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去吗？”
顾一叶看着屏幕中的信息有些迷茫，明明说好的等他带孙媳妇回家的，明明说好的要抱曾孙的，明明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这么突然呢，顾一叶自嘲的摇了摇头，虽然阿公的期望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了，但是他还是想要让阿公多享几年福的。
他还没有挣到大钱，还没有让阿公过上富足的生活，还没有带阿公坐过地铁、高铁，还没带阿公体验飞机，明明生活在同一个科技勃发的年代，有的人早已翱翔蓝天，而有的人却终日与农田为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要说阿公体验过得，也就只有带他读小学的那几年吧。
顾一叶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他的童年就是阿公阿婆阿太和妹妹几个人组成，现在阿太和阿公都离开了，阿婆呢，还有妹妹呢？
顾一叶以为他可以坦然的面对死亡，受过教育的他知道生老病死只是人之常情，只是真真面对的时候却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有些人往后只能活在回忆之中，而回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模糊，直到淡忘。
顾一叶打开订票的软件，定了明天早上的车票，再跟领导请了几天的假，然后给顾知秋回去信息：
“他们问你我的情况，你就说不知道就好了。”
“这两天也不要联系我。”
与顾知秋道了一声晚安之后，顾一叶便握着手机陷入睡眠之中，这一次他比平时更快的入睡，没有因为这不幸的消息而失眠。
顾一叶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在田野里撒泼，然后被阿公抓了回去，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因为正是播种的季节，田里是有水的，也有那种会吸血的虫。
“哥，好看吗？”小小个的顾知秋穿着崭新的白色连衣裙跑到顾一叶的身边，一脸笑意的转着圈圈问道。
“好看。”同样小只的顾一叶看着公主般的妹妹，由心的称赞道。
“嘻嘻，阿公给我买的。”顾知秋开心的蹦蹦跳跳。
眨眼之间，顾一叶又来到了小学刚放学的路上，顾金言在前面挎着一个粉红色的书包，一手牵着穿着校服的顾知秋，顾一叶在身后背着书包跟着，看着这温馨的场景，不由的笑了笑。
正欲开口之际，眼前的画面忽然变幻，顾一叶看着自己坐在家里的餐桌前吃着饭，顾知秋就在他的身边，对面的蔡小珍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到顾知秋的碗里，笑着说道：“来，秋秋，这是你最喜欢的排骨。”
“谢谢妈妈~”已经初长成的初中生顾知秋甜甜的说道，夹起排骨放进嘴里。
顾一叶不由的看了蔡小珍一眼，蔡小珍翻了翻白眼，但也夹了一块排骨到顾一叶的碗里。
“多大个人还要争宠。”蔡小珍嘟囔着。
顾一叶尴尬的笑了笑，感觉自己有些孩子气了，想要开口，但场景又一次变幻。
不在家里，不在学校，顾一叶看了看四周，像是在一个游乐园里，顾一叶正打量着，一道悦耳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哥~”
是妹妹甜甜的声音，顾一叶露出笑容转过身，却看见顾知秋牵着一个男孩的手，顾一叶瞪大眼睛看着那一缕黄色的毛发，画面悄然破碎...
“呼...”
顾一叶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大口的呼吸着，梦里的记忆逐渐消失，但是依旧残留着一种不好的感觉，他记不清梦里梦见什么了，只剩下残留的碎片，顾一叶回忆了一下，只记得黄色的毛发，顾一叶皱着眉头，他讨厌黄毛。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晨六点了。没再继续睡觉，顾一叶到洗手间洗漱了一下，便穿好衣服走出了屋里，关上屋门在楼下吃了个早餐，随后打了个车到车站，距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顾一叶也不着急，就在等候区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等着。
“开往.....次....列车...即将进站...”
听到广播的提示音，顾一叶才缓缓的进站，乘车，直到到站，出站。
没有回家，顾一叶直接打车到了火葬场，整个城区只有这一个，毋庸置疑的，到了地方之后也没有进去，就在大门外的大树边静静地站着，等待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时间慢慢流淌，顾一叶心里没有焦急，只有一种淡淡的平静感，太阳越来越高，一辆辆车经过，直到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车牌号，顾一叶往树后靠了靠，注视着两辆车经过，看着熟悉的人影下车步行，直至消失不见。
没一会儿也有陆续熟悉的却叫不出名字的人影在门前下车，走进大门，顾一叶默默的在树后看着，看着人来人往的大门，面露悲伤的很多，谈笑风生的也不少，这扇门就像是一道生与死的交界处，有人坦然面对，也有人措手不及，顾一叶看着人流，不由得对自己发问，他可以坦然面对吗？
答案是不能。
当顾一叶看到那张黑白照片，当顾一叶看到那个椭圆的骨灰罐的时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他不知道阿公最后的样子是怎么样的，他不知道阿公在弥留之际有没有想念他，他不知道阿公有没有责怪他，责怪他没去见那最后一面。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看着车辆缓缓离去，再也支撑不住站了半天的腿脚，缓缓的蹲下身体，扶着树干任由着自己的泪水打湿泥土。
“何事落到这收场，枯死在你的手上...”不和谐的手机铃声从裤兜里响起，顾一叶擦了擦眼角的流水，从兜里拿出了在震动的手机，按下接听键，有些沙哑的问道：“怎么了？”
“你那个客户成交了。”
“嗯...”
顾一叶挂断电话，看着车辆离去的方向，逝者已逝，他不能沉浸在哀伤之中，他必须要往前走，虽然不知道妹妹能不能承受住压力，但是不管如何他都要让自己变得更好，不仅是为了妹妹，他想，阿公应该也会希望他过得快乐的吧。
顾一叶最后看了一眼车辆离去的方向，慢慢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