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庆安府,沁县县衙。
一名差役端着一碗清汤面从厨房出来,往牢房里去,一直走到最里面一间。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透过小小的窗子,散落在地上和人的身上,呈现出斑驳的碎影。
这间牢房内关的是一名年轻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她的脸沐浴在光下,莹白的肌肤细腻润泽,黛眉纤长,鼻梁秀挺,丹唇含朱,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美人画卷。
只不过,不是那种淑惠娴雅的仕女图形象。而是翘着二郎腿,悠闲躺着,洒脱不羁的肆意之态。
女子听到动静,鸦色的睫羽轻轻颤动,睁开眼睛。
霎时,阳光跃入眼底,瞳孔盛进碎金,眉目风流,画卷活了过来。
看见来人是谁后,女子手一撑,利落起身,热情打招呼。
“张大哥来了!”
差役一手端着托盘,一手从腰间取下钥匙,将这间牢房的锁打开。
“刚煮出来的,云妹子你趁热吃,就是味道可能有点一般。”
姓张的差役将面递给云起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已经很好了。”云起舒将面接过,语带感激:“多亏有张大哥,要不然我可吃不上这样的饭。”
她支起靠墙而放的小桌,将碗筷摆好。
她说的是实话。对比稀的像水一样的清粥和味道怪的难以下咽的菜糊糊,这碗面虽然比较清淡,到底是正常饭食。
确实有些美滋美味的,不合她的口味,但她现在没有挑剔的条件。
等云起舒吃完,差役犹豫再三,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劝说。
“云姑娘,钱家豪富,咱们普通人得罪不起,你大好的年华,总不能真在牢里待一辈子。”
他心里是很看不起钱家的所作所为的,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该低头时就得低头,要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云起舒只是笑笑,对他劝她服软的提议不置可否。
毕竟,眼下的牢狱之灾,是她自己有意促成的。
差役不知内情,见她这样倔强,无奈摇摇头走了。
牢房重新上锁,左右无事可做,云起舒又躺了回去。
睡是睡不着的,她这几天闲的没事干光睡觉了,现在无聊到能蹲墙角数蚂蚁。
此时躺下也只是天马行空胡乱想些没边际的事情,想着想着就想起了上辈子。
是的,云起舒原非此间世界之人,而是个穿越者。
她前世是一名富家千金。父母是商业联姻,互相没有感情,生下她以后自觉完成任务,开始互不干涉的在外面玩,极少回家,都是把她扔给佣人照顾。
可以说是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分到的家业几辈子都花不完,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缺爱。
她的父母玩的花,她也有样学样,一成年就开始游戏人间。
但纸醉金迷的日子长了,渐渐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说白了就是物质丰富,精神世界空虚匮乏。
她就迷上了各种极限运动。名为挑战自我,实为找死,在极度的危险中追寻活着的意义。
等发展到后面,连濒死的刺激都无法勾起兴致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云起舒跳伞的时候将绑在身上的背包带子割开,平静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本以为能够就此长眠,不料又醒过来了,还穿越到了古代。
原身的遭遇是真惨,才将将六岁,亲眼目睹了父母被山匪乱刀砍死的场面,精神受了刺激,成了类似自闭症的样子,对外界不闻不问。
小姑娘不想活,自愿将身体让给了她。
但她也没兴趣重开啊!现代那么爽的日子她都不稀罕,古代这种地狱她更不乐意了。
不想活可太简单了,一回生二回熟,她就不信老天爷这么不开眼,会硬塞给她第三次生命。
云起舒干脆利落得再一次奔向死亡的怀抱。
却没成功。
她收获了世间最珍贵的爱意,可最终……
“您这边请。”是一差役谄媚客气的声音。
脚步声伴着奉承讨好声逐渐清晰,一直到云起舒所在牢房外才停下。
来了!
云起舒收敛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像是没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仍然闭眼躺着,双手做枕,悠闲晃悠着小腿。
自在的不似在牢房,而像在自己家里。
来人乍一看到云起舒的样貌,心神恍惚,良久才醒过神来,语气略显急切,吩咐差役将牢房打开。
“咔哒”一声,锁被摘了下来。
他赶紧挥了挥手,让差役先下去。
云起舒这才睁开眼睛,看向牢房外,那里站着一名蓄须的中年男子。
她没说话,等着对方主动开口。
中年男子丝毫不在意她有些不尊重的表现,三两步迈入牢房里,脸上少有的和颜悦色:“某是县尊身边的师爷,来这儿是想送姑娘一桩天大的好机缘。”
云起舒坐起身,饶有兴致地问:“好机缘?”
师爷肯定:“对,好机缘。”
“愿闻其详。”
师爷详细解释,巴拉巴拉一通话,总结一下就一个意思——不日将有贵人造访沁县,县尊有意献美,她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美”。
云起舒百无聊赖地摆弄自己佩戴的香囊上的流苏,好似对师爷口中的机缘浑不在意。
师爷心里咯噔一下。
他此前只是听典史和小吏等人提起云起舒的貌美,心里有个大概的预期,此刻亲眼见到,才知道他的想象力有多么的匮乏。
这样的好颜色,无怪乎钱家那个被娇宠坏了的小少爷被打了都不在意,送那么厚的礼给县尊,只为让这女子屈从。
古人所说的倾国之姿大概就是这样了。
师爷此刻对县尊的计划更有信心了,用极大的耐心循循善诱。
“以姑娘你的姿容,攀上世子绝对不成问题,以后的前程将不可限量,到时候钱家的家主都得跪着向你请罪。”
“燕王世子楼回意?”云起舒眯了眯眼,懒散的坐姿变得挺直。
师爷一惊:“可不敢直呼世子名讳!”
云起舒笑了,“那就是他了。”
虽然是在笑,却不含任何喜悦,如果细看,隐隐约约能察觉到深处的讥讽凉薄。
燕王是大雍朝世袭罔替的藩王,整个湖广都是他的封地。在这个地界,燕王世子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师爷隐隐察觉出了她对贵人不尊重的态度,眉头微蹙,还是用一副对她好的样子道。
“云姑娘你认真考虑一下,能结识世子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你要惜福才是。”
云起舒已经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行了,不用考虑了,我答应了。”
师爷看云起舒的表现,本以为不会轻易达成目的,没想到峰回路转,心中大喜,连忙请云起舒跟他离开牢房。
从牢房中出去,又给在县衙后院安排了住处,还派了小丫鬟去服侍。
送走师爷后,云起舒倚着门,眼睛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目光似喜非喜。
整个计划的第一步暂时达成。
自由的滋味,她以后可能很难体会到了。
心中有些怅然,但想要报复的心却坚定无比。
不管如何,这件事她都要做。
“姑娘可要沐浴更衣?”小丫鬟的出声询问打破了沉寂。
云起舒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好啊,麻烦你准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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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县令传话过来,叫云起舒去前院书房一趟。
虽则有师爷的包票,他也要亲自见一见。
这一见就惊为天人。
顿时明白过来钱家小少爷缘何对此女如此执着。
这样的美人,就算是脾气差点,也很难让人生厌。
若不是……他都想将人据为己有了。
到底是仕途重过美人,县令克制住心中贪念,摆出一副亲切和善的面孔。
“之前只听手下人称赞姑娘的美貌,却不想竟是这样的绝世佳人,是本官的疏忽,受了那钱家的蒙骗,竟让姑娘在牢房里吃苦受罪数日。”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推脱辩驳之言。云起舒半点不会当真。
县令还在继续示好,说自己会惩治钱家给她一个交代。
云起舒跟钱家的“恩怨”其实很简单,是那种最俗套不过的强抢民女的故事。
钱家是当地豪强,有钱却为富不仁。钱家公子,为非作歹的恶霸一个。她则是被恶霸看中逼迫的良家妇女。
唯一与传统故事走向不一样的就是,她没有忍气吞声,忍辱负重,而是使计把恶霸打了一顿后跑到县衙告状。
县令每年都收到钱家的重金贿赂,一听是状告钱家公子的,连她的面都没见,直接定义为诬告,将她关入牢房。
另派手下人去钱家询问,想如何处置云起舒。
钱家小公子被打的很是严重,觊觎云起舒的同时,又畏惧她的暴力手段,给县令送了重礼,希望能先在牢房里磨磨她的性子,等她服软再放出。
既是磨性子,本该上些手段的,可正赶上县令在整个沁县搜罗美人。
见到了云起舒样貌的典史、小吏、差役等人不敢轻举妄动,将此事禀报给了师爷。
县令受了钱家那么多钱财和礼物,本心不愿意拂了钱家小公子的意,就先将人关着,继续用各种手段人脉搜寻美人。
沁县在整个湖广属于偏远小地,出挑的美人有限,看来看去,都觉得差点意思。
燕王坐拥湖广,世子作为未来的湖广之主,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寻常的送了也无用。
县令就又想起了云起舒,派师爷先去看一看。
这才有了后面的这些事。
云起舒对县令的场面话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当回事。
县令自觉自己如此平易近人,放低姿态的安抚,已经足够抵消前面的不愉快,转而说起了正事。
——有关世子楼回意的一些信息和情报。
云起舒认真了几分。
前面说的都是些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云起舒事先已有过了解。
比如现任燕王共有五子三女,楼回意排行最末,今年十八岁。他的其他哥哥姐姐都已成家,唯有他,至交仍然未定亲。
比如楼回意长相俊美,仪态端方,能力卓绝,处事老道,手段不俗,还未及冠就能帮着父王处理政务,管理湖广封地。
这些都不是秘密。
县令简单介绍了几句,就提到了一些更隐秘的。
比如楼回意并非王妃亲子,而是自幼抱到王妃院里的。
云起舒状若好奇询问:“那他的生母是谁?”
县令虽然在此地平民百姓心中,是一座需要仰望畏惧的高山,但放到整个湖广,则是一抓一大把的芝麻官,没甚地位。
这个消息还是他从上官那里打听到的呢,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这不重要,王妃就是世子的母亲,你现在需要做的是想想怎么讨好世子,其他的,若你成功被世子带回府自然有机会知晓。”
县令自顾自说着,却没注意到,在他说出“母亲”二字的时候,云起舒眼里陡然加深的冷意。
“是呢,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