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当最后一个队员精疲力尽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当场。
那是一片隐藏在群山环抱中的巨大盆地,云雾缭绕,古树参天,宛如仙境。山谷深处,一片错落有致的木楼炊烟袅袅,如同世外桃源。
这里,就是马帮最后的栖身地——回音谷。
身材魁梧如铁塔,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石头,带着一群剽悍的马帮汉子迎了上来,安排众人住下。
队伍,暂时安全了。
但这份用生命换来的安宁,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天。
傍晚时分,老赵像疯了一样冲进了齐宝山临时居住的木楼,手里死死攥着一个改装过的信号探测器,脸色惨白如纸。
“齐总!出事了,出大事了!”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刚才闲着没事,用这玩意儿扫描了一下周围……你……你看!”
他把探测器递到齐宝山面前,上面的指针正疯狂地偏向一个固定的方向,发疯似的发出“滴!滴!滴!”的急促警报声。
“这是军用级的微型定位信标!”
老赵的声音带着哭腔,“频率非常隐蔽,要不是我把探测器功率开到最大,扫描了整整一个小时,根本发现不了!”
“它一直在向外发送我们的实时坐标!从我们离开营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发送!”
齐宝山感觉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手脚冰凉。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过木楼的窗户,望向外面那些刚刚死里逃生、正在休整的队员们。
他们以为自己逃出生天,找到了最后的避难所。
殊不知,他们不过是亲手把这片最后的净土,变成了“判官”的下一个猎场!
内鬼,就在他们中间。
或者说,从踏上“鬼道”的那一刻起,他们这群人,就成了一个移动的、会把死亡带到任何地方的……信标!
齐宝山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一股冰冷的杀意从他心底疯狂涌起。
“内鬼……到底是谁?”
木楼里,死一样寂静。
桌上那台巴掌大的信号探测器,屏幕上一个红点,正以固定的频率闪烁着。
不快,不慢,像一只永远不会疲倦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屋内每一个人。
老赵的指关节捏得一片淤青:“这是判官的军用定位信标,误差不超过五米。他的人,最快天亮就能摸到这儿。”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更让人绝望的话。
“我们现在,就是黑夜里点的灯,往哪跑,都一样。”
老锅庄主粗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花了一辈子才让马帮在这深山里安顿下来,远离仇杀,现在,麻烦却自己找上了门。
“搜!”
一声爆喝在门口炸开,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的光。
来人是少庄主石头,他脸上那道从眉角延伸到嘴角的刀疤,让他看起来比山里的野兽还要凶恶。
“爹!赵先生!”石头的目光越过众人,死死盯在齐宝山身上,
“我不管他是什么齐总,到了回音谷,就得守我们的规矩!把所有外来的人都给我绑了,一个一个地搜!我就不信,找不出这个吃里扒外的人!”
他身后,十几个精悍的马帮汉子涌了进来,手里清一色的硬弓和上了弦的弩,冰冷的箭头在油灯下泛着微光。
整个木楼瞬间被一股肃杀之气填满。
“石头,你放肆!”
老锅庄主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喝道,“齐总现在是我们的盟友!”
“盟友?”石头冷笑,向前逼近一步,
“爹,我看是你老糊涂了!我们马帮在这儿躲了几十年,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安稳!他们一来,就把判官那条疯狗引来了!这叫盟友?这叫催命符!”
“你……”老锅庄主气得嘴唇哆嗦。
齐宝山却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他平静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石头面前。
这个山民眼中的铁塔,竟然比齐宝山还矮了小半个头。
面对石头凶狠的注视,齐宝山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解释。他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有一种让人心底发毛的平静。
“你说得对。”
齐宝山一开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们的确是催命符,但不是催你们的命。”
他猛地转身,走到墙边挂着的兽皮地图前,食指重重地戳在了一个用朱砂标记的区域上。
“是催判官的命。”
石头的目光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手指移了过去,当看清那两个字时,他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了。
老锅庄主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里满是惊骇。
齐宝山的手指点的,是回音谷侧翼的一处绝地。地图上标注着它的名字——狼牙涧。
天蒙蒙亮,回音谷却已是人声鼎沸。
“紧急转移”的命令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人们将能带走的一切匆忙塞进背包,整个山谷都弥漫着一股末日来临般的紧张气氛。
齐宝山站在高处,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那个小小的信标,正将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大撤退”,忠实地直播给远方的敌人。
狼牙涧入口。
这里三面环山,只有一个狭窄的通道,仿佛巨兽张开的嘴。
石头带着他手下最能打的几十个汉子,已经将这里彻底封锁。按照齐宝山的计划,一场特殊的“净化仪式”正在进行。
老锅庄主亲自坐镇,对着每一个准备进山谷的人高声喊道:
“狼牙涧是马帮祖地,进去前,所有人的行李都要过一过神火,驱除晦气,免得惊扰了这里的山神!”
一口大铁锅架在火上,里面煮着不知名的草药,咕嘟咕嘟冒着带有异香的白烟。
一个穿着马帮传统服饰、脸上涂着油彩的“祭司”,正机械地接过每个人的背包,在白烟上熏烤一圈,再递还回去。
没人怀疑,这是山里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神圣不可侵犯。
他们更不会注意到,这个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祭司”,袖口比常人宽大许多。
这人正是化了妆的老赵。
他宽大的袍子下,一台改装过的信号探测器正紧贴着他的小臂,一旦有信号源靠近,就会发出无声的震动。
队伍缓慢地移动着。
一个背包……两个背包……
探测器毫无反应。
老赵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时间不多了,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判官的大部队随时可能像狼群一样扑过来。
难道猜错了?信标根本不在行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