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梁老四。
他皱了皱眉,一脚踹开草垛旁的枯枝,嘴里骂骂咧咧,不给梁浩铉留一分面子,“小畜生,青天白日就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梁浩铉闻声像被火烫,猛地撒开王雪的手,转身赔笑道,“爹,您不是去镇上……”
“镇个屁!!!”梁老四胡子拉碴,眼角青了一块,像是昨夜赌坊里又吃了挂落。他斜眼扫了一眼王雪,冷笑,“王家丫头,你爹娘知道你在这儿卖乖不?”
王雪脸色一白,下意识往梁浩铉身后躲,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
梁老四见状,对王雪的印象越发不喜,偏偏自家儿子对她情有独钟。
“狐媚子……”梁老四忍不住说了出来,眼里的轻蔑十足。
梁浩铉听不得佳人被诋毁,顾不上害怕,直接梗着脖子:“爹,我跟雪儿是正经……”
“正经个屁!”梁老四抬手就是一巴掌,“老子还没死呢,轮得到你做主?”
最近村里里关于这两人的风言风语,他都听吐了,身为梁浩铉的爹,他都嫌晦气,狗兔崽子,连下半身都管不住的玩意。
要不是他俩不会做人,就不会害得他也被牵连,被村里人诟病。
一想到这个,梁老四又气到不行,正好输钱的火还没下去,有狠狠的扇了两浩铉一巴掌。
清脆一声,王雪吓得肩膀一抖,连连后退。
打了他,就不能再打我了啊!!!
王雪在心里暗暗的想着,身子离梁浩铉越发的远了些,生怕波及到自己。
梁浩铉捂着脸,眼底窜火,可见梁老四那张凶狠的脸,又把火咽回肚子,只低声道:“爹,江林都知道了,要算十年前的账……”
梁老四脸色瞬间变了,像被人掐住脖子,眼珠子咕噜转了两圈,忽地咧嘴:“好啊,他算他的,老子躲老子的。今晚我就去你姑姑家避避风头。”
“可江林限了三天……”
“三天?”梁老四嗤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三天够老子跑省城!你留下顶着,他一个毛孩子,还能把全村翻过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指了指王雪:“小丫头,嘴闭紧些。要是漏了风声,别怪老子不给你留脸面。”
人影晃过田埂,像一条夹着尾的豺狗。
王雪攥紧袖口,心里发凉:梁老四要跑,江林找不到人,会不会把账算都到她们家和浩铉哥哥头上?
梁浩铉却咬牙,低声道:“别怕,我爹不管,我管。今晚我就去把老东西藏的那包‘货’撬出来,先稳住江林,再娶你过门。”
王雪心里还是有点慌,江林现在是完全脱离她的掌控了。
……
日头偏西,江林蹲在自家老灶台前,手里捏着半截生锈的钥匙。
灶膛早被扒得七零八落,碎砖里露出乌黑的土。
赵瘸子拄拐站在门槛外,眯眼瞧他:“你真信王大锤没藏私?”
“信他?”江林嗤笑,“我只信死人不会说谎。”
“小林子,别做傻事。”赵瘸子一听,顿时惊讶到不行,连忙劝道。
“放心,我是不会为了这群人渣,把自己后半生都断送的。”江林知道赵瘸子误会他的意思了,赶紧解释道。
见江林没有要杀人的意图,赵瘸子这才放心下来。
这时,江林从怀里掏出钢笔,拧开笔帽,倒出一张叠得极细的纸条——十年前爹娘火化的当夜,他在母亲掌心发现的。
纸条上只有一行褪色的字:
“灶底三尺,留给我儿。”
他抡起镐头,一镐下去,“当”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砖缝里滚出一枚铜钥匙,钥匙齿口磨得发亮,显然常被使用。
赵瘸子眼皮一跳,疑惑的问道,“开啥的?”
江林没答,只把钥匙揣进贴胸口袋,抬头望天:“今晚有风,适合烧账。”
……
夜深,月色像一把薄刃,悬在老槐树上。
铁链在风中轻晃,“哗啦哗啦”像催命的更漏。
王家院墙外,梁浩铉猫腰潜近,手里攥着一根火折子。
他白日里偷听到父亲和姑母的对话——老四把当年从江家摸出的最后一包“硬货”,藏在了自家地窖的暗格里。
只要赶在江林之前交出去,就能换一条活路,也能换王雪死心塌地。
可刚摸到王家后门口,他就僵住了。
刘翠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铁链垂落处,拴着一个人——王大锤。
男人被反捆双手,像条死狗趴在门槛,嘴里塞着破布,满眼惊恐。
链尾铜锁上,贴着一张字条:
“第一天。”
梁浩铉脊背发凉,转身要跑,却撞上一堵人墙。
江林单手拎镐,另一只手提着煤油壶,眸色比夜还沉。
“急着去哪儿?”
少年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刮过耳膜,“替你爹还债?”
梁浩铉喉结滚动,强撑道:“江林,你别乱来……东西我给你,但你得答应放过我爹……”
“放过?”江林笑了,笑意没进眼底,“十年前,他可没放过我爹娘。”
他抬手,煤油泼在铁链上,刺鼻的味道瞬间漫开。
火折子“啪”地擦亮,橘红火苗舔上铁链,一路窜向王大锤脚腕。
男人呜咽着扭动,铁链却越缠越紧,火星迸溅,像一条燃烧的蛇。
梁浩铉瞳孔骤缩,扑过去要踩灭火苗,被江林一脚踹翻。
“想救他?”江林俯身,声音轻得像鬼,“先救你自己。”
他揪住梁浩铉衣领,把人拖到老槐树下,铁链“哗啦”缠上另一根枝桠,铜锁“咔哒”扣死。
两张惊恐的脸,一高一低,被火光映得惨白。
江林退后两步,拎起镐头,对准锁链根部。
“梁老四跑得了,你们替他跑不了。”
镐头扬起,月光在刃口划出一道银线——
“住手!”
一道女声突兀响起。
王雪跌跌撞撞冲进来,鬓发散乱,手里举着一盏煤油灯。
灯罩里火苗乱窜,照得她脸色惨白如纸。
她扑到江林脚边,声音发抖:“别杀他们……我、我知道梁老四往哪儿跑了!”
江林眯眼,镐头停在半空,等着她的下文。
王雪颤声道:“他今晚要去姑母家,但中途会绕到后山废砖窑,那里藏着最后一包东西……我带你去,只求你留他们一条命……”
火光中,少女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砸在焦黑的土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好生心疼。
可惜,她遇到的是江林,对她的欣欣作态,冷眼旁观。
江林垂眸,看见她袖口沾着新鲜的泥,指甲缝里嵌着砖屑——显然不是临时撒谎。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意却冷得吓人。
“好。”
江林松开镐头,铁链上的火舌舔过最后一圈,终于熄灭,只剩一缕青烟,袅袅升上夜空。
“天亮之前,找不到梁老四,”江林抬手,指尖掠过王雪颤抖的下巴,“锁链就换地方——这次,轮到你的脖子。”
王雪一听,顿时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回答道,“我、我知道…”
江林见状,十分满意她的识相,挑了挑眉,示意她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