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坊刚往外丢了个人,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两人艰难从人堆中挤出去,堪堪跑至百米之外的巷子里。想着孟城乌该不会追来了,便靠在墙上喘着气。
“跑什么啊?他又不是陈观,况且,陈观来了你不上去揍他两拳都算好的了。”
南尽这会儿想起对方算是盟友了,叉着腰仰头顺气,猝不及防与屋顶上长身玉立的孟城乌对视,“大爷的。”
“楼春雪,”孟城乌立在屋顶上,俯视着下方的人,“作甚要跑。”
楼春雪僵直着背脊,仰起头直视着高处之人:“又不是傻子,你既来抓我,我能不跑。”
孟城乌按揉着眉心,头疼道:“你既然知道我回来抓你,为何还要到玲珑坊去。”
楼春雪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曾经兄长去灵就山上修习时,顾及不到自己,便托付给孟城乌来管教她。
那时的孟城乌,除了某一段时间对她关怀备至,未持续半月,便又将她丢给下人去看管。
孩子的记忆留不到现在,她总奇怪,六岁前的记忆想不起半分。
楼春雪只模糊有六岁后的记忆,而楼非声也早不去靖远侯府做门客,与孟城乌的关系在渐行渐远,很久不提及靖远侯府里的任何人或事。
混迹在市井中的楼春雪,听过不少孟城乌的美名,潜移默化中对靖远侯世子敬而远之了。
可偏偏,见到人的那一刻,楼春雪就是觉得一个孤芳自赏的贵族公子,会屈尊降贵亲自来鱼龙混杂的赌坊来抓她。
“他居然能认出你,”南尽认真观察着楼春雪的脸,“明明都不像你了。”
“又不是傻子。”楼春雪捏了捏南尽的小臂,对着高墙之上的世子说,“无论是什么身份,孟世子都不该亲自来找春雪。”
孟城乌低垂着眼皮,沉郁道:“我答应过非声,不让你再沾染。”
楼非声被关进去后那么久,孟城乌连找都没找过她,今天反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多半又去找过兄长了。
楼春雪不欲将心里的困惑说出,想到失踪的案子没着落,即便有梁丛篱的帮助,她也得亲自去找寻线索。
孟城乌能在此,证明陈观的人近不得身。
“春雪有一事相求。”她大声说。
孟城乌没成想是求他办事,而不是问他是不是又去见楼非声了:“且同我去梅坞寻香细说。”
说完这句,孟城乌才从高墙上落下,走在前方引路。
南尽贴着楼春雪诚挚发问:“他不是有家吗?怎么总去梅坞寻香,家里人将他赶出来了?”
楼春雪在他腰上轻拧了一把:“瞎说给你嘴巴缝住。”
挠痒痒似的一下,丝毫没震慑住南尽,他瘪了瘪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孟城乌脚步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诧异于竟有如此蠢笨的妖兽。亏是楼春雪的人,否则在人族这般游荡,早晚被吃干抹净。
邕楼内部别有洞天,大得离谱。
孟城乌的脚只踏进去半步,便立刻有人上前奉迎。
正巧临近酉时,他示意堂倌照以往习惯传菜,轻车熟路地走入梅坞寻香。
“晡时将过,你们又在玲珑坊待了许久,想必未用餐食,便让人去备了些。”
楼春雪客套一番:“劳烦世子了。”
“不必见外,”孟城乌在圆桌旁坐下,正对着门。
茶壶里不论何时都备着温度适宜的茶水,他翻开三盏白瓷茶杯,斟茶。
楼春雪拉着南尽坐在孟城乌对面的凳子上,接过茶盏。
南尽偷瞄了她一眼,学着她的样子拿过茶盏,凑到鼻尖嗅了嗅,多余地咂了一口说:“香香的。”
孟城乌不动声色地看了南尽一眼,并未多说什么:“所求何事?”
“陈观的监视与我们而言,总归不便。”楼春雪烦忧道,“仅仅依靠我与南尽的能力,躲过陈观的监视已然不易,但想要扳倒缉妖局……”她突然顿住,幡然醒悟。
孟城乌的目的是扳倒缉妖局,她只是为了救楼非声。
可孟城乌说他动不得陈观,动不得缉妖局,而能救兄长的唯一可能,便是扳倒陈观,扳倒缉妖局。
楼春雪盯着孟城乌,缄默不语。
自己的性格对方定然了解的透彻,只要能救兄长,什么手段都敢使。孟城乌要的就是她的莽撞,她的不择手段。
但南尽同她不死在陈观手下,已是竭力,竟还要扳倒缉妖局,孟城乌怎么敢,怎么敢信任两个混子。
孟城乌却以为楼春雪言之未尽,等着他主动提供援助。
“你也知近日陈观势头正盛,圣上又痴迷长生,缉妖局正中其下怀,更不可动。”他浅浅品了口茶,叹气,“我能做的,只有暂时帮你避开他的眼线。”
“多谢,”楼春雪无意识地抓住桌帏,皮笑肉不笑道,“世子。”
孟城乌,当真不可全心托付。
当真孤立无援……
门被叩响,堂倌鱼贯而入,捧着的素白盘子看着不起眼,等到放置到桌上,楼春雪才认出是透影细白瓷。
堂倌放下餐食,低着头将托盘扣在胸口静步退出。
“粗茶淡饭,聊表心意,莫要介意。”
楼春雪扫了眼端上来的菜品,轻笑一声说:“世子过谦了。”
她倒不是恭维,随意瞟眼,就知他平日过得多奢靡。
蟹酿橙、桂花鸭、金齑玉脍、菱角馔、石榴糕,哪一个是普通百姓能够接触到的。
偏生孟城乌会藏,看着普通不值钱的,压根经不起深究。
南尽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一声,音量不大,照楼春雪的耳力,听到是绰绰有余。
她偏头看眼捂着肚子的小妖怪,挑了挑眉。
南尽的目光疯狂在楼春雪与桌上的食物切换,意思不言而喻。
楼春雪像是没看见,孟城乌注意到,率先动筷夹了一筷子鱼脍。
楼春雪轻叹一声,也跟着夹了一筷子。
见到两人都动了筷,南尽才无所顾忌地进食。
楼春雪心中有事,并无胃口。
她放下筷子,说:“陈观此人谨慎多疑,世子有何法子?”
“我会些术法,暂时能隐匿你们踪迹,陈观的人看不见你们出去。”孟城乌说,“维系时间尚且不知,在远离邕楼前仍得多加小心。”
“先前杀过他的人,就当是告诫,若是再杀,便是挑衅了。”他补充说,“太过招摇,陈观一旦出手,事情便会棘手。我想,你我都不愿这种情况出现。”
“是。”楼春雪垂下头,遮住冰冷的神色,“世子能帮助至此,春雪感激不尽。”
门陡然被“笃笃”敲响,外面传来侍从急促的声音:“世子,灵就山有异动,陈观刚带人去了。”
此话一出,三人齐齐转向雕花木门。
楼春雪万分好奇灵就山有什么异动。
至今得到的线索,无一不与这座仙山有关,异动会不会与兄长所说之事有干系,又或许还能从此得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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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城乌藏着掖着的也不在少数,他不再留两人,嘴上还客气说:“真是不巧,说要款待一番……”
他低头看向半刻钟前刚端上桌的膳食,现如今只剩下留着汤底的透影白玉瓷盘。尽管以礼仪周全何时都挑不出错的他,也没忍住扭曲了一瞬的表情,“看样子,我是多心了。”
楼春雪紧拧着眉头,嘴巴一张一合,一时找不出词骂这饿死鬼。
“世子见笑了。”
“理解。”孟城乌指尖在空中绕几下,凭空画了张符。
符文闪烁须臾飞向楼春雪与南尽,接触到的瞬息炸成金色粉末笼罩在其身周,不过一秒,汇聚成一缕金光穿过屋顶,不知所踪。
“效果我无法保证持续到几时。”他从袖中掏出一袋钱,搁在桌上推过去,“非声不会希望见到你再去玲珑坊之类的地方,他对你管教一向严格。”
楼春雪没动,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还是懂的。
显然,南尽不懂。碍于有权利手下这笔钱的人不动,他能做的只有干着急。
“拿上吧,”孟城乌越过他们,在门前止步,指腹按在凸起的雕花上,“算是我欠非声的。”
“世子若是想让我收下这笔钱,不必说——”
“并非!”孟城乌打断她,“我欠非声的太多。”
他话中掺杂的情感有真有假,楼春雪不了解,他心知肚明。
“你收下,我心还能好受些。”孟城乌推开门,对着侍从说,“可知为何异动。”
“尚且无法得知。”侍从跟在他身后步履飞快,“陈观等人应是也不知,带了许多人前去。”
孟城乌想再问,记起楼春雪还在屋内,转口说:“先去看看。”
南尽确认孟城乌走远了,胆大包天地在屋内观察,得出含蓄得奢靡的结论。
“钱真的不要吗?”他蹲在桌边,平视着堆放的钱袋。
“拿上。”楼春雪警告,“只许拿,不许用。”
南尽未来得及亮起的眸光重新黯淡回去了。
楼春雪只知孟城乌的灵力强悍,可符文的效果长短需要多少灵力,却是一概不知,希望能撑到失效之前离开邕楼。
一踏出内室的门,一名侍女立马拦住他们:“楼姑娘,世子命我为你们带路。”
“我们知道怎么出去。”南尽掂着钱袋子,感慨孟城乌出手阔绰,礼节还周到。
侍女轻笑说:“不从正门出。”
楼春雪赶忙接过话茬:“劳烦了。”
侍女手朝向与正门截然相反的一方:“这边请。”
另一条路,是绕着那颗不分季节盛开的梅树而走,楼春雪鼻尖掠过第一次来此处时的梅香,当初只隔着窗远远见过一眼。
暗香浮动,细若游丝,在夏日里令人察觉到一凉意,却又能冷而不冽,淡而不寡。
见了全貌,她才知梅树的根浸在水中,居然也存活。
“梅树可有灵?何时才能化成妖?”南尽有话就问的莽夫品格,恰好圆了楼春雪的疑惑。
侍女答道:“梅树自然有灵,何时化妖,看的是契机。不过孟世子在,梅树怕是难以化妖。”
楼春雪注视着梅树。
它静静地立在水中,水面无波无澜,繁茂的枝叶隐在琼楼间,不见日月,静谧地绽放着绯红的花。
无名的酸涩与悲悯顷刻间席卷着楼春雪。
仿佛,梅树与她曾经相识过一般
究竟是梅树难化妖,还是亦有人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