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家与叶琳琅的倾力相助下,姜宁当日便在城西觅得一处清幽小院。
院落虽不大,却胜在雅致僻静,她心下甚是满意,当即买下,算是真正在蜀郡安顿了下来。
就在搬入新居的首日傍晚,姜宁正于院中整理杂草,忽闻栅栏外传来一声带笑的呼唤:“林妹妹!”
她抬眸,便见叶琳琅正倚在两家相邻的木栅旁,手中捧着几个果子,笑吟吟地递过来:“刚得的雪梨,甜得很,尝尝鲜?”
姜宁微微一怔,随即恍然——难怪叶琳琅当时极力推荐这处院落,原是为了与她比邻而居。
见她讶然模样,叶琳琅朗声大笑,眉眼间尽是洒脱:“我与林妹妹投缘,自当就近照拂一二。”
姜宁心间略暖,亦莞尔回应:“能与叶姐姐为邻,是栖迟之幸。”
翌日,因前夜收拾院落至深夜,姜宁起身时已是日上三竿。她倏然忆起今日乃是江月阁售卖《折鹤记》戏票之日,忙匆匆梳洗易容,疾步赶往。
然而抵达之时,江月阁前早已人山人海。守门的青衣小童面带歉意,向未能购得票的众人连连拱手:“今日戏票已悉数售罄,劳诸位看官三日后再来。”
姜宁望了望那水泄不通的人群,只得轻叹一声,悻悻然转身离去。
途经张记点心铺时,她脚步不由一顿。此店的铺面不大,门前却已排起长龙,生意极为红火。
她依稀想起,昔日从凌山归返京城途中,沈之衡曾于马车闲谈时提及,蜀郡张记铺子的桂花酥乃是一绝,滋味不逊色于宫中御膳房所出。
念及此,她便也随人流排入队中。等候良久,方轮到她。
“客官,要点什么?”伙计热情招呼。
“桂花酥?不知可有?”姜宁试探问道。于此她并不确定。
“有!咱家的招牌便是桂花酥!您要多少?”
“先来一盒尝尝。”
“好嘞!三十文!”伙计利落地夹起十块色泽金黄的酥点,以油纸仔细包好递过,“您拿好,吃好了下次再来!”
姜宁付过铜钱,接过那包尚带温热的点心。行出几步,她忍不住驻足,小心揭开油纸一角,一股浓郁醉人的甜蜜桂花香扑鼻而来,远比宫中御膳房所制更为热烈。
她拈起一块送入口中,酥皮应声而碎,内里馅料软糯甘醇,桂香顷刻盈满舌尖。
“的确不输宫中。”她低声喃语,唇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然而笑着笑着,眼前景象却逐渐模糊,一行清泪毫无征兆地悄然滑落。
她……想怀野了。
长街之上熙熙攘攘,市声喧嚷,充盈着质朴而鲜活的生活气息。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悔意。若当初应下他归隐之请,这般岁月静好,或许早已唾手可得?她是真的很眷恋这般人间烟火。
静立片刻,她终是微微摇首,挥散那不合时宜的念想。指尖轻拭去泪痕,又取了一块桂花酥细细品着,缓步朝家走去。
将至巷口,却见自家小院门前围了不少人,除宋府家丁外,尚有十余名街坊邻里。
姜宁心下诧异,快步上前。有家丁眼尖,立刻喊道:“林大夫回来了!”
众人闻声,纷纷侧身让出一条道来,目光皆聚焦于她。
姜宁步入院中,只见宋临、庄知英、宋舒江、以及大病初愈但面色尚显苍白的宋舒月皆在庭中,叶琳琅亦笑立一旁。
“这是……?”姜宁捧着那包桂花酥,面露不解。
宋舒月上前一步,向她郑重福了一礼,仪态端庄,声音温婉:“舒月昨日蒙林大夫妙手回春,今日特来拜谢救命之恩。”
原来如此。姜宁虚扶其起身:“宋小姐客气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已无大碍,多谢林大夫挂心。”
此时,宋临朗声开口:“昨日听闻林大夫有意在蜀郡悬壶济世,开设‘和生堂’。宋某与夫人特命人赶制了一块匾额,聊表谢意,不知林大夫欲悬于何处?”
言罢,两名家丁应声抬上一块紫檀木匾,上书“和生堂”三个鎏金大字,笔力遒劲,熠熠生辉。
姜宁一时哑然。宋家不愧财大气粗。但此匾贵重,与她这素雅小院略显不称,且恐树大招风。
宋临似看穿她的顾虑,豪爽笑道:“林大夫不必担忧!蜀郡民风淳朴,现任县尉治下有方,早已路不拾遗。更何况,”他话语微顿,自带一股威严,“此乃我宋家所赠,何人敢动?”
庄知英亦柔声劝道:“正是,林大夫切勿推辞,一点心意罢了。”
盛情难却,姜宁终是含笑应承:“既如此,栖迟便愧领了。多谢宋家主,庄夫人!”
当日午间,于叶琳琅家中用过便饭的功夫,宋府家丁便已将那块沉甸甸的“和生堂”匾额,端端正正地悬挂于小院门楣之上。
经此一事,“怀均先生高足林大夫医术高超,寓居城西”的消息不胫而走。
姜宁的医馆未及正式开张,便已声名在外。前来求诊者日渐增多,姜宁应接不暇,索性雇了两名伶俐小童,平日帮着捣药、打理杂务,闲时则随她入山采药。若遇稀缺药材,她便开具药方,让病家自行往别处药铺抓配。
后来,求医者络绎不绝,姜宁实在分身乏术,便专注于诊脉开方,不再前去寻药。
她收取诊金的方式极为特殊,拒收银钱,只受实物酬谢。酬劳几何,全凭病家心意,量力而行即可。
于是,前来问诊的乡邻,有的提来新米鲜蔬,有的抱来鸡鸭禽蛋,有的捧来瓜果点心……自然,也有那等实在人家,硬要塞给银两。
姜宁只得温言推拒:“不收现银。”
对方却面露难色:“林大夫,家中唯有此物……”
姜宁抬首,原是经营钱庄的黄家公子。无奈之下,只得破例收下。
时日一长,小院内鸡鸣鸭叫,瓜果堆积,俨然成了一派热闹的农家景象。
姜宁见状,索性再次更改规矩,一概以“欠条”代之,言明日后若有需要,再按条索求。
如此摸索三月有余,“和生堂”终是步入正轨,井然有序。
百姓见姜宁性子温和,仁心仁术,对她的称呼也从最初恭敬的“林大夫”,悄然变成了更显亲切的“小林大夫”。
因与叶琳琅比邻而居,加之宋舒月时常来访,三人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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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投,很快便成了挚友,时常小聚,把酒言欢。
酒酣耳热之际,难免谈及彼此过往。
叶琳琅性子豪迈,直言不讳。她年近三十,对外宣称是彩云来的寡妇,命硬克夫,故不再嫁。实则只为图个行事方便,乐得逍遥自在。
宋舒月活泼爽利,却自有主张。年方廿三,至今未许人家,自言宋家富足,何苦寻个夫君来给自己添堵,早已放话终身不嫁。宋临与庄知英于此倒是极为开明,一切随儿女心愿。
她说至此处,举杯笑道:“我那小弟舒江,原本也是这般想法。谁知自打见了刘家小妹若湘,便魂不守舍,闹着非卿不娶了。”
叶琳琅打趣道:“说不定哪日,你见了哪位如意郎君,也如舒江一般,改了主意呢?”
宋舒月蹙眉:“绝无可能!”
二人笑罢,又转而问起姜宁。
姜宁略作沉吟,将早已备好的说辞平和道出——自幼随师父怀均先生游历四方,后与京城一位小吏订下婚约。她不喜京中拘束,故先来蜀郡小住,待来年再返京完婚。
叶琳琅和宋舒月二人听闻,皆未深究。于她们而言,情爱之事,有则锦上添花,无则自在逍遥,全凭本心而已。
后来某次小聚,姜宁随口抱怨起《折鹤记》一票难求,叶琳琅闻言大笑:“你怎不早说?找舒月便是!”
姜宁挑眉望向宋舒月,只见对方抿嘴一笑,道:“那江月阁……本就是我宋家产业。”
此后,三人自是结伴前往雅阁观戏。即便是姜宁,也不得不承认王元湘先生手笔非凡,将一曲爱情悲歌写得荡气回肠,感人至深。
只是那戏文之中,除却缠绵悱恻,于新帝之“狭隘”与长公主之“大义”间,亦暗藏玄机。姜宁心知这多半是沈之衡授意为之,意在舆论。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十二月初。
这日清晨,姜宁如常易容改妆后,出门前往常去的杨记包子铺。途径府衙时,却见告示栏前围了不少百姓,正议论纷纷,似是恩科殿试的捷报已然张出。
姜宁心下微动,也随人流凑上前去。尚未挤到近前,便听得周遭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真没想到,那柳明山竟有这般大才,高中一甲第二名,榜眼及第!”
“是啊!咱蜀郡可是多年未出一甲进士了,上一次还是天元十八年沈首辅高中状元!”
“听闻此次主考恰是沈首辅,莫非是对咱蜀郡学子多有照拂?此番恩科共取进士百人,咱蜀郡便占了八席!连那文风鼎盛的浙江,也只比咱们多四人而已!”
“嘘!慎言!殿试何等森严,岂容徇私?莫要妄议首辅清誉,也莫要小瞧了咱蜀郡才子的真本事!”
……
听着众人议论,姜宁唇角微扬,心下了然。那柳明山果然不负所望。
榜眼之位,恰合其分——既显才学,又不至于如同状元和探花那般招摇,正便于日后行事。
蜀郡的冬日,虽寒风萧瑟,却并无北方那般冷得刺骨。
姜宁拢了拢身上略显单薄的大氅,穿行在熙攘人流中。
她此刻,竟有些想念京城的漫天风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