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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血槿 三

作者:九盘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望山岳领着唐雨往谢府去,一路听她将宫中发生的事说完,又好奇地接过那只古怪铁匣翻来覆去地看。


    铁匣上除却纹饰凹凸不平,全匣既无锁孔,也摸不到任何关窍,仿佛天生一体成型,本就不存在开启之法。


    “所以,圣上便命你与师兄一道去蜀中唐门?”他将铁匣递还,仍有困惑,“虽说唐门善制暗器,可若论机巧,当世第一,不该是洪都的天机阁吗?”


    唐雨一怔。她的身份在许多人眼中早已暴露,反倒叫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心思单纯的望山岳,不仅不知她女儿身,甚至还笃信自己只是江湖游医。


    可她一时又不知从何解释,只得暂且含糊带过:“我与唐门有些渊源,日后再与你细说。而此去蜀中,其一为解匣,其二还为解谢行征身上之毒。”


    当然,还藏着第三个理由:南疆人曾现于蜀中,或许顺着其中线索,能再补全部分棋局。


    “既如此,便让我随你们一道。”望山岳停下脚步,正色道:“如今师兄中毒,筋脉被封,你们又身负这南疆密匣,此行必定危机四伏,总得多个能出手的人护着。”


    唐雨并未拒绝,毕竟无论是铁匣、血槿,甚至谢行征,如今皆是南疆的目标,路上多个帮手,终归是好事。不过,她又想起一路走来的另一人。


    “那萧方椋呢?今日竟都未曾见他。”


    望山岳闻言,肩头瞬间塌了下来,神色黯然:“你不知,阿椋家规矩极严。当初能随镖队去夏南,也是师兄出面,萧公才勉强答应。此次为寻你踪迹,我们闯入瑶华阁,闹得满城皆知。萧公那老古板,怕是恨不得拿藤条抽断几根,又怎会再许他随我们去蜀中。”


    唐雨闻言不由皱眉,忧色爬上眉间:“他状况如何?此事因我而起,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挨打。”


    “阿椋没事。”望山岳连忙摆手,安抚道:“昨夜我偷偷溜进萧府看过。他爹只罚他跪祠堂,我特意带了吃食和软垫,替他守了一夜,没让他饿着,也没叫他困着。”


    说着,还抬手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臂膀:“若还像小时候那般动用藤条,我肯定第一个护上去。”


    唐雨有些意外。原以为萧方椋身为内阁大学士之子,又自幼有天才之名,这般翘楚之辈,平日又一副矜贵傲气的模样,应是家族骄傲。却未曾想,竟也逃不脱礼法与苛责?


    她将疑惑问出,望山岳立刻撇了撇嘴,也极为不满:“学士府也不知哪来的标准。要知阿椋自小就是我们学堂里最聪明的。那时才五六岁,我们都整日贪玩,他最小,却能一板一眼坐在案前,昂首挺胸地念一日学。”


    说起旧事,他眼底闪着亮光,记忆仿如昨日之景,轻易便能浮现。


    阿椋入学第一日,望山岳就注意到他。


    因为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明明小身板好似风一吹就倒,却偏将背挺的比戒尺还直,端着一本比脸都的书,小手许久翻过一页,不紧不慢地读着,从容而优雅。


    得益于学士府的启蒙监督,哪怕比起大几岁的学子,小方椋都更显沉稳早慧,一点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如今的萧方椋谦雅俊美,年幼时却像个白玉雕成的瓷娃娃。


    望山岳都看呆了,好奇凑过去看漂亮娃娃手上的书,彼时他不识多少字,只觉得书上密密麻麻似蚯蚓般,看得他头晕。


    他试图搭话,却被冷冷扫了一眼,对方又将注意力放回书页。


    可望山岳天生就没眼力见,看不出别人不想理他,竟以为他不太会说话。于是仍日日凑在他身边,兴致勃勃地讲昨天抓鱼,今日擒蛇,还有林间捕的虫子。


    直到有一次,他将一只大天牛放到小方椋眼前,原本波澜不惊的粉白小脸,立刻被吓得铁青,手里的书狠狠砸到他脸上。


    “过分!”小方椋气急了,可自小被礼教束缚,一时找不到骂人的词,只能奶声奶气地呵斥,竟显得可爱极了。


    望山岳像捡了宝似的,喜滋滋惊叹:“你会说话呀!”


    学堂里,萧方椋因年幼,行事又过于成熟,性子孤冷,身边并无朋友。可却从此时开始,望山岳成为了他身后赶不走、骂不跑的存在。


    毕竟,在镖局长大的望山岳,从未见过这般漂亮,浑身金贵到怕碰一下就碎了的小娃娃。


    而且,他还只和自己说话诶!


    得益于缺根筋的脑子,望山岳不仅不觉得小方椋嫌弃他,还觉得整个学堂,他竟只与自己说话,自然是只把自己当朋友。


    笃信夫子说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于是望山岳加倍对他好,这日子一久,都渐渐习惯,当萧方椋读书时,望山岳在旁打瞌睡胡闹,即使常被支使翻书递笔,也是乐得当差。


    望山岳第一次发现萧公打阿椋,是那日他发现小娃娃没端着书,而是放在案上,虽似往常般慢慢翻着页,可掌心内扣,动作有些奇怪。平日憨憨地他,却当即察觉到不对,硬拉过那小手。


    打开掌心一看,红肿的伤痕交错,不知被打还是被抽出来的,有些都似要渗出血来。


    望山岳当即怒道:“这是谁打的!我替你打回去!”


    萧方椋别过脸,竭力维持着小小的冷傲,却终归年纪太小,声音里透出丝压不下的委屈:“我爹。”


    望山岳当即就蔫了,问:“你爹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没有将《名贤集》背好。”


    望山岳愣了一下,满脸茫然:“那是什么?背不下来又怎样……”


    小方椋冷冷瞪了他一眼,便再没理会。即便后来望山岳偷溜回家,取来药给他敷上,他也依旧傲骨铮铮,一声不吭。


    后来,等小山岳回去问了家里人才知,那本《名贤集》竟有数千字。对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而言,光认全字已是不易,竟还要全数背诵。


    这等要求,该有多荒唐无理。


    可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才渐渐明白,还有比之更荒诞的。


    《蒙求》、《诗经》,甚至《论语》,短短数年间,萧方椋全都倒背如流。可每次在家中,未得父亲满意,换来的便是一顿戒尺藤条。


    若非萧方椋自小体弱,想来更多鞭笞都要落在那副单薄的身子上。


    别人家事,望山岳无能为力,只能每次心疼地替他上药,嘴里骂骂咧咧。然后替他端书,按照他的口令乖乖翻页。


    他像个小仆人被呼来喝去使唤,却也正因有他陪伴,那些孤苦与压抑才没将小小的萧方椋完全吞噬。


    而这种苦日子,在萧方椋考入太学,在众雅会上才惊四座,得神童之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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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即使现在,萧公对他的管教亦丝毫未减,要他背负家族荣耀与重担,谨言慎行,爱惜名声羽毛,好为仕途铺路。”望山岳说着,心里却替阿椋憋屈。


    他不知道得多优秀,才能换得萧公几句夸奖。可他眼中,阿椋从小到大,都是最聪明、最出色的。


    唐雨有些怔然。她的父母大概吃过不少苦,所以格外宽容。虽在上学的年纪,她和弟弟一同被送去唐门读书,却从未在功课上有被多加苛责。


    此时,谢府大门已至近前,在踏入前一刻,唐雨忽然回头:“你问问阿椋。若他想与我们一道,就接他一起吧。”


    谢府与她想象中不大一样。青砖石铺就的院落空旷冷清,几乎不见花木点缀,反倒衬出几分将门肃穆森然的气息。


    不远处的廊间,传来轮椅轻响,一道温和却略带沙哑的声音随之传来:“小阿岳来了?”


    唐雨循声望去,只见轮椅上坐着一位背挺拔清直,气质如墨竹的男子。纵使因双腿残疾而略显清瘦,左脸还有道自嘴角延伸而上的疤,却仍能从那双温柔的眉眼间,看出几分与谢行征相似的英气。


    想来,他当年亦是位丰神俊朗的将军。


    其身后,是一名素衣女子负责推着轮椅。她目色冷寒,等推至近前,冷冷在唐雨身上打量一番,才垂下眼睫,不再言语。


    谢行明的目光也落在唐雨身上,淡淡一笑:“这位便是苏大夫吧,您可算来了。”他和善的笑容,却终归因那伤疤,而显得有几分刺目。


    “昨日阿征回来后,一整日都再未出过房门,我着实有些担心。”他说着叹了口气,神情忧虑地望向不远处的屋门。


    “谢大哥莫急。”望山岳忙出言安抚:“昨夜我姐已连夜将血池所用之物问了出来,苏兄今早刚自宫中回来,便改进了方子。今日便能先解去部分毒素。至于南疆蛊毒……”


    他顿了顿,眼角余光扫向唐雨,继续道:“我会与苏兄一道,遵圣命,将师兄带去蜀中医治。”


    谢行明闻言微微颔首,脸上笑意淡去几分,却并不意外,似是早已得知。


    见气氛有些沉闷,唐雨笑着开口缓和:“初来贵府,不知可否请人带我去谢小将军的屋子?山岳手中备好的药材,也该快些熬上才是。”


    谢行明闻言,才忙收起心绪,转头吩咐身后的素衣女子,安排人带他们各自去往应处。


    *


    此时,屋中谢行征正端坐于榻上,坐姿丝毫未有懈怠。


    眼前漆黑一片,筋脉被封,无法运起内力,此刻的他与普通盲人无异。


    即使灵敏的听觉尚存,仍能捕捉到窗外清脆鸟鸣与屋外轻微的走动声。可缺了内力调息,那些潜伏体内的旧伤,却再度于体内肆虐起来。


    痛楚微弱却难以忽视,沿着脉络蔓延开来,叫他呼吸都紊乱几分,不得不专注心神克制。


    如今的他,不知该凭什么去破这南疆迷局,又该如何保护身边之人。


    就在疲惫压上心尖之际,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些纷杂思绪。


    未及开口起身,房门已被人自外推开,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中。


    “让我来看看,是哪位病人,连门都不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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