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宁从没想过，自己一晚上会两次往黑渊去。
前一个是北境统帅，后一个是秦门少皇。
白天还在天战台上生死相搏的两个人，晚上竟要关进同一个地方。
这到底是谁在嘲讽谁？
“秦少皇，黑渊到了。”
秦狩原本在囚车里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开眼，下了车，抬头望去。
月朗星稀，今夜无人入眠。
“楚牧进去多久了？”秦狩问。
“三个时辰了。”
“现在什么时辰？”
“丑时。”韩少宁答道。
秦狩点了点头，又问：“楚牧走前，说过什么没有？”
“北帅说，他希望成为第二个走出黑渊的人。”
“呵。”
秦狩冷笑一声，挺直腰背，大步向前：“本少皇才是第二个！”
韩少宁背后直冒冷汗。
他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猜测。
这两个人，真把黑渊当副本刷了！
区区三品战神境，谁给他们的胆子？
就连号称新生代最强的季苍生，也不敢进黑渊吧？
“开门！”
秦狩大喝。
漆黑巨门缓缓打开，漩涡再次浮现。
秦狩身上暗金铠甲浮现，头戴凤尾紫金盔，手握黑魔方天画戟，竟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一头冲进了漩涡。
韩少宁愣在原地，五官都快扭曲了。
他的表情管理彻底崩溃。
面对黑渊，一个从容得像散步，一个积极得像领奖。
前者云淡风轻，后者嚣张霸道。
“两个疯子！”
韩少宁低声骂道。
随着黑渊大门再次关闭，喧嚣的神都仿佛重归平静。
如果说楚牧被判入黑渊，还只是让人议论纷纷。
那秦狩也被送进黑渊，就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没人知道究竟为什么。
无数目光投向沉寂的秦皇府，却始终不见秦道现身。
各种猜测满天飞，却没人敢想。
秦狩是自愿进去的。
皇宫里依旧一片祥和，朝堂上依旧勾心斗角。
街头巷尾依旧琐事不断，沙场上依旧铁马金戈。
日子一天天过去，关于楚牧和秦狩的议论，渐渐少了。
人总是健忘的。
再权势滔天的人，一旦离开，茶也就凉了。
转眼，又快春节。
神都处处张灯结彩，一片欢腾。
排名战即将开始，天灵仙子要办舞会，各种节目都在筹备，圣女教也开始招新。
衍天、霸刀等人，已经第三次去通天树下感悟。
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
他们不知道楚牧是生是死，只知道必须变得更强，才不辜负楚牧的期望。
他们拼尽一切做准备，只为等待那一天。
王者归来！
……
黑渊是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会回答：那是监牢！世界上最绝望的监牢！
关进黑渊，不需要守卫，更不用担心有人劫狱。
神朝历史上，被关进黑渊的人数不胜数，大多都是穷凶极恶、实力强横之辈。
不杀他们，自然是有不能杀或不想杀的理由。
除了犯人，黑渊里还有恐怖的凶兽。
因为黑渊并非真正的牢房，而是很久以前，神朝一位帝君以莫大法力囚禁的一方天地，加上阵法封印，形成的封闭空间。
这里有山有水，有森林，也有平原丘陵。
更有大恐怖！
天是永恒的黑色，因为没有阳光能照进来。
地也是黑的，夹杂着暗红。
腐朽、沧桑、惊悚的气息弥漫，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嗅觉，令人作呕。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即便以楚牧的目力，最多也只能看清三丈外的东西。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还是被震撼了。
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铺满了骸骨。
密密麻麻，不知死了多少人。
有些骨头泛着微弱的绿光，显然生前是强者。
但轻轻一踩，就碎成粉末。
死去的时间，太久远了。
“存在了八千多年的黑渊……”
楚牧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小心前行，万分警惕。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荒原，漆黑如墨的土地像铁一样硬，寸草不生。
黑渊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鬼域。
连一丝风都没有。
偶尔踩到不知是人还是兽的骨头上，就发出“咔嚓”一声，让人汗毛倒竖。
楚牧屏住呼吸，一点不敢大意。
他隐去了修罗枪的光芒，只散发出淡淡的煞气。
呜呜呜……
突然，有呜咽声响起。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分不清方向。
这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仿佛就在楚牧耳边萦绕。
若是普通人，早该吓得浑身发抖，腿软脚麻。
楚牧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修罗枪，依旧不慌不忙，缓缓前行。
呜呜的呜咽声仍在持续，其间开始夹杂细微的低语，和压抑到极致的癫狂笑声，那笑声闷得人心头发慌。
啪嗒……
一声轻响，楚牧侧头看向自己肩头。
黑色战甲上湿了一块。
血腥味更浓了。
啪嗒……
又有东西落在他肩上。
啪嗒……
这一次，楚牧伸手接住。
掌心里，是一滩黏稠的鲜血。
他缓缓抬头望向头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那笑声却更近了，仿佛黑暗中随时会冲出什么恐怖的东西。
“装神弄鬼。”
楚牧淡淡低语，继续迈步前行。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极稳。
不知从何时起，他身后开始浮现出血色脚印。
他每踏出一步，就有一个血印凭空出现，紧紧跟随着他的步伐，向前蔓延。
楚牧猛地停步回头，看到那一长串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他转身蹲下，用手指轻触脚印上尚未干涸的鲜血，指尖捻动。
是血！
货真价实的鲜血，甚至还带着刚从血管里流出的温热！
环顾四周，三丈之内空无一物。
远处的黑暗依旧死寂，头顶上方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楚牧继续前进，血脚印如影随形。
无声无息。
走……走……走……
时间在死寂中悄然流逝。
楚牧在心中默数着时间：若在神朝，此刻该是卯时，凌晨五点十七分，五十秒……五十一秒……五十二秒……
脚下仍是漆黑坚硬的平原，四周依旧空荡。
血脚印紧追不舍。
呜咽声、低语声、闷笑声萦绕不去。
无论怎么走，都是同样的空旷。
在这种环境下，人的精神承受着巨大压力。
心态稍差些的，早就崩溃了。
而一旦崩溃……
即便楚牧心智坚如铁石，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