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玄五想着该如何是好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打开。
他下意识抬头,眼尾余光正撞见一抹晃眼的嫩粉色裙摆——这不是云姑娘?
玄五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敲醒了般猛地反应过来。
怪不得主子朝他生气,原来是他打搅了主子的好事,心里瞬间哇凉哇凉的,罪过罪过啊,他真不是故意的啊。
云知月见他单膝跪在地上,半天没动,便没忍住出声,“你家主子叫你进去。”
“是,云姑娘。”玄五身形猛地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毕恭毕敬地应道,话音刚落,便旋身闪了进去。
“刷”的一下,他身形快得像阵风刮过,云知月鬓发被卷得飞扬起来。
哎哟,这速度快得,带起的风竟吹得让她都快打寒颤了。
不愧是暗卫头子,闪的真快。
房内。
褚怀玉背手立在桌前,身形如竹般挺拔,面色依旧淡淡的,可那周身隐隐透出的压迫感,还是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怵。
玄五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忙从怀里掏出信封,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主子,京城来信。”
“另有一封暗信自北境传来。”
褚怀玉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抬手接过信封,指尖轻轻一掀便拆开了。
仅仅只扫了一眼信封内容,他眉头便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这信有蹊跷。
“北境那些人,盯得如何了?”
玄五垂首躬身,低声回禀,“回主子,已再无音讯传来,想来……已是折了。”
褚怀玉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信封上轻点着。
“调士营待命,令影一、影二、影三即刻动身,赴北境密查镇北王动向。”
玄五:“是,主子。”
褚怀玉:“至于京城那边,你递封信给赵准,让他留意朝中官员的动向。”
玄五:“是,属下这就去办。”
此时另一间房内。
云知月刚回房内坐定,门口便响起“叩叩”两声轻响,她抬眸,声音淡淡,“进。”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轻轻推开,长秋垂手走了进来。
“主子,那四队人马已将货全部装好,眼下正运往淮安城与阳城。”
“好。”云知月微微颔首,旋即抬眸问道:“约莫几日能到?”
长秋:“淮安城一日即达,阳城约一日半。”
云知月默算片刻,眼下距月底尚有十三日,想来可以完成任务,若是他们给力的话,或许还能多赚些积分。
“对了,我在西大街盘下了间酒楼,你去寻些人手,照着京城炙味香轩的样子重新布置一番。”
长秋:“是,主子。”
云知月想了想,又道,“另外,再递信给绿柳,让她寻些人手,运些啤酒过来。”
这啤酒不对外售卖,仅在酒楼内供客人点用,且每日限量供应,这般物以稀为贵,方能让顾客时时惦记着。
到时候只说是从京城特意运来的佳酿,这般说辞,远比说是自家酿的要来得金贵,也更能勾住客人的兴致。
“是。”长秋应下,又轻声问道:“主子你快要回京城了吗?”
“嗯。”云知月颔首应道,“过几日便启程了。”
长秋垂眸淡淡道,“行吧。”
见她垂眸敛目的模样,云知月不觉多问了一句,“怎么了?长秋,你不想回京城吗?”
“主子,今日在街上,我见着了浮生门的人。”长秋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声音里裹着几分惶急,“他们手里拿着我的画像,正在四处搜寻。”
“我不能再跟着您了,若被发现,会连累您的。”
云知月微微皱眉,“他们有多少人?”
长秋:“十来人。”
闻言,云知月沉思片刻,脑中灵光一闪,当即有了主意,忙取出化妆工具来。
她手一伸,将旁边的椅子拉到了跟前,掌心在椅面上轻轻拍了两下,轻声道,“长秋,你过来,坐在这儿。”
“是,主子。”长秋不明所以的上前一步,缓缓坐在她面前。
云知月垂眸看向她的脸,眸光里带着几分笃定,“我给你换副模样如何?保管没人能认出来。”
“好。”长秋应声,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多谢主子。”
她心里清楚,若能躲过浮生门的人,莫说只是换副模样,便是要她改头换面,哪怕是换了性别,她也心甘情愿。
见她应下,云知月当即动手,在她脸上一番勾勒修饰。
不过片刻,原本的女娘模样便荡然无存,活脱脱成了个面色平平的少年郎。
停笔,云知月仔细端详片刻,眉头微蹙,似觉尚有不足,又俯身为她添了几笔。
“好了。”
她取来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递到长秋眼前,扬眉问道,“瞧瞧,这模样如何?”
长秋双手接过铜镜,凑到眼前一照,镜中那张脸面色平平,粗眉压着略显狭长的眼,鼻梁被修饰得更显挺直,唇上还点了些淡褐,添了几分糙气。
原本的女相不复存在,活脱脱就是个在市井里摸爬滚打的粗陋少年郎。
她眨了眨眼,对着镜子动了动嘴角,镜中人也跟着做了个怪相,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竟是自己。
见她怔怔,云知月出声问道,“如何?可合心意?”
“这……这也太像了。”长秋放下铜镜,指尖还在微微发颤,语气里满是惊叹,“主子,您这手艺也太厉害了!”
以往,她见旁人改头换面,总离不得厚重的皮面具,闷得人呼吸都滞涩。
却没料到,主子只凭几支细笔、几个拍子,轻巧画几笔,便将她原本的模样遮得严严实实,连眉梢那点英气都磨成了另一种样子。
云知月略一思忖,唇角微启,一声清越的哨声便从她口中溜了出来。
哨声穿过木门扬出外头,不过一瞬,门无声无息开了,房内多了两道黑影。
玄七、玄九低声道,“主子。”
云知月抬手指向一旁的长秋,目光扫过他们,淡淡开口,“你们瞧瞧,认得她是谁么?”
话一出,玄七便顺着云知月指尖的方向望去,入眼是个面色平平的男子,眉粗眼钝,满脸糙气,瞧着全然陌生。
她摇了摇头道,“不认得。”
玄九:“回主子,属下也不认得。”
云知月:“你们再好好瞧瞧。”
玄七一听,不由得往前凑了凑,目光紧紧锁在长秋脸上,一寸寸细细打量。
那眉眼间似有若无的熟悉感让她心头一动,犹豫片刻,才试探着轻唤:“……莫非是长秋?”
云知月没出声回应,长秋也敛了声息,两人视线齐齐转向玄九,那眼神分明是轮到他开口了。
在两人的注视下,玄九凝神细看,可眼前这人的身形样貌,他实在毫无印象。他只能垂首回话,“回主子,属下真不认得。”
“嗯。”云知月轻轻地应了一声,唇边噙着浅淡笑意,“不认得,那便不认得吧。”
说罢,她转头看向身侧的长秋,语气带了几分轻快,“长秋,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玄九还真没料到这人是长秋,又飞快瞥了她一眼——这张脸,分明是全然陌生的模样。
玄七:哦,原来真的是长秋啊。
长秋心头一喜,忙不迭跪地叩首,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多谢主子!”
“打住,不必行如此大礼。”云知月急忙抬手制止,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暗红色劲装,又道,“这一身红色太扎眼了,你去换身与你这张脸相衬的衣裳来。”
“是,主子。”长秋恭声应下。
待长秋走后,云知月转头看向玄七与玄九,吩咐道,“你们去外头打探一番,看看有没有人拿着长秋的画像在四处搜寻。”
“若是见着了,便设法闹出些动静,把他们引到城外去。”
玄七,玄九齐齐应声,“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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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势这么大,出门是定然不成了。
云知月枯坐着只觉无趣,又想起褚怀玉今儿个竟动了两回气,心里头便泛起丝丝意动,索性打定主意,那就亲自下厨做点吃食,哄一下他吧。
做来哄人的吃食,总得有些新奇花样才好。
寻常的鸡鸭鱼虾、猪牛羊肉他都吃遍了,眼下该做些什么才算新鲜呢?
算了,还是下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吧。
楼下大堂里,云知月刚走下来,就见小二正一手各拎着一只巴掌大的牛蛙,骂骂咧咧地往门外走。
“去去去,下个雨就往这里钻,瞧好了,这里是客栈是给人住的,不是给你这些蛙住的。”
“也不知道往肚里塞啥了,竟这么鼓鼓囊囊,提着怪费劲的,真想一股脑将你们丢到门外摔死。”
眼看那小二已走到门口,手一扬就要把蛙丢出去,云知月连忙出声喝止,“停!别丢!”
骤然一声喝,惊得店小二手一抖,手里的牛蛙掉了一只在门外的地上,另一只还攥在手里。
他忙转过身,看向云知月,很是疑惑道,“啊?别丢?您是在让我别丢?”
掉出门外的那只牛蛙,“呱呱”叫了两声,竟一蹦一跳地又蹿了回来。
“对,别丢。”云知月上前,取出帕子裹住地上那只牛蛙的后腿,顺势将它拎了起来。
刚才还想着做什么新鲜吃食呢?这下好了,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时,掌柜正巧拿着账本出来,不经意一瞧,正见她手里拎着一只巴掌大的田鸡。
他先是一愣,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那景象却丝毫未变,不禁诧异道,“哎呦,贵人小姐,您这手里拎着只田鸡是要做什么呀?”
小二更是脸色怪异,貌美娇俏的女子拎着一只丑陋的田鸡,怎么看都怎么突兀。
云知月笑道,“做吃食。”
“啊?做吃食?”小二和掌柜齐齐一惊,两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那神情,倒像是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一般。
不过一两只可不够,云知月余光扫过,视线落在那小二身上,开口问道,“小二,现下有个能让你赚钱的活儿,你做不做?”
一听能赚钱,小二下意识道,“做。”
云知月望向门外,雨势已渐渐小了,便道,“这样吧,你出去帮我抓十只这般模样的蛙回来,一只给你五文铜钱,如何?”
一只五文铜钱,十只就是五十文,哎呀,好活计啊,小二笑呵呵道,“行嘞,我现在就去给您抓来。”
说着,他便把手里剩下的那只牛蛙往地上一丢,转身快步走向厨房,找出个背篓来,急匆匆地就往外跑。
掌柜:………
那小二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便背着背篓回来了。
云知月扫了一眼,见那些牛蛙个个壮实,不禁点点头。
“这倒是不错。”说着,她取出五十文铜钱递过去,“给,这是你的酬劳。”
小二笑眯眯接过,“多谢贵人。”
一旁的掌柜看得直咂舌,心里头犯嘀咕,这年头,钱那么好挣了吗?
给了钱,云知月没再理会两人,转身走去厨房,长秋拎起背篓跟上。
先前,掌柜便知道她们爱自个做吃食,索性大手一挥——厨房随便用哈。
厨房里。
几名帮厨学厨见她们进来,纷纷让出位置。
云知月扫了一圈,问道,“赵师傅今日不在吗?”
几人答道,“赵师傅今日休息。”
“这样啊。”云知月了然,目光扫过二人,又指了指那背篓,问道,“你们这会儿有空吗?”
“帮我把这些蛙处理干净,一人给十文铜钱,如何?”
几人闻言伸头探进背篓里一瞧,见是一堆丑陋的田鸡,个个面色怪异起来。
一人问道,“您是要做吃食?”
云知月点点头,“对。”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似在讨论,其中一人小声道,“嗐!管她做何吃食,我们也就帮个忙,有钱拿就成。”
“行。”几人觉得可行,立即上手帮忙。
人多果然力量大,牛蛙一处理妥当,云知月便手脚麻利地将蛙肉烹制好了。
一道道浓郁诱人的香味从锅里飘出来,馋得几人直咽口水。
香!太香嘞!
没想到这田鸡做出来竟那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