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0. 跟老公公彻底闹崩

作者:流莺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老乌


    晚上,我正在拖地,春霞发信息给我说:“小宋,听说银行降低房贷利率了,你的房贷利率能降下。你要去一趟你贷款的银行,和工作人员直接沟通一下。”


    我说:“好的!谢谢霞姐!我最近没联系你,也是天天忙着奔跑,因为有狼追着。我现在拖地的。”


    她说:“没事!没事!一切安好就行!”


    我说:“有些琐事没跟你说,也是怕打扰你。有空跟你说。我现在拖地,过会儿带孩子洗澡。”


    她说:“好的!记得去银行谈利息。”


    我说:“知道了,谢谢霞姐。”


    她说:“后面记得多存钱!”


    我说:“知道了霞姐!谢谢你!”


    她说:“不用谢,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我们互相取暖,互相鼓励,勇毅前行。”


    我说:“好!”


    过了些日子,我请假去了一趟银行。到了贷款部,见到了一个女人。


    她问我:“你干嘛?”


    我说:“我来还贷款。”听到她的声音有些熟悉,我问她:“你是我之前找你办贷款的小英姐吗?”


    她说:“是的。”


    我说:“我听出你声音来了。”


    说:“我也听出来是你了。”


    我说:“时间过得多块啊,都快十年了。”


    她说:“是的,你的白头发蛮多的了。”


    我说:“没办法。生孩子,跟婆婆住在一起,工作上压力也大。”


    她说:“你不是《小坛》的编辑吗?”


    我说:“现在不是了,生完孩子就被人家给撵走了。”


    她说:“你今天是来结清房贷吗?”


    我说:“是的。我商贷还剩五万多,我今天想把它结清。我一直把钱留在自己手里,没舍得来还。手里总要有点钱吧。”


    她说:“你有手机银行吧,我来看看。”


    我把手机给她说:“你帮我看看吧,我就这点家底子了。我把商贷先还上,公积金那部分,慢慢还吧。还得五六年呢。”


    她看了看说:“我先帮你预约一下吧,今天是周五,为了保险,我给你约到下周一。周一自动扣款。”


    我说:“我不用再来了吗?”


    她说:“不用。”


    我说:“太好了。我们请假蛮有压力的。”


    她说:“你不是请假有压力吗?你就星期天来一楼大厅打个结清证明,然后去市区公积金中心四楼,解押。你就先把商贷的部分解押了吧,别到时候给忘了。”


    我说:“好的。我来记一下。谢谢你。”


    她说:“对面墙上贴着的。你拍一下就行。”


    我说:“好的。谢谢小英姐,我走了。”


    事情做好了,我骑着电动车往回赶。路上,我看到了一个人,那是《小坛》的老乌,他站在我右手边。我跟他打招呼说:“乌编辑好!”他估计是没听到。我的电动车就飞过去了。我心里一想,老乌这个人还是蛮有点子的,他平时对组里的人也是相当热情,常给人出谋划策。我要不要去跟他说两句呢。听听他有没有什么高见也是好的。我就把电动车右拐,拐上了人家店面前头。那是一家大型的电动车专卖店,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在围着一辆车忙碌着。老乌就站在那辆车的旁边等着。


    我骑着车过去说:“乌编辑!”


    老乌看到我说:“你怎么在这啊?”


    我说:“我去还几万块钱的贷款!我不是以前自己买的一个小房子嘛。你也离开《小坛》了哈。听说你是主动要求离开的。”


    他说:“我是跟我那个同学玩地好,他现在主持那边的工作,把我叫去了。”


    我说:“听说乡下轻松,适合养老。”


    他说:“也不是,我现在工作量也是蛮大的。”


    我说:“哦,你在这儿干嘛的啊?”


    他说:“我来洗车。”我看了看,那是一辆新车,绿牌的,电动的,看起来有些豪华。


    我说:“这车看起来蛮豪华的,多少钱啊?”


    他说:“二十几万。”


    我说:“哦,你们有钱。”我把头盔拿了下来,冬天的头盔本来很重,我也是想着跟他多说几句话。


    “往这边站站。”他说。


    我听了他的话,往马路牙子上停靠的汽车跟前站了站,距离那个洗车的女人和门店前的几个男人远了点。


    他看了我说:“哟,你白头发蛮多的。”


    我说:“我夜里要带小孩儿,昨天夜里喂了三次奶,换了三回尿不湿,自己被孩子吵醒,也睡不好了。”


    他说:“你有小孩儿确实要忙的。”


    我说:“要不就被人嫌弃吗,刚生完孩子一年,他们就把我弄走了!”


    他用他的右胳膊碰着我的左胳膊说:“你想开点儿。”


    我觉得他开始忽悠我了,我又把头盔戴上了。


    他说:“他们也是有风险的,天天被人举报,都是被他们自己给平息的。他们是什么样儿的人,别人也都知道的,背后也都议论的。你就是上上班,别想那么多。想开点。”


    我说:“乌编辑!我想不开。我哪里差了?今天我就在你跟前说,我的业务哪里差了?我稿一、稿二的时候,是不是业绩都是很好的?经常被表扬的?到了稿三,他们给我最差的资源,就说我搞地差了?我怎么差了?我即使是有一次考核业绩不如同类组合的,我也只是比人家差一分半分甚至零点几分,我也没有差到天上去。他们说我差,我就差了?我怀着孕,我也没有搞差?我怎么差了?”


    老乌说:“是的。你工作还是非常认真的呢。跟我似的,我哪里想上乡下啊,都是我朋友让我去的!”


    我说:“听说你那里自由。”


    他说:“就是不用打卡,天天上自由班。”


    我说:“那不是挺好的嘛,在家里准备,到点儿了去,忙完就回来。”


    他说:“也没什么好啊,人家都上班,没人跟你玩。”


    我说:“哦,说到底,还是《小坛》好,离家近。我是无亲无故,人家就把我给发配走了。我要是有后台,他们能这样对我吗?这两年,我也是见得多了。听说的多了。”


    老乌碰着我的胳膊说:“你想开点儿。”


    我说:“我想不开!我哪里差了?我贪污受贿了还是徇私舞弊了?他们怕查吧?他们怕举报吧?我不怕!他们肚子里的油水比我多!我跟他们比,我就是一朵白莲花!他们把我挤走,好给他姑奶奶祖爷爷让位置。我孩子才一岁呢,我家里还有个吃奶的孩子呢,他们一点都不给我缓,一群乌龟王八蛋!有一个通人性的吗?他们坐在一起,温和地说,‘宋大省孩子小,让她去,那里轻松,她也有时间照顾孩子。’‘是的,让她去那儿,蛮好的。’我想都想地到,他们把我发配走了,还得说是对我好。”


    老乌说:“为了你的身体,你也得想开点儿。”


    我说:“我是想地开,我想地开是我知道了这世上有人的心是黑的。有后台有关系的高高地往上走,像我们无权无势的低低地被往下弄。我想不开是他们这样对我。我想不开有想不开的活法儿!不是有发愤著书吗?不是有发愤著书吗?”


    老乌愕然地看着我。他或许没有想到我这么刚烈和激烈。他一时也没有兴致再来碰我的胳膊了。


    我越说越激愤了。我知道我跟老乌说不下去了,我也该走了。


    我说:“我该走了,我请假出来的。”


    老乌说:“好好好!你路上慢点!”


    我骑上车走了,我忍着自己的眼泪,心里无限地委屈,激愤,我恨不得乘兴去《小坛》,扯开嗓子,把黄温勇这个老王八蛋给大骂一通。


    我到了以后,跟春霞发信息说:“霞姐,我今天去把剩余的商贷给还了,谢谢你的督促。我自己懒得去,我怕请假,也怕手里没钱。”


    她说:“好啊,无债一身轻。”


    我又给她发信息说:“我回来的路上遇见老乌了,我跟他说了几句话。我把他们给骂了。我给你报备一下。老乌跟我说话的时候,还用他的胳膊碰我的胳膊。我怎么觉得这个有点不正常啊。”


    她说:“是乌这个人碰你胳膊吗?有些男人老了,可真不像话。”


    我说:“你也觉得他碰我胳膊不正常是吗?我还怕你说我敏感多疑,或是被刺激地脑子不正常了,以为每个男人都调戏我呢。不是每个啊。是认识的。老栾,老萧,老乌。老乌的牙齿像是抹了黄黄的马桶垢似的。恶心死了。这些野猪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春的。他以前说跟他差不多大的那些老男人,他说都是他们老婆管地紧,否则他们那么有钱,会在外头找女人。我那时候就觉得谁会找他们啊。太自信了。自己脏地都要生蛆了,真以为不是自己老婆子管地紧,他就会被年轻女人啃地渣儿都不剩呢。他买了一辆电动车。我问他多少钱,他说二十几万。他不会觉得我看上他的钱了吧?!真恶心,就这个鳖样儿的,给我一千万我都难以下咽。我现在都觉得反胃,我要吐了。”


    春霞说:“正儿八经的说实话,小宋。哪有去轻易地触碰人家的身体的。这个不允许的。身体,是最基本的界限。他有意无意地去触碰你的身体,实际上都是有意的。虽然表面上可能有的时候是无意的,但实际上还是有意的。潜意识的要求,他就要去做,嗯。”


    “话说回来,像我们都挣钱的,我们有自己的工作,对吧?所以我们会觉得这种人很脏很恶心,会跟他刻意地保持距离。但是,你也知道,社会上有很多女性她挣不到钱。挣不到钱,别说他这样子,有退休金的,一个月□□千的老头儿,哪怕再脏,又不亲嘴都没问题。不就是赚点儿钱嘛,对吧,还有八九十岁的老头儿。”


    “只要有钱,只要男的有钱,不管年龄多大,只要女的没钱,不管年龄多小,她只要想挣钱,年龄越大的越有钱的老头儿呢,反而越容易从他们那儿挣到钱。当然,我跟你说的有可能是超出你的这个想象啊,怎么会这样子呢?实际上,大千世界啊,无奇不有啊。为了钱。没钱,日子难过呢。为了钱,什么都做地出的。”


    我说:“知道了,狗娘养的。眼瞎了,看不清他姑奶奶了。他姑奶奶爱吃小鲜肉,要是小鲜肉,就是没有一分钱我也喜欢。就他那个熊样子的,他就是穿着金缕玉衣我也恶心反胃。”


    春霞说:“老乌老婆,我知道的,老早老早就知道了。成天待在麻将桌上,饭不吃也要去打麻将,衣服不洗也要去打麻将。听说她那个桌上常年灰蒙蒙的,就是没时间管教孩子,操持家里,成天就爱打麻将,不知道为什么,麻将瘾那么大。老栾那个家伙,他是什么情况呢?反正我是推测啊,我没有听说过他家庭情况。估计也是夫妻感情也不咋地,整天在外面聊骚,一天到晚的。你说是吧,就不像个人。”


    2.端午.酒驾


    周六早上,老太太看着孩子,我来买菜,包饺子。我把菜一盘盘地洗好、配好,再一盘盘地炒出来。一盘青椒肥肠,一盘蒜蓉虾,一碗冬瓜海带汤,还有买来的半只烤鸭。这是我为端午准备的周六晚餐。光是这些,已经倾尽我所有的厨艺了。我们平时下了班都是煮面,只有周末才能好好地烧一顿饭。炒完菜,我开始洗韭菜,煎鸡蛋,包饺子。老太太带着宝宝出去玩了。我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忙活。灶台上蒙上一层保鲜膜就可以放饺子了。


    我包地很快,不到一会儿,那一盆韭菜馅子很快就被我包光了。我又打电话给孩子约了奶粉。


    “喂!你这两天有空儿吗?宝宝的奶粉只有两罐儿了。撑不到一个星期了。”


    她说:“我这几天都有空儿,你在家吗?我让我同事快十二点那会儿给你送过去。”


    我说:“好的,麻烦你了!”


    她说:“不客气!”


    不一会儿,送奶粉的到了。我赶紧出去开门儿。我刚出屋门儿,电梯开了。老太太带着孩子跟卖奶粉的一起上来了。卖奶粉的手里拎着两箱奶粉还有一箱玩具。


    “谢谢!多少钱?”我说。


    “2116。”她说。


    “哦,谢谢!我还烧着锅,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没事儿!我也要回去了。”她说。


    我看着锅洗菜,宝宝跑了过来,她跑到冰箱里拿出来一个黄色的小窝头儿,跑到客厅里玩了起来。


    “宝宝!”我说,“拿过来!宝宝!”我边洗菜边说,头都没来得及转。宝宝没有回应。


    老太太说:“放下!放下!手冷手冷!”


    宝宝不给老太太。


    “给妈妈!给妈妈!”她说。


    我说:“她的手脏,别放在冰箱里了,用水冲一下,放在碗里,明天我热热吃。”


    老太太说:“好的。”


    哪知道宝宝拿着那个窝头朝马桶跑去,到了马桶边,一下把窝头扔进马桶里。老太太快速跟了过去,她手上正好有一个塑料袋,那是之前装那个窝头的,她手里套上塑料袋,伸手把那小窝头儿拿了出来。


    “宝宝!妈妈打你屁股了。”我说。


    宝宝一听,撒腿就跑。我在后头看着,她的小腿儿已经跑地很快,很有力量了。她跑到小房间里,一下子摔倒在地,她自己不起来,看着我,等着我去抱。


    我看她摔地不重,就“啪啪”地拍着手说:“好!活该,太皮了!观音菩萨都要你摔倒,惩罚你了。”她自己爬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她又跑到厨房,拿起灶台上一个大碗,没等我走到她跟前,“啪!”那只大碗已经落在了地上,碎成几瓣儿。


    我堵住她,又要去打她的屁股,她护着屁股,惊慌失措地说:“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奶奶!”我看她惊恐的样子,就落下了手,把她整棵抱起,树在远离那些碎碗片儿的地方,我再去收拾。


    就在我低头收拾的空儿,宝宝来到了浴室,她拿着喷头朝过道里喷着水,哈哈大笑。我又跑过去捉拿她,她又笑着迅速地逃离了。


    “你怎么举手投足都能干件坏事!太皮了。你真是步步生厌。”我说。


    “小孩儿哦,过过就好了。你还没见过人家真正皮的呢。”老太太说着,拿着拖把去拖地上的水。宝宝看她奶奶拖地,拿着她的绿色小扫把跟了过去。她来到洗手间,把她的小扫把一下按进马桶里。我赶紧跟过去拿起她的扫把,喷上洗衣液和洁厕液就开始清洗。


    “这个孩子太皮了!你是来报仇的吗?”我问她。


    “不是。”她说。


    “你是来报恩的吗?”我又问。


    “不是。”她说。


    “那你是来干嘛的?”我问她。


    “我是来做捣蛋的!”她说,“混世魔王!”


    “都是你奶奶说你的吧。”我说。


    “《西游记》里不是有一个混世魔王嘛。”老太太说。


    吃过中午饭,老太太回去了。我带着孩子准备午睡了,路过那瓶绿萝的时候,宝宝伸手一抓,又把那瓶绿萝连瓶一起拽倒了。


    “啊呀!啊呀!”我说。


    那瓶绿萝在我的尖叫声中倒了下来,泼了一地的水。幸好,瓶子没有摔下来,我只要去拖地就行了。


    下午,我带着孩子给她组装玩具。那是一辆玩具购物车,我装了一个小时才装好。


    快到晚上的时候,端午发来信息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同事聚餐。”


    我说:“同事聚餐,还是老板请客?”


    端午说:“同事聚餐。”


    我说:“你们同事怎么天天聚餐的?一个厂里的,比局里的还能聚!公务员都没有你们能聚!你请我,我请你!请来请去请自己!老婆孩子在家里吃水煮青菜,自己跟一伙男的在外面胡吃海塞!挣点鸟钱全塞到自己肚子里去了!你不要喝酒,不要酒驾!”


    端午说:“不喝酒,就喝点饮料。”


    晚上,我拖了地,带着宝宝一起吃饭。吃完饭,又带着宝宝一起洗澡。洗完澡,给宝宝喂了奶,带着她玩的时候,端午回来了。一身酒气。


    “你喝酒了?你是怎么回来的?你酒驾?”我说,“你自己在外面撞死无所谓,你不要影响孩子!你以后不要回来!人渣!”


    “没喝酒!没喝酒!”端午说。他一头扎进洗手间。


    “你一身的酒气,你还说你没喝酒!你跟你妈一样,撒谎!”


    “没喝就是没喝!”端午说。


    “你没喝,你身上怎么有酒味儿?”我说。


    “那是他们喝的。”他说。


    我凑近他的嘴闻了闻说:“他们喝的酒到你嘴里了?你嘴里一股子酒味儿!在事实面前,你居然还撒谎!你害了我还不行,你又来害孩子。你自己死不足惜,你要是被查到了,留下案底,影响孩子,你就是死了生蛆我都不会管你!”


    “你鸟嘴能不能少说点!”端午说。


    “我少说点儿?你撞着别人,人家把你凌迟都不称心!酒驾是违法的!你酒驾留下案底,害的孩子都不能考编了,任何好工作都不能考了。现在多卷?给孩子增光添彩都来不及了,你还给她抹黑!酒驾害三代!离婚都没用!你拿着我们根本没当回事儿!你就是渣男!”


    宝宝看我跟他发脾气,一脸的愕然,也不想理他了。


    端午洗澡去了。我跟孩子说:“他酒驾!以后不让他来了,好吗!”


    宝宝说:“不让他来了!”


    我给我弟弟发信息说:“端午酒驾!幸好没被查到。”


    我弟弟回复说:“他这是找死!”接着,他发给我一个视频,视频里,一个女人哭着问她酒驾的丈夫说:“你知道孩子上大学多勤奋吗?”


    我说:“我就是看过这个视频才知道酒驾害三代的。端午要是酒驾被查了,我上去把他打成脑震荡。 ”


    端午洗完澡出来了,我问他:“你为什么酒驾?你不能找代驾吗?哪个喝醉了的都觉得自己没有喝醉。你没被查到那是你侥幸,你对我们的伤害我永远不会原谅。我们的关系本来就冷若冰霜,你现在再搞个酒驾,你把你的形象彻底给败坏光了。”


    端午说:“我找的代驾,没酒驾。”


    我说:“你一嘴的酒味儿居然说你没喝酒,你现在又说你没有酒驾。你谎话连篇,你说话就是放屁的。”


    端午说:“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说我喝酒就说没喝酒的。我懒得和你解释。”


    我说:“我现在不管你喝不喝酒。你喝地吐血,我拍手叫好。关我屁事!我只是求你不要酒驾害我的孩子。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期待,我只想让你不要再来害我们。你找了代驾是吗?你有代驾记录吗?你有截图吗?你撒谎!”


    端午说:“我找了,我让我同事帮我喊的。”


    我说:“截图呢?记录呢?我打车都有记录,你的代驾记录呢?你不是得自己付钱吗?你付了多少钱?”


    端午说:“四十五。”


    我说:“付款记录呢?没有是吧?你干违法的事儿是吧?你酒驾的时候想过孩子的未来吗?你还有脸回来?你回来你好好带孩子了?你动不动就把她往我这儿推,你还要打她。你在家里根本不想管她,你就喜欢装模作样,把她带到广场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慈父。你们全家都爱装。以后你的事不要跟我讲,你不配。我们之间只是有个孩子,除了孩子的事儿,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要是酒驾害孩子,我们跟你断绝一切关系。这句话对你终生有效,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端午说。


    3.看书的人


    一个穿着粉色冲锋衣的年轻的女孩子来借书了,她面部表情严肃,一看就知道她不苟言笑。我见过她几次,她板着脸,不爱说话,我也不知道她行啥名谁,也就很少与她搭话。她来过几次,今天又来了。


    “有《聊斋志异》吗?”她说。


    “之前有一个老编辑问过,好像没有。”我说。


    “那我再看看,不行就看别的。”她说。


    “嗯。你随便。”我说。


    “问一下哈,你是生病了吗?”她说。


    “不是,就是被调过来的。”我说。


    “不好意思啊,因为印象中,只有生病了的才会在图书室的。”她说。


    “没关系。”我说。


    “你原来是哪儿的?”她问。


    “《小坛》的。”我说。


    “《小坛》待遇好,福利好,还比这儿轻松,你怎么肯来?”她问我。


    我笑笑说:“人家领导让我来,我能不来嘛。人家都嫌弃我了,我还能赖着不走啊。”


    她说:“要我我就不走,就呆在那儿恶心他们。你怎么没去闹?要我我就去闹,凭什么?”


    我说:“我一开始也是委屈,也想去讨个说法,我那时候孩子才一岁呢。他们就对我下手了。可是闹了又怎样呢?说不定人家会对你更差。再说了,我也没那份儿上进心了,不想为他们拼命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样吧,我现在看看书,挺好的。”


    她说:“你其实是有的,我懂。你是活活地被打击地。好好地一个人被打击成这个样儿了。”


    我说:“我小孩儿小,夜里要换尿不湿,冲奶瓶,经常睡不好觉。确实也遭人嫌弃的。”


    她说:“你小孩多大了?”


    我说:“现在两岁了。”


    她说:“我的也两岁了。”


    我说:“我看你这么年轻,以为你还没结婚生孩子呢。我看你平时也不怎么说话。”


    她说:“我不想说话。我是新来的,要保持神秘感。”


    我说:“你原来是在哪儿的?”


    她说:“玉融的。”


    我说:“玉融离这儿蛮远的。你上班跑地辛苦吧?”


    她说:“我家是青提的。我是因为在玉融上班不方便,想办法跨区调过来的。”


    我说:“哦。我不知道这些。”


    她说:“这儿的人嘴蛮碎的,我平时不怎么跟她们说话。我跟你第一次见面,你怎么跟我说那么多,你就不怕我是领导的亲戚,转头儿去领导那儿告你一状啊?”


    我说:“不是你问我的嘛。”


    她说:“我问你你就说啊,你不怕我出去跟别人说啊。”


    我说:“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隐私啊,全《喵一生》的人都知道啊。再说了,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我还是很老实的。”


    她说:“的确,你一看就很老实,怪不得领导欺负你。”


    我说:“我从见到你就觉得你有点与众不同,你一直很严肃。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爱八卦的人。”


    她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我说:“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啊?”


    她说:“青竹市体育学院的。”


    我心里想,体育生啊,怪不得说话那么别扭。


    我说:“我还是应该谢谢你提醒我,以后跟人说话还是要注意点儿。”


    她说:“是的呢,这儿的人可爱八卦了。我走了啊。”


    我说:“好的,再见啊。”


    我的手指因为下水多,裂了口子。我敲打键盘的时候,我手指上的血碎在了键盘上。我用卫生纸擦擦,继续敲打。


    一个年纪大的保安抱了一摞子报纸来了。


    “早!”我说。


    我跑过去接过保安手里的那摞子报纸:“给我吧,你辛苦了!”


    “没事儿!”保安说。


    我开始整理那些报纸,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摆放起来。


    两个五十多岁的保安进来了。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闲来无事来瞎逛的。


    “早啊,看到你们我还蛮害怕的。怕你们把我抓了去!”我笑着说。


    他们不说话,手插在裤兜里,优哉游哉地在一排排的书架前瞎逛游。


    “呵呵!检查吧,检查检查哪里有地雷。”我笑着,拿起桌上的杯子,也手插着兜走开了。是的,我没工夫跟任何人闲扯淡。谁也别指望我跟他闲扯淡,尤其是男人,尤其是那些油腻的男人。这些男人,天天吃饱了没事儿,都会瞎猜省一些美事儿出来,我知道你们肚子里有多浑。


    4.吃饭.喝水


    我吃饭的时候就喜欢自己躲在角落里吃饭,我说实话,我真的喜欢一个人吃饭,因为这样清净,不用费心思跟谁絮叨,也不用考虑谁的喜怒哀乐,更不用看谁的脸色,重要的是,我可以自己边吃饭边刷手机。可是因为我这样被废置的处境,人家会认为我是出于自卑或是自暴自弃而选择一个人吃饭。无所谓,随便他们怎么说吧。可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吃饭的感觉真的很好啊。


    我喜欢在员工食堂的隔壁餐厅里吃饭,在那儿吃饭更省心,因为除了食堂的人和值班的编辑,大部分人根本不会去那儿吃饭。于是,我就在员工窗口打了饭,穿过中间的小门儿,到一墙之隔的隔壁去吃饭。


    一个值班的女的端着盘子过来了。


    “你怎么不去对面吃饭?”她问我,“对面有空调。”


    “这儿可以刷手机。”我说。


    “对面也可以刷手机。”她高深莫测地笑着。


    我不说话了。我跟她解释什么?随便她怎么想吧。我是自卑,觉得自己不如人,我没脸去那边儿吃饭,好吧?随便你怎么想去。


    张菲过去了。她看见我在这儿吃饭,跟我说:“到对面吃啊,干嘛一个人在这儿吃啊?”


    我说:“这儿清净,我喜欢一个人吃饭,可以刷手机。我夜里带孩子头疼,我想赶紧吃完回去休息一会儿。”


    “你是怕他们看见你觉得你碍眼吗?我就偏在那边吃饭。我碍他们的眼我快乐。”张菲说。


    “不是。我倒是觉得他们碍眼。那些油腻大叔的声音我真地一点儿都不想听,他们边吃饭还要边讲话边开屏,我不看不听也是一种快乐啊。”


    是的啊,谁能真地理解我的快乐呢。谁能知道一个人吃饭是多么快乐啊。不用听,不用想,不用烦,就对着盘子里的肉、菜和米饭,这对我来说真是一种享受。再说了,我噼里啪啦地忙了一上午了,哪有心思再去听谁说话,哪有心思再去配合谁说话呢。不就是吃一顿饭嘛?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好了。我带着自己满腹的心事去吃饭,吃饭是给我自己补充能量,我吃完饭还要回去继续干。我哪有心思去管别人呢。


    我喜欢吃饭,我知道我的食欲很好,我热爱吃饭,热爱红烧肉。我吃饭的时候先吃红烧肉再吃素菜,这符合我的本能的欲望,也符合现实的境况。是的,我现在活地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连吃个饭都没有安全感了。我要上来就先把肉给吃了,免得有一个突发情况,让我连我碗里的几块最心爱的红烧肉都吃不成了。


    是的,我爱吃饭,我要好好吃饭,我吃好了才有能量去干。我不减肥,我要满足我的胃,我身上有肉才能扛事儿。我低头吃饭,谁都不管。我的旁边的过道上,两对腿脚从婆娑的大衣中挥洒着朝我走过来了。不知道是哪个小姐或是太太的,我低着头吃饭,不去管她。


    韩楚从我身边走过去了,她用她温柔的手轻轻地拂了我一下:“我上次借的书还没还呢!”她回头笑着跟我说。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的,在她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被废弃的人,我所有的工作和心思也就是看着傻子都可以看守的那一架架的书,然后混吃等死。她们都是被重用的栋梁之材,只有我是一根废柴被晾在一边,等着自行枯朽腐烂。舍此之外,我再没有什么好事情来填充我的生命了。


    殊不知,我的时间比她们的都要宝贵,我过得比她们都要充实。我他妈的比她们都要充满斗志。可是,我跟谁解释?谁信我的解释。我现在是手面子着地了,谁还看得起?我跟她们做那些无谓的解释又有什么意义?让她们去想好了,我要的是去干饭!


    是的,去吃!去干!


    饭后,我回到图书室里,正准备出去上个厕所再回来午睡。我转过身儿朝侧门儿走去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像影子似的悄无声息地走来了一个人。我猛地吓了一跳。


    “毛主任?”我讶异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毛学望张开嘴,切着满口的牙,像是一个松鼠似的笑着说,“我来看看书!”


    “哦。我还打算午睡的呢。”我还是有些讶异地说。


    “你在哪午睡?”他问我说,“我去二楼看看书。”


    “我去上厕所。”我说。我低着头远远地从他的另一边走过。


    我心里有些气恼,大中午的他来图书室干什么?他要看书他早不来吗?他现在来干什么?他那么大的领导,他想看多少书,他随便拿就是了,他用得着亲自到这儿来看。


    我不管,我正常午睡。我需要午睡,否则我一下午头脑昏昏,我的时间等于荒废。我还要干活儿呢。我把我的躺椅拉过来,把我的手机开启了录音。我就开始午睡。空荡荡的图书室里只有我跟他两个人。我量他也不敢怎么样。他敢来找我的事儿,我就去告他!我这样想着兀自躺下了。可是我没办法安静下来。咳嗽,剧烈地咳嗽。我那时候可能已经得了肺炎了,只是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地震天响地咳嗽着。我听到侧门儿那儿有哗啦啦的声音。可能毛学望觉得我这样咳嗽也是扰了他看书的兴趣,他应该是夹着尾巴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下午的时候,我端着水杯出了图书室的门儿,我想喝水。是的,我很忙,我忙地不可开交。只有吃喝或是排泄,我才肯舍得走出那禁闭我的小窝儿。


    外面,天上的白云像两只白狗,一只追着另一只在走。一阵狂风吹过,树上的树叶像雪一样飘落。树叶几乎要被吹光了,她光着腚,裸露着四肢。旁人肯定以为她丑死了要羞愧死了。殊不知,没有花朵和枝叶的装饰。她变得更强劲了。那些枝条像铁条一样伸啊伸晃啊晃。那风在她头上鬼一样吹,那叶儿在天上纸钱儿似的撒。她在祭奠什么?祭奠她曾经为这片天空奉献过的青春与热情,执着与冲动。祭奠她被毫不留情地剥夺殆尽的尊严与热血。那些叶子从半空飘落,停息在地,一个个的,像枯萎的蝴蝶。


    我拿着水杯去饮水机前接水喝。我矮矮胖胖,穿着白白的厚厚的羽绒服,像个漂浮着的大号塑料袋一样。


    天越来越冷了,我一件件地加衣服,还是赶不上天冷的速度。我站在饮水机前头,56度的温水朝着我的玻璃水杯呼啦啦地流淌。


    那些女人来开会了,那些女人捧着会议记录意气风发地走在大路上。她们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前来喝水的野兽或是游魂。是的,她们要喝水。一个被废置的女人也要喝水。我知道她们的手里捧着的会议记录是多么高贵,我曾经捧过的会议记录比她们的还要高贵。她们像一群团结紧密的花儿一样向我走来。她们看着我,像看到一个枯萎的花朵,她们脸上的花儿绽放地更加烂漫,她们的笑容变地更加热烈了。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诗词是永不凋零的玫瑰。今天,我们欢聚一堂,来共同领略大美诗词的魅力之光!”作为废弃之人,这样的会议我是没有资格参与的。我听着会议室里的抑扬顿挫的女音,仰起头儿来,把那杯56度的温水灌下了胃。


    我看看窗玻璃,那上头的人来来去去,在玻璃上留下匆匆的影迹。那玻璃不言不语。对于它来说,谁来谁去,谁高贵,谁低贱,其实都没有关系,浮光掠影而已。


    人都是一样的皮肉裹着一身毛翼,整日奔忙,也不过为的是暂时维持这一身□□,还有这□□上的灵魂的延续。在时间的风尘里,人不过是磨眼里头的豆子,谁白白胖胖,谁干干瘪瘪,谁高高在上,谁被撞破了脑袋,踢肿了脸,也不必太得意。在历史的磨台里,人都会化为齑粉,或迟或早而已。


    可是,人还是要活的,水还是要喝的。我又接满了一杯水。走向围墙,看着对面的田野和村庄。对面,土坡上的小路弯弯曲曲地,像是一条蚰蜒,又像是一条黄龙。那黄龙不知道是在往上爬还是在往下滑。那路也不知道是在往上冲,还是在往下走。往上冲要一步步走地坚实,往下走也要一步步地收紧着脚步。总之,是没有一步可以放松的。那条小路,阴天的时候,平淡无奇,像是一条虫。晴天的时候,金光闪闪,像是一条龙。


    其实,是虫还是龙,要看你拿他当虫还是当龙。


    你拿他当虫,龙也成了虫。你拿他当龙,虫也成了龙。


    水塘边上,走来一群鸭子。有的身上一尘不染,抖着光滑可人的毛翼,有的屁股上有一坨泥,拖着肥肥的大屁股踢踢踏踏地跟了上去。


    水边,一棵柳树是横着生长的。是的,在其他的树站着生长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是以躺着的姿势生长的。她躺着,仰面看着她身边的那些树对她的俯视着的同情或是嘲笑。这丝毫不妨碍她拥有翠绿可爱的发梢,和弱柳扶风的身段窈窕。她只努力地生长。是的,好好的,活着就好。


    或许,她也并不想这样横着生长,或许,她原本也是竖着生长的。


    可是,她阻止不了她生命中的风雨轻狂。那场或是一场场的风雨把她的体面给毁掉了。他们把她给摔倒了,他们想让她倒下,想让她去死。


    可是,她硬着头皮就是不去死。她硬着头皮要好好地活下去。她就躺在那儿,仰面朝天地躺着生长。谁嘲笑她也好,谁同情她也好。她只顾着赶快生长,其他的,她什么都顾不了。只要她的根还深深地埋在泥土里。她就死不了。因为是躺着的,所以她的脸贴着那湖水,她的心距离那湖水更近。她能够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她能够更清楚地听到大地的声音。


    一棵树和一个人的生长没有什么区别。我记住了那棵树,我祝福那棵树。


    印象里的冬天没有一点绿色。我想当然地以为,今年的冬天也是一片黑白的。谁知道,到了冬天,我才注意到,原来冬天也是绿色的。远山还是一派青绿,枝头的黄叶经秋复历冬,居然熬到了腊月。地里上了一层严霜,严霜下是蜷缩着的青菜的根茎。它蜷缩着,它确实冷。可是霜底下它的脸还是鲜活的。人们知道,下过霜以后的菜发甜,更好吃了。这么大的霜寒,不知道它的甜来自于哪里,大概来自于它的内心吧。


    是的,没有一颗充满糖分的心,如何吃得了这寒霜的苦呢。


    地上,砖头缝里,钻出来一丛丛的像是头发丝一样的细细的小草。它们是那么嫩绿,绿的像是它们的春天来了一样。有人说,这是过寒草。这可爱的小生命。多么倔强。它不管这世界是秋天还是冬天,它都要自顾自地生长。这世界已经枝叶枯黄,可是它视而不见,卯着劲儿去生长和繁衍。在这清凉的冷风里,它们那么可爱又是那么坚强。


    墙外,一棵树的黑色枝条几乎要伸到我的发梢。毕竟是冬天,它明显苍黑了不少。它像是在泼墨画上飘下来的一样,峭楞楞地站立着,任人家看着它光溜溜的躯体。大概是被冬季的寒冷给唬着了苦着了,它的热情经不住这寒风一次次地吹,它没有了春夏时的青绿和水润。


    它自己也不想这么难看的,可是,人生的冬季,任谁也躲不过去。梢头疏乱的树杈像极了它蓬松的头发。远远看去,那头发已经花白了。大概是冷地太久了,在这黑白的冬季,树干也变得苍黑了。一棵树到了冬天为什么会变得发黑呢?尽管我知道它的皮肉是白的它的心子还是红的。可是它外在的面皮确实是黑的。


    它黑着脸,收缩着自己的每一个毛孔,好扛住这漫天的寒冷。到春天,只要它周边的温度足够暖,它照样可以灿烂。而今,这黑冷的空气让它没办法不是黑的。身处黑色的深井中的人是没办法笑靥如花的。


    东南方的梢头上,挂拉着几片金黄的树叶,像是它仅剩的几个钗钿。是的,它被冬天剥夺了所有的尊严,只剩下这几枚旧钗钿。可是这钗钿挂在它疏松的鬓间,它像是一个黑裙金钗的老妇,越发的憔悴不堪。


    它老了,丑了,它苍老的容颜吸引不来黄莺和小燕,它站在那儿像一副骨架。它孤零零的样子让自己都胆寒。那些柳树银杏还努力地保持着一些翠绿或金黄,以求看起来与那些长青的植物一样风光。可它不然,它遇暖则暖,遇寒则寒。它遇暖则掏心掏肺,欢呼雀跃,遇寒则寒透心寒彻骨,冷月无声冷若冰霜。


    天上的白云多的像锅里的面疙瘩一样。墙壁上挂着一抹夕阳,像是映着灶塘里的火光。社里又大兴土木了。墙壁钉子上的塑料带子像是有灵魂一样舞动它的双臂跟我打招呼。天空上,原来的那锅面疙瘩又乱成一锅粥了。


    来吧!来几场冬风,把那些枯枝败叶清扫干净。让这蓝色的清白的天空肃杀如高悬的明镜。


    我端着水杯朝图书室走去。迎面,走来了一个戴着黄色安全帽的男人,他边走边拿着手机打电话。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包工头。他的个子很矮,肚子高高地往前凸起,屁股更加高高地往后凸起。他是包工头,他不好看,但他会有钱。男人有钱就会有女人愿意跟他。尤其是一个寡妇,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会为了孩子而选择跟着他。那一刻,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我一时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想到我的妈妈,她在我们的爸爸去世以后,她是怎样去考虑,她要不要为了我们,给她自己去匹配一个男人。是的,一个寡妇,为了她的孩子,会选择一个可以养活她的孩子的男人,一个她自己根本就不爱的男人。一个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孩子的拖累,她在年轻的时候,根本就不会选择他的男人。我的妈妈,那个时候,她拖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啊。我永远都体会不到,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想的。她怎么没有哭天哭地呢?她怎么还能够那么天天开开心心的啊?


    自从我爸爸去世以后,我就慢慢地觉得我的妈妈,她越来越不像她自己原来的样子了。原来,为了孩子,她早就没有了她自己了。她连自己都没有了。你如何要求她还像以前那样笑语盈盈呢?我现在为了我的孩子,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战士。而当年我的妈妈呢?她一个人要带着三个孩子啊?是的,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她就不能只是她自己了。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女人,为了孩子,可以嫁给她根本就不爱的男人。同样的,一个弱小的女人,为了将来的孩子,为了她将来的孩子可以成为人上人,可以嫁给她根本就不爱的男人。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女人有着别样的伟大。


    一个孩子,是无法真正地体会到母亲的不容易的。一辈子都不会。因为你不会过跟母亲当年一样的生活。所以你根本就体会不到母亲的苦和累。母亲是树,她把自己深深地陷入泥土粪堆,只为了让你的生活更加坚实和壮美。是的,孩子体会不了母亲的苦。即使我到了四十岁,还是没有办法去完全地体会。儿女终究是儿女,母亲终究是母亲。


    5.跟老公公彻底闹崩


    冬天毕竟是冬天。骑车上班,下班了把棉衣闪到一边就忙着做饭,半夜起来给宝宝冲奶。我无可避免地咳嗽了。咳嗽,剧烈地咳嗽。嗓子像是水烟袋一样,呼噜呼噜地。又像是老风箱一样,开始拉弦儿了。去药店里买了几盒药对付着。有那么几天,走路也是有气无力的。不就是咳嗽吗?扛扛就好了。也没当回事儿。


    放年假的时候,我去医院里挂了个号。


    “拍个CT吧。”女医生说。


    “能拍胸片吗?”


    “拍胸片看不清楚。有的肺炎也会被看成是支气管炎的。”


    “那,好吧。不知道片子什么时候出来,我还要回家烧饭。”


    “你去拍一下,我在电脑这里就可以帮你看。”


    “好的。”


    CT出来了。


    “肺炎。”女医生说,“你看看。”


    “我哪里看得懂。你们医生才会看。”我说。


    “你不会看,我教给你。这些,这些,都是正常的。这些,是散见的炎症。”她指着电脑上的影像说。


    “那怎么办?”我有些焦虑地问她。


    “要住院。”她说。


    “啊?我哪能住院?我小孩还小呢。可以在门诊挂水吗?”我焦急地问。


    “你已经符合住院的条件了,我们不能给你在门诊挂水的。”医生说。


    “那,不知道,我回到白陆可以挂水吗?我放假了,老太太急着回白陆老家呢。”我说。


    “白陆那边,我不知道。你不行,等你回到白陆,你去问问看。”医生说。


    “那好吧。实在不行,我就打车去他们那儿的大点儿的医院去挂水。老太太是不可能配合我在青提住院的。她急着回老家。”我说。


    回到白陆以后,端午去上班,我跟老太太带着宝宝打车去医院挂水。


    “给宝宝也看看吧。她咳嗽地也蛮厉害的。不把她治好,等我上班了还要请假。”我跟老太太说。


    “好的。”老太太说。


    宝宝的片子拍出来了。


    “支气管炎。”医生说,“挂水吧。”


    “好,我也想给她挂水。”我说。


    “你带着宝宝。我去交费。”我跟老太太说。


    我在楼下跑着,交费,取药。宝宝在楼上已经开始哭闹。


    “要奶粉!要奶粉!”她哭闹着。


    “宝宝要吃奶了。没给她带奶粉。怎么办?已经十点半了。赶着去挂水,她肯定是坚持不住了。那就下午再来吧。”我说。


    “好的。午饭去我们那儿吃吧。昨天剩的菜。我让你爸爸热一下。”老太太说。


    “好吧。我们打个车回去吧。”


    我们到了老太太家里,跟老头子一起吃了饭。老头子递给我碗的时候,又那么奇妙地无意地碰到了我的手。我没吭声儿。


    吃完饭。我跟他们说:“宝宝要午睡了。我们走了。我带她午睡。”


    老头子说:“好的。下午宝宝挂水,我也去。”


    我问:“您今天不上班吗?”


    “他今天不上班。”老太太说。


    “那好吧。”我说。


    “我跟你妈妈下午两点半到你们那儿。”老头子说。


    我说:“好的。”


    回到家以后,我伺候宝宝喝水、拉屎,又忙了好半天。才开始带她睡觉。


    两点钟,老头子老太太来敲门的时候,宝宝还在沉沉地睡着。


    “宝宝,醒醒吧。爷爷奶奶来接你了。”宝宝迷迷糊糊地醒了。


    我给宝宝穿好衣服。抱着宝宝出门。我们打车来到了医院大门口儿的喷泉边儿。


    “来!爷爷抱!”老头子过来抱宝宝了。不知道他怎么那么会控制自己的身体总是会身不由己地剐蹭别人的。我的左边的肩背又被他顺带着剐蹭了一下。我又忍着,没说什么。


    我跟宝宝一前一后挂上了水。


    “你们两个一起挂啊?”护士问。


    “是的。娘俩儿一起挂。我肺炎,她气管炎。”我说。


    “宝宝好乖啊,挂水一点都不哭。”护士说。


    “是的。她四个月的时候挂水就不哭。”我说。


    宝宝在儿童区挂水。爷爷奶奶看着她。我自己在跟她对着的另一排椅子上挂水。我的座位儿跟她的只隔着一条小小的走道。


    宝宝毕竟是太皮了,她把针管子给拽下来,掉在了地上。我赶紧走过去捡那条针管子。老头子也赶着去捡。我把针管子捡在了手里。老头子的手又那么神奇地贴在了我的手上。


    我的整个的左手面子都在他的手里!我一时管不了那么多。


    “护士!小孩儿把针管子给拔掉了!”我对着护士说。


    “好的!马上就来!”护士应着。


    “护士过来了!”老头子说。


    “哎呀!你不要跟我交流!”我不耐烦地跟他说。


    “没事儿!”老太太温温和和地说,“还可以用的。”


    “不行了。掉在地上了。很脏的。不能用了。”我说。


    “没事儿!”护士说着,给宝宝换上了一截新的针管子!


    “谢谢!”我跟护士说。


    宝宝没事儿了。我实在压不下心里的火。


    我厉声问老头子说:“你为什么老是碰我的手?”


    “什么?”老头子一愣。


    “你刚才又碰我的手!你怎么那么爱碰儿媳妇的手?老公公?!端午的亲爸爸?!”我瞪着他厉声问他。


    老头子反应过来了!我在当众戳穿他、揭发他!


    “你这个鸟女人,我早就想跟你发火!”他说。


    “你十次有八次碰我的手!我忍无可忍!我跟你断绝一切关系!”我站着冲着他说。


    宝宝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不说话。老太太看着孩子,也不说话。


    我站着,只要老头子冲过来打我,我就甩掉针管子跟他打架。老头子六十三岁了,一米六的个子。我自信输不到他!再说了,还有输液室里的人呢。我不信他们不拉架。


    “你以后不许去我们那儿!”老头子说。


    “我永远不去你们那儿!”我说。


    “我走!”他说。


    “你走!”我说。


    “你看着孩子,我走了。”老头子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儿,转身儿走了!


    我的一肚子怨气还没消散呢。我对着输液室里的人说。


    “我刚跟他儿子结婚的时候,就在这个医院!在急诊室!他儿子在里头抢救,他跟我坐在外头。他拍我大腿!我跟他儿子结婚办酒席的时候。他儿子开车带着我们。他坐在后排,拿他的咸猪手扒我的左边的肩膀。孩子平时生病看病,全是我的。他难得的来一次,刚才他又碰我的手!我的整个的左手面子都在他手里!天底下有这样的老公公吗?叔叔!大爷!”我对着众人说。


    输液室东边的一圈椅子上,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他们也在挂水。他们不说话。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对着一个年轻的小男生坐着,陪着他挂水。也不说话。


    “像这样的,就要少接触。”过了一会儿。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妇女说。她坐在正南面的那排椅子上。她的七八岁的儿子正在挂水。她穿着黑色的羽绒服。


    “我已经跟他少接触了呀。”我说,“我们一年就回来几回。去他家吃个团圆饭,他十次有八次碰我的手。他的手怎么那么神奇那么爱碰儿媳妇的手的?妹妹!你说我们这一辈子,跟男同事,男领导接触,有几个人会碰你的手的?怎么一个老公公,老是碰儿媳妇的手?我们回来这两天,我跟我老公都没碰过手。他一个老公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7824|1803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那么爱碰别人的手的?”


    “但凡你老公、你婆婆强势一点,他都不敢这样。”对面的妹妹说。


    “你说的太对了!我也想过他的这种心理。老头子是一家之主。老太太跟他儿子什么都听他的,都指望他。他这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说。


    “这样的人,改不了的。”那个妹妹又说。


    “是的!四年前,我就跟我老婆婆说了。我没越级啊!老太太不中用!也不说他,也不管他!我又跟我老公说。我老公也跟他说了。还是没用!这次说了,下次,他又碰我的手了。妹妹!我不是说我漂亮,我不漂亮。这跟漂亮不漂亮没有关系,他就是这种货。”我说。


    “一个女人太不容易了。遇到这种人,也要知道反抗。”那个妹妹说。


    “是的。就跟公交车上的咸猪手似的,你说他他还不承认。”我说。


    “你有多大了?你看你都满头白头发了。”她说。


    “我今年四十一了。妹妹。你呢。”我问她。


    “我也四十一了。”她说。


    “可是你看着比我年轻多了。你的头发多黑啊。”我说。


    “我也有白头发了,过年了嘛,染的。但是没有你的多。”她说。


    “我不想染了。自从生完孩子,对自己根本没那心思了。”我说。


    “她的脸上其实还是很好的,一点没有皱纹。她要是染一下头发,起码能年轻个五到八岁。”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坐到我这边来了。就坐在我的右手边。


    “你刚才是坐在那边的吧?”我问她。


    “是的。”她说。


    “我刚才以为你还年轻,不愿意搭理我们这些中年妇女呢。”我说。


    “我都快五十了。”她说。


    “天呢,我都没看出来。我刚才远远地看着你,以为你是小女生,陪着小男友挂水的呢。”我说。


    “那是我儿子,我家老二。”她说。


    “你老二都那么大了。你还那么年轻。你也蛮会打扮的。”我说。


    “女人要对自己好点。”她说。


    “你对自己蛮好的。”我笑着说,“我是放弃了。我再怎么打扮,也不会升职加薪。我买个一万块钱的衣服穿上,顶多是我的钱包瘪了点儿。其他的没什么改变。”


    她点了点头。


    “小孩子带地蛮好的。穿地干干净净的,跟小公主似的。”那个穿黑色羽绒服的妹妹说。


    “我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了。”我说。


    “老太太脾气蛮好的。你跟老头子吵的时候,她一句话也不说。”她说。


    “她要怎么样?她要跟老头子一起骂我吗?她要是明事理的,她还应该帮我骂老头子呢。她要是有口有心,老头子都不敢这样!要是我,要是我老公这样,我早就把他骂惨了。还要儿媳妇自己出手!我把他拒之门外,我跟他离婚!老头子老是碰儿媳妇的手!这不是伤害他们的夫妻感情吗?这不是伤害她儿子吗?这不是不入人伦,不通人性吗?可是我婆婆跟我老公,他们娘俩儿,还跟没事儿的似的。他们还得跟老头子一起,说我不好。说我是泼妇。你说,在他们家里,哪有我的理!全是他们一家子的理!只有到大街上,只有叫众人们说说,才有天理!”我说。


    “是的。但是毕竟是公共场合,还是要注意点。”那个妹妹温温柔柔地说。


    “公共场合怎么了?遇到了老流氓,咸猪手,该跟他吵就得跟他吵。”我说。


    “是的。你这样一闹,他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她说。


    “我夏天就在老太太跟前骂过啊。我说,他要是投胎做我亲孙子,我不仅跟他握手,我还跟他亲亲抱抱举高高呢。他娘是把他生在全村最脏最臭的茅坑里头了,他怎么那么骚的。天天碰儿媳妇的手。”我说。


    “你性格这样刚烈,他都敢这样。你要是软弱,他还不知道会怎样。”那个妹妹说。


    “是的。我是现在社会的独立女性,他都敢这样。要是以前封建社会的小脚女人。这个老流氓不晓得会怎么样呢。”我说。


    “刚才,你跟他吵的时候,有人在门口儿拍视频。”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女人说。


    “她拍了多久?”我问她。


    “大概有一分钟。应该没拍到你的脸。你当时背对着他的。”白色羽绒服的女人说。


    “你刚才看到有人拍视频了吗?妹妹?”我问穿黑色羽绒服的女人。


    “没有。我没注意。”她说。


    “她大概是拍给自己的亲朋好友看看的。后来,我过来,她就不拍了。”白色羽绒服说。


    “她走了吗?”我问她。


    “她后来走了。”白色羽绒服说。


    “我当时没有说什么过头的话吧?妹妹。”我问黑色羽绒服。


    “没有。就是客观地陈述。”黑色羽绒服说。


    “是的。拍了我也不怕。丢人的是老头子。我怕什么。”我说。


    我打电话给端午,我说:“你在上班吗?”


    他说:“嗯。在上班。”


    “今天的事,你爸爸跟你说了?”


    “嗯。”


    “恶人先告状啊!老流氓。老是碰我的手。忍了他几年了。以后我不去他们那儿,我在的时候。他也不来我们这儿。”我说。


    “嗯,我跟他说了。”端午说。


    “过年的时候,你带着宝宝去跟他们拜年,我不去。”


    “行!”端午说,“宝宝还在挂水吗?”


    “嗯。你几点下班?”我问。


    “我五点下班。我下班以后去接你们。”端午说。


    晚上,回到家。我跟端午说:“我以后都不去你爸妈那儿。只有他死了我才去。我跟他没办法接触,一跟他接触,他就碰我的手。骚公鸡。”


    “行了行了!别说了!”端午说。


    “你爸爸调戏儿媳妇还不让我说了呀?是我说他在先?还是他老是碰儿媳妇的手在先啊?你们家人怎么老是不分因果,不分先后啊。”我说。


    “他也就是不注意碰一下你的手。”端午皱着眉头说。


    “他只是不注意吗?他怎么老是不注意啊?他怎么老是碰儿媳妇的手的?他怎么那么会不注意的?他老是碰儿媳妇的手?我都没看见他碰你的手吗?”我说。


    “我们全家都不好!就你好!就你天天叽叽歪歪的。”端午说。


    “当然就我好了。我像你一样好吃懒做了吗?我像你妈一样爱撒谎了吗?我像你爸爸一样没有底线,老是碰儿媳妇的手了吗?我受了你爸爸的气,我还不能说了?”


    “你不要跟我说。” 端午说。


    “你爸爸老是碰我的手,我不跟你说跟谁说?我至少在名义上是你老婆吧?”我说。我突然间就哭了。


    “乌龟老流氓!狗娘养的!看我是外地的,看他儿子不中用!想欺负我!我他妈的憋屈死了!公公是个骚公鸡!乌龟老流氓!老公是个缩头乌龟!婆婆是个昏头昏脑的撒谎精!我他妈的找的一家子什么狗屁人家啊!一个个的全他妈的垃圾!”


    “你怎么那么会骂人?天天叽叽歪歪的。烦死了你。”端午说。


    “我骂人!我还想打他一顿呢!你眼瞎了!耳朵聋了!他老是摸我的手调戏我!你听不到!我烦死了?你爸爸老是碰我的手,调戏我。我跟你说说?你还说我烦死了?今天,人家输液室的女人都说了。但凡你强势一点,你爸爸都不敢这样。”我冲着端午说。


    “烦死了!天天吵!都是你心态不好!”端午说。


    “我怎么做你才觉得不烦死了?我心态不好?我把你爸爸喊来咱们三个一起睡,你是不是就觉得我心态好了?你爸爸是不是觉得你身体不行,故意来试探我的?自古有父死子继,没听说过子死父继。你爸爸想当唐明皇是吗?”我说。


    “滚!”端午说。


    “我滚!我可以滚! 我现在就滚!”我说着就去房间里收拾东西。说实话,大冬天,大晚上的,我带着宝宝,怎么走?毕竟是过年了。我们三个难得地聚在一起。我也不要再折腾了。我没收拾几下,又出来了。端午看着我,笑了一下。


    “你爸爸欺负我,你不跟我说话。你还帮着他说话!呵呵!你是什么人。我是看透了。你走!我做的饭你不许吃!你去他们那儿吃去!我不走了!我孩子在这儿!等我孩子长大,我自然会走!你走!你别想吃我做的饭!”我说。


    “行行!我不吃。我看着宝宝吃!来!宝宝,爸爸喂你吃饭。”端午说。


    宝宝坐在那儿,看着我们争吵,显然是没有食欲。


    “宝宝不要你管!你平时也没管过她。来!宝宝,跟妈妈一起吃饭。”我坐在宝宝身边说。


    “来!爸爸喂你!”端午坐在宝宝另一边说。不管怎样,我们还是一家子,我跟端午还是最爱孩子的。


    我突然间心里有些难过。我泫然涕下。


    “骚公鸡!老流氓!死老头子!欺负我是外地的!没有娘家撑腰!我这辈子跟他没关系!他不死我都不去他家!他死了我讲大事我才去一下!”我说。


    “你去盛饭啊。”我跟端午说。


    “嗯,我马上自己盛饭。”端午说。


    “今年年夜饭我们自己张罗,不去他们那儿吃。”我说。


    “行。大年三十儿我带着宝宝去我爸妈那,我爸妈要给她点零花钱。大年初一,我带着宝宝去拜年,我爸妈再给宝宝一点压岁钱。”


    “行。你带着宝宝去,你把宝宝看好了。”我说。


    “嗯。”


    第二天,我跟我妈妈打电话说:“妈妈,俺老公公,这个死老头儿,可不是东西了。他老是碰我的手。昨天,我带着宝宝去挂水。他又碰我的手了。我整个左手面子都在他手里。”


    我妈妈说:“嗯。装不懂。”


    我没好气地说:“装不懂干什么的!我跟他明说!明说了不要脸再犯,我就跟他吵!跟他闹!这样的骚公鸡都是不要脸。你越是不吭声儿,他越是变本加厉。”


    我妈妈说:“嗯。是的。”


    我说:“昨天,我当着输液室里那么多人直接跟他翻脸了!我跟他撕破脸了。我准备好了,他吵我就跟他吵!他骂我就跟他骂!他打我就跟他打。妈!你怎么这样的的?你真是老了!你以前性格不是这样的?”


    我妈妈说:“我本来就是老了嘛。”


    年后,开工了。杜社长给我们开会。


    “假期里,我看到大家的朋友圈,很多人都在旅游。这很好嘛,就应该这样嘛。人不要活地太累,我看到活地很累的人我就头疼!大家在工作之余,要懂得适度放松自己。旅旅游,到处走走,开拓开拓视野,增长增长见识。你看那些经常旅游的人,跟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那气质就是不一样。就像城里人跟农村人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城里人,谁是农村人。城里人,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农村人,连话都不敢说,说也说不好。成长的环境不同。小姐就是小姐,丫鬟就是丫鬟。新的一年,我们还是要加油干。当然,有时候,喂养的猫猫综合素质确实太差,喂养起来确实是很吃力,怎么都养不好。但是,我们要像哪吒一样,不畏惧别人的眼光,我命由天不由我!”


    “我命由我不由天!”台下的那群年轻的小姑娘喊道。


    “哦。呵呵!我没看过这个电影。我也只是看了看相关的评论文章。哪吒说的好啊,我命由天不由我。”杜社长说。


    “我命由我不由天!”台下的那群年轻的小姑娘又喊道。


    “哦,我命由我不由天。”杜社长说,“我们要不比报酬比奉献。不要干点活就抱怨。有的人就是爱抱怨,这样的人我们要远离他,把他孤立起来。”


    这天上午,我刚到图书室不久,就听见门口儿那儿有动静,我以为是谁来逛逛的。就没吭声儿。


    “小宋啊!”我听出来是杜社长的声音。


    “哎哟!”我赶紧从座位上弹起来,“是您啊!杜社长!原来是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你最近怎么样?”他温和地问我。


    “哎呀,我最近好地很呐。您真是慧眼识英才!我太适合这儿了。我在这儿安安静静地看看书,晒晒太阳,实在是太香了。赛过活神仙啊。”我灿烂地笑着说。


    “是呀!这儿那么多书!你在这儿看看书,既能提高修养,又能陶冶情操。多好!”杜社长也得意地笑着说。


    我赶紧接着说:“是的!跟闭关修炼似的!益寿延年!实不相瞒,我已经修炼地仙风道骨了!”


    杜社长开心地笑了。


    “你这个白头发越来越多了嘛。”他说。


    “我从小头发就是黄的。生小孩儿以后,操心、熬夜。老公又懒,感情也不好。没有心思捯饬了。”我说。


    他看看桌上,桌上是我的家伙事儿:


    一台旧电脑,一本蓝色封面的有些古董的周作人的书,一个透明的玻璃杯。


    他一时好像也有点儿被我的清苦给震撼到了。


    他若有所思地说:“宋编辑蛮爱看书的。”


    “是的。我本来就是皓首穷经的人,让我去养猫,我还真的不太习惯。”我说。


    “就是的。在这儿多好啊,干嘛到一线去,何必呐。”他说。


    我说:“是的呢,人家都说你照顾我,人家见了我,都跟我说,‘你看,杜社长对你多好啊。你不用干活儿。图书室这个地方,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很多人托关系想来都来不了呢。’”


    “是的啊,你说说,别人想托关系进来,还进不来呢。”杜社长满意地说。


    “她们还说,这个地方是社长夫人才能来的地方。”我说。


    杜社长哈哈大笑:“你是社长妹妹!”


    “宋编辑还想回《小坛》吗?交流时间不是三年吗?”杜社长问我。


    我没有正面跟他说“想”还是“不想”。我的内心也不知道是“想”还是“不想”。


    我就跟他说:“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回去,人家就不会让我出来了。”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杜社长低头沉思说。


    “谢谢杜社长。我现在就顺其自然。”我说。


    “好!那你忙。我回去了。”他说。


    “好的。杜社长!您慢走哈!”我把杜社长送出了图书室。


    我把杜社长送出了图书室的门。外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声音:“我们都是小青蛙,呱呱呱呱呱!我们都是小鸡鸡,叽叽叽叽叽!”


    回到图书室,我继续敲打我的键盘。我手下的键盘上被染红了。我抬起我的右手一看。我的右手的食指因为裂口子,现在冒出了红红的血滴子。我坚持着又敲打了几下。等我想起来,从左边的兜里掏出纸来想擦一下的时候,这才发现,那冒出来的血滴子已经凝血结疤了。那些血滴子沾在键盘上,像是漏油的红色的圆珠笔头戳过的一样。


    我捂着手机跟春霞打电话说:“春霞姐,今天杜社长来图书馆了。他这个人说话特别软,做事特别狠辣。他每次打击完我以后,他就来看看我。”


    “当然了,来看看你的反应。”春霞姐说。


    “我这次没有愁眉苦脸,也没有哭哭啼啼。我全程笑着感谢他。没办法。姐姐。被人家打压贬低了,还得跟人家陪笑脸,还得感谢人家,赞美人家。没办法,不这样,人家把你踩地更厉害。我现在不是在人家手心儿里吗?跟人家卑躬屈膝的,好为自己争取苟延残喘的机会。人家好不会一刀把你给杀死。”我捂着手机小声儿地说。


    “对的!对的!你再跟他申诉也没有用。”春霞说。


    “他问我想不想回《小坛》,我觉得他是在试探我。我没有正面回答。后来他说,如果我有什么事,就跟他说。我还蛮感激他的。”我说。


    “感激个屁。他是觉得你一时不跟他叽歪了,不是不安定因素了。他是故意来安抚你的。他也怕你做出过激的举动影响他的声誉和仕途。前几天不是有一个女的,被领导逼地在单位里自杀了吗?”


    “是的。我也看到那个新闻了。才47岁,还那么年轻。”我说。


    “是的,才47岁,留下孩子家人,多可怜啊。”她说。


    “呵呵!有的人坐的是火箭,有的人坐的是加强版的飞机,有的人乘的是强化版的高铁,有的人骑着个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有的人没有任何工具还拖着个麻袋。最后,他们非要这些人跑地一样快。他们说坐火箭的第一,坐飞机的第二,乘高铁的第三。拖着麻袋根本走不动的倒数第一,推着个破自行车半路上掉链子的,倒数第二。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嘛。”我说。


    “是的。明目张胆地不讲道理。”春霞姐说。


    “不讲理,心黑皮厚,失明失聪。”我说,“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就是讲个道理。如果人不讲理了,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讲理了。” 春霞姐说。


    “所以她被逼无奈,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我说,“这个世界多美好啊,都是被那些不讲理的人害的。他们害死了她,也害了这个世界。给这个世界抹黑的是他们。”


    “唉!那个女的奉献了一辈子,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就这样死了。”春霞说。


    “谁好端端的想离开这个世界。都是他们逼的。他们把一个好端端的人给活生生地逼死了!他们害死了一条命!刽子手!”我说,“她就这样白白地死了,什么也没有说。你说呀。谁把你给逼死的,你说啊。你怎么不说啊?你就这样白白地死了。人家就说你是猝死是意外。管人家什么事。”


    “她在单位里死就是对单位的反抗。人家肯定要追究她领导的责任的。”春霞说。


    “怎么追究?她自己什么都没说。她除了死,什么都没有做。”我说。


    “是的。她应该做点对自己有价值的事的。人啊,也是没办法。就是一时想不开。说死就死了。”春霞姐说。


    “像我这样的,都是脸皮够厚,心理够强大的。否则早就活不下去了。他们等于变相地把我给杀了。杜涉把我杀了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我现在就是被他们给杀死过几次的人。是我自己救了我自己,是我自己让自己重生了。”


    “是的,你很坚强。谁被这样对待都受不了。何况你是在产后呢。”春霞说。


    “那时候,我生完孩子才一年,还有些产后抑郁呢。他们就毫不留情地把我给发配走了。那时候,我要是想不开,说死也就死了。我到了《喵一生》,他们继续打压我,否定我,他们把我当成没用的老废物。他们肚子里有几滴墨水?他们是什么学历?他们哪个有我读的书多?我是被《小坛》给发配来的?他们这辈子想进《小坛》都没资格!他们自己不行就来说我不行!他们这样打压我,是不是怕我骨子里根本就瞧不起他们?他们内囊空虚,明知道他们不如我,所以才拼命地来打压我的?他们猜的没错儿!我就是瞧不上他们!他们除了抬高自己打压别人,他们还有什么本事!” 我说。


    “对的对的!他们自己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他们就知道怎么整人。” 春霞姐说。


    “他们自己没文化,他们就打压有文化的,他们就说有文化不一定是优秀的。他们只知道打压我、踩踏我、他们朝我脸上撒屎撒尿。我在他们几次三番的践踏下没了脸,脱了毛。我被他们欺凌的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他们以为我无力回天一蹶不振了。他们不知道,在他们扼杀我的时候,我的剑也已经张开了。他们有多伤天害理,我的剑就有多锋利。”


    “是的,如果没有才华没有梦想,的确会这样。”春霞姐说。


    “哼!他们别忘了,我是一个农民!我是山东人!山东的农民见过很多山,不是这些蠹虫的三瓜俩枣就可以给压制地死的。山东的农民爬过很多高岗儿,不是这些蠹虫的几个雕虫小技就能给吓趴下的。山东的农民从小就破出了命来活。你越是压制我刁难我,我反而活地更有力量了!他们把我当成蠢货!哼!终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知道,那些把我当成蠢货的人才是真正的蠢货!一个个的庸才!蠢货!早晚我会让他们在我面前低下头来!”我说。


    “是的,小宋。人不可以无傲气,但不可以无傲骨。好好干吧!干起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是金子必须发光,因为有的人眼睛是瞎的!”我说。


    我站起身来,往书架走去。书架上,不知道是谁,把一个格子里头的书给碰倒了。我踮起脚尖来,把那些倒下的书给扶了起来。心里想着,杜社长还是不错的。他只是把我发配到这儿,他也并没有再难为我。譬如,让我每天都要用拖把,把这偌大的图书室都拖一遍。譬如,找一个借口,让我把东边架上的书挪到西边,再让我把西边架上的书给挪回到东边。


    我这样想着,突然听到轻轻地擦着地板的声音到了我的耳边。我一转头,妈呀!一对身穿白衣,身披长发的女人双双来到了我的面前。她们齐刷刷地木然地看着我。在这阴晦的天,距我有一米之远。她们要是再向前漂一步,我感觉我就要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茅山道士在此了。


    “这儿可以借书吗?”她们问我。我只看见她们通体的白,并不知道声音是从谁的嘴里发出来。她们两个双双穿着白色,并不是一黑一白,手里也并没有拿着什么棍子和绳索。


    “可以。”我说,“登记一下就行了。你们自便吧。”


    我说着就去自己的位子那儿开始我的敲打。


    我看见她们其中的一个手里拿着一本书,她看了看书,走到我跟前来。我停下手里的敲打。


    “这里还是有味儿。”她说。


    “是的,现在天冷,又不开窗户。”我说,“我都习惯了。”


    “这些书有什么好看的。”她把手里的书翻了几页,“我一点都看不下去。”


    “这是海子的诗,可以看的。”我说。


    “你看过?”她问。


    “我没怎么看过。但是我知道他这么个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嘛。”我说。


    “你看,都写地什么呀?”她又翻了一下那书。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是海子的:《日光》


    “梨花


    在土墙上滑动


    牛铎声声


    大婶拉过两个小堂弟


    站在我面前


    像两节黑炭


    日光其实很强


    一种万物生长的鞭子和血!”


    “这诗写地蛮好的。”我说。


    “看不下去。”她说。


    “诗歌嘛,是要靠想象的。”我说,“你是哪个组的?”


    “我是信息组的。”她说。


    “怪不得。要是我看你们那些代码我也看不下去。”我说。


    “你平时上班都干什么啊?摸鱼?”她问我。


    “是的。”我说,“摸摸鱼,织织毛衣。”


    “也是的。这儿这么无聊,不摸鱼干什么呢。”她说。


    “是的,我就混混日子。”我说。


    “走了!太无聊了。”她们说着走了。我看着她们的背影,坐下,又开始我噼里啪啦地敲打。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