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被咖啡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滤掉了大半锋芒,只余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晕,懒洋洋地铺满了人行道。
疏白站在人行道旁,准备等那跳动的绿色小人亮起便过去。
立予珩终于不再喋喋不休地炫耀他的金色衣服,他一个箭步挡在前方,像一堵金色的墙,同时抬手做出了一个禁止通行的手势。
“停!我刚刚掐算了一下,今天黄道不利,此卦主口舌纠缠。这委托,不接为好。”
疏白视线掠过他,看向咖啡厅里忙碌的秦稔。
年轻店主正擦拭着溅上奶渍的台面,侧脸在逆光中显得格外单薄。
立予珩又补充:“卦象还说,此人命宫带煞,易招阴晦。你先天全色,灵台澄澈,还是不要沾染。”
疏白收回目光:“…你还会卜卦呢?”
“守护神通天彻地,掐算吉凶不过弹指。”立予珩虚影一晃,拦在他身前,“怎么,不信?”
“信。但净色师行事,不问吉凶,只问本心。”
疏白抬步欲行,准备绕过这堵碍事的“墙”。
立予珩却倏然贴近。
“如果我偏要拦呢?”
疏白后退了一步:“……我吃过药了。”
“…守护神的直觉告诉我,你那点药力,这次恐怕扛不住。”
疏白沉默片刻,从口袋取出手机。“那我马上预约今天的门诊。”
立予珩看着他真的开始浏览起今天的剩余号源,脸色变了变,突然伸手,一把按住了疏白的手机屏幕。
疏白抬起眼,无声地询问。
“……你赢了。”立予珩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但依旧金光闪闪。
他没好气地一挥手,一道无形的屏障悄无声息地笼罩住疏白。
疏白只觉周身空气似乎凝实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他指尖拂过身侧,感受到那层温润坚韧的隔绝之力。
“谢谢守护神大人。”
立予珩轻哼一声。
疏白却接着开口,念诵般道:“至高无上的守护神立予珩啊,您是执掌色彩本源的至高存在,是疏家世代供奉的永恒守护者。
自天地初开便注视着世间万象,在漫长岁月中维系着色彩与秩序的平衡。
您从万载沉眠中苏醒,以无上神力护佑着这片土地,是黑白灰世界中唯一的真色,是命运轨迹的见证者与指引者。
您以浩瀚神力涤清世间浊秽,以永恒智慧守护血脉传承。
在此,您虔诚的当代家主疏白,感谢您的护佑。”
立予珩听着,嘴角控制不住地想要上扬,他努力压了又压,最后还是没忍住,翘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
但他很快又板起脸,故作不满地挑剔道:
“……你这祷告词开场白背得倒是滚瓜烂熟。但是,毫无感情!根本没有体现出你对本尊万分之一的虔诚与敬仰。很没诚意。”
疏白已经走到了咖啡厅门口,闻言脚步一顿,侧头看向飘在身侧的红色虚影。
“那怎么样才算有诚意?”
“心要诚,姿态要低。比如,先说十遍‘守护神大人英明神武’,再夸我今日这身金衣如何衬得我风华绝代,最后诚恳请求我准许你接这个委托。”
疏白沉默地看了他两秒,抬手推开玻璃门,勾了勾唇。
“那还是下次吧。”
门上的铃铛清脆作响。
“喂!你这态度就很有问题!”
…
店内,秦稔正做一杯摩卡。
他是个看起来温和得近乎脆弱的年轻男人,手指细白,动作不太流畅。
“麻烦快一点,我赶时间。”唯一的客人不停看表。
秦稔抿唇点头,手腕一颤,刚要打包的咖啡掉在了地上。
“……抱歉抱歉,我马上重做。”
店内,秦稔已重新开始调制。
他专注地融化巧克力,蒸汽喷头发出细响。
“这人魂不守舍。”疏白忽然说。
立予珩挑眉:“哦?你看得出?”
“手不稳,眼无神。像被抽了筋骨。”
像是被‘伪色击’骗狠了。
“那一会儿咱听听他怎么个惨法。”立予珩飘到了疏白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
秦稔端着做好的摩卡走向客人,微微躬身递上。
阳光掠过他低垂的脖颈,显出几分易折的纤细。
客人接过新的咖啡,眉头紧锁,语气愈发不耐:“真是倒霉,碰上你这么个笨手笨脚的!知不知道我约了多重要的客户?迟到一分钟损失的可能就是一个大单!都怪你!”
秦稔的头垂得更低,声音细弱:“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客人不依不饶,一边扫码付款一边继续数落,“看你这家店,开了快一年了吧?生意也就这样,连个帮忙的兼职工都请不起?什么都得自己来,效率低成这样,难怪做不大!”
疏白走过去,对那客人道:“赶时间就快走。再骂,你也快不了。”
他声音平直,没什么情绪,却让那人噎住,悻悻拿了咖啡快步离开。
秦稔攥紧了围裙的边缘,指节泛白,只是重复着:“对不起,欢迎下次光临……”
客人冷哼一声,拿着咖啡匆匆推门离去,门上的铃铛发出一串急促的乱响。
店内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咖啡机细微的嗡鸣。
秦稔站在原地,肩膀微微垮下,过了好几秒,才慢慢转身,看向疏白,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
“先生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疏白看着他:“我不买咖啡。”
秦稔愣了一下。
“我是疏白。你委托的净色师。”
秦稔的眼睛瞬间睁大,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声音都变了调:“疏、疏先生!您真的来了!对不起,我刚刚……我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他慌乱地在围裙上擦着手,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您请坐!我、我给您做杯喝的?拿铁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