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出现了人命,所以这事儿必须要报警。
等忙完拍照、录口供,连法医都对着偷牛贼的尸体直皱眉时,一轮火红的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
回九龙警署时,墙上挂钟的指针刚跳过八点,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割出一道道亮纹。
王铮一进办公室就拧紧了眉,指节在桌面上敲出沉响。
三宅一生敢在牛棚动手,显然是不打算藏了。
这玩意儿吸了血,凶性只会像野草似的疯长。
今晚找不着他老巢,等夜里再窜出来咬人,香江街头怕是要成怪物窝。
“必须今晚解决。”他把随身携带的布袋往桌上一扔,符角透出的微光在晨光里跳了跳,“这东西跟瘟疫似的,多拖一天,就多一分险。”
白丽儿刚沏的茶还冒着热气,指尖在杯沿顿了顿:“警署里,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但是香江这么大,它能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
王铮没答话,从背包底翻出黄表纸、朱砂盒,“哗啦”一声倒在桌上,随手清出块空地。
黄表纸泛着柔和的光,朱砂盒打开时,一股淡淡的腥气飘了出来。
“用这个。”他捏起一张黄表纸,对着光眯眼瞅,纸里的细纤维像并排的银丝,纵向密、横向疏,“纸人。”
“纸人?”金麦基刚端起的茶杯差点脱手,他眨了眨眼,凑过来盯着那堆黄纸,“王署长,您是说……就这纸片片?”
他虽然早已经见识了王铮的手段,但是此刻看着桌上的黄纸,眼里全是怀疑。
孟超也跟着紧张起来,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警棍:“这、这能成吗?那可是吸血鬼啊……”
白丽儿没说话,只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王铮指尖的黄表纸上。
她见过王铮的手段,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郑重地对待一堆纸。
王铮没搭话,捏起剪刀“唰唰”两剪。
纸边光溜的没半根毛茬,剪出的小人肩窄腰收,不多不少,正好宽三指、长七指。
做完这些之后,他转身刮窗台上的晨露,露水裹着夜气,滴在朱砂碟里像碎珠子。
“调朱砂得用这个。”指尖碾着朱砂块搅了搅,暗红膏体渐渐稠滑,像化了的红蜡,泛着细碎的光。
白丽儿端水过来时,正见他捏着细毛笔蘸满朱砂,对着纸人脸庞的空白处凝神片刻,喉间低低吐出几个字:“开天目,辨阴阳。”
笔尖轻点在双目位置,朱砂没晕开,反倒凝成两颗圆滚滚的红点,像沾了血的露珠,在晨光里亮得惊人。
就在这时,王铮指尖微颤。
金麦基看得最清。
那纸人竟像活了似的,纸做的肩膀微微动了动。
“这、这是……”孟超的手电“哐当”撞在桌腿上,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还差口气。”王铮闭着眼,掌心轻轻贴上纸人胸口,呼吸慢慢匀了,像在跟什么东西对话。
起初纸人就像片凉丝丝的纸,可随着他指尖的温度渗进去,黄表纸竟微微起伏,像有颗极小的心脏在里头跳。
“抬臂。”他在心里默念。
下一秒,那纸人右臂真的微微抬了抬。
幅度不大,却绝不是风吹的,纸做的手指甚至还蜷了蜷。
“我操!”金麦基的嘴张成了O型,刚要喊出声,被白丽儿一把按住。
她的手劲不小,按得金麦基“唔”了一声,可自己的眼神也直了,按住金麦基的手指在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孟超更直接,往后退时撞翻了椅子,“哐当”一声响,他却浑然不觉,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会动的纸人。
王铮没理会他们的震惊,手上动作没停。
越做越熟,不到半个时辰,桌上就排了二十多个纸人,朱砂点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光,看上去显得栩栩如生。
金麦基蹲在桌边,伸手想碰又不敢,嘴里喃喃:“这他妈……比戏班子的木偶还邪乎……”
孟超凑过来,小声问:“王署长,这玩意儿真能找着那吸血鬼?”
王铮刚给一个纸人赋完灵,抬眼时眼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专注:“能,它们擅长找寻阴邪之物,我今天全力制作个几百只撒出去,只要运气不是太背,总能有所发现的。”
正说着,办公室门“砰”地被踹开,阿信警司攥着报告闯进来,脸红得像要炸开,唾沫星子喷了一地:“城郊牛棚死人了?白丽儿,你们昨晚到底在搞什么鬼!”
白丽儿起身迎上去,声音稳了稳:“阿Sir,死者是偷牛贼,被吸血僵尸伤的。”
“吸血僵尸?”阿信把报告往桌上一拍,纸页边角都震卷了。
他扫到桌上的纸人,眉头拧成疙瘩,伸手就去戳离得最近的那个——那纸人竟往旁边“躲”了躲。
阿信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嗤笑一声:“白督察,你当我穿开裆裤呢?拿这些糊弄小孩的玩意儿骗我?泥鳅王化成灰的事还没跟你算账,48小时找不到十字架,咱们全卷铺盖滚蛋!”
王铮手里的剪刀顿了顿,没理他。
正给个纸人“开步”,那小人刚学会迈左腿,哪有空分心。
白丽儿深吸口气:“阿Sir,千真万确。等找到踪迹,第一时间报给你。到时候您亲眼见了,就知道我们没撒谎。”
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纸人,刚才那瞬间的“躲闪”,让她心里的笃定又多了几分。
阿信狐疑地盯着纸人看了半天,见它们没再动,才悻悻地哼了声:“最后一天。再拿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糊弄我……”
话没说完,甩门走了,震得窗玻璃嗡嗡响。
金麦基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阿信警司的脾气比炮仗还冲。不过他刚才好像也着了吓?”
“别管他。”王铮加快了手上的活计,“天黑前得做够三百只。”
这活儿精细,旁人插不上手。
白丽儿就坐在旁边裁纸,偶尔抬眼看看那些慢慢“活”过来的纸人,眼里的惊讶藏不住。
金麦基和孟超蹲在墙角,你戳我一下我碰你一下,时不时偷瞄桌上的动静,像俩看稀罕的小孩。
整整一天,办公室里满是剪子裁纸的“咔嚓”声、朱砂碾磨的“沙沙”响。
到夕阳沉下去时,墙角已经堆了三百多个纸人。
密密麻麻的,朱砂眼睛在暮色里闪闪烁烁,风吹过,纸衣轻轻动,竟像一群排着队的小孩,看着有些壮观,又有些让人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