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正冷哼一声：“‘药引子’当然是用来炼‘药’的。”
“那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妖怪，不愿意接受死亡，拼命地找各种方法延寿，什么灵草、灵药吃到耐受了，就盯上了刚出生的妖怪幼崽。”
“他们认为新生妖怪的内丹，是最顶级的灵丹胚胎，再辅以血肉淬炼，就能得到延寿灵药。”
“由他们的需求，衍生出了一种类似‘雇佣兵’的职业。”
“那个从小白父母手里骗走小白的人，叫做田野，他就是个雇佣兵，会根据上面的人的需求，去寻找合适的‘药引子’。”
“他拥有某种让妖信任的能力，利用这种天赋，三十年来，他在全国各地都犯下了至少百起案子。”
余淼淼心里一惊，“像田野这种人，数量不少吧？”
柳文正点点头，“没错，我们和杨博士见面之后，顺藤摸瓜，半个月来，一举捣毁了七个相关组织，抓获十几位主使人，上百位协助者。”
“从他们嘴里，我们撬出以此为生的雇佣兵，超过千人。雇佣兵们或偷、或抢、或骗，更有甚者，遇见弱小的妖怪，干脆把全家都屠戮殆尽，三十年来，被拐卖、炼成灵药的妖怪幼崽，超过万人。”
听到这里，余淼淼深深皱起眉。
她猜到受害者不会少，却没想到，数量有这么多，妖怪的生育率本就低下，这上万个幼崽，不知道是多少家庭视若珍宝的心血，却变成了某些大人物指尖的一颗药。
她不理解，长生不死为什么对某些妖怪有这么大的吸引人，为此，竟不惜犯下如此罪行。
说到这里，柳文正忽地站起来。
他看着余淼淼，“淼淼，还有……澄一，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如果不是你们的坚持和帮助，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这件事才能浮出水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家庭，要因此遭殃。”
“我代表执法司、代表这些家庭，感谢你的付出和贡献。”
他深深鞠了一个躬。
余淼淼也站起来，后退一步，避开柳文正的感谢。
她皱眉，“我做这些只是为了救下小白，和你说的没关系。”
她可以坦然接受小白父母的感谢，但对于柳文正的感谢，却有些不甚自在。
柳文正却很坚持：“无论你承认与否，你的贡献都客观存在，不容否认。”
“经过协商，执法司全员一致同意为你们两位申请奖励。”
他先是抽出一份文件，递给江澄一。
“江澄一先生，鉴于你已经签署了《保密责任书》，我为你申请的奖励是已进入妖怪部科技司的资格，这是详细信息，你可以看看。”
“如果没有进入妖怪部的意愿，我们也可以视你的需求申请其他奖励。”
江澄一淡定地接过文件，看了起来。
看完，也没有表现出多欣喜的模样，“我会考虑的。”
柳文正也没解释，只说：“好的，申请的奖励到年后才能落实，这段时间，你可以问问余小姐，好好考虑再做决定。”
余淼淼有些讶异，她知道这份奖励有多重。
妖怪部的人类员工，每年最大的福利是各种丹药，这些丹药对妖怪来说，可能就是有点保健作用的糖丸，但对人类来说，却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神药，有了这些药，长命百岁不再是一个奢望。
与上面相比，高昂的工资和宽松的环境，以及一些内部福利的小法器，倒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优渥的条件伴随着严格的门槛。能进入妖怪部的员工，无一不是与妖怪关联很深、或组织直接调配，像江澄一这种只认识余淼淼一个妖怪的，想要考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柳文正又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余淼淼。
“余小姐，我向妖怪部的一些人了解过你的信息，所以，你的奖励是毕业后特招进入妖监委的资格。”
他的话似有暗示：“我想，这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余淼淼接过文件，扫视关键信息，发现柳文正所言非虚。
这个特招进入妖监委的资格，可以说十分宽松。
放宽学历要求、不需要奖项、无需考试、无需体检……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不审查社会关系。
也就是说，余淼淼之前担忧的，因签署《连带责任书》而无法通过审查的问题，已经不复存在。
面对着这份切中余淼淼痛点的奖励，她几乎立刻就要同意。
“余小姐，别着急。”
柳文正阻止她，“许工也给你另外申请了一份奖励，碍于规则，这两份奖励你只能选择一个，我想，你可以听听许工那边的奖励。”
说话间，许周恰好进来。
他听到柳文正的话，笑道：“正好，我就是来说这件事的。”
他把一沓项目书放在余淼淼的桌上。
“淼淼，这是一个内丹再生项目的介绍书。”
余淼淼听到“内丹再生”这几个字，就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蹙起眉，“这种项目对我没有用处。”
“这可和那些骗经费的项目不一样。”
许周摇摇头，替她翻开项目书，“这是我老师投入全部精力，研究了二十年的项目。”
“二十年来，一共做了十期临床试验，内丹再生率从一开始的5%，提高到了98%。”
跟随着许周的话，余淼淼也看到了那副成功率曲线图，下面还特意用小字标明，之所以成功率是98%，是因为一个志愿者在复查前跟死对头斗法死掉了。
如果剔除这个人，成功率应该是100%。
看着余淼淼惊讶的神色，许周自豪地笑起来。
“第十一期临床试验，两个月后就要开始了，消息一出来，大家抢破了头，不过我老师对志愿者的选择很严格，妖力浓度、原形各方面的要求很高。”
“本来嘛，按淼淼你的身体条件，是绝对过不了筛选的。”
“但是他听了你的事迹，十分感动，再加上我这个关门弟子的软磨硬泡，老师决定额外再加一个名额给你。”
余淼淼看着摆在面前的两份文件，沉默下来。
柳文正没有催促，“余小姐，江先生，你们可以把这些文件带回去，仔细考虑，年后再给回复。”
说完，他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了，许周也告别。
余淼淼和江澄一走出会议室，路过实验室，胡璃把她扯进去。
听完两个奖励，她立刻说：“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肯定选内丹再生项目呀，许工的老师我知道，业界非常牛逼的妖，她不会骗人的。”
“淼淼，以你的能力，考妖监委还不是轻轻松松，根本就不需要特招好吧。”
余淼淼却没回应，她问：“小白的检查做完了吗？”
“还在做呢。”
胡璃说：“许工的猜测没错，小白的妈妈和爸爸都有空间跳跃的天赋，而且特别厉害，还能带人一起跳跃。”
说话间，余淼淼发现身前的空间微微扭曲，接着，两个人影出现在眼前。
是小白的妈妈和许周。
许周一落地，就跪了下来，面目扭曲地抱着垃圾桶哇哇吐。
妈妈道歉，“不好意思啊许医生，你一用那个针刺我，我就忍不住发动能力。”
许周抹抹嘴，站起来，“没事，我们就是在测试。”
“你觉得自己最多能带几个人？”
“肯定不止一个。”妈妈感受着，迟疑道：“两个、三个？我不确定。”
“阿盐、阿盐，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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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急促的男声由远及近，在妈妈面前停下来，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也不见了呢。”
妈妈抱住爸爸，“阿银，你放心，我没事。”
两个人又默默哭起来。
夹在两人中间的幼崽艰难地挤出一个脑袋，冲余淼淼嗷嗷叫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我要被眼泪淹死了。
在幼崽的叫声中，两人终于发现余淼淼的存在。
夫妻俩把一串数字歪歪扭扭抄在纸上的电话号码送出来。
“恩人，这是我刚办的电、电话号码，您有什么要求，尽管给我打电话。”
并再次对余淼淼和江澄一表示深切的感谢，要请他们吃饭。
而小白也抱着余淼淼不肯撒手。
两个人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在雪豹一家人的挽留中逃离。
回到车上，余淼淼松了一口气。
江澄一牵起她的一片衣角，“破了。”
她低头看，发现是刚刚小白拽着她的地方，何止是破了，简直是撕成了流苏。
江澄一忽然没头没尾地说起另一个话题，“许工说，他们会在这里待一个月配合研究，然后回X省。”
余淼淼嗯了一声，没精打采的，“怎么了。”
“你会舍不得小白吗？”
她沉默了片刻，说：“那是它的父母，它本来就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我不过是代养了一个月。”
可却没有回答江澄一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余淼淼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
第二天，余淼淼回学校销假。
她这次请了差不多两周假，给的理由是生病。上课的时候，那苍白的脸色和瘦了一圈的身形，任谁都没有怀疑。
黎枝更是捧着她的脸看来看去。
“淼淼，你真的好了吗，瘦了好多，要不要紧……”
“不要紧。”
余淼淼咳了两声，把药塞进嘴里，“定时吃药就行。”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药片，黎枝觉得有些奇怪，但每当余淼淼用冷漠平静的语气说话时，她总是不由得就信服了。
“那你要好好吃药。”
黎枝说：“什么时候去医院复查，我陪你吧。”
“不用复查。”
黎枝放心了，连复查都不用，应该不是什么大病。
一天的课结束后，余淼淼重拾志愿活动的计划。
还有半个月就是FA奖学金答辩，材料提前三天截止提交，她可不能浪费剩下的十二天。
她依旧和江澄一搭档，这次的目标是一对流窜到此的橘猫夫妻。
丈夫因为贪吃被轻易地捉进笼子里，另一只母猫却胆小又警惕，两人废了好大的劲才用捕网把它套住。这只猫拼命撕扯网眼，叫声凄厉，浑身毛发竖起。
江澄一几次想靠近都失败。
“是应激了。”他说。
余淼淼说：“我来吧。”
她走近母猫，对方感受到让人亲近的气息，不再发出警告的叫声，只是浑身仍在发抖，还有失禁的痕迹，看上去状态很不好。
她摸了摸猫咪的头顶，把一丝妖力灌输进去，母猫的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两个人把猫送进医院。
余淼淼医院大厅的椅子上，闭目休息，喘息声很沉。
“你刚刚用了妖力？”
“对。”余淼淼说话很慢，“刚才，不小心把妖力用完了，有点难受。”
她缓了一会，扶着墙站起来，声音有气无力的，“我先回去了。”
江澄一也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就几百米。”余淼淼拒绝得很坚决。
她慢慢地挪动着身子，刚走到门口，大脑一片晕眩，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