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的风裹着咸腥味,吹得人脸颊发紧。
一具穿比基尼的女尸静静趴在沙地上,白花花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村民们远远围成个圈,交头接耳的声音像蚊子嗡嗡,谁也不敢往前凑。
王铮和鲁耶踩着沙粒走近,蹲下身时,能看到尸体被泡得发胀的皮肤,像灌满水的气球,五官早就糊成一团,根本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有什么发现?”身后突然传来个带着不耐烦的中年男声。
王铮回头,墨镜反射着刺眼的阳光,那张脸分明是年轻版的四目道长——正是调来当署长的督察。
他心里门儿清,这位是被“发配”来的,一肚子火没处撒。
电影里王小明就因为多嘴说了句“死者是女性”,被怼得连老妈都遭了殃。
王铮识趣地抿紧嘴,打定主意不接话。
“警察办案,闲杂人等……”鲁耶刚想扬声赶人,那男人掏出本警官证在他眼前晃了晃。
鲁耶眯眼一看,猛地拔高了音量:“督察?!”
王铮扫了眼证件上的名字——陈大卫。
“不错。”陈大卫摘下墨镜,眼白里还带着血丝,语气冲得像刚喝了炮仗,“从你们今早睁眼开始,我就倒霉催地成了这西湾警署的署长。”
话音刚落,他突然大喝一声:“Attention!”
王铮和鲁耶条件反射地蹦起来,立正敬礼。
“警员 167,鲁耶报到!”
“警员 5877,王铮报到!”
陈大卫不耐烦地摆摆手,又把问题抛回来:“说,有什么发现?”
“死者是名女性。”鲁耶谨慎地回答。
大概是鲁耶那三位数的警员编号太扎眼——这年头能保留三位数编号的,不是大佬就是跟大佬同窗过。
陈大卫没像怼王小明那样发作,只是撇撇嘴:“这用你说?把她嘴掰开!”
鲁耶赶紧蹲下,小心翼翼地撬开死者僵硬的嘴。
“看到什么了?”陈大卫追问。
“牙齿、舌头……还有满嘴沙。”鲁耶不敢怠慢,连细枝末节都报了出来。
“满嘴沙,说明是淹死在海里的,不是死后被抛尸。”陈大卫摸着下巴分析,语气里总算带了点当长官的样子。
“署长英明!”王铮和鲁耶异口同声。
这话拍得不算高明,但陈大卫显然爱听,脸色缓和了些。
王铮心里暗笑,这官场套路在哪都一样,比起王小明那愣头青,还是顺着毛摸更稳妥。
“打电话给东湾警署,让他们派船来,把尸体运去太平间解剖。”陈大卫挥挥手,目光扫过两人,“谁去送?”
鲁耶年纪大了,陈大卫是长官。
王铮心里叹了口气——得,这活儿还是得自己接。
……
太平间的冷气混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刺得王铮鼻腔发酸。
惨白的灯光打在金属解剖台上,那具女尸被白布盖着,只露出肿胀的脚踝,青紫色的淤痕在冷光下泛着诡异的色泽。
“放这儿吧。”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他,正低头调试解剖刀,声音不高,却带着种穿透寒气的清亮。
王铮把担架推到解剖台边,认出了这名法医的身份,正是港片中只打巅峰赛的的钟发白,眉眼间那股子英挺中带着沉稳的气质,像极了电影里那些手持桃木剑的道长。
“昆西法医?”王铮试探着开口。
男人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扫过他,又落回尸体上,淡淡嗯了一声:“西湾来的?”
“是,警员5877,王铮。”
昆西没再说话,戴上橡胶手套,掀开白布的动作干脆利落。
他的手指在尸体肿胀的皮肤上轻轻按了按,又翻了翻死者的眼皮,最后停在那圈深褐色的脚踝淤痕上。
“水鬼做的。”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
王铮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法医怎么看出来的?”
昆西抬眼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小子眼神里藏着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没等王铮回答,自顾自拿起解剖刀,“看这淤痕,螺旋状,边缘带倒刺印,是水里的‘东西’拖人时留下的。寻常溺死的人,哪会有这种痕迹。”
他顿了顿,刀尖在尸体嘴边停下:“而且你看——”
解剖刀轻轻一挑,一缕灰黑色的细丝从死者牙缝里飘了出来,在冷气中微微扭动。
“这是水鬼的怨气凝结成的‘发丝’,只有懂行的才看得清。”
王铮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指尖因用力泛白。
从沙滩上那具尸体,到鲁耶反常的禁令,再到眼前这缕凭空消失的“怨气丝”,所有线索都在敲打着他的理智——这不是普通的八十年代港岛,是真的有“鬼”的世界,而他正站在最危险的漩涡里。
“昆西法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干涩,“您刚才说,这是水鬼做的?”
“不然呢?”昆西拿起解剖台上的罗盘,盘面指针疯了似的转圈,边缘的铜纹泛着青绿色的光,“西湾的海底下埋着东西,数百年了,怨气越积越重。这几年每年都要拖走一两个人,今年看样子来得早。”
“那……就没人能治得了它?”王铮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急的。
他想起电影里那些惨死的角色,想起自己现在顶替了王小明的位置,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
昆西瞥了他一眼,拿起桃木小剑在尸体脚踝的淤痕上轻轻一划,那圈青紫色的印子竟冒出串细小的气泡。
“治?末法时代,茅山的法子早就断了传承。我和我师兄也就剩点看怨气、辨凶煞的本事,真要动手,连自保都难。”
“师兄?”王铮猛地想起鲁耶,“您说的是鲁耶前辈?”
“除了他还有谁?”昆西嗤笑一声,“当年他画的镇宅符能逼退百年厉鬼,现在倒好,窝在警署里撸鸡催蛋,装作什么都不懂。”
他顿了顿,眼神沉了沉,“他是怕了。十年前,我们小师弟就是被这水鬼拖进海里的,连尸首都没捞上来。”
王铮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难怪鲁耶不让提“鬼”,不是忌讳,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而这份恐惧,恰恰证明了水鬼的凶险——连懂道法的鲁耶都只能逃避,他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警察,岂不是待宰的羔羊?
“昆西法医,”他往前跨了半步,警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里的急切,“我知道这话很唐突,但我必须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