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
常玉山捞完鱼收拾好东西,早上五点多起来都没吃早饭,就拉着爬犁去了黑市。
这几年常玉山没少往县里跑,知道黑市这边开得早关得也早,因此才想着早点去,免得关门后卖不出去。
然而陈大发可不知道这些,他本想着今早八点再来。
但昨晚于巧莲去找白淑珍打听,听白淑珍说方安每天天没亮就走了,回来跟陈大发一说,陈大发这才决定五点多就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黑市,互相也没看到。
但两人来的比较晚,街边的摊位都被占满了,因此两人分别找了个就近的胡同,在胡同里面摆摊。
“小伙子,你这鱼是冻的还是鲜的?”
常玉山刚摆好摊位就有位老婆婆来问。
“冻鱼。”
常玉山满脸笑意,没想到刚到就有人来买了。
“多钱一斤?”
“一块二。”常玉山故意说得大声。
昨晚他在家嘀咕半天,也没研究出该卖多少钱。他只知道国营饭店卖八毛,不知道黑市这边卖什么价。
因此他早上来时特意打听过冻鱼的价格,得知黑市卖一块二顿时干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方安竟然这么黑,一斤鱼从中赚了七毛钱。因此,他也决定卖一块二。
然而那老婆婆一听价,转头就走了。
陈大发这边也没好到哪去。
他同样只打听了冻鱼的价格,想着自己卖一块二够点呛,就把价格降到了一块一,冲着人群大声吆喝。
不一会儿,还真有几个穿妮子大衣的妇人走了过来。
“这鱼瞅着还挺好的,给我来两斤。”
打头的女子刚想指竹筐最上面的大鲤子,却被同行的女子给拦下了,“你买这干啥?头两天有人来卖才一块钱一斤。”
“我这鱼可不一样,都是昨天现捞的。”陈大发仰着头说道。
“鲜鱼?”附近一个披着军大衣,里面穿着件浅蓝色工装的男子快步跑来。
“这哪是鲜鱼,都冻上了,谁知道啥前捞的。”
“可不是咋滴,小伙子,你咋还骗上人了?”
不远处走来位老婆婆埋怨着,可等她看清陈大发后不禁愣了下,“诶,不是昨天那小伙子。昨天那小伙子卖鲜鱼才一块钱一斤,都是现捞的。”
陈大发一听就猜到是方安。
“我跟他一地方捞的,昨个刚捞出来还没冻实成呢。”
陈大发拿出一条展示。
但周围的人压根不买账,四散着走了。
“冻鱼还卖那么贵,当谁虎呢,买他那玩意。”
“没准都去年的,现在才来卖,还现捞的……”
众人纷纷散去,摊位前只剩下了那个披着军大衣的男子在东张西望,但等他找到刚说话的老婆婆后,也离开了摊位去追那位老婆婆。
“大娘,昨个你看到卖鲜鱼的小伙子了?今天来没?”
“今个没看着,估计得过两天。”
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奔着就近的胡同离开了黑市。
陈大发愤愤地把鱼扔下。
“一块?傻子才卖那么低,谁不知道冻鱼一块二?”陈大发骂了句也没降价,继续吆喝着一块一。
但他等了许久没看到有人来。
陈大发看了眼框里的鱼,见这样实在卖不出去,无奈之下只好喊了九毛。
果不其然。
陈大发这边刚喊完,胡同的另一头就走来两个男子。
“呦,卖鱼的?”
“大哥,九毛一斤,昨个刚捞的,来两条?”陈大发笑呵呵地招呼着。
“行,都带上吧,跟我们走一趟。”
两人说着掏出证件。
陈大发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联防的……
……
另一边。
方安在小白杨沟忙活一个多小时,筐中的鱼已经卖出了大半。
“小伙子,估计没啥人来了,这队里该来的都来过了。”张木匠见方安自己在这忙活没急着走,帮方安看着那几筐鱼,防止有人伸手瞎豁楞。
“行,谢谢张师傅,这几条鱼你拿着回去吃。”
方安又给张木匠捡出十条小鲫瓜子。
“不拿不拿,都给我那些了。”张木匠摆着手不肯要。
“刚还帮我那么大忙呢,快拿着,我着急走,晚点下大雪就走不了了。”方安不由分说地塞给张木匠,让他拿衣服兜着,随后赶着马车继续往西走。
“这小子。”
张木匠笑呵呵地捧着鱼回家,可等他刚到家,天空就飘起了雪花。
而这会儿,方安正在去小虎队的路上。
小白杨沟的西边就是小虎队,两地相距不远,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方安赶着马车进了生产队,正想着问问队长家在那儿去借个喇叭,结果他刚进队,就被路边扯闲篇的三个老娘们儿盯上了。
这三人刚从小卖部出来,正准备回家,一回头就看到方安赶着马车过来,车上能明显地看到几条冻鱼。
“小伙子,你找谁啊?去谁家的?”
打头穿着花棉袄的妇人紧盯着车上的鱼,好奇地问道。
“我不找人,来卖鱼的。”
方安淡然一笑,这都用不着大喇叭了,光靠这几个人就能把消息散播出去。
“卖鱼?咋卖的?”
“鲜鱼一块一,冻鱼一块。”方安没改价,和小白杨沟卖的价格一样。
“还挺便宜,头两天我家你大哥去县里,冻鱼都一块二,赶紧给我拿条大的。”
花棉袄的妇人跟旁边的人说完,一指筐里最上面的大鲤子。
方安看了看三人,翻出三条大鲤子一人一条,“钱就不要了,拿着吃。麻烦你们跟左邻右舍说一声,就说有人来卖鱼了,省得我自己跑了。”
“这小伙子行啊,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吆喝去。”三个老娘们拎着鱼往家跑,边跑还边喊,“有人来卖鱼了,刚捞的。”
这三人跟三个大喇叭似的,在巷子里喊了没几分钟,队里的大部分人都跑了出来,争抢着找方安买鱼。
毕竟这地方没有河,想去县里买还没人卖,还不容易能买上鱼,生怕把自己给落下。
方安边看着筐边幺秤,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剩下的鱼就全都卖没了。
“小伙子,你啥前儿再来,我们几个刚才都没挤上。”
后面的几个老爷们一阵无奈。
这几人本来来的就晚,还有几个老娘们抢着往前挤,搞得他们等了半天也没买到。
“过几天的吧,我离得比较远。年前肯定还得再来几趟。”方安实话实说。
这边的市场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小白杨沟和小虎队买的人很多,家家户户都没买多少,等过几天估计还能再卖一大堆。
而且小虎队这边还有半数的人没买上,西边还有两个小生产队他都没去,估计再来二三百斤都能卖出去!
“小伙子,那你可一定得来啊!”
几个老爷们心安地笑了笑。
“你们队长家在哪儿,下次我来借大喇叭喊一声。”
“紧南头,大红铁门那家就是。”
“行,我记下了。”
方安扫了眼,牵着六十五号沿着北大道往家走。
然而,就在他离开小虎队的同时。
双马岭的老刘刚挂断电话,愤怒地砸了下桌面,“他妈的,没个比脸,上次差点死山上,还特么学方安去卖鱼,丢人都特么丢外边去了。”
“咋了这是,没招没惹的骂啥呢?”
张秀红好奇地跑进东屋。
“陈大发!那虎比勺子,卖鱼让人给逮起来了。上次上山没那骡子都回不来,还学人方安干这干那的。”
老刘气得不轻,但他是队长又不能不管,抓起大棉袄就要出门。
“你这又干啥?”
“找他媳妇儿拿钱,把人整回来呗!”老刘说着刚要出门,就这会儿,电话又响了,依旧是联防打来的。
“你说啥,常玉山也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