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白在靠窗的卡座坐下。
“不用麻烦。直接说说你的情况。”
秦稔局促地在他对面坐下，双手紧紧交握放在桌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眼神游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很多事…我记不太清了，就像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只剩下些碎片。”
“没事，想到什么说什么。”疏白语气平稳，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秦稔深吸一口气：“大概…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快十一点了，附近高中晚自习放学没多久……我正准备打烊，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巨响，还有尖叫声……”
他瞳孔收缩，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我跑出去…看到一辆车，撞飞了两个穿校服的女学生…就撞在我店门口的马路牙子上…血…流了好多血……那个司机，满身酒气，撞了人停都没停，直接跑了……”
秦稔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下意识地用围裙擦着手，好像上面还沾着看不见的血污。
“我吓坏了，手抖得厉害，还是摸出手机打了报警和急救电话……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疏白确认。
“嗯，就像…记忆被剪掉了一段。再有意识，就是昨天早上，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说我吞了大量安眠药，是房东发现我没开门，找人撬锁才救回来的。”
秦稔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困惑。
“可我真的没有一点印象！我为什么要自杀？我店里生意虽然不好，但还能维持。就算我母亲……我也从来没那么想过！”
“然后你发现了什么？”疏白引导他。
“我的钱！”秦稔激动起来，“我手机银行里的存款，差不多是我所有的积蓄，全都没了！转账记录显示，是在我‘失忆’那段时间，全部转给了一个陌生账户！还有我的微信，有一个女人的聊天窗口，对话很…亲密，可我根本不认识她！”
他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抓着头皮。
“疏先生，我肯定是被人骗了！被‘伪色击’盯上了！他们催眠了我，伪造了那些所谓的‘命定瞬间’，骗走了我的钱，还差点要了我的命！那些钱…那些钱是我下个季度的房租啊！”
疏白沉吟片刻，没有说信，也没说不信。
“…你报警了吗？”
“报了，警查了。”秦稔颓然摇头，“那个账户是海外空壳，钱一转进去就分散了，追不回来。聊天记录他们也看了，说技术层面找不到伪造痕迹，更像是…像是我自愿的。他们甚至怀疑是我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和记忆错乱……”
他抬起头，眼圈泛红，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疏先生，我真的没有！我脑子很清楚！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这就是我遭遇的事情！请您一定要帮我找到她，把钱追回来！我…我可以付您报酬，等我……”
秦稔说不下去了，显然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
“报酬按规矩来，之后再说。”疏白站起身，“介意我在店里看看吗？”
“不介意不介意！您随便看！”秦稔连忙也站起来。
疏白在并不大的咖啡店里缓步走动，目光扫过角落的绿植、墙上的装饰画、操作台下方收纳工具的篮子。
立予珩跟在他身边，这里摸摸，那里嗅嗅。
“嗯…真有意思。”他在一盆长势不太好的绿萝前停下，“这店里，怨气可不轻啊。”
疏白的脚步在操作台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住。
那里放着一个用来装废弃咖啡渣的桶，桶壁内侧靠近底部的地方，有一小片不起眼的暗红色污渍，已经干涸发黑，几乎与塑料桶的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颜色和质感，不太像咖啡或糖浆。
疏白指尖微动，一丝极淡的灵力探出，触及那点污渍。
瞬间，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绝望的负面情绪残响，顺着灵力反馈回来。
虽然微弱，但足够清晰。
这绝不仅仅是目睹车祸现场留下的惊吓。
立予珩也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嗤笑道：“你看你看，我就说这地方不干净。这点残留，就像是见了血，还是近距离的。”
疏白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转向一直紧张跟在他身后的秦稔。
“秦先生，你刚才说，你母亲……”
秦稔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声音更轻了：“我妈妈…她前段时间生病去世了。癌症。她为了我，辛苦了一辈子，还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去捡废品……最后那段日子很痛苦，是我没本事，没钱给她用好药……”
他说着，眼圈微微发红，但很快又强忍下去，扯出一个勉强的笑：“都过去了。我现在就想着，把这店好好经营下去，她在天上也能安心。”
疏白沉默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你的委托，我接下。我会尽力追查那个女人的下落和你的钱款流向。”
秦稔如释重负，连连鞠躬：“谢谢！谢谢您疏先生！”
…
离开咖啡店，走到僻静处。
立予珩立刻绕着疏白飘了一圈，语气笃定：“怎么样？我就说这人不对劲。他那故事，编得自己都快信了。店里那点血腥怨气，可不像只是看了场车祸就能沾上的。”
疏白嗯了一声：“他有所隐瞒。但情绪里的痛苦和混乱是真的。”
“痛苦？混乱？”立予珩哼笑，“我看是杀人后的心虚和记忆错乱吧。那点怨气残留，分明是近距离见血，甚至可能是亲手造成的。而且，你注意到他擦手的动作了吗？过于频繁，像是想洗掉什么。”
疏白回想起秦稔那双总是下意识在围裙上擦拭的手。
“这些只是猜测。需要证据。”
“证据？那不简单。我去他潜意识里逛一圈，保准连他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给你挖出来。”
“那可不行。”疏白拒绝得干脆，“未经允许探查他人深层意识，是净色师的禁忌。”
“迂腐！”立予珩不满，“那你说怎么办？陪他在这儿玩‘猜猜谁是大骗子’的游戏？”
“先查资金流向和那个微信账号。如果真是‘伪色击’团伙作案，不会只针对他一个人。顺着线摸，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疏白顿了顿，补充道：“至于秦稔……他店门口有监控。或许能看到些什么。”
立予珩飘到他面前，倒着飞，脸凑近：“万一监控‘恰好’坏了呢？”
疏白抬眼看他：“那不是更说明问题？”
立予珩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那我就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肯承认，眼前是条咬过人的疯狗了。”
“……在确凿证据面前，他目前只是我的委托人。”
“行行行，你清高。”立予珩背起手，拖长了调子，“反正有本守护神在，那条疯狗真要咬人，我也能把他牙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