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一愣,显然没料到如此轻易。
立予珩挑眉:“真放?”
“她未害命,已还钱,也说了部分实话。”疏白语气平淡,“净色师不管江湖恩怨。”
祈安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言,利落地翻窗而出,身影迅速消失在消防梯下方。
立予珩飘到窗边,咂咂嘴:“放虎归山呐。”
“不是虎,是惊弓之鸟。”疏白转身朝外走,“况且,线索在均文身上。”
“找他可不难。”立予珩跟上,语气得意,“我早在他身上留了印记。”
疏白脚步一顿,看他:“你什么时候……”
“忘了。反正看他顺眼,随手送个小礼物。”立予珩耸肩,“怎么样,未雨绸缪,是不是很厉害?”
疏白点头:“嗯。真厉害。守护神神通广大,料事如神,实乃疏家之幸啊。走吧,咱们去找均文。”
“现在?”立予珩飘在他身侧,“不先安抚一下你那位‘可怜’的委托人秦稔?”
疏白脚步不停。
“他的钱已经被还回去了。至于真相……”他顿了顿,“或许不知道,反而是一种慈悲。”
立予珩挑眉:“你倒是心软。”
“不是心软。是职责。净色师只管‘色彩’创伤,不管人间善恶。”
“迂腐了哦。”
“规矩就是规矩。就像你,再像个人,也终究是神。”
永远有人爱你。
“那你错了。我是小天使。”
疏白侧头瞥他一眼:“……小天使?哪个品种的?批发薯片送的吗?”
“注意你的措辞!本尊乃是天地间独一份的至尊限量款,自带圣光那种。”
立予珩他指尖凝出一点柔和光晕,故意在疏白眼前晃了晃。
疏白抬手挡了挡那并不刺眼的光:“行。小天使。”他继续下楼的脚步,“那劳驾天使大人你稍微让让,挡我光了。”
立予珩得意地哼笑一声,整个人像一张半透明的红色薄纱,轻飘飘地覆在疏白后背,下巴虚虚搁在他戴耳坠的那边肩头。
“光?本天使就是光。怎么,嫌亮了?”
“亮倒是不亮,就是有点沉。你这天使,吨位不小。”
“沉?”立予珩挑眉,手臂故意收紧了些,“这叫神之拥抱,沉甸甸的都是福气,懂不懂?别人求都求不来。”
“福气太重,凡人消受不起。”疏白试着抖了抖肩,没甩开,索性由他挂着,“再说了,您这福气,主要都体现在吃薯片和捣乱上了。”
立予珩立刻反驳:“那叫守护!守护你懂吗?深入虎穴替你查案,关键时刻现身救场,刚才还帮你堵人呢!哪一样不是尽职尽责?”
“嗯。尽职到钻我被窝,尽责到啃我脖子。你这守护方式,确实别具一格。”
立予珩理直气壮:“那是对你格外优待。换别人,本神瞧都懒得瞧一眼。”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虚影绕到疏白面前:“喂,疏白。”
“又怎么了?”
立予珩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又笃定:
“你记好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永远会有人爱你。”
他嘴角勾起,带着那种惯有的、近乎嚣张的自信,补充道:
“比如我。”
快感动,然后扑过来吧!
疏白脚步猛地顿住。
楼外稀疏的阳光透过楼道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划出几道朦胧的光柱。
立予珩红色的虚影在这晦暗光线下,边缘模糊,却依旧灼眼。
“哦。我知道了。”
说完,他绕过僵在半空的立予珩,继续不紧不慢地往楼下走。
立予珩:“……就这?”
疏白头也没回:“不然呢?需要我敲锣打鼓,谢谢你告知我这个好消息?”
“但是你这反应也太冷淡了吧?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有点表示?”
“表示什么?”疏白在楼梯转角停下,“你爱我,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从你醒过来第一天开始,让我给你擦手、扣我耳坠、还试图上我身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虽然表达方式,确实比较……嗯,清奇。”
立予珩被他这番直白又煞风景的解读堵得一时语塞。
疏白却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点了点头,自顾自下了结论:“所以,你用不着特意宣布。我心里有数。
但是这种话你还是留着哄温芮吧,她爱听。我嘛,有你这尊神在耳边日日念叨,想觉得自己没人爱都难。”
立予珩被他这话噎住,又觉哪里不对,细品之下,嘴角忍不住上扬。
“所以,你是嫌我吵,还是爱听?”
疏白闻言驻足,回身看他。
风吹过,袍角微动,耳坠轻摇。
“你猜。”
立予珩那句“我猜——”的尾音还拖在舌尖。
疏白却忽然折返,几步跨回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
立予珩微微一愣随即低笑,手臂环住他后背:“你抱我干什么?”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
“你亲我干什么?”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
“叮铃——”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祈安走了进来。
她换了一身轻松的休闲装,脸上带着游客特有的好奇与松弛。
秦稔正擦拭着咖啡机,闻声抬头,脸上立刻习惯性地扬起温和的笑容:“欢迎光临。”
祈安走到吧台前,笑容自然:“老板,一杯热拿铁。我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想想还是你家拿铁最合口味,临走前再来喝一杯。”
“好的,请稍等。”秦稔微笑着点头,熟练地操作起来。
蒸汽声呲呲作响,空气中弥漫开咖啡与牛奶交融的香气。
他的动作流畅,笑容如同面具般妥帖地挂在脸上。
“这个季节,往南边走走挺好,暖和。”祈安状似随意地闲聊,“人嘛,不能总困在一个地方。出去看看,心情会不一样。”
秦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将拉好花的拿铁推到她面前。
祈安接过,抿了一口,满足地叹息:“真好喝。”她看着秦稔,眼神真诚,“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咖啡。祝你的店……越来越好。”
付完钱,她像普通客人一样摆摆手,推门离去,身影融入门外流动的光影中。
秦稔站在原地,望着空荡的门口,有些出神。
出去……看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疏白发来的消息:
【秦先生,我用家族秘术追溯了你的资金流向,发现款项并未真正流失,而是因你近期精神损耗过大,记忆出现偏差,自行转入了一张不常用的储蓄卡内暂存。卡应在你枕下。虚惊一场,不必过于忧心,好好休养。】
秦稔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
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屏幕上摩挲。
记忆偏差……自行转入……
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要嚼碎,咽下,融入骨血里,成为新的真相。
是啊,母亲走后,他精神一直不好。
记错事情,也是有的。
他收起手机,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温和的略带疲惫的笑容,转身继续擦拭本就光洁的台面。
动作一丝不苟,如同过去的每一天。
…
第二天,办公楼旁边那家小小的咖啡店没有如常开门。
深色的卷帘门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内外。
偶尔有熟客路过,嘟囔一句“小秦老板今天休息?”,也就匆匆走了。
这城市太大,少了一家咖啡馆,像沙滩少了一粒沙。
…
几天后。
城市另一端,某个嘈杂混乱的城中村深处,一间廉租公寓内。
新租客是个沉默的年轻人,正忙着打扫卫生,想把前任租客留下的陈旧气息彻底清除。
他挪开角落那个老旧的木质床头柜时,发现背后与墙壁的缝隙里,卡着个不起眼的深蓝色塑料瓶,像是某种喷剂的替换装。
瓶身没有任何标签。
他好奇地拧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古怪甜香和化学制剂的味道弥漫开来。
年轻人皱了皱眉,觉得这味道有点恶心,随手将瓶子扔进了正在整理的垃圾袋里。
那袋子,很快就会被运走,焚烧,化作一缕无人记得的青烟。
…
也许未来某天。
会有施工队撬开这间公寓老化的地砖,或者凿开某面非承重墙。
然后,在一些被凝固的黑暗填充的缝隙里,发现一些不属于建筑材料的、属于“人体”的、难以辨认的细小组织。
会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几句猜测,或许还能登上本地新闻的一角,被定性为一场悬而未决的命案。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至少此刻,阳光正好。
【小剧场】(加更…唉,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就让萌萌哒小情侣给孩子们塞颗糖嗦嗦吧,迟来的国庆快乐~)
疏白刚躺下,就听见旁边窸窸窣窣,接着是立予珩抑扬顿挫的哀嚎:
“唉——!”
“嘶……”
“哎哟喂……”
疏白闭着眼,眉头微蹙:“大晚上,你演《窦娥冤》呢?”
立予珩不答,反而变本加厉,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嘴里哼哼唧唧的:“唉……”
疏白被他吵得没法睡,终于坐起身,只见立予珩蜷成一团,俊脸皱巴巴,一副重伤濒危的模样。
“你怎么了?”
老戏骨立予珩紧闭着眼,摇头,手指死死按着腹部,愣是一个字不说。
疏白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出手,一把掀开了立予珩的衣服。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数完,他抬起头,一脸困惑地看着瞬间石化的立予珩,语气非常认真:
“没少啊。一块都没少。你在这儿鬼哭狼嚎什么呢?”
立予珩:“…………”
他到底是动了谁的蛋糕?!!
疏白:“对了,我今天刚从真婆婆那拿回来的小蛋糕你看见了吗?”
“…哦,那个啊。就在你手底下啊。Smart people see it, Foolish people ''t see it.”
“……”
“嗷!你抠我肚脐眼干什么?”
“治病呗。Smart people know it, Foolish people ''t know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