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盛一愣，又扶额笑出声：“姑娘说话也是直白。”
奚愔没有接话，手指在桌上轻点了几下，她突然有些不耐烦，好似整个人都被这人看穿了一样。过往也好经历也好，甚至将来要做什么，这人都一清二楚。
这到底是什么人呢？
不是谢家人，但又知晓这么多消息，其中多的是知道后要掉脑袋的秘密。可他又能随口就这般道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谢盛见她不说话，又自顾自地言语：“姑娘大可以在这住下去，想什么时候离开便什么时候离开。至少姑娘在山上的这段时间，我可以保证姑娘和那位平彤姑娘的人身安全。”
奚愔点了点头：“多谢。”
她又道：“我对你有诸多疑问。”
谢盛敛了笑意。他不笑时看起来就挺凶，上扬的眉峰压住了那双眼，但此时奚愔感觉不到谢盛的恶意。此时谢盛收了表情，道：“姑娘对我有戒备是再正常不过，但姑娘安心，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奚愔看着他，心中升起更重的疑惑。但谢盛看样子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此时纠结过多也无意义。她对谢盛仍然抱有怀疑，但直觉和现实告诉她，至少目前来说，谢盛对她是无害的。
这就够了。
奚愔站起来，问道：“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事，如果没有，我便先行离开了。”
谢盛：“没有了。我送姑娘。”
出来时暮色已晚，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已经消失。半轮月亮挂在空中，看不见星星。
山上的夜晚总是要更凉一些。奚愔拢了拢衣襟，风吹着她的衣袖。谢盛与奚愔并肩走着。
“山上的景色很好看吧。”谢盛道。
奚愔回了声“嗯”。
她有些冷，想尽快回到那间狭窄、破旧但又觉得温暖的屋子。
走到半途中，奚愔看见不远处的火光浓烈，她停住脚步，有些不敢往前走。
奚愔眨了眨眼睛，眼前是山色浓烈，又好像是刺史府浓烈的火光，她没有浓烟的味道，但好像看见漫天的浓烟，即使远离火源，也能看见，无法消散。
“姑娘！”
奚愔听见谢盛的声音，她睁开眼，眼前是谢盛在她面前挥手。
“奚愔，奚愔！”
奚愔这才觉得自己一身冷汗，右手攥紧松开时，留下指甲的印迹。
“没事……我没有事。”
谢盛见她情绪平静下来，也没有多问，道：“前面应该是广玉他们，要去看看吗？”
奚愔没有说话，谢盛却抓住奚愔的手腕；“走，我们前去看看。”
走进些瞧才发现广玉他们居然是在做烤羊。
一整只羊被挂在浓烈的炭火之上，周围围着一圈人。林正手底下拨着柴火，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架子上的羊，羊油滴落在底下的炭火上，发出声响。
刚走过去就闻到羊肉的香味。奚愔看着谢盛问：“好像还有金果的味道？”
谢盛走过去跟广玉要了个剥开的金果，掰了一半递给奚愔。
“尝尝。”
奚愔看着手中的一瓣金果果肉，剥了文旦皮，放进嘴里。
“好酸。”她皱着脸，带着一点责怪的眼神看向谢盛，却见谢盛撇过头闷笑。
直到忍住笑意后他才道：“十月份的金果尚未熟透，酸涩感较重是正常的。不过这山上的金果即使熟透了也非常酸。广玉他们平时比较喜欢拿金果皮来制香。哝，像烤羊肉时也可以放点金果，之前我尝过味道，还算不错。”
奚愔又试了一口，依旧酸涩非常。
谢盛见状，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你如果喜欢，再过半旬香柚应该就熟了，这里的也就比江永的香柚逊色几分。”
江永县的香柚奚愔知道，每年都会进贡到建康皇宫，分到余下大臣手中的不过一二。
谢盛又问林正：“这烤羊什么时候能吃了？”
林正没有说话，广玉笑着道：“差不多可以了，再等一炷香时间就行。”
奚愔这会看见火终于不那么害怕。
这里围着的大概十来个人，看样子林正应该是掌厨的，一顿动作下去十分熟练，周围其他人虽然看着都在盯着架子上的羊看，但眼神都在偷瞄着奚愔和谢盛的方向。
奚愔觉得这些人的眼神里甚至带有一丝畏惧。自己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压力，那畏惧的只能是谢盛。
谢盛么。
谢盛咳嗽了一声这群人又将偷瞥的眼神收回，但依旧蠢蠢欲动。
有个穿着灰色衣服的被推搡出来，奚愔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却听那人开始说话。
“姑娘……姑娘是仙子吗？”
奚愔愣住，场面一片寂静。
突然有人发出笑声，接着是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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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都开始笑。
“你小子憋了半天就说这句话啊！”
“行不行啊你。”
“想了半天庞化你就说这句话，中不中用啊？”
奚愔看着那个叫做庞化的人被周围的人来去推搡，挠了挠头，不敢说话了。
广玉出来叫停，“别闹了啊别闹了，没看见老大在吗？”他见其他人都停下笑意后又向奚愔道歉，“姑娘别在意这些浑话，这群人平时乱说话习惯了，如有冒犯的地方还望姑娘不要在意。”
奚愔看了看广玉，又看了看庞化，轻笑出声，她转头问看向谢盛：“你手下这些人，倒也这般有趣。”
这会天彻底黑了下来。月晕浅淡，整片地方只有这块被火光围绕，奚愔看向谢盛时，半张脸被火光照亮。
谢盛静静看了奚愔一眼，俯身到奚愔耳旁道：“他说的倒也不错。”
谁说的？
奚愔困惑，是广玉吗？
谢盛又道：“走吧，过去再等一会，常常林正的手艺。”
奚愔又看见这是来个人推搡一会，在林正旁边留出个空位置，刚好奚愔和谢盛坐下。
靠近火堆时奚愔才感觉到热。她看见林正不断翻烤着羊肉，奚愔离得近，不仅闻到羊肉的鲜味和金果花香，好像还闻到了花椒的香味。
长安的羊肉味道重，贵族间不流行吃这个，奚愔曾经见过有人吃羊肉，都是用非常重的香料压住羊肉的味道。到最后吃的不知道是羊肉还是香料。
林正的手艺更好一些，这只羊的羊肉味道也不重，香料味道并没有喧宾夺主，反而跟金果花一起，相得益彰。
奚愔觉得更奇怪了。
时下交通并不算便利，香料在长安城更是贵族间才能用的东西。即使是种植比较多的秦椒，也很难流传到更远的地区。
但在这里好似是平常的东西，没有什么惊奇的。
她又看向谢盛，谢盛到这里后话便很少，这会坐下也不说话。其他人也不会凑过来和他搭话，熟悉一点的广玉在庞化那里，一拳头打在庞化肩膀上，庞化做出吃痛的表情。林正依旧是刚来时的样子，不理其他人，只顾着施展厨艺。
谢盛……
谢盛好似游离在这群人之外，貌似和他们很熟悉，但他们又畏惧他。
却又不怕他。
委实奇怪。
奚愔决定好好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