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
凌玥对天机子的戒心依旧,但,落在百里笙脸上的眸色,却染了几分复杂。
不过才见过几面的...交情,这人竟愿意舍下那药丸给自己。
凌玥冰封的心,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能活下来吗?”
凌玥的声音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
天机子摇头:“老夫不知。”
就在这时——
一股极淡、极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息,悄无声息地顺着紧闭窗棂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了进来。
这香气甫一出现,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精准无比地——飘向了百里笙的心口位置!
昏迷中的百里笙,眉头骤然拢起。
“不好!”
天机子猛地睁大双眼,平淡的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引魂邪香?!何方宵小,竟敢用此阴绝之物?!”
天机子失声厉喝,抬脚就寻去了那香气飘来的方向。
“嗡——!”
百里笙周围那原本缓缓翻滚的惨白寒雾,骤然间狂暴地沸腾炸开!
随即,他的身体骤然失去温度!就好像,彻底断了气的死人一般!
凌玥拧眉,不顾对方周身散发的冷意,伸手抓住对方胳膊,急切低问:
“百里笙?!”
连声呼喝,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凌玥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
不能再等了!
她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摘下耳坠,用那尖锐冰冷的钩针,对准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狠狠一划!
“嗤——”
皮肉割裂的痛楚传来,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掌缘蜿蜒而下。
她将手悬在百里笙唇上,用力挤压伤口!
“滴答…滴答…”
殷红的血珠,带着她身体里最后一丝温热,以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药力,接连不断地滴落在百里笙苍白的唇齿间。
百里笙,别死!
我凌玥,此生此世,最恨欠人情,尤其是一条命!
鲜血流淌的速度,在低温下变得缓慢。
凌玥心一横,指尖发狠地掐住伤口周围的皮肉,剧痛让她额角渗出冷汗,脸色迅速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如纸。
但血流,再次加速!
“滴答滴答——”
不过几个呼吸间,百里笙紧抿的唇上已染上刺目的艳红。
凌玥死死盯着百里笙的脸,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支撑:
那药丸的药力,必须还在她的血里!否则……她不敢想下去。
就在她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支撑不住时——
“咔…嚓…”
凌玥猛地定睛看去!
盖在百里笙心口位置那层最厚、最坚硬的冰霜之上,竟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细如发丝、却贯穿了冰层的裂痕!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百里笙那早已化为死寂的心脉搏动,极其微弱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凌玥挤压伤口的手指猛地一僵!狂喜如同岩浆,瞬间充斥着她的脑海。
有用!
她的血真的有用!
巨大的希望压倒了身体的虚弱和眩晕,她手下越发用力,任由更多的鲜血涌出,滴落。
比起前世在暗卫营为求自保、为求复仇所承受的非人折磨,这点痛,这点血,又算得了什么?
与此同时,她五感外扩,敏锐地捕捉到门外——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
天机子回来了。
素来仙风道骨、仿佛万事不萦于怀的老人,此刻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滔天怒容,
月白道袍的袖口甚至沾染了些许尘土。
然而,当他冲入暖阁,目光触及床榻的瞬间,所有的怒火都被——难以置信的、近乎失态的震惊取代!
天机子的目光,瞬间钉在凌玥那仍在滴血的手掌,以及百里笙唇齿间刺目的鲜红上!
“这股生机…竟是…?!”
他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不…这气息…这…这怎么可能?!”
他猛地转向凌玥,那双洞悉天机、阅尽沧桑的眼眸,此刻充满了狂喜、探究,甚至……一丝面对未知存在的敬畏!
他死死盯着凌玥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声音干涩而急促:
“丫头!你的血…你的命格…老夫终于明白为何算不清了!你…你竟是……”
后面的话语,被他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凌玥眼中瞬间升腾起的冰冷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天机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快住手!你失血过多...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枯瘦却有力的手指闪电般,点在凌玥手腕几处穴位上。
随后,一股温和的内力涌入,瞬间止住了奔流的鲜血。
凌玥依言停手,任由天机子处理,目光却依旧死死锁在百里笙身上,未曾离开半分。
这天机子究竟看穿了什么?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重生了?
出口成咒,还能压制百里笙那无药可解的寒毒,难不成,都是因为她的秘密?
一丝被看穿隐秘的恐慌,让她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天机子给百里笙重新把脉。
片刻后,他松了口气:
“笙儿心脉处的寒毒已被暂时压制,一线生机重现,此乃不幸中的万幸!”
天机子一边竭力为百里笙疏导内力,一边沉声开口,
“那引魂邪香歹毒无比,专为引动并加剧寒毒爆发,焚人心脉于无形!”
他的话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也转移了凌玥的注意力:
“此香燃尽即化无痕,极难追踪,但施香之人,必在附近,且熟知此间布局!”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暖阁角落。
棋兰单膝跪地,声音清冷如冰:
“小姐,国师大人!属下追查香源,在暖阁后窗根下,发现此物!”
她双手平举,掌中托着一小撮颜色诡异、尚未完全燃尽的暗紫色香灰,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巧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