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清醒些了。”
凌玥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凌文鸣,你身为侯府嫡子,白日纵酒,归家喧哗,冲撞嫡姐,口出恶言辱及朝廷钦封县主。
侯府家规第七条、第十三条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凌文鸣被她气势所慑,嗫嚅着说不出话。
“看来明月书院的先生只教了你学问,没教会你规矩!”
凌玥目光扫向一旁候着的管事嬷嬷,
“请戒尺来!”
戒尺很快奉上。凌玥接过,走到凌文鸣面前。
凌文鸣吓得想后退,却被婆子按住。
“伸出手来。”
“你…你敢…”
“我是陛下亲封的安河县主,亦是你的长姐。
今日便代父亲行家法之责,教你记住何为‘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最后八个字,她咬得极重,仿佛是掷还给某些人的。
啪!啪!啪!
清脆的戒尺声落在凌文鸣掌心,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
凌文鸣起初还嘴硬,很快便疼得哇哇大哭,连连求饶。
十下打完,凌文鸣手心已红肿起来。
凌玥扔下戒尺,冷声道:
“这顿打,是让你记住今日的教训。
送二少爷回房思过!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踏出院门一步!”
正院里,杨氏得知宝贝儿子被泼冰水、打戒尺、还软禁起来,气得几乎晕厥。
她哭天抢地就要去找凌玥拼命:
“我的鸣儿啊!那个天杀的小贱人!我跟她拼了!”
“母亲!”
凌珑死死拉住她,美艳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
“您现在去,就是坐实了鸣儿无理取闹、您教子无方!正好给了她拿捏的把柄!
她打得好,罚得更好!”
“珑儿!你…”
“她不是要立规矩吗?好!我们就让她立个够!”
凌珑眼中闪过恶毒的光,
“鸣儿受了这般‘天大委屈’,您这做母亲的,忧心成疾,一病不起,也是合情合理。
您病得下不了床,中馈之权自然要人暂管。
您说,若是此时府中再出些‘祸事’…这管家的责任,该由谁负?”
杨氏停止了哭闹,怔怔地看着女儿,慢慢回过味来。
翌日,一份御史的奏折便递到了御前——
直指武安侯凌鸿远治家不严,纵容嫡子凌文鸣白日纵酒、喧闹市井、辱骂朝廷钦封县主,有失勋贵体统,败坏家风,请求陛下训诫。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回武安侯府。
而此刻,武安侯凌鸿远正风尘仆仆、一脸铁青地赶回京城。
原本,他在城外办一桩紧要差事,却被太后身边的心腹内侍快马追上,当面递来一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敲打——
“太后娘娘让咱家问问侯爷,若是连家宅都镇不住,那这差事,也不必急着办了,先回去把家务事理理清楚吧!”
凌鸿远当时冷汗就下来了。
他即刻告假,火速返京。
途中,又接到了御史弹劾的消息,更是羞愤交加,颜面尽失。
他一回府,官袍未换,便直接闯入正厅,怒吼道:
“把那个逆子!还有她们!都给我叫来!”
很快,众人齐聚正厅。
凌文鸣吓得瑟瑟发抖。
杨氏被人搀扶着,一副弱不禁风、深受打击的模样。
凌玥神色平静,凌文晖垂眸静立。
凌鸿远目光先狠狠剐向凌文鸣,猛地一拍桌子,巨响震得所有人一颤:
“孽障!我凌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滚去祠堂跪着!
没有我的命令,再敢踏出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处置完儿子,他怒视杨氏,斥道:
“看看你教出的好儿子!慈母多败儿!
从今日起,你就在院里‘静养’,府里的事,不必再管了!”
一句话,直接夺了杨氏的管家之权。
最后,他猛地将目光投向凌玥。
那眼神充满了迁怒、审视和极度不满。
“还有你!”
他声音沉冷,
“安河县主!好大的威风!
家里纵有不是,关起门来多少法子不能说?
你就非要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闹到御前,让我武安侯府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凌鸿远想到那内侍的暗示,就心中火起。
“好了,都退下吧!凌玥你留下!”
厅内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了凌玥,静静等着。
凌鸿远的脸倏然阴沉:
“你告诉我,这给陛下的请罪折子,该怎么写?”
凌玥迎着他的目光,并未退缩,只淡淡道:
“父亲息怒。女儿只是依家规行事。
若侯府嫡子当众辱骂县主却不受惩戒,恐怕传出去,才是真正的笑话,更辜负陛下太后赐封之恩。”
凌鸿远被噎得一滞:“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鸣儿的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事,本就是太后的迁怒。
她一个区区县主,又能如何?
武安侯闻言,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化作一声疲惫又烦躁的怒吼:
“以后行事,注意些分寸!”
凌玥敛眸,藏住眼里的锋芒,转身回了扶摇院。
夜色如墨,将武安侯府深深笼罩。
白日里的风波似乎暂时平息,但压抑的暗流却在夜色掩护下汹涌奔腾。
扶摇院内,凌玥正欲歇下,院外却突然传来——
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急促混乱的脚步声。
凌玥皱眉细听,闹出动静的方向,赫然是凌文鸣所居的“锦鸣院”!
...
此刻,锦鸣院已经乱成了一团。
“我的儿啊!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娘啊!”
杨氏的声音凄厉尖锐,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快!快去请府医!快去啊!”
“夫人!二少爷浑身滚烫,这…这怕是起了高热啊!”
跟在杨氏身边的夏菊,上前看了一眼,瞬间惊慌失措。
...
凌玥听着动静,不得不披衣起身。
凌文鸣白日里挨了打,又受了惊吓,说不好是出事了!
棋兰快步进来,低声道:
“县主,锦鸣院那边乱套了,说是二少爷突发急症,高热不退。”
凌玥眸光微冷:
“知道了,去看看。”
路上,凌玥惊疑不定。
难不成,凌文鸣的高热,是白日里的那盆冷水?
然而,才刚走到锦鸣院门口,凌玥就瞥见了一抹熟悉的清瘦身影——
是凌文晖!
他站在厢房的廊下,不进去,也不询问下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好像...
凌文鸣的情况,在他意料之中!
这种过分的平静,与院中的混乱一比,显得格外诡异和…格格不入。
凌玥心中蓦地升起一丝疑窦。
白日杨氏被夺了权,夜里凌文鸣就“突发急症”…这未免太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