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铮立在寺门阶前,月光落他肩头,像披了层薄霜。
突破法师境后,周身法力如静水环流,任邪祟如何扑腾,他心湖不起半分涟漪。
矮胖巫师泼出的腐尸降带着腥风扑来,半截烂尸肠肚拖曳,骨刺森然。
王铮却只脚尖轻点青石板,禹步踏得行云流水,像闲庭信步般后滑丈许,恰好避开骨刺扫来的劲风。
他垂眸瞥了眼那尸体在石板上蚀出的黑痕,指尖慢悠悠从袖袋摸出黄符。
朱砂在符上勾出“破煞”二字时,连笔锋都带着股漫不经心的稳。
“敕。”符纸离手,金火漫卷如流霞,撞向矮个巫师泼来的毒水针。
黑水触到金火便“滋滋”化烟,连他袍角都没沾到半星。
那捏着巫毒娃娃的女巫师正扎得兴起,银簪刚要戳向娃娃心口,王铮已反手将净邪剑往地上一插。
剑身上的莲纹“嗡”地亮起,像潭静水漫过,他与娃娃间那道无形的邪线“啪”地断了。
他甚至没回头看那女巫师,只望着爬来的古曼童,指尖转了转第二张符。
七八个红衣小影喷着迷魂雾飘来,哭声尖得能裂玻璃。
王铮手腕轻抖,符纸贴着地面滑出,符纹漫开时,金火如暖炉烘过,雾气瞬间散了。
古曼童们像被晒着的雪,红衣蜷起焦边,慌得往布袋里缩。
他抬脚碾过地上那片刚长的暗红苔藓,鞋底金火微闪,苔藓便“噗”地枯了,连嵌着的乳牙都化作齑粉。
控灵巫师催出的血灵鬼影举着骨矛刺来,矛尖带血珠,煞气得很。
王铮却像没看见,净邪剑在手中转了个圈,剑脊轻抬,骨矛便“当”地弹开,力道卸得恰到好处。
待鬼影扑到近前,他才屈指弹向剑镡,“叮”的清响里,金火顺着剑刃窜出,正燎在鬼影面门。
那灵体惨叫着后退,半透明的身子竟被灼出个窟窿,反倒转头扑向那控灵巫师。
他连咒都懒得念,只凭灵力流转,便破了这耗阳寿的邪术。
七煞腐尸喷着脓水再扑,王铮侧身让过,袍角都没沾到半点秽物。
他看着那尸体抽搐的烂肉,突然屈指一弹,净邪剑脱手飞出,在空中转了个漂亮的弧,剑尖精准刺入腐尸百会穴。
“噗”的一声,尸体缩成黑泥,他伸手接住落回的剑,指尖在剑脊上蹭了蹭,像拂去点灰尘。
瘦高个举着蛇骨杖冲来时,王铮正低头看鞋尖沾的草屑。
直到绿火快舔到衣襟,他才抬剑,“当”的一声,蛇骨杖裂了豁口。
瘦高个眼里的疯狂还没褪去,已被剑上金火燎到手腕。
邪灵破体的剧痛让他惨叫,王铮却只手腕轻翻,剑刃抹过他脖颈时,甚至没多看一眼溅起的血。
最后两个巫师要逃,早被他清晨布下的斩邪纸人候着。
纸人扑上去时,王铮已转身往寺里走,听着身后金火燃爆的轻响,像听着远处的风声。
禅院里,阿雷攥着扁担的手僵在半空。
他没见王铮慌过半分,连挥剑都像在摆弄什么轻巧物件。
阿May扶着阿雷奶奶,老人念经的声音稳了,眼里的红血丝褪了些,望着王铮背影的目光里,多了点难以置信的平静。
“任大师……”得仔讷讷开口,“您刚才……好像一点都不怕。”
王铮踏上石阶,净邪剑归鞘时“咔”的轻响,像在拍去无关紧要的尘埃。
他抬头望了眼佛塔,月光正淌过塔尖的金箔:“这点阵仗,犯不着慌。”
风穿过经幡,带着檀香掠过,寺门外的焦糊味被吹得淡了。
……
与龙婆寺那点残存的安宁不同,曼谷北郊的废弃殖民教堂里,正裹着化不开的阴翳。
教堂穹顶漏着破洞,月光斜斜扎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灰屑。
细看才发现不是灰,是烧尽的符纸残片。
几十张木椅歪歪扭扭摆着,椅腿缠着发黑的锁链,链上挂着风干的蛇骨。
黑袍巫师们从各地涌来,有的揣着蛊罐,有的怀里抱着缠着红布的木盒,交头接耳的声音像群被踩住尾巴的老鼠,细碎又尖利。
“班提拉的坛场被掀了……”
“七个资深巫师折在龙婆寺门口,连尸首都没回来……”
“那中原法师到底什么来头?”
窃窃私语里,烛火突然齐刷刷往一侧倒,火苗缩成豆大的绿点。
教堂厚重的橡木大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不是被推开,是像被无形的手掰开,门轴摩擦的声响像磨牙。
两个穿黑甲的护卫先跨进来,甲片上嵌着骷髅头,每走一步,地面就凝出层白霜。
他们刚站定,一道黑影从门外滑进来。
不是走,是贴着地面飘,黑袍下摆扫过石板,没带起半点灰。
那黑袍用粗麻织的,上面绣着暗金色的蛇纹,在绿光里才隐约显出轮廓。
兜帽压得极低,遮住了整张脸,只能看见两只眼窝的位置,正往外渗着绿火。
不是烧起来的光,是像墨汁一样慢慢晕开,落在地上,石板就“滋滋”结出层薄冰。
他往主位走,没人敢抬头。
有个新来的年轻巫师好奇抬了下眼,刚瞥见那黑袍袖口露出的半截手。
不是人手,是层暗褐色的鳞,指甲尖泛着青黑。
就突然捂着脸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指缝间渗出的血竟凝成了黑块。
“盟主。”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紧接着,所有巫师“唰”地起身,弯腰时手都不敢伸直,指尖几乎触到地面,没人敢看那黑袍的方向。
有个老巫师怀里的骨笛突然自己响了,调子凄厉得像哭丧。
他慌忙去捂,骨笛却“啪”地裂开,碎片扎进掌心,流出的血刚滴到地上,就被地面的白霜冻成了冰珠。
黑袍没应声,径直坐进主位的石椅。
椅子上刻满了泰式诅咒符文,他一坐下,符文就亮起红光,顺着黑袍往上爬,却在离兜帽三寸的地方突然熄灭,像被什么东西吞了。
教堂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越快,越觉得那绿光里藏着双眼睛,正慢悠悠扫过每个人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