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小餐馆外，时禹局促不安地捏着衣摆，歪着脑袋往里边偷瞥了一眼。
餐馆里边，年纪过半的老板正坐在柜台前摁着计算机算账。
下午时分，餐馆里没什么客人，天花板上的大吊扇快速运转着，吱吱作响。
乔妧站在时禹身后，顺从他的角度，也歪了一下脑袋朝里边看了一眼。
“傻鱼，你在看什么？进去啊。”
时禹抿唇，眸珠里晃过一抹紧张，“妧妧，我有点害怕。”
乔妧走上前一步，看看里头又回头看看他，大手一摆，“没什么好怕的，老板又不会吃了你。”
“走吧。”她率先迈进餐馆。
时禹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老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小伙子，我带他过来了。”乔妧走上前，端着熟稔的语气。
其实她和老板就只讲过几句话。
老板闻声，停下手上算账动作，摘下鼻梁上挂着的老花镜，仔细端详起时禹来。
乔妧把时禹拽过来，乘胜追击推荐，“你看他，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干活麻利，价钱也公道，你就请了他吧。”
老板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时禹，略微思考后，他道:“你们两位等一等。”
他踱步进了后厨，不久一位年纪相仿的阿姨和老板一起走了出来。
“你看看他合不合适?”老板偏头对阿姨道。
这位阿姨正是老板娘，她往围裙上揩了揩手上的水，走上前扫视时禹。
人够高，就是瘦了点，不知道能不能抬得起重物。
“他什么都会干的吧?”老板娘问。
“杂活他基本都会的，像洗碗端菜这些，他都没有问题。”
时禹站在乔妧身后一言不发。
老板娘眼神古怪，“他不会说话?”
乔妧微怔，而后礼貌性微笑，“他会说话，不过就是有点怕人。”
孩子有点社恐。
“那行吧，留下来吧。”老板娘拍案决定。
“我这每天需要干八个小时，工钱是每天五十块，日结，不包吃不包住，一个月休两天，这些你都提前了解过了吧?”
老板娘精明的眼睛在乔妧和时禹之间徘徊。
乔妧没有立即说话，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每天五十，那就相当于一千五一个月，而且不包吃不包住，没有双休，别说，真有点像送傻鱼去当黑奴了。
不过没有办法啊，一说没有身份证都不敢聘请，其他要不就是价格低得厉害，不然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乔妧抬眸对上老板娘的目光，点点头，“了解过，我们能接受。”
“那好，这位小时是吧，进去厨房干活吧。”老板娘吩咐。
乔妧回头看他，“进去吧。”
时禹不舍地望着她，攥着她的衣袖不松手。
“放手啊，我要走了，不然上班该迟到了。”
时禹黑眸紧紧盯着她，像是想把她此刻的样子刻进眼里，“那你记得要早点来接我。”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不少，很像怕被主人丢弃的大狗狗。
他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乔妧心底也有点不是滋味，她答道:“嗯，知道了。”
她还想说什么，时禹直接松开她的衣袖，率先开口打断：“妧妧你走吧，我进去了。”
他扯了扯唇角，挤出个假笑，眼角的纹路却绷得很紧。
乔妧望着在厨房门口消失的那道身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走出餐馆，刺眼的阳光赤晃晃地打在她的头顶，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乔妧吸了吸鼻子，真是的，傻鱼整得她都伤感了一下。
时禹在餐馆承包了大大小小的打杂事务。
这家餐馆规模不算大，就是家庭作业，老板夫妇守着这家餐馆十几年了，他们有个上小学的儿子，放学后偶尔会过来帮一下倒忙。
时禹在中午时段和傍晚时段是最忙的，这两个时间段客人源源不断地涌进来点餐。
老板在后厨掌锅，老板娘在前头点餐，时禹就要负责洗碗洗菜端菜这种。
时间过得很快，天很快就暗了下来。
乔妧六点半下班，等她去到餐馆时，已经差不多七点了。
店里还有不少的客人在吃饭，烟油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迎面而来就是一个大冲击。
乔妧微不可察地皱眉，屏住呼吸走进餐馆。
“我来接时禹。”她意简言赅地表明自己的来意。
“厨房里边。”看账单的老板娘抽空抬头指了一下厨房的方向。
乔妧走进厨房里边，热气立即往皮肤的毛孔里钻。
这里很热，时禹坐在小矮凳上，卖力地洗着碗，额头不停地冒出汗珠。
周围摆着几个大不锈钢水盆，里边装的都是他洗好的碗碟。
一个小男孩站在一旁，拿着一条沾水的青菜就往时禹身上打。
时禹扭着身子躲了一下，喉咙里溢出一声哼唧，那小孩得逞地哈哈大笑。
乔妧怒了，冲上去一手拍开小孩手中的青菜，“歪，小孩，你干嘛？欺负人是吧，信不信我马上报警抓你!”
那个四年级的小孩听到报警两个字后脸色微变，“我没有欺负他!”
他把青菜往洗碗盆里一扔，就往外边跑。
时禹见到突然出现并且维护自己的乔妧，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妧妧，你来了。”
他擦干净自己的手就想去牵她，她避开。
回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你是傻子吗？别人欺负你你不会还击吗？”
“那个臭小孩他欺负你，你就该打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
见她如此维护自己，时禹不禁勾唇漾开笑意。
然而，他话锋一转，“可是妧妧，他是老板的儿子……”
“老板的儿子又怎么了?他又不是皇帝，他儿子也不是皇子，还真怕他啊!”
“别洗了，到钟了，跟我回家。”
她给他解开围裙。
“好。”他高兴地眨巴眨巴眼睛。
两人出到餐厅，时禹去找老板娘要工钱去了。
那个欺负时禹的小男孩在老板身旁缩着，有些害怕地观察着在门口站着的乔妧。
乔妧察觉到他的视线，忽然朝他勾了勾手指。
那个小男孩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跑了过来。
一大一小往外侧挪了一下，一块装饰挡板恰好隔绝掉里边人的视线。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不告诉你。”
乔妧挑起坏笑，“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叫什么，我有你班主任的联系方式，她经常和我说起你。”
那小孩一听到班主任三个字，身体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你真的认识我的老师?”
“当然啦，她说你是班里最听话的男生，一点也不调皮捣蛋。”
她刻意给他戴高帽，小男孩果不其然地脸红了起来。
“不过，”乔妧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今天看到的好像不是这样，你欺负人，一点也不乖巧懂事。”
“那你会告诉老师我刚刚欺负人的事吗？”小男孩突然有点后悔欺负那个杂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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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妧眼里掠过一丝狡黠的光，“那就看你知不知道认错咯。”
“我早上还和你老师见过面来着。”她信口胡诌。
“姐姐，拜托你别告诉我的老师，”小男孩害怕了，“我不是故意想欺负他的，爸爸妈妈说他是个傻子，我就想逗逗他。”
“你说什么呢!”乔妧横眉竖挑，“他不是傻子，你以后不许再欺负他，否则我就告诉你的老师，让她罚你抄一万遍课文!”
抄课文可是他的噩梦，小男孩立即拍胸口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欺负时禹。
老板在里边喊儿子的名字，乔妧叫住撒腿就要跑回去的小男孩。
“等等，这件事不能告诉你的爸爸妈妈，知道没有?不然他们就会去找老师，老师知道了就会罚你抄课文哦。”
小男孩表示了然，“我知道了，姐姐。”
他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
然后，换时禹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
“妧妧……”
他兴高采烈地冲过去，及时刹住脚步，在她跟前停下。
“给你!”他把刚拿到手的工钱塞到她手里。
五张十块钱呢。
她抽出一张递给他，时禹不解地望着她，“给我？为什么?”
以前她都是不留分币给他的。
“算是你这个月的零花钱了。”
居然还有零花钱?!
妧妧对他真是太阔绰了。
“谢谢妧妧!”他把十块钱攥在手心。
她看他，抬了抬下巴，“只有当我的男朋友才有这种待遇哦。”
“不过这也看我心情，下个月可能我就不给你了。”
“哦。”
时禹并不在意这个，他拿钱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他虽然喜欢吃糖，但他不会拿钱去买糖，他不舍得，他要藏起来。
一回到家，时禹就拿塑料袋包裹好单薄的十块钱，眼珠子在屋子里溜了一圈，最后把钱塞进了空调与墙壁的缝隙里。
这果然是个藏宝贝的风水宝地。
“傻鱼到你去洗澡了。”
乔妧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带着水汽从卫生间出来，鬓边的碎发湿润，她正拿着毛巾擦拭。
“好。”他路过她身边时趁机亲了一口她的侧脸。
乔妧立马炸毛，用手狠狠擦拭他亲吻过的那块肌肤，“我刚洗完脸!”
时禹见她这般嫌弃自己，眸底漫上委屈，“我又不脏……”
委屈一秒，他又咧嘴笑了起来，凑近她，“妧妧你是不是生气了?”
语气有点迫不及待是怎么回事?
“不算吧。”她坦言。
“啊？”时禹愣住，她怎么不按剧本走。
他为难地抿了抿唇，“妧妧，你能不能生一下气?”
乔妧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你发烧了?”
脑子不正常。
“你快说!你快说嘛!”
乔妧无语，语气极为敷衍，“嗯，我生气了。”
他的眼睛噌地亮起星光，“那我给你亲回来!”
他将脸凑上前，停在她的眼前，“就亲这，好不好嘛?”
他指了指侧脸的位置，内心的雀跃从眼里倾泻出来。
她还没主动亲过他呢。
乔妧:“……”
她无情给了他屁股一脚，“别叨叨了，快进去洗澡!”
戏真多，她才不要亲回去，那不相当于奖励他了吗。
时禹被推进卫生间，嘴巴不悦地撅起来。
哼，看他等会惩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