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雷霆手段,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的涟漪,迅速演变成了席卷整个北方的惊涛骇浪。
消息传到山东、河北等地,那些盘踞地方、根深蒂固的世家分支,彻底被逼上了绝路。他们很清楚,李世民连五姓七望的宗主都敢杀,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
短短数日之内,数个州县公然竖起了反旗。叛乱者纠集了经营多年的家兵和被煽动的流民,攻占城池,截断官道,声势浩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北方的军情急报,如雪片般飞入长安。得知盟友被一锅端的颉利可汗,又惊又怒。他知道,李世民解决了内部问题,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他。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发制人。
颉利可汗撕毁了与大唐的所有协议,以“为盟友复仇”这可笑的旗号为名,集结了号称二十万的突厥铁骑,倾巢南下,兵锋直指朔方,大有直捣长安之势。
内忧外患,同时爆发。
整个大唐,瞬间陷入了两线作战的危险境地。
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前几日刚刚见识了李世民雷霆手段的官员们,此刻又被这绝境般的局面吓破了胆。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提出是否可以与地方上的叛乱世家和谈,做出一些让步,以换取他们出兵共御外敌。
“荒唐!”
甘露殿内,李世民一拳砸在临时换上的新御案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他双目赤红,这几日他几乎没有合过眼。
房玄龄和杜如晦也是一脸凝重,愁眉不展。分兵平叛,则北方边境空虚,无法抵挡突厥大军;集中兵力御北,则内乱会愈演愈烈,动摇国本。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中,李承乾开口了。
“父皇,儿臣有一策,或可解此危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在这危急关头,这位太子殿下依旧镇定得有些过分。
李承乾一反常态,走到巨大的军事沙盘前,主动请战:“父皇,儿臣请命,总揽平叛御敌之一切事宜!”
李世民一愣,房杜二人也是满脸惊愕。
“胡闹!”李世民想也不想就呵斥道,“你可知军国大事,岂是儿戏!”
“父皇,如今我大唐最缺的不是兵,也不是将,而是‘势’!”李承乾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声音铿锵有力,“内乱之源,在于人心不稳,叛乱者以为朝廷深陷两难,有机可乘;外患之根,在于敌寇轻我,颉利以为我大唐内乱可欺,欲毕其功于一役。故而,此战,当先攻心!”
他伸出手指,在沙盘上那条刚刚完工的,从长安直通北方的黑色线条上,重重一划。
“儿臣提议,不急于分兵。非但不分兵,我们还要将京畿地区最精锐的部队,全部集结起来!就在这条‘贞观大道’上,举行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大阅兵!”
“什么?!”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房玄龄和杜如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敌当前,火烧眉毛了,不赶紧调兵遣将,居然要劳民伤财地搞什么阅兵?这不是疯了吗?
“殿下,万万不可!”杜如晦急道,“此举无异于自示其弱,敞开胸膛让敌人来刺啊!”
“不。”李承乾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一种众人无法理解的自信光芒,“这非但是阅兵,更是一场‘国力展示会’!儿臣恳请父皇,立刻昭告天下。同时,向所有藩属国使节,以及盘踞各地的豪强代表,发出观礼邀请。哦,对了,也别忘了给颉利可汗送一份请柬,请他的使者,也来长安,亲眼看一看!”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一字一顿地解释道:“我们要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叛乱者,亲眼看看朝廷不可撼动的实力,让他们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感到绝望!我们要让颉利可汗,亲眼看看我大唐天兵的赫赫军威,让他掂量一下,自己的二十万铁骑,够不够填这道钢铁长城!”
“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先声夺人,再行雷霆一击!”
整个甘露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世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眼中那股运筹帷幄,视天下为棋盘的强大自信。他忽然明白了。承乾的计策,看似荒唐,实则直指人心最脆弱的地方——恐惧。
许久,李世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准了!”他猛地一拍桌案,“朕,就陪你赌上这一把国运!”
数日之后,一条震惊天下的消息传遍四方。
大唐天子,将在新建成的“贞观大道”上,举行开国以来最盛大的阅兵仪式,并邀请四方来贺。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叛军的头领们感到困惑,颉利可汗更是觉得李世民疯了。但请柬已经送到了手上,无论是出于刺探军情的目的,还是单纯的好奇,各方势力都派出了使者,赶赴长安。
阅兵那日,天高云淡。
宽阔平坦的水泥大道,如一条黑色的巨龙,绵延向远方。道路两旁,是数十万闻讯赶来的长安百姓。高台之上,李世民与李承乾并肩而立,身后是来自各国的使节和地方豪强代表。
“咚——咚——咚——”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战鼓声响起,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潮水。
数万唐军精锐,身着寒光闪闪的明光铠,手持锋利无匹的横刀,排着整齐到令人窒息的队列,踏着坚硬的水泥路面,发出了如同山崩地裂般的脚步声。
那整齐划一的“咔咔”声,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让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紧随其后的,是神臂弩方阵。数千架神臂弩被安放在特制的车架上,黑洞洞的箭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再往后,是数十台如同小山般的巨型投石机,以及上百架狰狞的床弩。这些由工部最新研制出的战争机器,缓缓驶过高台,其庞大的体型和森然的杀气,让所有观礼者都屏住了呼吸。
突厥的使者,一个在草原上素以勇悍著称的部落首领,此刻面如死灰,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稳。他从未想过,人的军队,可以像传说中的天兵一样,拥有如此恐怖的纪律和装备。
而那些被“邀请”来的地方豪强代表,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其中几人,当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对着高台的方向连连叩首,涕泪横流地表示,愿为朝廷平叛效死,家族上下,再无二心。
高台之上,李承乾一身戎装,长风吹动他的披风。他看着下方那股由自己亲手催生出的钢铁洪流,心中没有半分得意。
他知道,这场盛大的阅兵,震慑了宵小,凝聚了人心。
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那条为“基建”而生的贞观大道,即将迎来它作为“军道”的第一次血火洗礼。北方,颉利可汗那已经离弦的二十万大军,才是这场豪赌的最终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