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
这两个字,在卢丹桃短暂的十几年人生里,听了无数次,从她有记忆开始,这两个字就像影子一样跟着她,缠绕在她耳边。
有时轻飘飘的,有时沉甸甸的,但大多数时候,都像风中落叶,说了,也就散了。
如果硬要说出一个作用,那大概就是镇定剂或者是亢奋剂吧。
比如学习太累想放弃,老师安抚:坚持住,快了,等高考完就轻松了。
又比如小时候她问爸妈什么时候回家,他们隔着一个电话匆匆一句“快了”,然后就没有下文,等下一次见到,那也是下一次的“快了。”
薛鹞说出来这两个字,在卢丹桃听来,也是一样的。
她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只是,她很好奇——
她抬起头,望向身旁的少年。他站得笔直,眉眼间凝着一股说不清的笃定,仿佛对这荒山野岭了如指掌。
他这个样子…真的好像他才是穿书的那个。
一个早死的NPC,他一天天究竟从哪来的自信?
“这架势,搞得跟他来过这深山老林似的。”她垂下头,低声嘟囔。
薛鹞:……
他确实没来过。
但那棵老松树,却在他幼时的记忆中反复出现。
薛家军势大,薛家三子中,唯大哥二哥常年驻守边关。
而父亲、长姐同年幼的他,则一直留在京都。
父亲征战半辈子,京都对他而言犹如鸟笼一般,平日为消遣冗长岁月,最爱他讲述壮年往事。
不讲赫赫战绩,不讲生死惨状,唯独爱讲一桩看似微不足道的旧事——
年轻时的靖国公当时也如薛鹞此刻一般,被北蛮人一路追击,迷失在深山之中。
而北蛮人占据边境已久,对此处地形极其熟悉,就在他走投无路之间,一棵歪斜的老松闯入他视线之中。
靖国公恍惚之间,误以为是仙人指路,便顺着树枝歪斜方向跑去,结果误打误撞躲过北蛮人追击,又寻得溪流,一路直走,竟遇见山林人家,在其帮助之下,绝境逢生。
重回军中,最终将北蛮逐出寿州境内。
父亲之言刻在他心底。
他从未踏足边境,心中却早已对这片土地勾勒过千遍万遍。
就在靖国公府出事之前不久,父亲还与他说,若是他能到边境去,一定要到小猫山中去看看。
那一处有父亲亲手搭建的草屋。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最终还是到了这。
这,便是小猫山、瘦狗岭,
——当年父亲曾经误入之地。
再往前走,会遇一道山中溪流,那件草屋便是位于溪边。
虽然多年过去,草屋是否尚在,无人可知。
但裴贼等人所得到的小猫山中残留薛家旧部踪迹的消息,也许他能在那草屋中找到线索。
但是。
世界上有句话叫,理想是美满,现实是骨感。
也有一句话叫隔山跑死马。
两人从晨曦微露,一直走到日头高悬,才勉强走到老松树附近。
松树自石壁裂隙中横生而出,无疑是薛鹞记忆中父亲所描述的模样。
可树下却没有半点草屋痕迹。
薛鹞皱了皱眉,往前走了几步,打算仔细查探究竟。
却不料身后之人未曾跟随他步伐,而连带他的衣襟被那双小手扯到歪斜。
他顿住脚步,正想回头让她放开自己的衣摆,却忽然察觉,她似乎已经很久没吭声了。
他转过头,只见卢丹桃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软绵绵地耷拉着脑袋,发髻不知何时粘了根枯草,正随着她无力的脚步一下下晃动。
他抬手推了推她的肩,“你…”
话未说完,就见她猛地抬起头来。
小脸上脏兮兮的,嘴唇有些发白,一双杏眼红通通的,表情很是绝望。
薛鹞眉心一跳。
紧接着,就听到她带着哭腔大喊:“我们走了这么久!究竟要去哪啊?!”
“我好饿……”
“我走不动了……”
卢丹桃抽了抽鼻子,拉着薛鹞的衣摆,就着力度往地上一坐。
她现在已经无法思考地上会不会有蛇虫鼠蚁了,反正她要是饿死了,也会发烂发臭,最后成为一堆白骨。
薛鹞被她扯得身子一歪,衣襟散开些许,露出了清晰的锁骨。
他耐着性子,弯下腰,将她紧攥自己衣摆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卢丹桃任他动作,也懒得挣扎,只腾出最后一点力气,狠狠拍开薛鹞的手,收回來搭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垂着头一声不吭。
薛鹞怔了怔,看向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背,目光缓缓移至少女脸上。
日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照亮她脏兮兮的脸颊。
那上面灰一块、黑一块,显然是她之前用袖子胡乱擦汗的结果,甚至还蹭上了一道明显的泥印。
她眼皮无力地垂着,咬紧双唇,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看起来可怜得要命。
薛鹞沉默地移开视线,直起身,顺手拈掉她发间那根枯草,转身离开。
卢丹桃动也没动。
走吧,爱走不走吧,反正她也走不动了,就让她一个人在这发烂发臭。
她真的好饿。
昨天早上离开药铺以后,她只吃了一碗面,两个肉包子,接着就开始了这场铁人五项的极限运动。
她真的不是在参加奥运吗?
也没人说穿书后会这么惨啊…
她明明熟读分析文,她明明是这个世界的先知,她最差也能混个国师。
结果现在像贝尔一样在荒野求生。
她用力咬紧唇瓣,抿紧嘴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当初就直接从京都逃去江南,找个村子隐姓埋名算了。
或者是,昨天就干脆让裴棣强取豪夺算了,起码吃得好睡得好,总比饿死在这深山老林里强多了。
卢丹桃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野草,咽了咽口水,双手捂住肚子。
突然眼眶有些发热,她拼命眨眼睛,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呜…她一个和平时代出生的,半点苦没吃过,结果穿书后反而要吃草。
就在她颤巍巍伸出手,打算揪几根草叶塞进嘴里充饥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到她眼前。
手掌宽大,指节清晰,上面托着好几颗红润润的野果。
她愣愣地抬头。
手的主人见她没反应,又将手往前递了递。
这下卢丹桃终于回过神来。她盯着果子咽了咽口水,目光慢慢移到薛鹞脸上,哑着嗓子问:
“……这果子有毒吗?”
薛鹞:……
他默默吸了口气,拈起一颗果子放入口中,当着她的面,“咔嚓”一声咬了下去。
声音清脆,汁水浓郁。
卢丹桃眼睛一下子睁圆了。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个,随便擦了擦就塞进嘴里,
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迸开。
她囫囵吞枣般连着吃了两三颗,直到冰凉的果肉实实在落进胃里,那强忍了许久的眼泪也随之滚下。
“呜……”她一边吃一边含糊地哭,“好好吃…”
以前卢丹桃看中华小当家的时候,觉得实在是太夸张了,也就是动漫里也会有这种好吃到飙泪的情况。
但现在,她便啃果子便流泪,一只手拿住野果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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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里放,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正在忙碌地擦眼泪。
要不是她嘴巴没空,她都想把中华小当家的主题曲给唱出来。
薛鹞看着她那张泪痕和灰尘混杂得乱七八糟的小脸,心里一阵无言。
他将怀里剩下的果子也全都掏出来塞进她手中,自己只留了两三个,起身道:“吃了有力气就走吧。”
“去哪啊?”卢丹桃慌忙把果子兜进衣襟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和腿上的灰,又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没有惹上虫子,才连忙跟上薛鹞的脚步,“我们究竟要去哪啊?”
前面的少年却根本不搭话。
这人怎么跟没长嘴似的!
卢丹桃握着果子捏紧拳头,朝他隔空挥了挥拳。
……算了,看在他给自己找了吃的份上,暂时不跟他计较。
薛鹞停在那棵老松树下,目光仔细扫过四周。
父亲曾说,当年他是靠着这棵老松树上的一根特殊指向的歪枝,才找到了那条救命的溪流。
可如今那根树枝所指的方向……分明是一面坚实的山壁。
一面山壁,如何救命?
他朝前走了几步,正欲细看,脚下却陡然一空。
薛鹞整个人失去平衡,猛地向下坠,野草和断枝刮过衣襟,发出飒飒急响。
正埋头啃果子的卢丹桃闻声抬头,只见刚才还站在那里的薛鹞,竟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腾地一下冲了过来,顺着刚才薛鹞站在的位置往下看,才发现这竟是一个隐蔽的陡坡,坡上草木被明显压垮了一片。
她急忙探头朝下喊:“延云?”
“你在下面吗?”
短暂的沉默后,底下传来他沉闷的回应:“嗯。”
薛鹞晃了晃被微微撞到的头,眯起眼睛看向眼前这间已经崩塌的草屋。
面无表情地隔空与卢丹桃说道:
“你就在上面待着。”
卢丹桃回头望了望四周,虽日头已经出来,但林子极深,她还是觉得阴森森的。
树叶时不时飒飒响,她总害怕是裴棣带人追了过来。
她现在吃了点东西,恢复些理智,先前那些“宁愿被裴棣抓回去”的破罐破摔的想法已经随着眼泪流走了。
被他抓走那肯定是不行的。
先不说她不能忍受这种囚禁,就说她现在顶着的是原主的身体,那可是原主的灭门凶手,她要是跟裴棣混在一起,也太恶心了。
当然以上还是次要的。
她往下探了探身子,最关键的是——
万一这个王八蛋不上来呢?直接走掉了她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非常果断地朝下喊:“我下去找你!”
“?”薛鹞猛地抬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狼狈摸样,连忙从地上爬起,口中制止道:“你别下来。”
卢丹桃置若罔闻,她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把怀里剩余的果子往衣襟深处塞了塞,确保不会掉出去。
然后伸手抓住一旁一簇看起来颇为结实的野草,试探着将脚踩向坡面,想要慢慢滑下去。
谁知她刚移动了两三步,被她抓住的野草就已经撑不住了。
“啪”地一声,草茎断裂。
卢丹桃惊呼一声,整个人顺着惯性从斜坡一路往下飞快跑去。
薛鹞从地上刚爬起,就听到头顶一阵急促的风声和草叶摩擦声,他下意识抬头,却只见一道娇小身影急速放大,根本来不及闪避。
“啪!”
卢丹桃结结实实撞进他怀里,巨大的冲力让两人双双摔进深草之中,又控制不住地沿着一道更为陡峭的斜坡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之间,两人紧紧相拥,脑中划过一个相同的念头——
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