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天公作美,正因冷枕玉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医,防守异常随意,除了刑讯时,竟也无一人在旁。
昏暗杂乱的柴房里,一股食物的残渣臭味环绕,熏得甫一进门的秦施施头昏眼花。她静悄悄地合上了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在一片死寂昏黑里,睁着大眼睛搜寻了好几遍,好不容易才看到那躺在柴堆里,披头散发的冷枕玉,他浑身脏乱如乞丐,闭目张着嘴。
“师兄!”秦施施压低声音,连忙上前替他松了绑,满脸愧疚。未等冷枕玉反映过来,她又掏出手帕,细细地替他整理了仪容。
冷枕玉羞红了脸,脖项也滚烫如火,自己这处境叫他羞愧地低下了头。秦施施柔声安慰着,眼睛里闪过光芒,三两下便把他污脏的脸擦干净了,那个温润的师兄又在眼前。
她眼眶发热,想要笑一笑,却终究觉得对他不住,抽泣了一声。
冷枕玉见了,心头一颤,顾不得自己羞愧,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可他说完,仍是失了力气,支撑不住。他消瘦不少,尖尖的下巴垫在她肩膀处,有些咯人,更叫秦施施一口气呼不上来。
他自身尚且难保,还念着秦施施是否有事。秦施施听他这样感慨,泪水潸然而落,拿衣袖擦了泪,给他打了些水饮下,道这就带他出去。
原本冷枕玉以为她在说笑,可一路畅通无阻,大摇大摆就从太子府出去了,他手心冷汗滴落,不知该疑惑眼前这个神通广大、心思缜密的女子到底是不是秦施施,还是该疑惑如今他是不是在做梦。
共事十载,冷枕玉哪里见过秦施施这般周密的筹谋:向秦言求助打听他的下落,到细细筹划进入太子府,再到与府上丫鬟里应外合,替他换了衣衫,又易了容,让他装作随性侍卫的模样,就在眼皮底下出了府。
一路上,太子和太子妃都不曾现身告别,就连凌慕阳也没有陪同秦施施回府。
这显得怪异无比,冷枕玉用那一张涂了黑粉的脸,低声问起秦施施为什么单独回府。秦施施一愣:“王府的车马我留给静王了,这才又另外租了一辆,先带你出城。”
在这些京城权贵的眼中,只看到权势滔天,银钱万两。说到底是他们二人能力太小,根本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秦施施做什么,都好似无力挣扎,冷枕玉更是要人无人,要钱无钱,他们捏死这样的人,比捏死一只蚂蚁都要简单。
殊不知,有时改变大局的,便正是如他们这样渺小无力之人。
“师兄,因为我的事情,你受苦了。”秦施施叹气。
“又说这样见外的话。”冷枕玉脱去那束脖的高龄,露出颈项处的伤痕,手臂处亦有擦伤。他被抓回来这些日子,不外乎是受些鞭刑,又怕他真的死了不解气,故而每日二十鞭刑,咬咬牙就顶过来了。
“你气色好些了。”冷枕玉兀自上着药。他本还想问问凌慕阳对她如何,可见她如今来去随意,说独自回府便可甩开王府仆从,便知道凌慕阳答应他的事情已经做到,尽可能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他便收了话口,省得问来给他自己添堵。
自从那夜凌慕阳雨中拿出千声菱来救她后,他便已经输了。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有过胜算,不过是想着在她身边,尽量护她周全罢了。
可凌慕阳哪里容得下他,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不管是凌慕阳,还是凌修远,都是如此行事的。冷枕玉自认玩不过这些两面三刀的京城权贵,他出言道:“施施,你还同我走吗?”
说来也是他窝囊,不能给施施解药,也不能救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可若说施施要走,他便一直等着她。
秦施施没有回答,只是垂了眼帘,随即道:“你先到郊外寒山寺,稍后有人接你去徐州,且避一避风头,低调些行医。”
她口中所述都做了打点,凌慕阳的人是用不上了,她便出钱征用了有些声望的江湖侠士。
可这些打点的钱两,除去秦府的嫁妆,便是王府的开支,她秦施施的钱少之又少。这样的她,连租马车的能力都没有,谈何离去?况且答应了凌慕阳三年之约,离开一事,再心动也是未来之说了。
在秦施施心底,她总是不属于这里的,可离去也总该是她自己的事情,再不能拖累冷枕玉了。
这段时间她时常幻想,自己走在长长的无人走廊下,偶尔回头看看,竟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起初她还慌张害怕,可看那前路茫茫,不知何时会冒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把她砸个面目全非,如此一想,她身后无人反而令她心安。
她生如浮萍,身不由己,便好歹不该连累他人。
进了寺里,冷枕玉很快与接应的人对上了面,他看着那跑镖的魁梧镖师,还有那一脸伶俐的清瘦女子,心中赞叹秦施施如今办事利索至斯,一路竟都安排得这样好。
秦施施捂嘴轻笑:“师兄再夸我可要飞起来了。”
这些镖师是她精挑细选过的,镖局在京中颇有名望,也有些后台,算是两党相争中的第三方,冷枕玉由他们护送先离开此地,而后再让他自行离去,也比他自己出城要安全得多。
不消片刻,寒山寺后院处,已经多了几个行商游客,背着些许货品,头戴斗笠,腰挂水壶,一身低调戎装,倒像极了胡人模样。秦施施眼眶一热,对转身离去的冷枕玉出声道:“师兄!”
冷枕玉闻言回了头,却发现秦施施已经拥入他怀里,这个拥抱并无暧昧,反而尽是珍重,她鼻息有些沉重,用力地抱了抱他:“要小心些!”
分明是夏日炎炎,抬眼看去寺内松针老木,却生出了秋日的寂寥,冷枕玉也用力回抱住她消瘦的身躯:“我和师父等你。”
秦施施想说不必等她,可喉头酸涩未能发声。望着远去的身影,心中响起一个声音,有人等她,也总算有个盼头。
三年弹指一挥间,说不定一睁眼就过去了。她苦笑着,眼中三匹疾驰而去的飞马已经逐渐化作小黑点,消失在山头尽处。
天色渐渐晚了,她从后院穿过大殿,又接连走下好几个偏殿台阶,回到了寺门前,却看到了秦府的车马停在门前,车夫正在套马,像是准备回程的样子。
一想到直直往前去,可能就会撞见秦府的人,秦施施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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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可方回头,却看到偏殿台阶上,秦贞棠正扶着明月舒缓缓往下走,举止亲密温馨,恰好二人也望见了在寺门口要回头的秦施施,脚步顿了一顿。
旁边的秦宝懿先三步并做两步飞下阶梯,拢着双手,披帛轻柔翻飞腰间,衬得她温婉柔美,只是甫一开口便暴露了她浅薄的认知:“你这贱婢,来此何为?”
秦施施冷笑一声,她素日里极好说话,可与秦宝懿两次对上,总是最面恶的。她等秦宝懿站定后,结结实实地甩了她一个巴掌。
四周寂静,清晰的巴掌声在寺门前回响,风过树梢,叶落板石路上,砸出窸窣的声响。
秦宝懿不可置信,双眼瞪大如牛,抚着脸上刺痛,只恨她生母不在场,否则定然有人替她说话。
“你乃相府小小庶女,安敢不敬本宫!”秦施施比她略略高出些许,面容沉静,威严顿出。她其实心中惊惧,只是无论如何不能在此丢了份,只能强撑下去。
她们不曾想秦施施如此雷厉,又怕静王在侧,本也理亏,故而一时间也未敢还手,却又拉不下脸向她道歉,僵住在一旁。
“母亲。”秦宝懿低声退至明月舒身后,眼神恶狠狠地盯了一眼秦施施。
从前秦施施和秦宝懿为着府上丫鬟用炭一事起了争执,明月舒也并未偏袒她,加上那日在金銮殿上,明月舒是那样坚决地否认她的身份,秦施施自然明白,此次她更不可能得到明月舒的只言片语。
故而秦施施先发制人:“母亲,”秦施施刚一开口便是习惯性的称呼,随即冷着一张玉容改口道,“明夫人,这些年没在你跟前叨扰,我总算叫你省心吧?今日在神佛之下,我便祈求上苍断了我们的母女之缘,让你更省心些。”
秦施施说罢,想从身上拿出些许她赠给她贴身护着的玩意儿,归还给她,不曾想把身上各处佩戴的不多珠玉钗环想了一遍,手心摸了一下腰间玉佩璎珞,竟没有寻到一个是明月舒赠给她的。
风声晃得林木婆娑作响,绿意蓝天伴着夕阳晚霞,最是夏日美景时,秦施施却觉得萧瑟孤寂。
她心头发酸,对秦宝懿嗤笑一声:“若再有冒犯,我便不再轻饶了。”放下一句诀别,她从明月舒身边挺身走过,回了寺里。
“你总是这样咄咄逼人。”明月舒冷眼扫了她周身,“日后相见亦不必前来问候了。”
秦施施咬咬牙,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寒山寺正殿走去,可双腿却似灌了吸水棉花,怎么也迈不大步子,每一步她都需用力咬紧牙关。
这些年自己盼着的母女情分,早就是黄粱一梦,自己像个傻蛋般热乎乎地凑到人家跟前讨嫌,她红了脸。这正是她的生身母亲,竟待她如此生分,屈辱又可笑。
被凌修远羞辱的无力、望着冷枕玉远去的失落、被明月舒冷言冷语抛弃的绝望,都一时间涌上心头。她喉间堵着千头万绪,泪水无声滴落,自眼眶砸到脚下。她径直进了殿,又随即从殿后门直往后山去了。
她面庞湿透,哭声渐大,直到有人的脚步传来,惊得她顿时停下了抽泣,不敢面对背后来人那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