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铮指尖在桃木剑上摩挲着,剑身上的符文被掌心的温度捂得微热,却暖不透心里那点沉郁。
他望着眼前缩成一团的双生女鬼,校服裙摆还沾着虚幻的泥点,像极了受惊的幼鹿。
明明是该被道法庇佑的生灵,到头来却成了邪术的牺牲品。
“降妖除魔,护佑众生……”王铮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喉结动了动,“可有些人拿着祖师爷传下的本事,却把它变成了害人的刀子。”
他想起鲁耶留下的手札里写过,茅山弟子入门时要立誓“术法若用于私怨,必遭五雷轰顶”。
当年三茅真君踏遍山河斩妖邪,可不是为了让后人用道法算计无辜。
林美娟姐妹俩怯生生地抬头,眼里的惶恐掺了点茫然。
她们或许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个自称要传她们道法的“九叔”,为何会把她们推入深渊。
王铮深吸一口气,将桃木剑归鞘,剑穗碰撞的轻响在屋里荡开:“你们别怕,既然我撞见了,就不会让这事就这么算了。”
他重新拿起锁魂瓶,指尖在瓶身的“敕令”二字上敲了敲:“解怨疏文我会写清楚,阿九欠你们的,我会一一讨回来。”
“现在,你们先进去待着吧!”
王铮将锁魂瓶收入木箱,转身从木箱底部翻出一摞桑皮纸。
这纸比黄表纸厚实数倍,纤维坚韧如细麻,是鲁耶生前特意留着练高阶纸扎术的。
他又找出那罐封存的桐油,罐口一启,就飘出股清苦的木味。
这是第三层“纸甲护体”的关键材料。
“之前和阿九缠斗时,凭着一股急劲把纸人逼到了‘灵犀一线’。
可真要对上他的紫符,还差得远。”王铮摩挲着桑皮纸边缘,想起昨夜纸人撞向阿九时的滞涩,眉头又紧了紧。
第二层的纸人虽能听令,却挡不住阴邪的戾气,唯有练出“纸甲护体”,才算有了能硬碰硬的本钱。
他取过剪刀,按照《纸扎术》里的图谱裁剪。
桑皮纸质地坚硬,剪起来“咔嚓”作响,得用巧劲顺着纤维走向下刀,才能叠出贴合身形的甲胄轮廓。
很快,十几个巴掌大的纸人雏形在桌上排开,个个身姿挺拔,只是还没披甲,看着像群赤膊的兵卒。
接着是浸桐油。
王铮找了个陶盆,将桑皮纸层层叠好放进去,再倒上桐油没过纸面。
油液顺着纸纹慢慢渗透,原本米白的纸张渐渐变成半透明的琥珀色,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竟有了几分皮革的韧性。
“这一步最磨性子,油浸不透,甲胄就发脆,挡不住三两下冲撞。”他想起纸扎术里的叮嘱,守在盆边不时翻动纸张,指尖沾着的桐油凉丝丝的,倒让心里的焦躁淡了些。
等纸彻底吸饱桐油,王铮取来朱砂笔,蘸着掺了精血的朱砂,在每张纸人胸口画“镇煞符”。
这符比“驱邪符”复杂十倍,需绕着纸人周身画满三十六道圈,圈与圈之间还要用金线(实为掺了金粉的朱砂)勾连,才算成阵。
画到第七个纸人时,他忽然想起昨夜与阿九斗法的场景。
当时纸人被尸油黑气沾到,瞬间就焦了半边,若那时有这“镇煞符”护体,未必会那么狼狈。
笔尖一顿,朱砂在纸上洇出个小红点,他深吸口气稳住手:“越是急,越得沉住气。”
等最后一笔落下,桌上的十二个纸人已个个身披“金甲”(桐油浸透后泛着琥珀光,远看如金),手持纸剪的长枪短剑,虽仍是纸糊的,却透着股肃杀之气。
王铮指尖在为首的纸人头顶一点,低喝一声:“起!”
纸人“唰”地立起,动作竟比第二层时流畅了数倍。
“成了!”王铮眼里闪过喜色。
他当即便是试了几个指令,纸人挥剑、格挡、甚至能跃起劈刺,动作虽还有些机械,却实打实有了“战力”。
十二个纸人列成小阵,朱砂符光在晨光里连成一片,王铮望着这支初具规模的“纸甲兵”,捏了捏拳头,心中总算是多少具备了一点儿底气。
“收起来,关键时刻再使用。”
他将纸人收入特制的木盒,盒底铺着糯米,能持续滋养符力。
窗外天光彻底亮透,楼道里的阴气被朝阳驱散了大半。
王铮推开房门,侧耳听了听 2442的动静,里面传来钱小豪均匀的呼吸声。
看来昨晚阿九的阴招,并没有影响到他休息。
电梯下行时“咯吱”作响,到一楼刚开门,就见燕叔刚好等在了电梯门外,眉头拧得像团打结的麻绳。
虽说王铮和他不算熟络,却也在友叔这儿碰过几次面,此刻见他这模样,忍不住问道:“燕叔,出什么事了?”
燕叔抬头,烟蒂从指间滑落,看到是王铮,脸上硬挤出点笑纹:“王先生,正好,阿友让我来找你,说有急事。”
“友叔找我?”王铮心里咯噔一下,大清早的,不知友叔有什么事,可心头却莫名浮起一丝不安。
到了大排档,就见友叔正坐在桌边吃肠粉,忙活了一早晨,额角还挂着细汗。
瞧见燕叔领着王铮进来,他三两口扒完最后一点肠粉,抽纸擦了擦嘴,脸色一沉:“阿铮,臭口东出事了。”
“怎么了?”王铮心头一紧,连忙追问。
旁边的燕叔接过话头,声音发涩:“我昨晚在后楼梯捡到了臭口东的金牙。”
这话一出,王铮的脸“唰”地沉了下去。
他太清楚了,这意味着臭口东已经遇害!
这剧情也太赶了吧?
钱小豪被鬼上身才刚过一天,昨晚他才拦下阿九的阴招,怎么臭口东就突然没了?
不对。
这时间线根本对不上!
友叔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开口:“我本来觉得,不就是颗金牙吗,让阿燕给梅姨送回去就是了。”
“可金牙旁边有好多血,连栏杆都变形了,像是被人硬掰过似的。”燕叔皱着眉补充,“阿凤说,她看见一个男人杀了臭口东,那男人身后还跟着好些小孩子。”
“阿凤虽说是傻了,她的话本当不得真。”友叔猛吸一口烟,烟蒂在指间烧得通红,“可眼下出了这些事,由不得人不往心里去。”
听到“阿凤”两个字,王铮愣了愣。
他记得这个可怜人。
她丈夫,也就是小白的父亲,正是当年给双生女鬼补课的老师。
当年她丈夫死亡之后,阿凤就疯了!
心头掠过一丝感慨,随即压下,追问道:“怎么不直接问梅姨?”
“问了,”燕叔叹了口气,“阿梅说,臭口东昨晚出门扔垃圾,就再没回来。”
友叔沉默片刻,看向燕叔:“你是怕梅姨扛不住?”
燕叔点头:“我想先找到人再说——不管是死是活,总得有个准信,再跟阿梅开口。”
王铮抿了抿嘴:“要不我们去现场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
“我去过了,”燕叔摇头,“后楼梯的血迹乱得很,东一摊西一摊,看着像被什么东西拖过,根本理不出头绪。”
王铮眼珠转了转,突然开口:“那……要不我们去九叔那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