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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怜悯(修)

作者:李般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三年前靖国公府出事,薛鹞便未曾听人这般唤他——


    延云公子。


    这个称呼既熟悉又陌生。


    这如同一枚生锈的钥匙,突然插进记忆的锁孔,转动时发出涩滞却又清晰的声响。


    一瞬之间,将他拽回从前。


    当时靖国公府势大,作为幼子,他不得奔赴边境,只得与京中同龄少年日日聚在八仙楼舞文弄墨,日子久了,也混出了名字,京中人人唤他延云公子。


    第一次见卢丹桃便是在那,当时她为了打听裴棣去向,而径直来到他面前,张口便问:“薛三公子,你可知裴哥哥何在?”


    被旁人笑问之后,她还硬撑着颜面解释:裴棣与他素来不和,裴棣若不知所踪,那他一定知道。


    怯生生的,像是生怕与他们这些男子多出一丝接触,却因不得不为情郎出头,而勇闯狼窝一般。


    与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卢丹桃,简直判若两人。


    薛鹞目光掠过她故作高深的表情,以及她那左右衽穿反的衣衫。


    再想起方才她那撒泼模样,一时间,心中竟有些难言。


    失忆,真能让人有如此大的变化?


    亦或是,她本性便是如此?那裴棣是看不出还是受得了?


    “咳咳。”


    头顶上传来卢丹桃刻意清嗓的声音。


    薛鹞回神,忍了又忍,实在不愿再面对一次方才失控场面。


    他只得扔掉手中树枝,缓缓起身,声音略冷:“那便请卢姑娘说说,这人的身份究竟是谁?”


    “诶~莫要着急。”卢丹桃忽略他的突然冷淡,左手微抬,调整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带着范儿,拖着腔调缓缓问道:


    “你先告诉我,这具尸体是男是女?”


    薛鹞:……


    他垂眸,瞥了一眼那具显然为成年男子的尸体:“此人为男。”


    “嗯。”卢丹桃抬手摸了摸下巴,“那此人,是否断了一臂?”


    薛鹞视线随之落在那只空空如也的左臂上,又转向卢丹桃,只见她微扬着下,远眺虚空,一副蹙眉沉思又像是胸有成竹的摸样。


    他面无表情,心下划过一阵无语,却仍配合着答:“显然。”


    “死者已经死去多久了?可看得出?”


    “七天左右。”


    “如此,便对了。”


    卢丹桃回过头,对难得配合的薛鹞,点头示意表示了赞许。


    而后,她目光象征性地、速度极快地掠过地上的男尸,左手往裤兜往裤兜一插——


    没兜。


    卢丹桃目光一滞,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手叉在腰上。


    右手食指朝前,眉头微蹙,小脸紧绷而认真,一字一顿:


    “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


    “真相只有一个。”


    她特意停顿两秒,等到薛鹞探究目光投来,才才慢悠悠说出结案陈词:


    “此人,应该是朝廷中某个组织里的紧要人物,比如……”


    卢丹桃犹豫了一下,狄仁杰里面是内卫,那这里就是——


    “鹰扬卫。”她说。


    薛鹞一怔,忽略那句他听不懂的话,全副注意力放在她的结论上:


    “你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很简单。”


    卢丹桃伸出食指,先点自己额心,再伸至两人之间,摇了摇:


    “首先,这个地方荒郊野岭,我们一路走来,草都比我们高,一般人怎么会来这?”


    “其次。”


    她竖起两个手指,比了个二:“死者为男性,虽然看不出他样貌如何,但单看衣着,也不像是寻常入山打猎的猎户。”


    “而且。”她又比了个三。


    “你方才戳他肚子的时候,我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肚子有好几个大伤口,凶手都要捅死他了,捅死直接抛尸荒野,过段时间尸体腐烂或被野兽吃了,也就没事了。”


    “何必要砍下他一只手臂?砍手可死不了人,必然是为了毁掉他手臂的某种标志。”


    卢丹桃摇头晃脑,“所以,综上所述。足以断定我刚才的推断合情合理。”


    她竖起食指,往前一点,轻声说道:“我猜,也许案发的经过是这样子的——”


    “裴棣。”


    “身为鹰扬卫指挥使,早就对皇帝不满,所以他私下训练私兵,勾结北蛮,借着鹰扬卫的便宜行事,在这深山之中,建立一个独立王国。”


    “就等着时机一到,就率兵南下,直取狗皇帝的项上人头。”


    “谁知,竟然这阴谋竟然会被某位仁兄发现,混乱而又巧合之下,这鹰扬卫的重要人物,也就是这个死者,就被杀了,然后尸体上被绑上了尸体,抛、尸、河、中!”


    卢丹桃抑扬顿挫说完,感觉自己脑中一片清明。


    连起来了,全都是连起来了。


    她虽然没救下男主,但龙傲天不会死,所以他肯定还活着,说不定就是在这山里某个角落苟着发育。


    而他,肯定是在猥琐发育的时候,发现了裴棣的秘密,然后单枪直入,偷了裴棣水晶。


    然后,他就靠着裴棣的装备,开始组装起自己的力量。


    肯定是这样,错不了。


    那就跟分析文连起来了。


    那她还有机会!发大财的机会!


    薛鹞这个狗脾气,她还需要受着么?


    不用!


    嘿嘿。


    薛鹞听完她的分析,心中无语又惊讶。


    无语的是,前两点,她只不过是把显而易见之事重复一遍,竟还能摆出那样高深的模样。


    而惊讶的是,她最后的推论,居然有理有据,听起来还很是合理。


    这个尸体腰腹间的伤口证明其必然是与军中有关,而目前,鹰扬卫权倾朝野,兵器制作之权,自然是落在他们手上。


    至于标志,鹰扬卫左臂之上也确实有飞鹰图案。


    ——这还是他当时被囚地牢时偷听得知。


    只是,她又是从何处得知,又从何处习得如此推理之法?


    他很是记得,卢丹桃痴恋裴棣,还曾被京兆府尹制止过,但因其太过娇惯女儿,最终妥协了才开始为裴棣铺路,在被同僚问起时回答说,因女儿家娇弱,不愿其为生途思虑,只盼寻一赘婿,能好好照料女儿一世。


    而当时的裴棣还是侯府中最差的庶子。


    这段过往还是后来他与靖国公府作对后,薛鹞才挖出来。


    他看向卢丹桃:“这种判断方法,你从何处学会的?”


    京兆府尹有教如此手段?


    卢丹桃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家是做什么的?京兆尹。”


    首都公安局长啊,查案?那可是专业人才。


    薛鹞哦了一声:“所以,你爹曾经还教你如何查案?”


    卢丹桃一顿,这个语气…好熟悉。


    她抬头偷偷打量薛鹞,只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似乎在打量,又似只是寻常注视。


    等等,这王八蛋不会在套话吧?


    薛鹞这个NPC,跟裴棣是死对头,那肯定也认识她这个裴棣前任。


    这个王八蛋本身就像得多疑症似的,万一她说错一句,他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


    万一看出她不是本人,觉得她对裴棣压根不了解,那他还不一刀给她剁了?


    裴棣正在追过来,她又不认识别人…


    可她确实对原主一无所知,刚穿来原主就死了,还没继承记忆。


    剧情线吧,原主就是全书不到两句话的NPC,根本没提过她的家庭氛围。


    分析文吧,可能因为分析大佬都是男的,也可能因为原著就是男频,所以…


    某站上那么多篇分析文,几乎全在分析男性角色,连这本书的女主都没怎么聊到。


    每次一提女主,就是她家世多牛、如何给男主助力。


    女主都这样了,她这个npc就更别提了。


    不行,她不能顺着这个话题说,她得扯开:


    卢丹桃随口瞎编:“那没有,那是我曾经在我爹书房翻阅过一本书。”


    “什么书?”


    “……胖灵传。”


    薛鹞似乎来了兴趣:“哦?这书讲了什么?”


    卢丹桃痛苦面具:“大概就是讲一个神人,深得女帝信任,带着他的侍卫到处破案的故事。”


    薛鹞一脸恍然:“原来如此,卢姑娘果然是博览群书。”


    卢丹桃放松下来,一脸谦虚:“好说好说。”


    别的不说,神探狄仁杰她可是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好吧,台词她都差不多会背了。


    “但尸体上并无捆绑重物的痕迹。”薛鹞朝尸体腿部扬了扬下巴,我家中曾教过我验尸之法。”


    他说着,嘴角扯出一丝讥讽。


    当年薛家为保家卫国,将族中子弟培养得文武兼修技能俱全,连这世人嫌弃的验尸之法也学了个全,生怕会因各种原因坏了军情。


    谁知学得多会得多,错得多,也死得快。


    薛鹞隐着冷笑:“若尸体曾被捆绑重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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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会留下深色瘀痕。但这具尸体上并无此类痕迹。”


    因此,薛鹞更倾向于尸体是从上游某处漂来,而抛尸源头,或许正是父亲口中那处“桃源”。


    如今回想,父亲一再叮嘱,他若是来到寿州,必要前往桃源之处看看,是否别有用意?


    是像他推断的那样,与旧部有关?


    还是如卢丹桃所推理的,与鹰扬卫有关?


    卢丹桃一愣:“没有痕迹?”


    这个常见的鉴定方法她也是知道了,要是有绑东西就必然会有瘀痕。


    薛鹞点头:“许是你看错了,并非往上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卢丹桃斩钉截铁。


    她挥舞着手臂,努力模仿尸体漂浮的模样,“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他翻着白眼,直直飘上来的。”


    见薛鹞神情还是不信,她忍着恶心与嫌弃,也折了根树枝撩开衣物——


    上面确实只有青白皮肤和斑斑点点的尸斑。


    除此之外,她什么瘀痕都没看到。


    真不可能。


    但她绝不会看错。


    那一幕的印象太深了,她估计等她七老八十了,还能跟孙女仔细唠唠奶奶当年。


    可这是到底怎么回事?


    要让物体在水中垂直浮起,通常只有几种方法:


    第一,用绳子或其他牵引物绑住,从水下拉起来。


    但这不可能,她和薛鹞都在水上,没看到任何线缆。她又不是穿进柯南里,总不会什么钓鱼线吧?


    第二,尸体原本绑着重物,比如石头。时间久了重物脱落尸体失去压制自然上浮。


    但尸体上没有见到有痕迹,而且那样也不可能是垂直浮起。


    第三,那就是水的自然浮力。


    当人的重量比水重,往下沉,反之就会往上浮。


    可这个尸体,按照薛鹞的说法,死了有差不多七天了,要浮早该浮了。


    怎么刚好是她下水洗澡了才飘起来呢?


    总不能是只有她才能解开封印吧?


    拜托,但这又不是奇幻文,开什么玩笑。


    那么,既然她没问题,尸体也没问题。


    那就只能是——这水有问题。


    薛鹞立在她身后,注视着她急匆匆跑向河边的身影。


    那张小脸上只有专注,早先对尸体的恐惧已荡然无存。


    确切地说,自从得知那只是普通尸体,而非她所说的禁婆之后,她就只剩嫌弃,不见害怕。


    她半俯着身,凝视河面。


    河边微风吹过,卢丹桃的发髻在沐浴之时早已解开,满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肩头。


    风吹发丝,露出那粒鲜艳欲滴的眉心痣。


    薛鹞凤眸微眯,目光牢牢锁在那张芙蓉面上。


    这张脸与他记忆中见到的卢丹桃一般无二,但同样的五官,却因流露出的神情不同,而让他恍觉是两个人。


    他当年所见,是娇贵清艳的京中贵女,配上那颗痣,像是被仙气熏染而长,却被尘世情爱所扰的堕凡桃仙。


    而如今的卢丹桃,小脸紧绷,神色专注,让他觉得生机勃勃,有种从内之外的光。


    失忆。


    难道能让人有如此大的变化?


    卢丹桃不知薛鹞心中所想,她脑中的CPU正在高速运转。


    她绝对不可能看错。


    刚才水里有什么?


    有她,有水,有尸体。


    她下去了,水动了,尸体……也跟着动了。


    可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动呢?


    偏偏是等她——


    卢丹桃猛然睁大眼——


    她知道了!


    “我知道了!”她蓦地回头,“是水的密度!”


    “水里的密度不一样,这里面有两种水!”


    薛鹞眉头微抬:“密度?不一样?


    “两种水?”


    卢丹桃原本因豁然开朗而熠熠生辉的双眸,在触及薛鹞那略带迷茫的表情时——


    顿时更亮了。


    可怜的古代人呐。


    可怜的拽哥。


    她怜悯地想,什么白月光,什么惊才绝艳。


    古代男子就是如此好混,连她这个普通女大都比不上。


    “就是……”


    她在脑中搜刮了一番,换上一循循善诱又掩不住兴奋的语气,问:


    “就是,你知道,河水不犯井水吧?”


    薛鹞:……


    她这如教小童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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