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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傻蛋

作者:李般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昏暗甬道间,薛鹞后脑抵着墙,平息着自己的气息,听着斜后方的交谈声


    他蓦地觉得有些好笑。


    大概连裴贼自己都没想到,把他困在地牢三年,反倒让他摸清了官方地牢的常规布局。


    他仔细打量着四处,他曾经被裴棣拉出去当木偶时,便曾在刑房之中见过地牢的舆图,当即就记了下来,此处寿州府衙地牢同属官衙。


    他方才也是想尝试一番,没想到居然正如他猜测一般。


    突然一缕淡香悄然飘近,紧随而来的是卢丹桃特意压低的声音:“诶,那个男的……”


    他侧眼望去,见她指着裴棣的方向,笑得眉眼弯弯:“他和你很像。”


    “那副拽上天的样子和你特别像。”


    少女的脸在火光之中影影绰绰,杏脸桃腮,眼神澄澈,里头只有狡黠的窃喜和赤裸裸的挑衅。


    没有半点遇到情郎的欢喜…亦或是遇见负心汉的悲愤。


    薛鹞眉头微蹙,紧盯着她的笑脸,心头骤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沉默了一会,试探道:“那个男的?你不认识他?”


    卢丹桃迷惑地乜了他一眼,语气敷衍又做作:“我只认识你,我亲爱的盟友。”


    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蠢样,薛鹞深吸一口气,地牢浑浊的气味直冲肺腑,他他强压下心头隐隐翻腾的郁气,打算再次确认一次。


    他盯着那张小脸,一字一顿,认真而缓慢地开口:


    “他是裴棣。”


    “你发誓要将他剁成肉泥的前任未婚夫,你,不认识?”


    话音刚落,薛鹞便见眼前人眨了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


    两个呼吸后,她缓缓转头,愣愣地望向甬道上的青年,又缓缓把头扭了回来。


    下一瞬,她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怔忪化为刻骨憎恶,咬牙切齿:


    “我当然知道他是裴棣。”


    “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会说我不认识他。”


    “杀我全家的崽种,我宁愿这一辈子我从来没认识过他!”


    薛鹞:……


    他扫过她那双依旧澄澈的眼眸,缓缓向后一仰,闭了闭眼。


    确定了。


    这个笨蛋真的不认识裴棣。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瞬间堵住了他的咽喉。


    他大脑蓦地嗡了一下,只觉恍恍惚惚,脑中一片空白,几幅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


    忍着伤痛躲在厨房外偷窥的他、豪气干云将药汤一口闷的她、做贼般护在身前说地牢有古怪的她、将她当做挡箭牌的他…


    强烈的无言与愤怒猛地猛地冲上头顶,薛鹞气极反笑,垂首低低嗤笑出声。


    卢丹桃抿了抿略微干燥的嘴唇,惊恐又担忧地看着薛鹞痴痴发笑,她默默往后挪了挪。


    男主是疯了吗?


    可别被大反派听见。


    她偷偷朝甬道望去,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的青年正衔着笑,低头看向那长得像头河马一样的黄大人。


    他好像没听见。


    她眨眨眼,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就是大反派?


    长得…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但这个目前不重要。


    重要的是,男主怎么了,难道是看出来她在演?


    不至于,卢丹桃咬咬唇,撇弃这个想法,刚才自己的反应堪称自然。


    她又看向薛鹞,见他已经止住了笑,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她歪了歪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丹桃心里有点没谱,前几天她还信誓旦旦,说自己非常了解裴棣,知道他死穴在哪,结果转头连人家长相都认不出。


    别说男主,换谁都觉得她在搞诈骗吧。


    况且,她阴暗地想,以这男主的尿性,他搞不好会疑心她和裴棣是一伙的,然后,把她当挡箭牌推出去,她被扎成刺猬,他再趁机溜走。


    卢丹桃想想就浑身发冷,不,她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在我记忆里已被划进黑名单,”她凑近薛鹞,语气极度诚挚,再次强调:“现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我亲爱的盟友。”


    只听薛鹞口气冷淡,压根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是吗?”


    卢丹桃重重点头:“当然!”


    薛鹞轻扯嘴角,掀起眼皮看她,卢丹桃察觉到他目光扫来,歪了歪头,无声问道:“怎么啦?”


    他冷哼一声,压根不想理她,视线又瞥向裴棣。


    不。


    或许是他想得简单了,裴贼此人,向来诡计多端。


    若为了彻底取信于他,让她断绝与外界的接触,完全扮演失忆的角色,以避免后续有破绽。


    也不是不可能。


    “主子,子时已过,今日已是七月十九。”甬道中响起另一道陌生的声音。


    卢丹桃见薛鹞不理自己,嘟嘟嘴,探头去看谁在说话。


    原是裴棣身边一带刀侍卫,年约十六七岁,正俯身禀报。


    裴棣颔首,垂眸轻柔拂过衣袖,许久才开口:“如此,便去准备罢。”


    侍卫听风领命:“是。”


    随即走到黄有才跟前,“黄大人,那便劳烦您为夫人操持一番。”


    黄有才堆起笑:“这是下官该做的。地点便选在随湖旁的园子中,可好?”


    随湖,是寿州这块西北荒凉之地中唯一的湖,珍稀异常。


    听风皱了皱眉,看向裴棣,见他并无异议:“切记莫要过于声张,挽联上便写……京都卢祉奕之女卢丹桃。”


    挽联?


    黄有才笑容一僵,卢…卢祉奕之女?


    卢祉奕,这名字他太熟了。


    前些日子在熟读裴棣生平时刚看过,裴棣月前便是因破获京兆府尹卢祉奕一案才擢升为正使。


    裴棣的小青梅便是那卢氏女?


    他杀的……是自己未来岳父满门?


    可若人已死,药铺里那两个又是谁?


    黄有才偷眼觑向裴棣,见他正凝视火把,不知在思量什么。他斟酌着开口,本欲压低声调却又没控制住:“这京兆尹卢家……不是因罪满门抄斩了吗?”


    听风点头,“是,今日正是夫人的五七。”


    五七,是人死后的三十五天。


    卢丹桃:……


    尽管她不是原身,但听着还是挺…那个的。


    她转念一想,抓住机会,看向薛鹞,语气凶狠:“看,这狗贼,杀我全家,还好意思假惺惺给我过五七,简直是渣男。”


    没想到男主连看都没看她。


    卢丹桃见他没有反应,冷哼一声,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了。


    物极必反嘛,她要说多了,他还觉得她在欲盖弥彰呢。


    反正她现在只需要跟紧男主闯完这个地牢就行了。


    按照分析文里说的,男主的命运转折点就是那位原薛家军的谋士。


    卢丹桃摩挲着下巴。


    这个地牢里关的就是薛家军的人,那也就是说,那位谋士有可能也在这。


    看来男主的机缘就在这呐。


    正好,反派以为她死透了,她可以跟着男主遇贵人创业,日后美美当个异性王,再让男主刀了反派,帮原身一家报仇。


    她无声击掌,完美!


    “可……”黄有才迟疑的声音响起。


    惊疑过后,他也回过味来了,裴棣此来寿州是为寻薛家旧人,若卢氏女已死,那眉心红痣的女子便是冒牌货!他正愁如何攀附裴棣,这不正是瞌睡送枕头?


    待听风看来,他才缓缓道:“令夫人昨日还在寿州出现了呀。”


    话音一出,地牢中各处刹时都静了一瞬——


    卢丹桃双手一僵,瞳孔地震:?!!


    薛鹞眉头骤压:……


    裴棣倏然掀起眼皮,冰冷的视线如刀般刮向黄有才。


    听风一愣,惊问:“你说什么?”


    裴棣蓦然转身,踱至黄有才面前。


    黄有才抬头,惊觉眼前之人与方才那副慈悲模样判若两人。


    裴棣居高临下,目光如实质般钉在他身上,良久,才开口:“说,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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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什么。”


    黄有才背后瞬间爬满冷汗,腰弯得更低,他强忍着恐惧:“下…下官听闻大人驾临寿州,早已备好一应事宜,却迟迟不见尊驾,心急如焚,唯恐大人遭遇贼寇——”


    蓦地!


    他喉咙猛地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扼住,裴棣阴鸷的声音钻入耳膜:“说重点。”


    黄有才惊恐地盯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吓得抖如筛糠:“昨…昨日深夜管家得到城中药铺通报,说店中有一少女,眉心长有红痣,于两日前深夜携一重伤的年轻男子到店中求医。”


    “待下官今早赶至时,那对男女早已不见踪影。”


    扼住喉咙的手松开,黄有才踉跄后退几步,大口喘息:“下官还以为那是夫人与…大人您。”


    裴棣眸色骤沉。


    听风怒骂:“是何方宵小竟敢冒充大人与夫人!”


    薛鹞听罢,也都懂了七八分,他冷眼扫向卢丹桃。


    一见到她,就想起之前他对这个傻蛋旁敲侧击,对她对她一言一行抽丝剥茧般分析的蠢样。


    他舌尖顶了顶腮,又要被气笑了。


    万没想到,她竟真与裴贼无关,她竟真是将他从乱葬岗中救到山贼窝中,她的奇怪之处竟真的仅因为她是个笨蛋。


    她说的……竟全都是真的!


    卢丹桃瑟瑟发抖。


    完了。


    这下真完了。


    她这下才恍然大悟,为什么白天在药铺,老大夫会觉得男主是带着她从京都来的寿州,原来所谓的钦差是说裴棣,他把男主错当成大反派,以为她和反派过来的。


    现在反派听到有这么个眉心红痣的人在,无论是不是真的她,为绝后患,肯定会斩草除根的。


    别看他搞得情深似海一样,男人都这个狗样,要真的爱原主就不会灭门。


    她往后缩了缩,手指不自觉抚摸着脖子,完犊子了。


    裴棣刚才扼住那个长得跟河马似的黄大人跟掐小鸡似的,捏死她……那岂不是跟踩死蚂蚁一样?


    她提着心探头,见裴棣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腕,唤道:“黄大人。”


    黄有才连滚带爬扑到裴棣脚边:“下…下官在!”


    “你这搜罗来的人,都从何处而来?”


    黄有才颤声回道:“均是从藏匿的农家,山林中翻找而出……”


    裴棣轻扯嘴角:“在此关了多久了?”


    薛鹞眼睛微眯,瞬间洞悉了裴棣的意图。


    他收回视线,瞥向身旁缩得像只鹌鹑的卢丹桃,纵使牢房昏暗,也能看出她被吓得小脸惨白。


    她整个人瘫坐地上,裙裾堆叠,和他的搭在一起,两身淡粉色的裙摆在昏暗脏乱的地牢格外扎眼。


    他记得他未受伤前穿的并不是这一套,当时醒来他见衣服已换,还原以为是裴棣使人所为。


    如今想来,想也是她从乱葬岗救到药铺之后,见他衣服脏臭到镇上买来的。


    薛鹞轻扯嘴角,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原以为的疑犯、挡箭牌,陡然变成甩不脱的累赘,这让他万分不爽。


    但……终究是她救了他。


    既是救他一命,那他便不能随意将她丢下。


    罢了,将她安全带出地牢,权当还了这份情。


    以后别再让他见到卢丹桃!


    卢丹屏息凝神,竖耳听着裴黄二人的对话——


    只听黄有才回道:“长的…关了个把月,短的…也有五日光景。”


    “哦?”清冽的男声拖长,似乎真的有些疑惑。


    她紧皱着眉头,手指掐紧了衣袖,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反派说的话似乎与她无关,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耳畔忽然有温热气息贴近。


    她吓得一激灵,未及转头,薛鹞低沉的声音已钻入耳中,热气吹在她耳尖,引起一阵阵鸡皮:“把衣服脱了。”


    卢丹桃僵住:“?”


    她猛地回头,一把推开薛鹞,双手死死护在胸前,拼命摇头:“你要对我做什么!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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