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李承乾终究是没忍住,一口老血没喷出来,倒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称心吓得手里的汤药碗一晃,连忙上前给他抚背顺气。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李承乾咳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他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指着门外,上气不接下气地嘶吼:“疯了……都他妈疯了!”
考验?感动?震撼?
就因为我画画的笔没墨了?
你们这群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是蜂窝煤做的吗?全是窟窿眼儿!
他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百口莫辩”,什么叫“黄泥掉进裤裆里”。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圣人,下面一群狂热的信徒,一边添柴,一边热泪盈眶地赞美他为苍生献身的伟大。
可他只想下来啊!这火烫屁股啊!
“殿下,孙侍郎他们也是一片拳拳之心……”称心小声地劝慰。
“拳拳之心?他们那是想用这颗心,把本宫活活烫死!”李承乾欲哭无泪。
不行,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任由这群疯子发展下去,别说咸鱼了,他怕是连鱼骨头都剩不下,直接被供在神坛上,变成一条风干的“圣鱼”。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必须亲自去阻止这一切!
李承乾猛地从床上一跃而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决绝。
“备马!”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宫要亲自去一趟鹰愁涧!”
称心愣住了:“殿下,您……您也要去?可是那里山路崎岖,恐有危险。”
“危险?”李承乾冷笑一声,心道,再危险能有被你们捧杀危险吗?
他就是要去!
他要亲临现场,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最权威的语气,指出这个工程的“巨大风险”和“不可行性”!
比如,可以说那里的地质结构不稳定,挖了容易塌方!
可以说那里的风水不好,动土会惊扰山神!
实在不行,他就往地上一躺,说自己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今日不宜动土,谁动谁倒霉!
反正他是太子,他说的话,总比那个什么张柬之有分量吧?
只要他摆出太子储君的威严,强行叫停这个项目,看谁敢不听!
……
太子殿下要亲赴鹰愁涧的消息,如同一阵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驿馆。
刚刚还在偏厅里对着地图激动不已的孙伏伽、杜构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全都石化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感动与震撼。
“殿下……殿下他,竟然要亲自前往?”杜构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激动得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鹰愁涧那是什么地方?是连飞鸟都愁于飞渡的险地啊!殿下万金之躯,他……他怎么能……”
“我明白了!”赵德言一拍大腿,眼眶瞬间红了,“殿下这是不放心啊!他虽然给我们留下了考验,但他心里,还是牵挂着我们,牵挂着这个工程!他这是……这是要亲临一线,为我们保驾护航啊!”
孙伏伽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太子殿下那看似慵懒,实则深邃的眼神。
他想起了那幅“拉面图”中断的笔迹。
原来,那不仅仅是考验。
那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属于储君的担当!
他知道鹰愁涧是整个计划中最艰难、最危险的一环,所以他不仅把功劳留给臣子,更是在最危险的时候,选择与臣子们站在一起!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
“传令下去!”孙伏伽猛地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如刀,“立刻从扬州都督府卫队中,挑选最精锐的一百名甲士,清空道路,护卫殿下安全!沿途所有州县,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还有!”他转向杜构,“殿下此行,不是游山玩水,而是为国为民,勘探水脉!把我们之前筹到的那些钱,拿出一部分来,沿途设下粥棚,赈济百姓!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是为了谁,才亲赴险地的!”
“另外,通知张柬之,告诉他,殿下马上就到!让他务必在殿下抵达之前,拿出一个初步的方案来!殿下是去拍板的,不是去看他发愁的!”
一条条命令,从孙伏伽口中有条不紊地发出。
整个扬州官场,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原本只是一次太子殿下的“自救行动”,在这群“脑补帝”的操作下,硬生生变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储君亲征,巡视江南,恩泽万民”的政治壮举。
而此刻,刚刚换好一身劲装,准备轻车简从溜出去的李承乾,看着门外突然出现的,盔明甲亮、威风凛凛的一百名精锐甲士,以及跪了一地,高呼“恭送殿下”的扬州官员……
他整个人都麻了。
他只是想去工地喊一句“都别干了”,怎么搞得跟御驾亲征一样?
完了。
李承乾看着这夸张的阵仗,心中一片冰凉。
他画的那碗拉面,今天怕是真的要被这群人,拉成一碗名垂青史的龙须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