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非远:“不要这么着急。若不是你们打了茬,我早已将凶手揪出来了。”他幽幽道,“那日,我仔细地检查了尤沐阳的尸体,发现有以下几处疑点。”
“第一桩,是大家都知道的。自开始起,尤沐阳就信誓旦旦地指出,炼尸玉菩萨的人藏在将离门中。尸玉菩萨这桩陈年旧事,也是他先提起来的。我想问尤掌门,这,是否是出自你的授意?”
尤水生满脸戾气,将身旁的鼎拍得咣咣作响:“胡说!我与将离门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做!”
罗非远:“这关系到杀死令郎的凶手!尤掌门可得想好了再说。”
尤水生不耐烦:“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罗非远:“那我便当没有了。若是没有……”
这时,一个春泽派的小弟子怯生生开口道:“我记得一桩事。”他看众人都看他,有些瑟缩,咽了口唾沫,“之前,之前我没想起来,也没人问过。如今我想这事有可能与大公子有关,就突然、突然想到了。”
尤水生看到这是在尤沐阳身旁惯用的随侍,皱了皱眉道:“你说吧。”
“大约前一段——哦,就是门中弟子在外失踪的消息刚传回来之后不久,有一天,大公子突然很高兴。说天要助他,还说、还说……”
尤水生道:“还说什么?”
小弟子的头几乎要缩到地缝里:“还说这次定要将那贱人挖坟鞭尸以解心头之恨。”
众人听到此处,都知道尤沐阳说的是慕流光,都去觑罗非远,只见罗非远面上带着嘲讽,神情微冷。
尤沐阳心胸狭窄,对一个死了多年的人还要挫骨扬灰泄愤,反倒丢了性命,不得不说天道循环,一饮一啄。
尤水生面子上挂不住,斥道:“别说这些不相干的。”
小弟子:“是、是。”
那小弟子战战兢兢道:“然后弟子、弟子便斗胆问了两句,是什么事,大公子却又不多说了,只嘿嘿笑了两声。”
罗非远:“你们大公子,是从何人口中知道的消息?”
小弟子一愣:“这就不知道了。”
一旁站着的于朝沉声开口道:“小豆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问众春泽派弟子,“你们还有听说过什么吗?”
众人均摇头。
罗非远道:“好吧。那便是说,某天,你们大公子接到了神秘人的消息,说,将离门中,有人在炼尸玉菩萨,还杀了许多玄门弟子。于是,你们大公子就起了心思,想来将离门,呵,就算,讨个便宜罢。至于证据么,我想是没有,想是那人没有直接告诉尤大公子,只说让他等着。不然按尤大公子的脾气,必是从一开始就亮出来了,哪里等得了这许久。”
众人一想还真是,尤水生脸上阴晴不定。
罗非远道:“接下来一桩,就说到干尸案了。按说,干尸案已经结尾,乃是落云宗莫卿所为——哦,现在要改成栖云观观主了,但是这凶手却失踪了。太始剑宗的闻人宗主秘遣明字部细细搜寻过,发现这一行人藏头露尾,只在元宗的须弥山下,和将离门附近露过行迹,除此之外全无踪影,也就是说,莫卿他们与尤沐阳并无来往。”
“所以,抓那些玄门弟子的是莫卿等人,将干尸带进祠堂、和杀害尤沐阳的则是另一伙人。”
坐在赵括之身旁的莫汀兰听到此处,轻轻舒了口气,脸色终于好看了些。赵括之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
初霁同情地看向莫汀兰,她本就是客居之人,再与落云宗有牵扯,就更难自处了。
孙大洪又跳出来道:“哼,说来说去,罗少主都是在撇清自己。别以为旁人不知道,莫卿与你们赵门主的夫人有亲!”
初霁道忍不住道:“若不是莫夫人大义灭亲认出凶手,只怕如今大家还蒙在鼓里,连报仇都不知道该找谁。说起来,我还想问。先前我听说两个春泽派的小弟子说‘如今大公子去了,孙师兄可成了师父面前第一得意人了’,另一个说‘当着师父的面哭得伤心,背地里忙着收服打压大公子的人呢’,还说‘听说大公子前面来将离门他就一直上蹿下跳出主意撺掇,只是大公子身边最得用的是于朝师兄,如今可显出他来了’……”
初霁说得绘声绘色,众人目光都看向孙大洪。
莫汀兰默默向初霁投来感激的目光,初霁回以一笑。
孙大洪看到尤水生凶厉的双眸,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父,都是那死丫头挑唆,我确实不知道大公子来了之后会……”他心中叫悔不迭,尤沐阳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他只有顺着他的话出注意的份,哪知道他会殒命与此。
孙大洪腿肚子打颤,也不知道尤水生听进去多少,尤水生喜怒无常,心机深重,而且他这些日子行事确实放肆了些。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初霁,倒是不敢再多话了。
却听尤水生淡淡:“起来吧。回去再说。”他深深地看了初霁一眼道,“你这小丫头,倒是口舌锋利。”
初霁依旧笑嘻嘻的:“我也是替尤掌门摸排一下身边的隐患,全当做善事了。毕竟世人都说,灯下黑,难保……”
突然间,她想到了冯德昭的伤口,忽然生硬地止住,一霎间心乱如麻,僵在原地。
只听赵括之突然开口道:“尤掌门,诸位,我赵某人向诸位保证,此事与我夫人无关。她与落云宗许多年都没来往了。”
莫汀兰螓首微垂,有些坐立不安。
赵括之这一开口,将在场的绝大部分注意力吸引过去。没几个人察觉到初霁突如其来的异样。
罗非远探询地看她。
初霁咬了咬唇道:“我好像猜到是谁做的了。”她目光掠过眼前众人,声音干涩,“你那夜看过尸体,是不是就……有怀疑了?”
罗非远点头。
那边尤水生又道:“罗少主,你接着说吧。”
罗非远:“说到干尸案,少不得说一桩前面发生的事。尤大公子先前住在我们竹喧院的客房,后来换到了天水筑,原因呢,是因为尤大公子半夜遇袭。尤大公子声称,袭击他的人,是褚婴。这个名字,想必尤掌门不陌生吧?”
众人都看向尤水生。
尤水生冷冷道:“那是我春泽派的宗门弃徒。你的意思,凶手是褚婴?”
罗非远:“可是褚婴,在十年前就死了。”
众人一惊。
尤水生眯眼:“什么意思?”
罗非远:“我也不知道,尤大公子那晚看到的是谁。只是,那‘人’,应当不是鬼魂。青苔上有他留下的足印。若是鬼,又怎么会有脚印呢?”他顿了顿,“可见,一开始便有人要杀尤大公子,只是借了褚婴之名。后来,一击不中,后来,又在宗祠杀了他。”
“说到这里,就要说尸体了。这是第四桩有问题的地方,尤大公子的尸体,想必你们也看到了,尸体的心口处,有一处碗口大的血洞。很少有法器,能造成那样的伤口,所以,那伤口定是被凶手后来处理过。凶手之所以要处心积虑地处理伤口,便是想掩饰一些东西。一些,可能会泄露他身份的东西。”
“我到祠堂的时候,尤大公子的尸体是向下倒的,他的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现场,也没有太多的打斗痕迹,这代表,对方是从背后杀了他。诸位想想,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被人从背后刺中?而且,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顿了顿,“那便是,你跟对方认识,而且,对对方没有防备。这样便很好理解了。我假设,尤大公子那晚,因为某种原因,来到了宗祠。或者是与凶手约好在这里见面,或者是凶手的行事被他撞破——他显然是知道凶手存在的,说不定,凶手一开始告知他这里的情况,就是为了吸引他来这里。进行某种猎杀。”
“之后,对方先假意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趁他不备,突然动手。”
众人都听得入神。
尤水生冷笑:“如你所说,那幕后之人搞这一出大戏,便是为了吸引我儿来这里?”
罗非远垂眸:“这肯定不是全部原因。但应当是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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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水生道:“可这些都是你的想象。”
罗非远直视他:“不,我有证据。”
他的话一出,满堂皆静。
罗非远的视线一一掠过众人:“凶手,其一,与尤沐阳关系不错,他没有防备,其二,不是将离门的人。其三,有将离门的内应。”他瞥了一眼朱沛然,后者瑟缩了下,他声音微冷,“这个稍后再说。总之,符合以上条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
“那天我翻查了一下尤沐阳的尸体,发现他指甲缝里有一些东西——像是从人体身上刮下来的。开始我也想过,或许是与那些死去的玄门弟子有过搏斗的时候抓到的,但那些玄门弟子在被带进来前,已经是干尸了。没办法有这种新鲜的人体组织。所以,只可能是从凶手身上抓到的。他的身体有爬行的痕迹,所以抓伤的位置,应该在小腿!——那位春泽派的于朝,能否把你的裤脚掀开。”
初霁心中恍若重锤敲击,众人都看向于朝。
于朝却十分平静。
尤水生语气阴森,缓缓吐出几个字:“于朝,照他说的做。”
于朝拽起了裤脚——但他的脚上却遍布着错乱的血痕,于朝憨憨一笑:“将离门的竹虫太厉害了。没有药,”
初霁涩涩道:“于大哥,你撒谎。我明明那天见你拎了一大袋子的驱虫药,这才过了几天,怎么会用没?”
于朝愣了一下,面色未变:“哦,从竹喧院搬去天水筑,忘带了。”
罗非远冷笑:“反应倒是挺快,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走到于朝身边,“那我就给大家看个清楚!”
他从袖中取出一柄小剑。
于朝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罗非远淡淡:“只需要割一道浅浅的口子。”
于朝欲闪,只见尤水生示意孙大洪与另一弟子,那二人上前飞快地按住了挣扎不休的于朝,罗非远俯下身来,先往他小腿上割了道口子,顿时血滴滴渗出。
罗非远看向后方,白衣剑士呈上两样物事,一灰扑扑的包袱,一纸包。
于朝眼落到那包袱上,微不可察地一颤。
罗非远打开纸包,将纸包中绿色的药粉洒到于朝的伤口上,紧紧地盯着他。
人群中发出惊呼声,只见那血沾到绿粉,竟变成了诡异的蓝黑色。
罗非远冷声:“你以为尤沐阳为何要临死前在你身上抓出血痕?我听闻他先前正在研制的一种长生的丹方,有一味成分名曰五倍子,遇到这种绿矾就会呈现出此种蓝黑色,这真是中毒的征兆!”
罗非远又将那包袱解开扔下。
里面是蓝色的棉布衣袍,还有一双软底鞋履。
张奉臬一怔:“这是……这是褚婴师兄的……原来是你!”他心中一闪,想到当时师姑让他暗中查探褚婴之事,显然她当时对此事也并不知情,但后来师姑却突然间认了罪,这春泽派的于朝和师姑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到此处他不由看向掌事师姑,只见她仿佛一尊雕像般矗立着,并没有什么感情波动。心中更加奇怪。
罗非远:“没错,装成褚婴杀尤沐阳的,正是于朝!这些,都是从他房中搜出来的!他为了做实闹鬼的传言,不敢丢这些衣物,又找不到机会处理,便将这些都藏在床下!哦对了,说到这,搜你房间的时候,发现你房中的驱虫药物还多得很,并不是你说的忘带了。”罗非远翻过鞋履,“这鞋底上还沾了青苔!如果你还不认账,我们尽可以拿去比对——竹喧院墙上留了个足印!两厢对照便能看得出,那足印到底是不是这双鞋留下的!”
一时死寂,众人都看向站在中间的于朝。他没有辩驳,没有出声,被孙大洪两人按住,像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罗非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于朝依旧沉默。
此事尤水生看于朝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他一字一句,恨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于朝!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