第72章 第72章天道的礼物
无涯表情一片空白。
一个在复活爱人的路上移情别恋,一个在给爱人复仇的路上爱上了仇人。
饶是他早觉得自己疯了,这两个人,竟然比他还疯!
无涯抖着嘴唇,一时忘记立场:“你就这么和魔修狼狈为奸?”
燕岂名满头问号,到底是谁要和魔修狼狈为奸。
他不以为耻,笑眯眯:“对啊。”
无涯绝望地指着似星河,声嘶力竭:“你知不知道,他把你当做那把剑的替身!”
燕岂名:“……”
对话荒谬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一点超出他的预料。
燕岂名勾勾手,似星河把脸伸过来,燕岂名吧唧亲一口:“不要紧,只要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就行了。”
无涯:“……”
他手指颤抖,瞳孔紧缩,再说不出话来。
燕岂名上前一步,眼神冷了些:“我倒是有话问你。你知道我师尊将九嶷斩落幽冥后先到的这里,那你见过她最后一面了?无涯,你如今站在这里,凭的是谁的玉牌?”
他的睫羽锋锐如刀,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不笑时自带出三分的冷来。仙盟的人都知道,笑着的燕岂名不好惹,但不笑时,更不能惹。
“不是你想的那样!”眼下被两个人围在中间,无涯更不敢有别的想法,忙不迭掏出袖中玉牌,生怕被燕岂名当成了杀师仇人,“是拾来的一个小弟子的。”
燕岂名眯着眼看,确认过名字,放了一截心,语气依旧冷得吓人:
“我不管你是拾来的还是偷来的。我师尊失踪之时你见过她?”
无涯抬眼瞄他一下,紧张地揪着短须,缩成一团点点头:“不错,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说到一半,面对燕岂名突然架在他脖子上的清寒剑,他失声叫起来。
燕岂名漠然:“那她去了哪里?”
无涯喉结滚动:“她……她落到魔界去了。”
燕岂名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收剑。
似星河从后面握住他的手。
无涯嫉恨地看着他们,试探着继续:“你只要把这通道劈开,就能去魔界找了,难道你不想……”
“刷——”
清寒剑气横过,在他身前划下一道深沟,再差一毫,他的胡须便保不住了。
无涯立刻噤声。
燕岂名冷嗓:“我暂且不追究你在大战之后追着我师尊来此的目的,要是分不清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
他反手一挑,这次无涯的胡须被削秃一半,“反正我如今也和魔修狼狈为奸,不介意杀个仙盟之人祭旗。”
无涯真君平日一副寡言少语,清尘出世的模样,眼下战战兢兢缩在角落里,胡须参差地乱支楞,竟和猥琐的黑瘦老头没什么两样。
燕岂名拉着似星河站到水潭边。
无涯方才已经说出了劈开通道的办法,取出山河盘与本命剑,再念一段口诀,等水面凝结如镜,运起天衍宗的心法直接斩下去就是。
口诀倒是不难,听了一遍已经记住。师兄先前也把山河盘与他的玉牌一并给了似星河。
只是……燕岂名看着眼前潭水,除了碧绿之色,都让他想到曾经的魔界秘境。
他突然抬头问:“无涯,若是掉进这潭水里,会怎么样?”
无涯正两眼死死盯着这头,想也没想:“通道封闭,会掉进两界之间的空间夹缝。”
燕岂名没头没尾问一句,好像也不是要无涯的回答,沉默两息,突然开始了。
他做得很慢,就着看无涯的姿势,慢慢抽出清寒,将口诀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果然,潭水轻晃之后,凝成一方碧玉般的镜子。
无涯的眼神里露出喜意。
燕岂名举起清寒,运转心法,灌注灵力。山河盘在一边盘旋。
就在挥剑向下的一瞬,清寒刚刚落下一点剑身,他突然泄力,举着停在半空的剑又问:
“无涯,你给的这个法子,真不需要什么引子吗?”
无涯瞳孔一缩,但只是须臾之间,他立刻收拾神情:“怎么会?你师尊当时就没有——”
“锵”地一声,却在此时,清寒剑转眼落下。
就在燕岂名提出问题使他分神之际,不等回答落完,便以雷霆不及之势斩下了那一剑。
无涯还在防备之中,完全猝不及防,眼中颜色一骇,接下来做出的事完全是本能反应。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道虚盈着灵光的符咒,瞬间以灵力一裹,速速急射而来,目标,正是清寒剑和碧玉谭面相接之处。
一切发生得极快,在修士眼中也不过几息。
抬剑,问话,落剑,送符。
无涯眼里的骇然被惊喜冲破,看着那道符咒一点一点接近谭面,然后——
哐当一声,被似星河一指弹开。
他身侧斩剑的燕岂名,则以极强的控剑之力,将去势如虹的清寒堪堪收在谭面之上毫厘之处。
燕岂名轻笑:“星河,还记得从前在秘境里吗?我去找你,但没了血脉的引子,最终只掉进夹层里面了。”
似星河嗯一声,低头:“看来这是他的引子了,想要借你剑骨劈开的不是魔界?”
无涯大气也不敢出,死死瞪着落在似星河身前的那道符咒。
不,燕岂名这下看清了,那似符非符的字,写在一团如烟如雾不像存在于此世的薄纸上,说是纸,只是因载了字看起来像罢了,实则和书在无物之处差不多。
六团没见过的字,金光闪闪。
似星河皱起眉:“天道箴言?”
无涯瞬间仇恨抬眼:“你们看得懂?”
精准捕捉到不及散去的疑惑,他瞬间松了口气:“你们也看不懂,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你们也看不懂……”
燕岂名无聊地拿剑尖一挑:“怎么,你拿这个做引子,难不成还想劈出一条飞升的天梯来不成?”
修真界有飞升的传说,但便是修到渡劫期,也不过是多享千万载寿命罢了,只有无涯这样的人,才会执着飞升,至于疯魔。
无涯听出轻蔑之意,红着眼看他:“飞升!你难道不想吗?摆脱肉。体的束缚,不受功法天赋的限制,比天生之魔还要强!”
燕岂名哦一声,刷,剑尖一抖。
“额,”他很无辜,“我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天道出品的东西,这么脆弱啊。”
金色的字如飞烟消散,无涯死死瞪着剑尖,整个人宛如静止。
良久,他徒劳抬了一下手,像是想把那字灰拢起来。
但一动之下,前功尽弃的真实瞬间铺天盖地,他抬头,目眦尽裂。
燕岂名:“其实也不用这么沮丧,我打包票,你想劈的东西肯定是劈不开的。”
毕竟这世上有没有天道还两说呢。
他犹豫着停下:“嗯……你还是更想打架解决这件事?”
——也不是不行。
无涯大声嘶吼,四肢迅速膨胀硬化,金石之色俨然是人魔特征。
似星河立即召出一簇魔火在手,调整站位,和燕岂名并肩而立。
短短几瞬,对面无涯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他的头依旧干瘪黑瘦,躯干以下却膨胀出极强的力量感,怨气缭绕近乎实质。
他的修为也节节攀升,很快到了化神,而且还在继续膨胀!
竹海秘境中的怨气,怕是已经被他这些年吞吃过许多次。
“吼!”
他猩红着眼扑过来。
似星河和燕岂名对视一眼,分身闪过,转身合到一处,无涯变成的怪物身上多了无数道剑痕,魔火趁机钻入他的皮肉之中。
一个擦身,两人便默契无比打开了无涯的防御。要速战速决!
但不行——
“愈合得很快,魔火对他没有作用!”燕岂名一边挥剑格住无涯的手臂,在铿锵之声中抽空与似星河说。
无涯愤怒地踏碎脚下土石,收势下攻。
“飞升!飞升有什么不好!剑骨!天魔!你们不要飞升,凭什么做天眷之人!”
似星河显出狼爪,将魔火附上,身形沉稳,左闪右现,配合着化神期的灵力将魔火不断打得更深。
一边皱眉道:“和那日的人魔不同,他还有意识,但也乱七八糟地说些胡话,和没有差不多了。”
燕岂名剑影如虹,眨眼在身前化出一团密网,但无涯化的半人魔竟很灵巧,而且打斗风格极为缠人,绞、绕、缠、锁,似鬼似魅,任剑网密不透风,总能伺机贴上来,而且像是记恨燕岂名将箴言毁了,牢牢追着他不放。
燕岂名的剑法锐不可当,然此时竟有点施展不开。
无涯的修为还在攀升,这样下去,刚刚破开的伤口对他很快就不足一提。
燕岂名:“星河!”
声音方出,似星河应声而至,无涯刚要缠上来,燕岂名身法一变,悄然钻出,无涯待要追,空出的那个身位却被似星河占了进去。
他气恼地发出野兽般的声音,敷衍地和似星河打两下,就想追着燕岂名再去。
似星河伺机在他身上打出更多伤口,同时操控体内留下的魔火,裹着燕岂名的剑气往内钻去。然后放开破绽,让无涯去缠燕岂名,再和燕岂名配合,趁身位空出时和无涯交手。
如此反复,无涯身上很快遍体鳞伤,方才节节攀升的气息也盛到极致,后劲不足逐渐衰退。
他虽然保留了一点神志,实则不多,但被两个人联手遛了几十次,是傻子也觉出不对来了。
无涯怪物突然原地站定,这次没追着破绽去缠燕岂名,甚至在似星河补上的时候退了半步。
他红眼中露出人的狡诈,气势猛地一盛,竟然藏下的修为已到了渡劫门槛。出手也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迅速一快,眨眼之间,双手一上一下,如闪电分别探向燕岂名的胸口和似星河的咽喉。
——同时威胁到两人命门,但凡有一人回身护去,身前的攻击节奏一乱,他就能在瞬息之间将另一人打成重伤,撕开一道口子。
不是狼狈为奸吗?不是爱来爱去的吗?我看你们怎么应对!
什么剑灵!什么天魔!
无涯猖狂的笑容戛然而止,他不敢置信地抬头,良久,口中吐出一道黑血。
他胸腔震荡不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竟是被两人合力击中了气穴。
一口气散,强行突破的修为瞬间跌了回去,一路落入谷底。
“怎……怎么可能!”
他眼神茫然地跌落在地,明明是死局,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人在生死之间默契向前,一边护住对方命门,一边攻击不停。怎么会……他们怎么会相信,对方也会护住自己!
怨气将地上的杂草腐蚀枯黄,空气中弥漫着血肉被魔火烧灼的焦臭味。
无涯强行化魔提升修为,如今变回黑瘦模样,无一处好皮,须发皆白地瘫在地上,已经是风烛残年之相了。
燕岂名嫌弃地捂了下鼻子,似星河立刻挥手,清扫战场,顺便拿个灵罩把地上的无涯扣起来。
燕岂名:“……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他还是很受用,看了无涯两眼确认状态,暂时没管他,拉着似星河去潭边。
想了一会,他斟酌地抬起似星河的手:
“我觉得劈开魔界可能需要你做引子。”
有之前的蚀月秘境做钥匙,魔界已经在缓慢回归,进度被似星河压下,但师尊留下这处的位标,绝不是无的放矢。
而且……他想起那位突然在魔界销声匿迹,却不见出现在修真界的千长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似星河嗯一声,十分利落,左手在右手一划,灵气瞬间裹着一滴血珠飘在空中。
燕岂名看着血珠,神情严肃:“你说无涯说的天魔,是指天生之魔,还是单指你的蚀月血脉?”
无涯突然在身后虚弱地笑了一下,倒是笑得猖狂嘲弄,可惜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了。
燕岂名侧过身,看他一眼:“不是让你不该说话的时候闭上嘴?”
无涯看着他的眼睛,扭曲了一瞬,很激愤地道:“不用你教我怎么做事!什么天眷之人,剑骨,天魔,男盗女娼之辈,不知羞与同性厮混的狗东——”
“啪”地一声,他脸上响起一记响亮的巴掌。
燕岂名一愣,转身看似星河,方才似星河要动手,被他拉住了。
小崽子阳奉阴违?
他倒不会因为这事质问似星河,但似星河摇摇头:“阿名,不是我。”
正在这时,一道有点眼熟的银色剑影直掠*过来。
是之前来的路上缠上来的那柄短剑,它怎么跟过来的?
第二次,燕岂名已经有了防备,一抬手,准备将它接下。
但飞到半道,剑好像不解气,回去左右开弓扇了无涯三四下。
又抖抖剑身,浮夸地化出一道灵雾把自己洗干净,这才兴奋又克制地飘到两人面前。
燕岂名:“……”
好多戏。
似星河的反应就比他直白多了:“你是什么东西?”
剑如遭雷击,立起剑身,又卷着剑刃簌簌地响,像是很激动地在说话。
燕岂名:“……额,我们听不见。”
剑僵了一下,非常人性化地愣住。
下一瞬,一道小孩般的声音在他们耳畔响起,有点得意:
“现在能听见了吗?”
燕岂名点点头,将似星河的问话包装得更加温和礼貌:
“敢问小友是何来历?”
短剑得意地哼哼两声,突然一挑剑尖。
燕岂名感觉这个动作有点眼熟,但他来不及想,地上渐渐飘出散落的金色光点,像慢动作回放一样,慢慢聚集到剑尖,逐渐勾勒出一道熟悉的形状。
如烟似雾,似符非符。
无涯一口叫破,拖着残破的身子扑上来:“箴言,是我的天道箴言!”
短剑嫌弃一晃身,让他跌在地上,然后剑身银亮着期待地看燕岂名:“看出来了吗?”
燕岂名点点头。
短剑惊喜地跳了一下。
燕岂名:“你就是忽悠无涯给他卖飞升鸡汤的大……好人。”
短剑:“……”
一片沉默中,似星河好像觉得很幽默,轻笑了一声。
短剑瞬间从软瘫瘫的面条状态弹跳起来。
他卷着剑刃,气势汹汹往似星河面前一站:
“笑什么笑,你们的道侣契还是我给你们结的呢!”
燕岂名刚刚浮现的笑容消失了。
“???”
似星河捏紧他的手,往怀里一圈,怀疑地对剑道:
“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天道?”
无涯听不见短剑的话,却能听见似星河的。乍听见这句,摔得奄奄一息的身体竟生出力量,抬头看来:“天……道……”
短剑哼一声:“怎么?箴言不在这么?”
燕岂名诚实提醒:“看不懂。”
短剑:“???”
“哦,”过了一会,他有点丢人地晃晃剑尖,“忘记这个字要解很久了。”
随着他的动作,那符文般的字,笔画渐渐扭曲重组。
很快,六个新的字出现在空中——
剑骨,天魔,吾眷。
无涯激动得发出嗬嗬声,是了,是他解了几百年才猜出来的东西!
天眷之人,为何落在魔上!
燕岂名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问:“何解?”
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天眷之人气运加身,势必要承担更多,况且,他也没觉得自己气运多好,似星河更是个出门一定迷路的老倒霉蛋了。
短剑震惊:“何解?”
燕岂名觉得自己可能问得太重了,那剑、那天道激动得绕他们转了两圈,突然一定神。
“你,天生剑骨,钟修真界之灵秀。”
它拿剑尖指指燕岂名。有过当剑的经历,燕岂名抽空思考了半刻这算不算用头指。
“你,天生魔体,集魔界之玄阴。”
天道摇头晃脑地顿了一下。
燕岂名会意,帮他补上:“原来是两界平衡调和之意?”
天道狠狠点头,点到一半又蹦起来,怀疑地看燕岂名。
燕岂名:“???”
哪里错了吗?
天道直觉他用词不太对劲,恨铁不成钢:“是天生一对啊!天生一对啊!”
不等燕岂名呛出一声咳,似星河眼疾手快揽住他,拍了拍背。
天道摇晃成一根波浪面条,看着他们,又发出那种兴奋得被燕岂名当成老鼠的窸窣声。
燕岂名:“……”
似星河:“……”
天道哼一声,突然换了声音,剑尖转下似乎看了无涯一眼,成熟些的声音恢宏,不再是在两人识海传音。
“五百年前,我突生预警,此方世界即将迎来大乱,仙魔对立,征战不休,以至于有毁灭之祸。”
燕岂名:“魔乱?”
天道晃晃剑尖:“非也,幽冥侵入,反将两界一起吞噬,是足以将此方世界埋葬之祸。当时我觅着时间往未来去寻找生机,先是抓住了眠云子和九嶷的一抹影子。”
燕岂名震惊,师尊和九嶷难不成还是有一腿?
他表情大抵太明显,天道瞬间气得跳起来:“他们要是真能凑成一对就好了!”
燕岂名松了口气,太好了。
天道轻咳一声,继续恢宏的声音:“他们身上存一线生机,但还不够,于是我继续往前,终于找到了你们。”
它十分欣慰:“仙魔联姻,同心不移,又是道心圆融之人,可保此方世界度过劫祸。”
跟着又咬牙切齿:“唯一的问题是,我推算了成千上万次,你们都凑不到一块去啊!”
听到这,似星河接上了:“两百年前魔乱,眠云子封九嶷,斩魔界,是你的引导?”
天道还没说话,地上的无涯突然疯疯癫癫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不是他,是我啊,是我们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又突然激愤,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
“我自得到这道箴言,日夜难眠,无时无刻不想,起坐行止俱念,等半猜半解出来之时,你师尊恰被人架到了高处,要与九嶷一战。”
燕岂名视线一凝,朝他看去。
无涯越说越快,眼神聚焦于虚空:“紫霞丹阁那时的阁主玉临渊,是个蠢货,从魔乱里得了炼制人魔的法子,却自己藏着,也不敢做大,被我知道了……呵,大抵仙盟中不少别人都知道吧。”
他飞快地看燕岂名一眼,唇角嘲弄,“你师尊更是个大傻子,她明知仙盟内部出了问题,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是和九嶷一战,只是将他封印,又想尽办法在战后脱身,还要拼尽全力将魔界斩出去。却伤得太重,被我跟上,看见了她的布置。”
“但有什么用呢,她拼着又和我一战,坠入魔界,最终成功将九嶷和魔界一并隔绝出去,我不还是炼成了顶级人魔,和天魔只差一步,至于剑骨,哈……”
燕岂名凉凉道:“可惜哪一样都败了。”
似星河却眼神一暗:“白水镇夺舍,背后也是你的手笔?”
无涯生息越发弱,嘴里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呓语。
天道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接回话题:“他原本就是这样痴痴傻傻,整日向我卜问怎么干掉头上的人往上爬,怎么提升实力,怎么飞升……咳,话说回来,你师尊倒也不是傻,你可知魔乱的起源?”
燕岂名摇摇头,他所知的便是修真界所知版本,九嶷降世,将修魔之法传到人修之中,天道既然问,必不是这样了。
天道:“九嶷幼年弱小,被人修抓去,怨气在他身上种出了魔种,才有后来人修以怨气修魔。逆天而行,强成魔体,祸起于人心,终于把祸患带到了修真界。”
燕岂名:“怪不得师尊要将九嶷封印住,他们曾经确实有过交情吧。怨气的侵蚀,是不是才是蚀月血脉疯狂的源头?”
天道点点头:“再多的,你可以去问你师尊,我不能久涉世间因果,借着剑身来看你们一次已经很满足了!”
燕岂名惊喜抬头:“她真的还活着,我该怎么找到她?”
天道点点那滴灵气裹着的血液,声音又变成小孩子一样,有点恋恋不舍:
“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吗?”。
天道的化身消散了,临走还神神秘秘,说给他们送了一道礼物。
燕岂名心情不错,和似星河说:“它确实还挺可爱的。”
似星河居然赞同地点点头。
燕岂名又不行了,捏着他的下巴看:“礼物?他是不是给我换了一个道侣?”
似星河无奈地抓下他的手:“怎么,阿名想换个道侣吗?”
燕岂名笑一下,亲在他侧脸上:“还好还好,想再找个天生一对的有点难。”
似星河唇角一点压不住,但还是正色道:“阿名,我喜欢你,绝不是因为天道所谓的天机,而是我就是喜欢你。”
燕岂名又亲他一下:“我知道呀,我也是,上哪还能找到这么可爱又纯情的小狼崽啊?”
小狼崽脸红了。
燕岂名拉着他,重新站到潭边,竟然还有点紧张。
他催动心法,念动口诀,潭面重新凝若青玉。
清寒在手,这次没有无涯的纠缠,剑势如虹,直直劈开。
剑身斩下,似星河的灵气血液几乎同时没入,有如实质的潭面扭曲,现出繁复的阵法符文来,盘旋的山河盘也被牵动。
光芒大盛——
周围的空间急剧震荡,藏在剑冢里的这一处小空间眼看承受不住两界相通的撕扯之力。
无涯还在疯疯傻傻地咿咿呀呀。
似星河脚上用力,将他踢了出去,灵力屏罩瞬间厚了几分,带着他骨碌碌滚出震荡的核心。
暂且还不能让他死了。
燕岂名则紧握着似星河的手,眼神一瞬不瞬盯着裂口那边。
直到尘埃落定。
燕岂名停了好一会,瞪着裂口不放。
周围已经现出剑冢中古剑林立的模样,段沉舟皱眉拎着无涯朝他们走来。
通道稳固,但那边是魔界惨红天空,不见人影。
无涯突然醒过来似的,看了眼段沉舟。
“仙……魔……”他含糊不清地叫着,猛地问段沉舟,“你师弟被魔尊蛊惑,把我打成这样了!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
祸起于人心,说得好啊!仙魔之别,原本就是世人嫉妒,又畏惧魔!他何罪之有,他只是不够强罢了!
他眼神通红地看着段沉舟:“你不清理门户吗?他和魔同流合污!”
段沉舟默了一下,嫌弃地把他丢在地上。
就在这时,通道那头突然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清理个鬼,我在这里,还轮得到他清理吗?”
除无涯外的三人瞬间惊喜看过去。
段沉舟、燕岂名:“师尊!”
似星河:“千姨。”
眠云子从通道里爬出来,咬牙切齿:“阿名,你这剑斩得,水平可太次了,趁着合契大典之前,还在我眼皮底下,得盯着你多练练。”
燕岂名湿了眼眶,朝她扑过去。
一边的段沉舟移了下脚步,想起来又收回,看了看天:“咳,是这样,下月十五,我师弟合契大典,欢迎诸位观礼。”
诸位?
埋进师尊怀里的燕岂名有种不好预感,回头问:“师兄,你说话就说话,干嘛要对着天上说?”
总不能是那边还有人在看他们吧!
似星河和他很有默契,瞬间也联想到天道临走时说的礼物。
只想了一刻不到,他摘下面具,朝天上一笑:
“是和我。”
眠云子笑得格外灿烂,对着段沉舟招招手,将他薅过去摸了摸头:“小舟。”
似星河站在一边,紧紧握着燕岂名的手。
风轻轻穿过站在一起的四人,剑林发出簌簌低语,似在感叹。
终于,又团圆了……
次月初八,晴空如洗。
天衍宗山上山下一派喜庆。
张大娘一早便挖了几坛埋好的梨花白,要给燕仙君添礼。
饶是凡人眼力不好,她又上了年纪,从这里往山上看,那铺天盖地的殷红也不会被忽视掉。
炽烈如火焰,剔透似琉璃,顺着红绸灯盏一路绵延到山脚。
书局的老夏笑得见牙不见眼:“这稀罕物事,借了燕仙君的光,漫山遍野地不仅见一次,还能看见第二次呢!”
谁说不是呢,谁能想到,掳走燕仙君的魔尊竟然就是似师弟,他们如今要合契啦!
典礼定在主峰的流霞台上。
这里不拘早晚都能看见云霞,色彩卷着灵气翻涌,呈现出曼妙多变的层次。
和宗门其他各处一样,整个玉台之上,被红色的软织地毯铺满,四处系着红绸,琉璃焰怒放,张灯结彩。
向来懒洋洋的眠云子回来之后,更是声称要把魔界这些年操的心都养回来,今日却很有长辈风范,到得很早。
她歪在软椅中,问段沉舟:“小舟,他们俩人呢?小星河前几日不是还急得什么似的,怎么真要合契了,这么不积极?”
段沉舟眉头一皱,翻手唤出一道纸鹤:
“师尊,我去催催。”
眠云子看他一眼,突然笑了:“小舟,两百年了怎么没有长进,还是这么一板一眼的模样。”
她挤挤眼睛:“也还没到时辰,我就随口一问。人家两口子待在一块,你乱七八糟催什么?”
段沉舟:“……”
剑峰上,燕岂名的洞府里。
似星河给燕岂名束发,鸦黑头发梳起,加冠簪,最后系上新编的发带。
新发带应新婚的景,是灼灼喜庆的红色,顺着后脑优美的弧度垂下,落在喜服的红色领口边。身前青年肩背挺拔如松,镜中眉眼被红衣衬得越发好看。
似星河忍不住揽住他,在脸颊落下一吻:“阿名今日好漂亮。”
燕岂名脸红红:“似星河,你老是这样干什么都忍不住亲我一下,我看今天是没法按时去合契了。”
似星河:“不会,我记着呢。”
这是自然,从上月剑冢回来,小崽子就惦记着了。
又是着鸦羽拼命把家当往这搬,要把天衍宗妆点得华贵又漂亮,又是数着日子一通胡来,直到合契前三天才放过他。
说什么,哼,剩下等到今天再讨。
燕岂名站起来,给他理了理喜服领口:“就你记性好。”
殃渡从窗外飞进来,将叼着的一朵琉璃焰放下,汇报情况:“尊上,上十二仙门的人差不多已经来齐了。”
似星河嗯一声,不慌不忙,正和他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他面上沉静,拿起琉璃焰的手却有点抖。
燕岂名有点想笑,又忍不住出声警告:“别把我的头发弄乱了,一会要耽误吉时了。”
似星河又嗯了一声,这次带着点笑,好像燕岂名和他一样在乎吉时这件事让他有多么开心似的。
燕岂名看着他隽永的眼睛,心脏砰砰直跳。
似星河缓缓将花插在他发鬓间,轻声道:“好了。”
四目相对,两人还是忍不住亲了一下。
等再分开时,燕岂名眼中水光涟涟,带了些喘。
似星河帮他理理发丝。
燕岂名埋怨:“还好不是女子,不然要补口脂了。”
似星河视线一深,眼里的幽色尚未散尽,看了眼燕岂名被亲得红艳秾丽的唇,瞬间不知道想哪去了:“阿名。”
燕岂名服了:“似星河,你还记得要去合契吗?”
一边的殃渡放下翅膀,露出一双扭扭捏捏又充满渴望的豆豆眼。
拼命附和:“是啊尊上,合契要紧。”
似星河给他传音:“去办。”
然后面色如常,牵起燕岂名的手:“阿名,走吧。”
新人相携,跨过门槛,朝流霞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