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湾警署,咸湿的海风裹着阳光砸在蓝白墙上,晃得人眼睛发花。
门廊那台旧吊扇慢悠悠转着,扇叶上还沾着点渔港的鱼腥味。
王铮刚进门,就见王小明蹲在走廊尽头,正给掉漆的铁门刷防锈漆。
他穿件洗得发白的警服,裤脚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几点银灰漆,听见动静回头时,鼻尖还蹭着道漆印子。
“署长?您回来了!”王小明手忙脚乱放掉漆刷,在裤子上蹭了蹭手,“这门掉漆厉害,趁您不在补补,省得锈穿了。”
王铮往值班室走,推门就愣了。
往常有点乱的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搪瓷杯摆得笔直,杯沿的茶渍都擦没了。
墙上值班表写得密密麻麻,每项后面都红笔标着“已处理”,小到三婆丢了下蛋鸡,大到上级派的活儿,字工整得像打印的。
“这十多天,没出啥岔子吧?”王铮拿起最上面的日志本,随手翻了页。
“没!”王小明端来杯凉茶,杯壁凝着水珠。
“岛上稳得很,我天天绕岛巡逻两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就三婆那鸡没找着,估摸着被后山野狸叼走了,我自个儿买了只赔她,老太太还念叨着谢您呢。”
他说着挠挠头,耳尖有点红。
“干得不错。”王铮把日志本放回桌。
“我打算跟总署说,给你涨点工资。
虽说我这署长没多大权,但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下个月开始,工资多几百块。
不多,是个意思。”
“往后西湾警署的日常活儿,还得多靠你。”
王小明手里的凉茶差点晃洒,眼睛瞪得溜圆:“署长,这……太突然了,我就做了该做的啊……”
“该得的。”王铮拍了拍他肩膀,抬眼瞅着走廊上新刷的铁门,在太阳底下泛着亮闪闪的银,看着就踏实。
……
回到警署,王铮的日子一下闲了下来。
日常琐事压根不用他操心,全由王小明扛着。
这小子处理起家长里短的破事熟门熟路,王铮索性彻底放手,把功夫全花在了道法上。
友叔给的《道门杂记》早被翻得卷了边,每页都写满批注。
有时盯着“八卦阵图解析”能瞅一下午,指尖在桌上画阵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单是“坎位属水需配阴符”这一句,就卡了他两天。
阿九的笔记更邪门。
泛黄纸页上画着扭曲符篆,旁边记着“生血引煞”“尸气催符”的歪理。
王铮看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对比。
友叔的正法讲“顺阴阳”,阿九的邪术偏要“逆生死”,这么一撞,反倒让他把“阴阳平衡”悟得更透。
没人的时候,他就锁在办公室里练。
朱砂混雄鸡血调的墨总不听话,笔尖一抖,好好的“平安符”就成了废纸。
急了时指尖被纸边划破,血珠滴在纸上,符篆反倒泛出点红光。
这意外发现,又让他抱着《道门杂记》里“精血养符”的章节啃到后半夜。
虽然说学习这些东西很辛苦,但是好在王铮身为修道之人,短暂的两三天彻夜不眠也没有什么。
再加上清晨能够借着紫气快速地恢复,提升法力。
所以,这日子虽然累得龇牙咧嘴,却也透着股乐子。
就这么连轴转了一周,王铮的道法猛地精进了一大截。
单是咒法就多会了八种,符篆更是新掌握三十多种。
有正有邪,杂得很。
不过他是穿越来的,没那么多讲究。
管它正法邪法,关键在怎么用。
……
这天晚上,王铮难得没修炼。
刚躺下,王小明就敲门进来了:“署长,白丽儿打电话,让你明天过去一趟。”
白丽儿?王铮愣了下。
自从她调回九龙总部,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这大半夜的突然找自己,能有啥事儿?
他皱了皱眉,还是应道:“行,知道了。明天我过去看看。”
天刚蒙蒙亮,王铮迎着朝霞打完坐,揣了几张符纸、纸人,斜挎着桃木剑,往市区的九龙警署赶。
西湾警署跟这儿没法比。
一个在长洲岛的矮平房,拢共两人。
一个在市中心的玻璃楼,几百号人扎堆。
一边是海风裹着鱼腥气,一边是车水马龙的喧嚣。
光看这楼,就知道差着十万八千里。
虽说这高楼大厦看着敞亮,王铮却没多少羡慕。
刚穿过来那会儿,要是能在这种地方上班,他能激动得睡不着觉。
可现在不一样了。
踏上修道这条路,经了那么多事儿,心早就沉下来了。
道家说的清静无为,大概就是这样:有了不狂喜,没了不纠结。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挺好。
这年代没手机没微信,俩人想联系跟隔了座山似的。
王铮站在九龙警署前台,指尖在磨得发亮的台面上敲了敲:“麻烦问下,重案组的白丽儿在哪?”
前台的女警正对着小镜子补酒红色指甲油,毛刷在指甲盖上顿了顿,抬眼时眼皮上糊成块的睫毛膏颤了颤,像看块挡路的礁石。
“白丽儿?没听过。”她的指甲锉在指甲上刮出细碎的响,“我们这儿督察以上才有名字牌,小警员……”
“前几个月从西湾调过来的,当时是警长。”王铮打断她,喉结滚了滚。
西湾那间漏风的值班室,白丽儿当初那看他一脸不爽的样子,简直是历历在目。
“警长?”女警突然嗤笑出声,指甲油毛刷“啪”地拍在镜面上,红得像道血痕。
“你说的是白督察吧?”她笔尖在访客本上重重划了道黑杠,“上周刚佩的衔,见习督察。”
“白丽儿成督察了?”王铮当场就懵了。
上回见她,还是个警长呢,这才几个月?就算是见习督察,那也是督察啊!
前台抱着文件夹,头都没抬:“是啊,上周刚批地,带队出去了,啥时候回来说不准,等着吧。”说完转身进了办公区。
王铮站在原地,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太懂警队的规矩.
督察和普通警员,那是云泥之别。
督察带衔,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出任务能拍板,签字都算数。
普通警员呢?累死累活干一辈子,顶破天混个高级警员,遇事得听上头吆喝,调个岗都得看人脸。
就像之前的鲁耶,干了快三十年,头发白了,奖章挂满胸,抓的贼比岛上渔船还多,退休时也只是个高级警员。
不是没本事,实在是没背景没人脉。
那道从警员到督察的坎,多少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
白丽儿这升职速度,简直跟坐火箭似的。
看样子背景不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