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嘶……”
那东西在呼吸。
每一次吸气,整个空洞的能量光芒就黯淡一分。
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一股腥臭的白色气浪。
就在这时,那巨大的肉瘤仿佛感觉到了她们的到来,它搏动的频率,猛地加快了。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心跳声越来越急促,连接着它的无数肉质管道开始疯狂鼓胀,顶端那枚苍白的信标,光芒陡然大盛!一道模糊、混乱又充满恶意的意识,向门口的四人席卷而来!
【滚……出去……】
【好痛苦……】
【杀……杀了我……杀了你们……】
矛盾、疯狂、撕裂的念头狠狠砸进几人的脑海。
唐乐言发出一声闷哼,身体晃了一下,险些跪倒在地。
这股精神冲击太庞杂,里面蕴含的情绪让她的大脑几乎宕机。
叶佳的反应则更加剧烈。
她体内的生命本源种子与这股被扭曲、被污染的生命气息产生直接对抗。
她死死捂住胸口,弯下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干呕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动手!”木沐低喝。
“知道了!”
叶佳向前踏出一步,手腕上的藤蔓图腾骤然亮起,柔和的生命气息,主动迎向那股充满污染与狂暴的恶意。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能量碰撞,如同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冰,温柔地消解着其中的狂暴与污秽。
绿光所及之处,肉瘤表面那些深紫色的血管搏动渐渐平缓,湿滑黏腻的表皮下,那种疯狂的躁动,也一点点被压制下去。
“咕咚……咕咚……”
心跳声慢了下来,狂暴的意识冲击也随之减弱。
唐乐言强忍着脑中的刺痛,立刻跟上。
她闭上眼,双手在胸前虚按,一圈圈音波从她身上扩散开去,绕开了叶佳的生命能量,直指那个肉瘤的核心意识。
“小宝贝,睡个好觉吧,姐姐给你唱安眠曲哦。”
她的声音带着诱哄,精神力拧成一股,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怪物。
按照计划,她会像一个精神麻醉师,强行压制这个活炸弹的反抗意志,为许悠悠的手术创造一个安静的环境。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去面对一片混乱、嗜血、充满负面情绪的意识沼泽。
精神力穿过了那层恶意的外壳。
然而,迎接她的,并非预想中的混沌。
而是一片……记忆的海洋。
……
“我要掌控生命,终结世间一切苦难!”
一个年轻、激昂的声音在唐乐言的脑海中炸响。
画面里,他一袭长袍,意气风发,手中托着一枚温润的翠绿色宝石。
山脚下,是因瘟疫而死气沉沉的村庄。他怀着救世的宏愿,试图强行催动本源之力,让枯木逢春,让生命复苏。
他太傲慢了。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可以驾驭神的力量。
冲天的绿光变得扭曲而狂暴。
他没能复苏生命,反而扭曲了生命法则。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在绿光中融化、增殖、重组成丑陋的怪物形态。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看到山下那些他想拯救的村民,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尖叫着“怪物”,四散奔逃。
那份想要拯救苍生的雄心壮志,在那一刻被碾得粉碎。
画面一转,是无尽的黑暗与压抑。
唐乐言看到了他被封印时的场景。
他已经失去了形体,变成一团蠕动的、不断扩张的血肉。
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中挣扎,透过缝隙,他看到了自己的亲人,此刻正双目赤红,亲手将他囚禁于此。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意识随着最后一道石门的闭合,坠入黑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雄心壮志被磨灭,骄傲与自尊被碾碎。
他能听到一代代后人跪在封印外,那些祷告的声音像最恶毒的诅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失败,和他给家族带来的百年枷锁。
他不再渴望拯救世界,只剩下无尽的折磨与痛苦,和一个最卑微的愿望——解脱。
然后,记忆的画面再次变化。
封印被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人粗暴地撬开。
三百年的黑暗后,重见天日,他混沌的意识里竟生出一丝希望——他们是来终结他的吗?
不。
他们用冰冷的机械刺穿他的身体,将他与这座能量井野蛮地结合在一起。
刺骨的冰冷和电流的灼痛,三百年的孤独与折磨,又被叠加了更深重的绝望。
他们用他的痛苦与生命力,来滋养这台机器。
“不……不……”
唐乐言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言言!”
许悠悠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扶住了她。
“痛……好痛……”唐乐言双目失神,死死抓着许悠悠的手臂,她语无伦次地呢喃着,“他不是怪物……他想终结苦难……”
“先祖……是齐秉衡的先祖……”
木沐看着唐乐言,又看了看勉力支撑的叶佳,脑中瞬间闪过齐秉衡在沙漠中说过的话。
——“我的先祖,强行掌控生命本源失败,异变成行走的癌。”
——“我们耗费了三代人的心血,才将他封印。”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那个被刻意留白的区域。
那个所谓的活体炸弹。
那个需要精密外科手术才能解决的目标。
齐秉衡这个老狐狸!
他根本就没把全部的真相说出来!
他知道这个炸弹是什么!他知道这里面封印着他的先祖!
这不仅是一场拆弹任务,还是一场跨越三百年的……超度!
他需要有人来终结他先祖的痛苦,同时拿到信标。
好一招双向选择,好一个考验!
就在这时,那个巨大的肉瘤,再次发生了变化。
它感受到了叶佳那份纯净的生命能量,那是它曾经渴望掌控却被反噬的力量。
也感受到唐乐言窥探了它所有痛苦的共情。
意念冲击再次袭来,没有恶意,只剩下疲惫与祈求。
【解脱……】
【杀……了……我……】
他放弃了抵抗。
因为他在三百年间,第一次看到了希望,看到终结这一切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