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满意她的上进心，继续说了一些打听到的楼回意的性格。
……
从县令那里回来后，就是为期五天的紧急培训。
云起舒学的有一搭无一搭的，敷衍敷衍就过去了。
跟她一起学的另两人就用心多了。
云起舒是个讨厌无聊的人，看两个小姑娘品性不错，就主动和她们搭话。
“姐姐好！”两个小姑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给云起舒见礼。
她们俩是县中大户家自幼豢养的乐伎，容貌不俗，一个活泼娇俏，一个温婉静丽，又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放在现代，绝对能当艺术家。
可在古代，却是被人轻视的贱籍女子。
所以，她们虽然与云起舒一同学习，却自知身份有别，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是云起舒的容貌气质，属于明艳矜贵一类的，冷脸的时候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威势，更让她们不敢凑近。
此时天仙一般的人物主动和她们说话，顿时生出一种惶恐。
云起舒内心：我这么可怕的吗？
她只能笑得更加温柔亲切，减轻自己身上的疏离感。
云起舒前世是游戏人间的富家千金，各种圈子都混过，想要让人放下戒备和紧张对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只要她有心亲近，没有不成的。
果然，在她三言两语的安抚之下，两个小姑娘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并且与她亲密了不少。
有人陪伴着玩闹说话，这种无趣的培训时间过得快了不少，眨眼间就到了接风宴的那一日。
天还没亮，云起舒就被下人们从被窝里薅起来梳妆打扮。
她就坐在精致的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影影绰绰的人，十分不优雅地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
云起舒双臂环胸，身子往后一靠，任这些人倒腾自己，全程迷迷瞪瞪半梦半醒。
县令给世子准备的接风宴是在当地豪强专门献上来的园子里举办的。
根据云起舒这些天听来的八卦，县令弄得阵仗很大，从全县择取了资质上等的女子一百人，经过细致调教后，优中选优，才确定了最终的五十九名做上菜的侍女。
五十九，很有意思的一个数字。不是整数也不是双数，乍一看不太符合古代的审美。
但仔细一琢磨，五和九这两个数字可不简单。五有五行和五方之意，代表圆满，九，数之极也，是最大的阳数。九五凑在一起更不得了，天子就被称为九五至尊。
以古代上层人士爱玩文字游戏的特点看，很难说县令凑五十九道菜没有些深意。
云起舒在无聊等待的间隙随意想着。
前面的流程跟她没什么关系，一直到宴会接近尾声，负责给她梳妆打扮的丫鬟婆子最后一次仔细检查过后，终于到她上场的时候了。
云起舒端着宴会的最后一道菜，缓步进入大厅。
她对宴会的其他人和物都毫不关心，迈步进入的那一刻，眼睛就直直地看向最上首的位置。
然后，便对上了一双凤眼。
这双眼睛……
云起舒恍惚了一瞬。
太像了，和娘一模一样。
只不过，娘的那双凤眼里是如水般的宁谧和温柔。
而这双凤眼的主人，乍看上去清冷矜贵，似乎是个如玉君子，可平静淡然的后面是汹涌的暗流，绝非善类。
毕竟是为了权势富贵不认生母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云起舒想到娘亲临终时的那丝落寞寂寥，心中恨意愈深，面上却愈是平静。
她会查明真相报仇的，她也会让他为当年所做的决定付出代价。
云起舒低头垂眸，一步一步走向主位，三两下呈上菜，就直接退下，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
县令皱了皱眉，他安排的剧本虽然是欲擒故纵类型，献美不摆在明面，而是先彰显一下存在感就消失。
但也不能这样啊。
他明明嘱咐她要似有似无地勾引一下，她却视世子为蛇蝎猛虎，那世子能高兴吗？
县令心里不满，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云起舒离开。
此时大厅中央表演的女子一舞结束。
她向上首走，云起舒向外走，两人几乎擦肩而过。一人着红，一人穿绿，颜色迥异。
红色的花儿一样妩媚艳丽，本该夺目，姿态却软趴趴的。
绿色的生机勃勃，虽然是逃也似的，身形却仍然如松柏一样挺拔，有昂扬铮铮之态。
县令的心情好了些，虽然前面的跟计划有些出入，但眼下的对照却比他想象中更完美。
他便笑着吩咐红衣舞女：“牡丹，你去伺候世子喝酒。”
“是。”牡丹应声，声音婉转多情，像黄鹂鸟，款步走到楼回意身边，柳条一样婀娜多姿地跪坐下。
接着拿起酒壶要给楼回意斟酒，却被一柄折扇挡下。
牡丹茫然失措：“世子……”
“殿下可是不喜欢牡丹？”县令适时开口解围：“下官还给您准备了别的美人，这就叫她们过来。”
“不必。”楼回意拒绝。
“这……”县令流露出迟疑神色。
两三秒的安静后。
“就她吧。”楼回意突然改口，似是随手一指，方向正是云起舒。
她此时已经退到门口的位置了，暖融融的光洒在她身上，模糊了她的身姿，也让她松竹覆雪一样的清列气质稍显柔和。
楼回意抬眸，第一次正眼看她。
亭亭玉立，仙姿昳貌，和三年前相比长开了很多，美得惊心动魄，也更让人……讨厌。
他噙着笑，唇角的弧度丝毫不减，只是眼中深藏的冷色慢慢浮现到表面。
县令丝毫没察觉到这种怪异，心中高兴。他看见云起舒的容貌就知道，他的献美计划绝对能成。这不，还不等他最后一步的安排，世子就主动要人了。
“云氏，快回来。”
县令抚了抚胡须，乐呵呵叫住人。
云起舒停下脚步。
“快去给世子倒酒。”县令吩咐。
云起舒便听话的走回来，在楼回意案前站定，呈现一个俯视男人的姿势，这无疑是一种不敬的表现。但她低眉敛目的谦恭，又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云起舒自然不关心旁人的想法，县令说让她斟酒她就斟酒。
素手轻抬，皓白的手腕上挂着两支月色的镯子，动作的时候互相碰撞，发出“叮铃铃”的清脆悦耳声音。
拎起酒壶，满上，放下酒壶，把杯盏推向楼回意。整段动作行云流水，却也简单粗暴。
县令嘴角抽了抽，培训了半个月就这样？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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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意没说什么，也没有任何要喝的意思，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手摩挲着杯身，不知在想些什么。
县令见状给云起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说些好听的话。
但云起舒就跟没看到一样，一点反应都不给，直愣愣往那儿一杵。
县令：……
这怕不是个只有脸能看的草包美人。
没办法，总不能这么冷着场，县令只得自己开口。
“殿下，云氏并非园子里的下人，而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临时充个人手，您要是喜欢，尽可收进房里，也算是她的造化。”
楼回意唇角的弧度莫名看上去有几分讥讽。
他没理县令，而是直勾勾看向云起舒，“这位……云姑娘，你可愿意？”
他的话语明明算得上客气，咬字和语调中的意味深长却让人起鸡皮疙瘩。
至少云起舒是感觉到了一种被冒犯的不适。她眉头微皱，抬眸，毫不相让地直视回去。
“民女……不愿意。”
县令瞪大双眼，什么玩意？你说什么玩意？不愿意！
你之前可是答应的好好的！
县令急了，不待楼回意说话，直接呵斥：“大胆！”
“休得胡言乱语，世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跪下谢恩？”
云起舒不为所动，连眼神都没分给县令一分，只迎着楼回意刺骨寒意的凝视，重复：“民女不愿。”
她很好奇，这个盛名在外，素有美誉，被众多待字闺中的小娘子视为最想嫁的如意郎君的燕王世子，遭到拒绝后，究竟会作何反应。
一时间，整个大厅陷入一种冷寂氛围。
一直表现的很迟钝的县令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心里毛毛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想接着训斥云起舒，却张不开嘴。
世子和县令不发话，陪宴的那些大户和官吏更不敢出声，皆噤若寒蝉。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的一声轻笑驱散了厅中寒意，“不愿意就算了，下去吧。”
语气兴致缺缺。
云起舒眉梢微挑，没说什么，径直离去。
等回到自己暂住的屋子里，她仰面躺倒在床上，怔怔看着屋顶，目光明灭不定。
娘，这就是你一直惦记着的弟弟，我今天终于是见到了。
可我注定做不成一个温柔友爱的好姐姐。
良久，云起舒长叹一口气，才闭上眼睛。
……
接风宴结束后，县令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云起舒叫来。
“你怎么回事？那么好的机会，本官都把路给你铺好了，你却说个不愿意！”
县令恨不得撬开云起舒的脑子看一看。
云起舒冷着一张脸，忍着不耐听县令叽里呱啦一顿说。
等县令停下才抬眸，语气轻飘飘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县令很生气，“本官的计划都被你毁了，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云起舒漫不经心：“要说的……这件事很明显啊，我之前答应你只是出于权宜之计，想从牢房里先出来，事实上我并不能接受被当做玩物献给权贵，而且……”
她看着县令嘴角弯了弯，语气里不乏恶意：“而且世子并非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非世子这种貌若好女的文弱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