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月吩咐长秋把锅碗一并端上二楼房间,自己则打算去叫褚怀玉来吃饭。
两人脚刚踏上楼梯,就撞见了恰好回到的安卓。
安卓忙侧身让开,恭敬地抬手示意她先行,“云姑娘先请。”
“嗯,多谢。”云知月微微颔首应道,便拾级而上,长秋端着锅碗紧随其后,安卓扫了她一眼,只觉这人面生得很,也不像是客栈里的小二。
难道是厨房新来的帮厨?
他一边思忖着,一边跟在二人身后,直到云知月一声“长秋”传来,才猛地回过神,心头竟泛起一丝莫名的震动。
别的话都没入耳,唯独听清了云知月对着那陌生男子唤了声“长秋”。
又见那陌生男子应道,“是,主子。”
啥玩意?那看起来面色平平的男子是长秋?
这是带皮面具了?他竟一点都没认出来。
他还没理出个头绪,两人已各自进了房内——一个进了云知月原先住的那间,另一个则进了褚怀玉的房。
等等,云姑娘方才进的,好像是主子的房间?安卓脚步猛地一顿。
罢了,他可不能进去扰了好事,还是在外面候着吧。
房内。
褚怀玉端坐在案旁,指尖握着笔,似在凝神书写,只是看不真切写些什么。
察觉到有人进来,他眼皮都未抬一下,依旧垂首书写着。
云知月放轻脚步走到他身旁,笑问道,“瞧瞧我们世子爷在写些什么,竟如此入神。”
闻声,褚怀玉停了笔,手臂一伸便将人捞进怀里,那抹熟悉的软香撞入怀中时,他才低笑一声,“你自己瞧。”
云知月只扫了一眼,扬眉道,“北境边防布局策论?”
褚怀玉解释道,“嗯,北境近来多有异动,镇北王恐已生不臣之心,须得早做布局才是。”
“世子爷倒是真信我,竟什么都同我说。”云知月半倚在他怀中,指尖绕着鬓边的一缕发丝轻轻把玩,语气里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若是哪一日我把这些泄露出去,世子爷怕是要捶胸懊悔了吧?”
“自是信你。”褚怀玉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声音温沉。
“月儿不必试探我,我自然是信你的。”
话虽说着,手里却已不老实起来,他低头,将她的指尖凑到唇边,轻轻碰了碰。
那温沉的语气险些让她溺在其中,恍惚间才回过神来——她可不是来与他调情的,而是来叫他去吃饭的。
“哎呀!我可不是来跟你调情的。”云知月抽回手,直起身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眼底带着点促狭的笑,“我做了些好吃的,走,咱们用午膳去。”
“好。”褚怀玉应了一声,垂眸将案上那张写满字的宣纸仔细叠好,收入一旁的信封中,顺势又将信封揣进了衣袖里。
两人起身推门而出,却见安卓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
褚怀玉淡淡开口,“何事?”
安卓回神,立即拱手应道,“回主子,属下已查清那牙人的底细。”
“此人哄抬房价专宰生客,还奸污女子三人,恶行累累。”
“属下现已将他押入官府治罪。”
“至于那酒楼原先的东家,牙人已自掏腰包交接清楚。”
“啧!”云知月撇了撇嘴,“这脏东西真是够坏的。”她最讨厌侮辱女子的畜牲了。
早知那人如此坏胚,先前就该多教训几顿。
褚怀玉:“阉了。”
安卓闻言一怔,忙不迭应道,“是,主子。”
“这个好,”云知月眼眸微亮,“就该阉了他。”
褚怀玉抬眸,目光在安卓身上一扫而过,语气淡淡吩咐,“即刻去办。”
只一个眼神,安卓便会意:“是,主子。”那牙人这下惨咯!
安卓走后,云知月又扯了扯褚怀玉的衣袖,微抬下巴道,“走吧,熙珩,去吃饭。”
“这一顿的食材新鲜着呢,保证你没吃过。”
说去吃饭,褚怀玉正想着去哪吃时,没想到被她拉至她自个房门外。
他脚步猛地一顿,云知月推门而入,转身时却见褚怀玉仍直愣愣地僵在门口。她眉梢微蹙,扬声问道,“熙珩,怎么不进来?”
“进你的房内吃饭?”褚怀玉难得一怔,他从未进过女子卧房。
以往他们煮好饭都是端去萧潇和祁砚清两人房里吃的。
因而他们是两人住,分配的房间比较大一些,可如今他们不在云知月自是不会端去他们房里。
只能端回自己房里了。
云知月想到什么,忽而轻笑,“熙珩,你没进过女子卧房?”
“自然没进过。”褚怀玉长睫轻颤,耳尖微微红了。
自他懵懂初开,便知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便是母亲的卧房,也再未踏足过一步。
纵有要事相禀,也只在门外站定,轻声问上一句。
“啊,世子爷好生讲礼,这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抱也抱了,如今,连卧房都不敢进了?”云知月低低笑出声。
话音刚落,褚怀玉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砰”的一声轻响落定,门板已悄然合严。
见他大手一伸,分明是要捞她,云知月身形一旋便躲开了,眉梢微挑着反问,“怎么?世子爷羞了?”
褚怀玉怎肯让她脱身,长臂一伸便将人拽了回来,牢牢按在怀里,声音带着几分喑哑,“月儿,别说了。”
云知月微微挣了挣,没能挣开,“怎么?我说错了?若我不说,这会儿你应该还在门外眼巴巴望着呢。”
“诶,没想到,世子爷居然如此……”
“咳咳。”褚怀玉忽然清了两声,打断了她的话,他抬手虚掩着唇角,低声道,“吃饭吧,菜该凉了。”
说着,他轻轻松开手,顺势将她引到一旁的桌前,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了下来。
这会,褚怀玉才稍稍注意到桌上的吃食,满满一大锅,浓郁的香辣气争先恐后地往鼻尖钻,光是瞧着那油亮的色泽,便让人食欲大开。
只是这肉瞧着不像是家禽,也不是鱼类,也不知是何物。
云知月见他只怔怔地盯着锅里瞧,便取过一旁的公筷,夹了块饱满的蛙肉搁进他碗中,眼尾带笑,“别光看着呀,尝尝味道。”
“保证好吃的。”
“好。”褚怀玉微微点头,执起筷子将碗里的蛙肉送入嘴里。
刚入口只觉辣意缓缓在口中漫开,带着些微的麻,下一秒舌尖捕捉到这肉的鲜嫩细滑,细细嚼来,竟越嚼越香。
咽下,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云知月,眸底漾开些微讶异,喉头动了动才道,“当真好吃。”
“这肉的口感又嫩又弹,滋味更是浓得恰到好处,实在难得。”
“对了,这是什么肉?吃着口感竟和寻常那些肉食全然不同。”
云知月直言道,“蛙肉。”
褚怀玉闻言,手中的筷子蓦地一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茫然,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蛙……蛙肉?”
“对啊,就是那种会‘呱呱’叫的蛙呀。”云知月夹起一块蛙肉送入嘴里,边吃边回应,“嗯,这肉又好吃又香。”
褚怀玉这才恍然,原来这些竟是常年在水溪边“呱呱”乱叫的蛤蟆。
不过,他从未听说过蛤蟆能做吃食,今儿个也是有一回品尝,还别说,这口感这味道当真是与众不同。
云知月笑眯眯道,“怎么样?尝到这口鲜了,心情有没有好点?”
褚怀玉疑惑,“心情?”
云知月:“今日你不是动气了?还是两次来着。”
褚怀玉抬眸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语气却放缓了些,“所以,你这是特意亲自下厨,做了这一顿来哄我?”
云知月:“对啊。”
褚怀玉轻笑:“月儿年纪尚小,倒这般会哄人——得你相待,实乃我幸。”
“呵呵,我可不小。”云知月忍不住弯了弯唇,心里暗自嘀咕——她其实真不算小,说起来还要比他大上三岁,不过是这副身体小而已。
若非身在这古代,她倒真想逗逗他,让他乖乖叫一声姐姐听听。
不过,这人定会说长幼有序,于礼不合。
“是是是,月儿不小,心智略长。”褚怀玉顺着她的话,语气带了些纵容。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先前下过的雨刚停了没多久,空气里带着雨后特有的微凉。
一阵清风自窗口吹进来,拂得人身上舒爽极了。
而与此同时,阳城那边也是雨后天晴。
郊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前行,马蹄踏在雨后泥泞的路面上,溅起点点泥水。
车厢内,萧潇长舒一口气,带着几分庆幸感叹道,“还好咱们今早赶了马车,不然此刻怕是要淋成落汤鸡了。”
“嗯,这会倒知道庆幸了。”祁砚清取过帕子,轻柔地替他擦拭着发间的水气,徐徐道,“先前不知是谁说,赶马车多费事,还信誓旦旦保证,这阵子断不会下雨的。
萧潇:“啊,祁砚清,我发现你一开口说话不是怼我,就是呛我。”
“祁砚清,有你这样的嘛。”
祁砚清轻轻“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依旧轻柔,“你很不满呐。”
萧潇:“那倒没有不满。”
祁砚清:“云姑娘让拉来的货,这会快到淮安城了吧。”
萧潇:“嗯,晚些时候会到,让无锡派人盯着就行。”
“也不知道他们回京城了没。”
祁砚清:“想来也快回了吧。”
萧潇:“祁砚清,如若京城的事情解决完了,我们就去游历天下吧,看遍山河湖海,赏尽四季风光。”
祁砚清垂眸片刻,应了声“好。”
得到应允,萧潇只觉浑身都充满了劲,先前心心念念的游玩也抛到了脑后。
现下只盼着货物一到,便能沉下心来,专心把云知月交待的任务做好。
四队人马押送着八车货物,其中两队已于傍晚抵达淮安城,另外两队则仍在赶路,正朝着阳城方向进发。
淮安城及周边那几个镇子,由无锡那边负责接应货物发放。
阳城这边,则由萧潇和祁砚清亲自坐镇盯着。
而这一连三日的往来信件,全交由玄风传递。
等玄风再次动身前往青州送信时,云知月让人布置妥当的“炙味香轩”分店,正开得火热。
雅间内。
云知月正低头翻看着账本,指尖在几处数字上轻轻点了点,抬眼看向一旁的长秋,耐心讲解,“你看这里,进货的成本得和卖出的流水分开记。”
“还有这几点,那账房先生明显没记对,你拿下去,让他重新记。”
“记好了,拿给楼下的管事查看,管事若觉没问题了,便让他在账本右下角按手印。”
“每个月的账本都需让人送回京城交与我查看。”
管事是从奴隶市场花大价钱买的,卖身契捏在她手里,她还算放心,至于账房先生是外头招的。
而“炙味香轩”是她和汀兰、昭宁三人合伙的产业,半点马虎不得。
交待完成这些,她才能安心回京。
“是,主子。”长秋接过账本,应声离去。
长秋离开不过一会,玄风便闪了进来,“云姑娘,主子来信。”
云知月接过一瞧,瞬间喜上眉梢,“你家主子还挺给力。”
淮安城里,两间食味螺分店已正式开业;周边几个镇子加起来,也开了六间。
阳城的两间分店,同样已开门纳客。
哎呀,这小郡王的行动能力可真强!
玄风:“主子说,螺蛳粉汤底料包快不够了,还望云姑娘再派人拉去一些。”
上次那八车货物共计两万包呢,竟用得那么快。
“行,我知道了,晚些就派人送去。”云知月心情正好,不经意瞥了眼一旁的玄风——想来他这几日来往送信也累得慌。
旋即她从袖中摸出五两银子递过去,“玄风,这几日辛苦你了,拿着吧。”
“多谢云姑娘赏!”玄风欣喜若狂的接过,嘻嘻,这下又能攒下一笔娶媳妇的钱了。
收好银子后,他立即从窗边闪身而出,一手在窗沿轻轻一抓,脚下顺势一蹬,身形已轻巧跃上屋顶。
此时,酒楼的屋顶上,玄七和玄九正并肩坐着,手里拿着滋滋冒油的烤串,就着一壶啤酒慢慢啜饮。
玄风远远瞧见,快步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一屁股挨着两人坐下,随手抄起一串烤串就塞进嘴里。
“哎!还是你们舒服,有吃的又有喝的,不像我日日风里来雨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