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德城,银杏叶铺满了街道,金黄一片。
建华实业总部大楼,顶层总裁办公室。
孟建华刚签完一份与欧洲服装品牌的代理合同,将“建华服饰”的版图再次扩大。
可他并没有太多喜悦,心中反而萦绕着一丝不安。
齐宝山的胜利太过顺利,而“长生会”的退却也太过干脆,这根本不符合一个庞大神秘组织的行事风格。
他们就像潜伏在深海的巨鲨,一次扑食不成,只会更耐心地等待下一次机会。
“咚咚咚。”
秘书小张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困惑。
“孟总,有位自称‘文先生’的人想见您,没有预约。但他留下了一样东西。”
小张递上来一个制作精美的檀木小盒。
孟建华打开盒子,里面并非什么危险物品,而是一小撮色泽墨绿、形态卷曲的茶叶,一股清幽的兰花香扑面而来。
是顶级的武夷山大红袍母树茶叶。仅仅这一小撮,就价值千金,而且有价无市。
“让他进来。”孟建华缓缓说道。
片刻后,一个穿着中式立领对襟衫,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儒雅,气质温润,手中盘着一串光泽内敛的星月菩提,像一位大学里的国学教授,而非不速之客。
“孟总,冒昧来访,还望海涵。”
文先生微微点头,声音不快不慢,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磁性。
“文先生客气,请坐。”
孟建华不动声色,亲自为他泡上了那盒大红袍,“好茶,配知音。不知文先生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文先生品了一口茶,闭目回味片刻,才缓缓开口:
“指教不敢当。只是听闻孟总白手起家,麾下更是聚拢了一群能征善战的虎狼之士,心中佩服,特来结个善缘。”
他放下茶杯,目光温和地看着孟建札:
“尤其是那位在西南为您开疆拓土的齐宝山将军,勇猛果决,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有那位负责您整个物流体系的赵铁军师傅,心思缜密,是难得的帅才。您看人的眼光,当真毒辣。”
孟建华的心,猛地一沉。
对方不仅知道齐宝山,连平日里极其低调、负责具体运营的赵铁军(老赵)都一清二楚。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调查了。
“文先生过誉了,都是自家兄弟,一起混口饭吃罢了。”孟建华淡淡地回应。
“兄弟?”文先生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
“孟总,人这一生,有两样东西是躲不过的。一是天命,二是人情。天命难测,可人情,却是有价的。”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
“我听说,赵师傅的母亲,前些年得了很重的病,一直在医院里耗着,老人家受罪,做儿女的也揪心啊。”
孟建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办公室内,茶香依旧,气氛却已降到了冰点。
孟建华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里已经没有了温度。他静静地看着文先生,没有接话。
文先生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继续用那温和的语调说道:
“我们‘长生会’,不才,在生物科技和生命科学领域,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突破。对于一些顽固的慢性病,乃至绝症,虽不敢说能药到病除,但延长老人的生命,减轻她的痛苦,让她有尊严、安详地多活几年,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他抬起眼,目光穿过镜片,落在孟建华脸上。
“孟总,您说,这样一份人情,赵师傅他……会拒绝吗?”
这句话,像一把最柔软、最锋利的刀,无声无息地捅进了孟建华的心窝。
这不是威胁,胜似威胁。
“长生会”没有派来杀手,没有动用商业手段,甚至没有提任何要求。
他们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他们可以给你最忠诚的兄弟,一份他无法拒绝的“礼物”。一份用钱买不到,用权换不来,甚至关乎至亲性命的“礼物”。
孟建华终于明白,这才是“长生会”真正的恐怖之处。
他们不屑于用暴力解决问题,而是选择从内部,从人心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下手。
他们要的不是摧毁孟建华的帝国,而是要像拆解一件艺术品一样,将他最引以为傲的“兄弟情义”,一片一片地,完整地剥离下来,收为己有。
“你想要什么?”孟建华的声音有些沙哑。
“孟总言重了。”文先生重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我们什么都不想要。我们只是惜才。赵师傅这样的人才,应该有更好的平台,去实现更大的价值,而不是仅仅为您管理车队。”
“我们‘长生会’,可以给他这个平台,也可以解决他的后顾之忧。我们相信,赵师傅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孝子。他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文先生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再次对孟建华微微点头。
“今日的茶很好,多谢孟总款待。我们想表达的意思,已经送到。告辞了。”
他转身离去,步履从容,仿佛只是来赴一场寻常的茶会。
孟建华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他看着桌上那杯已经渐渐冷却的顶级大红袍,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可以和周明斗,和判官斗,和任何看得见的敌人斗。
但他怎么去和一个“能救你兄弟母亲性命”的善意去斗?
他怎么能开口,让一个孝子,为了所谓的“兄弟义气”,去放弃拯救自己母亲的机会?
他做不到。
这才是“长生会”递过来的,最致命的一招。他们不出刀,却逼着你自己,向最亲密的兄弟,举起猜忌的屠刀。
文先生离开后,孟建华在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甚至超出了他的掌控。前世的商业经验,在面对这种直击人性的阳谋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拨通了赵铁军的电话。
“老赵,晚上有空吗?老地方,一起喝两杯。”
德城,一家不起眼的大排档。
这里是孟建华和赵铁军、齐宝山他们最早创业时,经常来的地方。
赵铁军还是老样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夹克,话不多,但眼神沉稳。
两人没点什么山珍海味,就是几盘拍黄瓜、花生米,和两瓶最普通的二锅头。
“华哥,西南那边打得漂亮,宝山那小子,又给你立了大功。”赵铁军给孟建华满上一杯酒,憨厚地笑了笑。
“是啊,他能打,你能守,我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京城。”
孟建华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老赵,”孟建华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伯母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