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月轻摇手中的圆扇,扇尖轻点掌心,语气里透着几分凉意,“看来还是不老实。”
她目光淡淡往旁侧一斜,玄七心领神会,抬脚便往那牙人背上踹去。
只听“噗通”一声,牙人毫无防备,像个破麻袋般整个人扑倒在地。
“咳咳咳。”他撑起身体猛地一阵咳嗽,一颗带血的牙齿‘咔嗒’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见状,云知月心里不禁嘀咕,这两人力气还挺大,一个把人踹飞了,一个把牙打掉了。
不过,干的不错!!!她喜欢。
“云小姐饶命!云小姐饶命啊!”那牙人趴在地上,声音抖得像筛糠,混着嘴里的血沫含糊求饶,“是小的瞎了眼,是小的该死!不该冒犯您,求云小姐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云知月淡淡道,“所以这酒楼多少银两?”
牙人:“三千两,真的是三千两,小的不敢骗你,这酒楼的东家给出的售卖价格就是三千两。”
云知月:“一千两。”
牙人身体一僵,骤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若她只给一千两,那他就得自掏腰包补上那两千两。
他有些犹豫,那可是他全部的家当啊,攒了好久了,这会真是悔不当初啊,怎么就招惹了这个毒罗刹。
“看来还是……”云知月话还没说完,就被他高声打断,“行行行,一千两就一千两。”
“这会儿我没带契书,能不能先让我回去拿?”
云知月:“巧了,我身上也没带这么多现银;你且回去取来,半个时辰内送到飞鸿客栈给我便是。”
“你也别想耍什么花样,我更不怕你耍花样。”
“瞧见我身边这两位了吗?他们是我的暗卫,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把你拎回来。”
暗卫???
牙人听得这两个字,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如同被人兜头砸了一闷棍。
当今陛下三令五申,严禁私养暗卫,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啊,她竟有暗卫随行,莫非是什么皇亲国戚?
天啊!不会是皇宫里跑出来的公主吧?
要了老命了,他居然冒犯了公主,若是被陛下知道了会不会脑袋不保???
越想他越惊慌,整个人哆嗦了起来,一个劲的朝云知月磕头,“不敢,不敢,小的绝对不敢。”
“小的一定老老实实将契书送过去。”
啧,就这点胆量早干嘛去了,云知月不再多说什么,缓缓起身朝门口走去。
玄七见状,率先上前攥住那锁,猛一用力便将其掰断,顺势推开门来。
眼瞧日头正烈,云知月也没有了逛街的心情,径直走回了客栈。
她前脚刚踏进客栈大门,后脚褚怀玉就回来了。
听见动静,云知月侧头望去,见是他,嘴角漾开一抹浅笑,“熙珩,你回来了,事都办完了?”
褚怀玉微微点头,“都解决完了。”说着,他拿出帕子为她擦去额头的细汗。
“今日去了何处?竟出了些许薄汗。”
云知月:“我寻了个牙人带我去看酒楼了,你猜猜看,那酒楼多少钱?”
褚怀玉:“三千五?”
“不对哦。”云知月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再猜猜看?”
褚怀玉望着那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抿了抿唇,带着几分不确定道,“一万两?”
“恭喜你,猜对了。”云知月收回手指。
褚怀玉闻言微微皱眉,“他定是坑你,这儿的酒楼,就算是地段极好的,也不过才五千两。”
“可不是嘛,那狗东西分明是想坑我,我便让玄七玄九去教训了他一顿。你猜怎么着?最后一千两就拿下了!”云知月露出得意的笑。
“可是出了什么事?”褚怀玉语气正了几分。
他又不傻,即便她让人教训了一顿那牙人,也断不可能把价压到如此低的地步,除非是牙人自己掏了腰包垫付。
若只是故意抬高价格,给他个教训,让他把价回调到原价也就罢了,断不至于让他自掏腰包——除非,他还做了别的亏心事。
云知月轻笑,“好吧,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这聪明人。”
褚怀玉微微挑眉,一声“嗯?”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似在催促她往下说。
云知月语气轻松道,“嗐!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就是那牙人见我孤身跟他去看酒楼,便起了色心,竟是又想贪财又想占些便宜。”
“不算什么大事?他竟还想占些便宜?”褚怀玉一字一顿地反问,语气听着淡淡的,云知月却莫名觉出几分冷意来——他分明是生气了。
正琢磨着该怎么哄他,门口忽然传来一声,“云小姐,契书拿来了。”
褚怀玉眸光微沉,扫了眼门口,语气淡淡,“那便是牙人?”
“对。”云知月轻轻点头,刚想转身走过去,一只手却拦在了她面前,褚怀玉语气平淡,只道,“我来。”
云知月点点头,没再多说。
门口的牙人却迟迟没进来,只敢时不时探头往这边望一眼,神色带着几分局促。
再次抬眼时,眼前已多了一道清冷矜贵的身影。那男人面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周身却散发着骇人的寒气,冷飕飕的,莫名让人心里发怵。
牙人不由颤了颤身体,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酒楼契书。
褚怀玉抬眸,目光冷冷扫在他身上,那眼神似在看一个死人,只吐出两个字,“拿来。”
不远处的安卓不经意瞥了一眼,心中不由惊讶,哦豁!他家主子竟然生气了!!!
有生之年,他竟能看到主子生气,这可真是稀罕事儿。
云知月也在探个头往这边瞧,还没见过熙珩生气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
就连端坐在柜台后的掌柜,都觉出空气中浸着几分凉飕飕的寒意。
他下意识抬头望向外头,只见日头正烈,骄阳四射。
心道: 哎呀!奇了怪了,这么大的太阳,怎么还透着股寒气呢?
一旁擦着桌子的小二,更是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暗自咋舌,‘八月的天嘞,竟有凉飕飕的冷气袭来,真是怪哉怪哉。’
只有那牙人吓得够呛,头垂得低低的,丝毫不敢抬眼去看褚怀玉,只慌忙将手里的契书往前递去。
他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瞧着应是跟那个云小姐一伙的。
褚怀玉接过契书扫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几分,周身气息冷的吓人。
牙人暗道不妙——隐隐觉得今日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这人一身衣饰极为昂贵,举手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矜贵气,瞧着绝非寻常人家,倒像是位身份不凡的世家公子。
完了,完了,这人脸色这般黑,定是要找他算账了。
不不不,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没了。
反正契书也给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趁褚怀玉接契书的当口,那牙人猛地一蹬脚,竟像兔子似的蹿了出去。
速度倒是快,只是还未跑出二里地,便被安卓拎了回来。
“主子,这人怕是做贼心虚吧,竟跑那么快。”
牙人急忙大叫,“我没有做贼心虚,我是着急回家吃饭。”
“拿一千两给他,再拖下去查清楚他的底细,若查实有作奸犯科之事,即刻押送官府问罪。”褚怀玉语气冷淡,目光依旧落在那张契书上。
这酒楼地段极差,竟然还敢谎报价位,又起不良之心,显然是老手了。
“是。”安卓应声,从衣襟处掏出,一千两银票拍到牙人身上,“拿好了。”
牙人抖着手接了过来,刚要往兜里揣,人就被拎走了。
见人走远了,云知月这才走出来,她轻轻拽了拽褚怀玉的衣袖,软声问道,“还在生气呀?”
“没。”褚怀玉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契书递了过去,“这酒楼地段不算好,虽说宽敞,可平日里没什么人经过。”
“我知道啊,我图的就是它宽敞,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我有信心。”云知月接过契书放入袖中,志气满满的回应。
褚怀玉暗暗点头,“的确。”
外头正是暑气盛蒸的时候,两人便走进了客栈,踩着楼梯往二楼去,话匣子也没闲着,一路走一路聊。
云知月:“等那酒楼布置妥当开了张,我们便回京城去吧,在青州待这些日子,也够久了。”
“好。”褚怀玉轻轻应了声,旋即又问,“那酒楼内里如何?”
云知月:“不如何,里头的桌椅板凳都是陈旧的,想来有些年头了。”
“二楼的雅间装潢也差劲儿,好多物件儿都蒙着层灰呢。”
“里里外外皆需重新布置一番才行。”
褚怀玉暗自记在心里,徐徐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闻言,云知月脚下蓦地一顿,随即停在二楼的廊柱边,褚怀玉见她驻足,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缓缓转过身,抬眼望向他,轻声唤道,“世子爷——”
褚怀玉不明所以,低低应了声,“嗯?”
云知月微微挑起一边细眉,“世子爷身份尊贵,更是京城第一公子,权和钱都不缺,又这般大方,图什么?”
“我无以为报啊。”
“京城第一公子?”褚怀玉细嚼这几个字,随即轻轻笑了笑,“原来月儿是这么看我的。”
云知月:“啊,世子爷怎么竟会挑些好话来听,偏把我问的话丢到一旁不去理会。”
褚怀玉嘴角依旧漾着笑意,目光柔和的落在她身上,“月儿总是喜欢明知故问。”
“那我也想听听好话呀,不行吗?”云知月对上他的目光,语气软软似撒娇,却又带了些反问。
勾得褚怀玉心神荡漾,下意识舔了舔唇,左右瞧了眼无人,伸手将她拉走进了房间。
云知月一怔,这人倒还知道拉她进房间,这会又不怕她觉得他轻浮了?
两人进了房内,云知月静立着,看着他抬手扣上门锁,眉梢轻轻挑了挑。
正琢磨着该说点什么,下一瞬身子便被人一把抱起,稳稳放在了桌上。
褚怀玉双手撑在桌沿两侧,将她圈在两臂之间,微微俯身,双眸微眯,“这样说如何?”
这姿势有点危险啊,一不留神就会着火。
“世子爷这是,想与我调情?”云知月抬眸望他,指尖在他胸前慢慢打着转,眼尾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明明以前叫世子爷是尊称,是尊敬,近来在一块了,叫起“世子爷”这三字来却变了味。
“叫熙珩。”褚怀玉抓住她手,低头在她指尖印下一个轻吻,嗓音压得极低。
“怎么?如今叫世子爷都不爱听了?”云知月双眸微眯,目光定在他正亲吻自己指尖的动作上,语气带了几分促狭的笑意。
褚怀玉诚实回答,“嗯,如今我听不得,怕冒火。”
“冒火?”云知月听了,低低笑出声来,“看来世子爷的定力,也不过如此嘛。”
“这么容易被诱惑?这可不行啊。”
“那得看对谁了。”褚怀玉轻捏着她的手腕,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了下,吻随之落到了掌心,抬眸望她时,眼里的情意不加以掩饰。
他那双眼睛本就出挑,睫毛浓密,自带清俊,此刻眼底却满满是她,再无空隙,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云知月心颠了颠,不禁暗想,究竟是谁在勾引谁啊?
不过,这顶级容貌,顶级身材,顶级身份,顶级人品,此时是她的。
既然是她的,那她还等什么?都被勾引到这种地步了。
没错,现在她认为就是他在勾引她,云知月觉得他看似纯情,看似不懂男女之事,其实心眼子比谁都多。
眼下话没说两句就暗搓搓执起她的手吻了几下,撩得她心痒痒。
褚怀玉见她没应声,头又往下低了几分,那意图再明显不过。
周遭气氛越发暧昧得缠人,似天雷勾地火一触即发。
云知月下意识双手勾住他颈脖,正要凑上他的唇,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动静,伴着低低的禀报,“主子,京城来信。”
褚怀玉闭了闭眼睛,手下意识蜷缩捏紧。
门外的玄五忽然浑身一凉,像是被无形的寒气裹住,心里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主子这是……生气了?
房梁上的玄七和玄九正探头出来,一脸幸灾乐祸的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