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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仙童

作者:李般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逆贼藏于山林农家之中,被囚时间短则五日,长则一月。”裴棣轻声重复着。


    他将身上玄色外袍仔细脱下,递给听风。


    听风恭敬接过,低声问:“主子,可是发现蹊跷之处?”


    裴棣嘴角扯开一抹残忍的弧度:“有两只穿粉衣的老鼠……钻进来了。”


    山林农家之人不会舍得花钱在粉衣上,在牢中囚禁时日已久,衣服也不可能还呈现出粉色。


    他方才入地牢之时,无意间曾在其中一间牢房中见到了两具粉色的身体。


    让他瞧瞧,是谁呢?


    裴棣随手抽出旁侧士兵腰间的佩刀,刀身映着幽暗火光,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他步伐沉稳,却带着迫人的杀意,直直走向地牢入口附近的甬道。


    黄有才小跑跟上,心惊胆战地看着裴棣目光扫过一排牢房,又倏地转向反方向的甬道。


    他满心惊疑,却半个字不敢问,只默默跟随裴棣走向另一条甬道。


    黄有才心里砰砰直跳,眼睛四处扫射,生怕被裴棣真的找出他口中身穿粉衣的“老鼠”,又怕裴棣没揪出那“老鼠”,反而把他平日玩腻的“物件”给找出来了。


    到时候估计他性命堪忧。


    甬道幽暗,唯有火把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忽而,一阵整齐而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甬道那头传来,直直敲在她心头。


    卢丹桃死死攥着手,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将半边脸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透过前方尸堆的缝隙,屏息向外窥视。


    脚步声越来越近,丹桃的心越发跳得厉害。


    终于,几道被火光拉长的影子,扭曲地投在斑驳的石壁上。


    其中一道影子修长挺拔,手中握着一柄长刀,正一步步…朝他们目前藏身的牢房逼近。


    卢丹桃吓得紧闭双眼,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实在不敢看。


    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门,被打开了。


    裴棣高大的身影弯腰而入,靴底踏在污浊的地面,目光凉凉看向牢房最暗处那两道紧紧依偎的粉色身影。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句审问。刀尖轻扬,带着破空之声,狠辣决绝地捅向其中一具的心口!


    “啪。”


    穿着粉色衣裙的身体应声倒地。


    露出一张早已青紫僵硬的死人脸庞。


    啧。


    裴棣嘴角轻扯,带着几分猫捉老鼠般的嘲弄,跑得倒快。


    有意思。


    他目光漠然扫过牢房内堆积的其余尸体,刀起刀落,几颗头颅骨碌碌滚落。在污血喷溅前,他已利落地直身,退出了牢房。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尸臭,从隔壁牢房扑面而来。


    卢丹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死死咬住唇才没呕出声,她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缓缓睁开一条缝。


    吓死她了!


    卢丹桃目光往裴棣握住的那把长刀一扫,


    差一点。


    差一点,头掉地上的就是她了。


    幸亏男主够机智,猜到裴棣对他们穿的粉色衣服起疑,想到和尸体互换衣服,又藏在隔壁牢房的尸体堆里,才逃过这一劫。


    卢丹桃无声赞赏着,不然怎么说男主和反派能斗到最后呢。


    拽王的脑回路果然是相同的。


    卢丹桃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正想回头给薛鹞来个劫后余生的隔空击掌,甬道里却又传来裴棣冷冰冰的声音:


    “黄大人。”


    她心头一紧,悄悄抬眼望去。只见裴棣随手将染血的长刀抛给侍卫,轻拂衣袖,仿佛在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抖着身子跑过来的黄有才:“去,把你搜罗出来的薛家逆贼,一个不少,都带到本官府中。”


    他视线一寸寸刮过四周阴暗的牢房,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本官要好好审一审。”


    黄有才垂眸,眼中划过一抹惊喜,不敢相信裴棣居然会选择将人带走,天知道他方才多恐惧他的东西被翻出来。


    卢丹桃眼中也划过一抹惊喜,不敢相信裴棣居然就这样撤退,她高高竖起耳朵,听着黄有才吆喝着将另一头牢房中的几个人拖出,抬上担架。


    又听着一群人的脚步声和交谈声逐渐走远,直到地牢恢复死寂,墙上的火把又“啪”地爆了个灯花。


    她还是不敢相信,裴棣就这样轻易走了?


    她凝神细听片刻,听见薛鹞推开尸体起身的声响。她才一个咕噜从地上爬起,手忙脚乱地扒拉着身上那件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外衣。


    也不知道这衣服沾上过什么,有多少细菌,一想到自己身上可能会有蠕虫在爬,卢丹桃就头皮发麻。


    “别脱了。”薛鹞薛鹞已敏捷地从藏身处钻出,弯腰走出牢房,瞥了一眼她狼狈的样子,“那套粉裙,目标太显眼,绝不能再穿。况且,都脏了。”


    卢丹桃顺着他目光看向隔壁,满地狼藉的碎尸,连同她那身原本鲜亮的粉裙也染上泥泞血污。


    她干呕几声,整个肩膀垮了下来,欲哭无泪,颓然地瘫坐在原地,又猛地想起身下地面可能存在的蛆虫,触电般跳了起来。


    她小跑到站在薛家军牢房前的薛鹞身旁,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干呕后的沙哑:“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话没说完,她突然顿住,鼻翼翕动,疑惑地东嗅嗅西闻闻:“怎么有股东西烧焦的糊味,是不是……着火了?!”


    薛鹞闻言轻嗅,地牢腐烂的恶臭中,确实混入了一丝若有似无、却越来越清晰的焦躁气息——是木头和布帛燃烧的味道。


    他扯了扯嘴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狗贼还是这招,喜欢守株待兔。


    卢丹桃又气又惊:“我就说不可能走得这么快,他是想放火逼我们出去!现在估计在门口堵着我们呢。怎么办?”


    薛鹞视线瞥向右边甬道,“往西走,有出口。”


    “好!”卢丹桃用力点头,脑中瞬间闪过口诀—上北下南左西……


    “左边!”她毫不犹豫地朝左边甬道奔去。


    已经往右边迈出好几步的薛鹞猛地顿住:“……?”


    他惊愕回头,狭长的凤眸难得地瞪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毫不犹豫冲向错误方向的纤细背影。


    他活了十九年,这是第一次,感到一种强烈的、近乎荒谬的语塞——


    她…她居然连最基本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薛鹞额角青筋跳了一下,一个箭步冲上前,精准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容置疑,半拖半拽地将她拉向正确的通道。


    卢丹桃整个人被他带着跑,甬道昏暗曲折,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只觉四周的腥臭味似乎更浓了,


    七拐八绕后,薛鹞猛地将她拉进一间比之前所见更加阴森的房间。


    满地都是干涸发黑的污血,四周都挂满了刑具。


    卢丹桃皱紧眉头,踮着脚尖,像跳格子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血迹,打量四周,问道:“这有暗门吗?”


    薛鹞没有回答,只是用脚尖精准地踢开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木桶,露出了后面一个极其狭窄的洞口。


    卢丹桃探头看去,这个洞口约半人高,宽度勉强容一个成年人蜷身钻入。洞口边缘覆盖着厚厚黑黑的污垢。


    这是个排污口。


    卢丹桃震惊看向薛鹞,她老早就想问了:“你怎么会知道这里?你来过吗?”


    “地牢必有排污口,通常位于地势最低,最深处。”薛鹞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解释,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阴霾。


    更别说……他当时逃出鹰扬卫地牢,走的便是那排污之路。


    想起那张指引他逃生的纸条,薛鹞思绪流转,如若这不是裴棣的奸计。


    那会是谁?


    思绪收回,他瞥向卢丹桃,朝洞口努了努下巴:“钻进去。”


    卢丹桃皱紧眉头,用手指堵住鼻子,“你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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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鹞上下扫了她一眼,虽没说话,但眼神显然在说“事到如今还矫情什么”,他嘴角轻扯,利落地弯腰,毫不犹豫地钻入了那污秽的通道。


    卢丹桃咬咬牙,紧随其后。刚爬进去两步,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手脚并用地倒退了回来,将那个木桶挪回原位,勉强堵住了洞口。


    最后一丝微光消失。


    伸手不见五指,排污口内部比入口更狭窄、更低矮,大部分地方需要匍匐爬行。


    卢丹桃看不清前方薛鹞的位置,也看不清洞壁的情况,只听见水滴从高处石缝滴落的空洞回响,感受着膝盖上被污水浸透的寒意,以及手上摸到的滑溜溜的地面和和盖在上面的粘液。


    黑暗往往会赋予人很多幻想,比如她现在脑中的虫子。


    卢丹桃几乎要哭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道:“严云。”


    薛鹞在前方开路,本欲不搭理她,但听她声音颤抖,又怕她受惊误事,他应了声:“嗯。”


    “还有多久呀?”


    薛鹞爬在前面,鼻尖嗅出夹在恶臭中的一丝极其微弱、属于山林的清冽气息,他回道:“快了。”


    快了是多久?!


    卢丹桃很想问,但刚一张口,那汹涌的恶臭就直冲喉咙,熏得她眼泪瞬间涌出,只能死死咬住嘴唇,把翻腾的呕吐感强行压下去。


    时间在恶臭和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爬行了多久,就在卢丹桃感觉自己要被臭过去时,她的眼睛终于见到一丝光亮,同时,一股虽然稀薄但极为清冽的山风冲破恶臭,让她暂时活了过来。


    下一秒,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跌入一滩冰凉浅水中。


    卢丹桃双手拨着水面。


    是河!他们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往自己怀中一带。


    卢丹桃只觉一道劲风几乎是贴着她呼啸而过。


    待她被对方护着旋身站稳,才发现她方才站立的水中,赫然插着一支尾羽仍在震颤的利箭。


    “呵,原来是你这只老鼠啊。”一道冰冷中夹带玩味的熟悉嗓音,在寂静的河岸响起。


    卢丹桃大惊失色,慌忙从薛鹞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望去。


    火光骤然亮起。


    只见裴棣端坐在马背之上,身姿挺拔如松。他左手握弓,右指随意地夹着两支寒光闪闪的箭。


    他眼皮微抬,动作流畅地搭箭拉弓,稳稳地瞄准了薛鹞。


    然而,就在箭矢即将离弦的刹那,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薛鹞身后那张狼狈不堪的小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凝固。


    裴棣整个人如遭九天雷亟,他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掌控一切的残忍玩味瞬间凝固,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震惊。


    他死死盯着卢丹桃,那张脸,那粒眉心痣,曾无数次出现他梦中。


    是她吗?


    薛鹞敏锐地捕捉到裴棣这前所未有的失态,他飞快地瞥了眼身后惊魂未定的卢丹桃,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下颌挑衅般扬起,迎上裴棣震惊的目光,反手紧紧拉住卢丹桃的手腕,拽着她转身就朝着身后林木幽深的莽莽群山狂奔而去!


    少年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不容挣脱,奔跑间,夜风呼啸,两人的长发在身后凌乱地飞舞、交缠。


    “仙童。”


    一个极飘渺的呼喊在山林中响起。


    带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就像是深深刻在她大脑最深处,似乎曾在无数个恍惚的瞬间被这样呼唤过。


    卢丹桃心头剧震,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


    浓重的夜色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裴棣脸上的表情。


    只能看到那道身影孤零零地伫立在火光之中。


    山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袂翻飞,像是一个被神罚遗弃、孤零零坠入无边地狱的神祇,周身萦绕着浓得化不开的孤寂与……近乎破碎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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