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啃完,江林顺手便把皮往沟里一弹,抬手抹了把嘴。
天边最后一抹金线被夜色吞掉,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像给他这趟“夜奔”打拍子。
他掂了掂从光头男身上摸来的钱包——薄薄几张票子,外带一张皱巴巴的黄符,折成三角形,看样子是用来保平安的。
江林“啧”了一声,把黄符顺手扔进芦苇地里:“走你,留这儿镇邪吧。”
闲着无聊,江林又从空间取出一把酸枣吃。
小路尽头,老槐树的影子先一步扑过来,像只弯腰的老鬼。
树底下,赵瘸子正蹲着抽旱烟,火星子一亮一灭,照出他那张如同树皮的老脸。
“小林子,怎么回来这么晚?还搞得一身泥巴味。”
江林嘿嘿一笑,把手里的酸枣往老爷子手上递过去:“赵叔,您尝尝。”
赵瘸子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不了,你吃吧,这玩意,吃不惯。”
赵瘸子不想吃,江林也不再跟他客气,把酸枣往兜里一放,顺势把今天的事掐头去尾说了一遍——当然,空间那一段被他嚼碎咽进肚子里了。
空间是他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谁也不会告知。
“所以你就把人扒光了扔窑洞里?”老爷子眯起眼,想不到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江林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来。
看来是梁浩铉和王雪那对狗男女把他伤得太深了,于是向他投去可怜的目光。
“正当防卫,还外带精神损失费。”江林像是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可怜,理直气壮道。
赵瘸子用烟杆敲他脑壳:“你这个瓜娃子,怎么那么憨。钱给他们就是了,没了再赚,那帮人可不是善茬啊。”
“放心,他们连我影子都摸不着。”江林乐呵呵的开口说道。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赵瘸子抽了口旱烟,认真道。
“好。”江林也不跟他客气,随即就应了下来。
小破屋的油灯“噗”地跳了个花。
江林坐在木板上,把今天的战利品放了出来。
三张红票,二十三块零钱,一把蝴蝶刀,半包“大前门”,外加一只镀铜打火机。
最底下压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那小矮子手腕上的手表,还是梅花牌的,上面雕刻着着精美的花纹,触手冰凉。
江林正要细看,窗外突然“咕咚”一声,像有人踩翻了篱笆。
他啪地灭了灯,猫腰窜到窗边。
月光惨白,只见两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在他家的桃花树下挖着坑。
月光落在桃花树下,像撒了一层碎银。
刘翠花弯着腰,手里的铁锹一下一下往土里戳,鬓角汗津津地黏着碎发。
她男人王大锤蹲在树根旁,把挖出的湿土扒拉成堆,嘴里叼着半截烟,火星子抖得跟他的腿一样。
“再往下半尺就是江家老灶的墙根,”刘翠花压低嗓子,“那年闹饥荒,江家老俩口把金镏子藏灶膛后头,我亲眼瞧见的。江林那小崽子毛都没长齐,肯定不晓得。要不是雪儿搞不定江林,我们也能把江家老爷子藏起来的财物也一并吞了。”
王大锤吐掉烟屁股,嗓音闷在喉咙里:“小声点!万一那小子没睡死——”
“怕啥?他今天不是去镇上忙活一天了嘛?这会肯定睡得跟死猪一样。再说,”刘翠花拍了拍怀里沉甸甸的布袋,“上回顺的金坠子还没出手呢,再添一块,咱就能翻修房子,顺便去镇上买份工作,当城里人好过当乡下的泥腿子啊。”
王大锤咧嘴一笑,露出烟熏的黄牙。铁锹忽然“当”一声磕到硬物,两口子对视一眼,眼里同时冒出绿光。
……
窗根底下,江林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听进耳朵。
他指节捏得发白——原来十年前爹娘下葬那夜,家里被翻得底朝天,竟是这对狗男女干的!
胸口那团火“轰”地窜到头顶,他反而冷静下来,像一把磨快的刀。
江林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假发,那还是他以前去理发店捡来,自己弄的,去黑市交易,全靠这个来掩护自己。
“那么喜欢偷是吧?今晚就让你们偷不成。”他无声地笑了笑,把假发往头上一戴,又抓起锅底灰,三两下抹成一张惨白鬼脸。
……
桃花树下的土坑已显出一块乌青的砖角。
刘翠花擦了把汗,正待弯腰,忽听头顶“沙啦”一声——
一片桃花瓣落在她后颈,冰凉得像死人手指。
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明明无风,花瓣却簌簌直下,落在坑里,落在两人肩头,像一场不合时宜的四月雪。
“大、大锤……”刘翠花声音发颤,腿开始发软。
王大锤抬头,瞳孔猛地一缩——
树杈间,吊着一条白影,长发披散,脚尖离地半尺,一晃一晃。
那影子缓缓抬头,露出一张灰白面孔,嘴角裂到耳根,黑血顺着下巴滴在花瓣上,“嗒、嗒”。
“田……田麦?”刘翠花嗓子劈了叉,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影忽地发出一声尖笑,像钝刀刮锅:“还我——命——来——”
声音拖着长腔,在夜里打着旋儿扑进耳朵。
王大锤嗷一嗓子,铁锹当啷落地,转身就跑;刘翠花腿软得跟煮烂的面条,连滚带爬,手里的布袋“哗啦”撒出几块碎金,叮叮当当滚进草丛。
……
白影从树上飘下,落地无声。
江林一把扯掉头上的假发,露出带着少年狠劲的笑。
他弯腰拾起那几块碎金,指腹摩挲着上面被牙咬过的缺口——正是他娘当年偷偷用牙试真假留下的印子。
“偷我爹娘的买命钱,得拿你们的胆子来还。”
他抬头望向仓皇逃窜的背影,声音轻得像夜风,“跑吧,跑回你们那间破土房,夜里记得锁门——我明天再来收账。”
远处,王大锤的嚎叫划破夜空,惊起一树宿鸟。
桃花瓣还在落,静静盖住那个挖了一半的坑,像给旧事盖了层新土。
江林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无声的叹了叹口气,把家里的地都翻了个遍,还真找出不少碎金。
“想不到我家这么有钱。”江林有些意外,看来他爸妈嘴很严啊,连爷爷也是。
另一边,刘翠花和王大锤两口子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爬回家,就被披头散发出来如厕的王雪给吓个半死。
王家,又是一次鸡飞狗跳的大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