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江澄一拎着两袋新鲜食材,打开余淼淼的家门,走进室内,和坐在桌子前敲电脑的余淼淼四目相对。
“昨天谢谢你。”
余淼淼飞快地把视线移回电脑屏幕,率先开口,“我今天好多了,不用再照顾了。”
她看似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冷漠下,隐藏着些许不自在,看来并没有忘记昨天的事。
江澄一看着自己才进门不过十几秒,余淼淼就变化了三个敲键盘的姿势,不仅忍俊不禁。
为了避免余淼淼过分尴尬,他贴心地开口,“那我就先回去了。”
大门关上,余淼淼敲键盘的动作一停,松了一口气,她看着屏幕,发现自己刚刚打出来几行全是乱码。
她欲盖弥彰地把乱码删掉,正想集中注意力写代码,大门却重新打开。
余淼淼猛地转头,还是江澄一。
“刚买的菜不能浪费。”他微微一笑,提起手中的食材,说:“能让我去厨房做点东西吗?”
她点点头,对方径直向厨房走去。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厨房,她终于静下心来写代码。
不久,余淼淼听见厨房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她敲代码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好奇心压过尴尬,她干脆把电脑一关,走进厨房,看见江澄一正动作利落地清洗处理食材。
“你在做什么?”她问。
“我把这些食材做成饭,放在冰箱冷冻层,你想吃的时候拿出来放微波炉热五分钟,能吃一周。”
说话间,江澄一的动作也不停。
余淼淼想起食物的令人回味的味道,不禁自告奋勇:“你教我做吧。”
这样的话,她就能自己给自己做饭了。
虽然她的厨艺烂得惊人,但为了美味的饭,还是决定努力学习一把。
十分钟后,江澄一把袖子滴水、衣襟烧了一角的余淼淼推出厨房。
“还是我来吧。”江澄一无奈地说:“以后我每次给你做一周的量,你不用自己做。”
“真的吗?”余淼淼眼睛一亮,“不准反悔!”
“好,我不反悔。”
江澄一声音里带了点细微的笑意。
-
次日,巫安给余淼淼发来消息,小白的父母找到了。
她和江澄一带着小白去往妖怪部。
一路上,所有妖怪都对江澄一这个陌生人类投来惊异的目光,还伴随着窃窃私语。
“怎么会有人类出现,执法司的员工呢,怎么还不过来抓人?”
“抓什么人呐,这个人类跟在妖怪身边,明显不是偷跑进来的。”
“难道是新入职的人类员工?”
“不可能,部门都多久没招过人类了!”
“千万不要来我们司,求求了。”
……
妖怪们的“窃窃私语”声音可不小,至少余淼淼是听得清清楚楚。
经过一个工位时,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妖怪捂住鼻子,嫌弃地挥了挥手。
“咦,什么味道。”
他的声音很大,连江澄一都听到了,但他面不改色地路过,一点反应都没有。
余淼淼却停住脚步。
她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员工。
员工被看得发毛,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要干什么?”
余淼淼的声音很冷,“把你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
“不就是‘什么味道’嘛,怎么了,我、我又没骂人。”
员工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有人类过敏症,本来就闻不得他们的味道。”
“人类过敏症。”余淼淼重复一遍,冷笑道:“好稀奇的病,实验室知道吗,有没有去治疗过?”
员工小心翼翼地把椅子往后移,“也不是很严重啦,休息一会就好。”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赶紧去吧,别耽误事。”
“那可不行。”
余淼淼拉起员工,往实验室的方向拽,“正好,我在实验室有朋友,让他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千万不能落下后遗症。”
这位员工绝望地被余淼淼拖向实验室。
他的原形是酢浆草,草本植物不以力量见长,因此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
员工求救,“小王、小张,帮帮我呀!”
可他的几个同事是一脉相承的欺软怕硬,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出头的。
半个小时后,舆情司的某位员工得了稀奇的“人类过敏症”这件事,传遍了整个妖怪部。
员工捂着脸从实验室逃回来,一路上被好几个人类员工嘲笑。
“实在对不起,我的味道恶心到你了。”
“哟,你不是得了人类过敏症吗,怎么看见我,没有发病呢?”
还被老大叫过去批了一顿,这个月绩效被扣光。
他回到工位上时,已经双目无神、萎靡不振了。
同事偷偷凑过来,“让你平常喜欢嘴贱,惹到硬茬子了吧。”
他咬牙切齿地问:“那个女孩是谁?”
“不知道名字,但经常看见她,听说很厉害,一毕业就能考进妖怪部。”
“考进妖怪部?”他想起即将发布的新政策,忽然畅快地笑起来。
“她那么在乎那个人类,肯定签了连带责任书,这样一来,绝对考不进妖怪部!”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苦闷一扫而空,哼着歌开始工作。
“跟人类混在一起,就是这个下场~”
-
实验室里,几个员工看着散发出冷酷气息的余淼淼,都默默地绕了路。
只有胡璃,抱着余淼淼的手开解,“好啦淼淼,这种傻逼哪里都有,不要为他们生气。”
余淼淼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巫安打电话过来催促,她向胡璃告别,和江澄一向执法司走去。
路上,江澄一忽的开口,“你刚刚,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吗?”
余淼淼立刻回道:“我只是单纯看他不爽罢了。”
江澄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睛里盈着笑意,“真的吗?”
余淼淼在江澄一的笑眼中败下阵来,她破罐子破摔,“好吧,我承认。”
“我不想听见你被人骂,听见他那么说你,我很生气。”
她问:“你不生气吗?”
江澄一摇摇头,“就像你一样,我也不会被陌生人的辱骂激怒,他们对我而言,无足轻重。”
他的声音里带着很少见的轻快与欣悦,“我反倒很高兴。”
余淼淼一愣,她意识到,如果别人这么骂自己,她绝不会生气,只会把这些当做烦人的苍蝇嗡叫。
可为什么有人骂江澄一时,她会如此动怒,甚至搞出这么大阵仗,只为给那人一个教训。
就像……就像她被网上的人辱骂时,江澄一的行为那样。
还没等她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江澄一为什么高兴,巫安的声音就传来。
“余小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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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我们都等你很久了。”
巫安把两人迎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四个人,柳文正、许周,还有一对头发灰白、神色憨厚、服饰奇怪的年轻男女。
一见到余淼淼,准确来说,应该是余淼淼手里提的箱子,两人就惊喜的扑过去,打开箱子,抱着小白哭起来。
“小白、妈妈总算找到你了呜呜呜呜……”
“白白,爸爸对不起你,都是爸爸的错,哇哇哇哇哇……”
两个成年人不顾形象地抱着箱子嚎啕大哭、涕泗横流。
小白挥舞着肉垫,推开父母的两张脸,它实在不想自己漂亮的毛毛沾上眼泪鼻涕。
要不是感觉这两个人的气息很亲近熟悉,它早动爪子了。
两个人哭了好一阵,才在巫安和柳文正的劝慰下平静下来,只是一人抱着小白的身体,一人搂着小白的尾巴,不愿意松手。
而江澄一和余淼淼,也在柳文正的讲述中,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一对雪豹夫妻住在X省西南边陲的雪山中,属于自由恋爱,由于妖怪不善繁衍,努力好几十年,终于生下一只独苗苗,自然是千分小心、万分疼爱。
两个月前的一天,一只妖怪闯入他们的族群,自称是什么“医生”,做起义诊,他的药十分有效,一些老妖怪的沉疴也被轻松治愈。
“医生”看见夫妻怀里的小白,大惊失色。
他说幼崽患了一种罕见的遗传病,必死无疑,还用一个发光的小板子,给他们看了有关这病的宣传片,和幼崽的各种症状都能对的上。
夫妻自然慌了,把几百年来攒下的重金和宝物都拿出来,求助医生。
医生最终同意帮助。
他找了一间破屋,建下结界,说要在此屋内对小白作法七日,才能将疾病祛除。
七日妖怪来说不过眨眼间,他们自然同意。
屋子内的光华、烟气、和咒语声持续了整整七日,却并没有人出来,雪豹夫妻忍不住进去,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个黑匣子在发光发声。
他们这才意识到被骗,出门开始找孩子,整整找了两个月,直到执法司的人联系他们。
说到这里,柳文正瞥了抱着小白还在流泪的夫妻,低声补充道:
“他们的家族世代居住在雪山中,从没出去过,根本不知道外面社会的变化,还以为是古代。”
“找孩子不知道报警,躲躲藏藏地发告示、问人。”
“他们的血样也没有录入过DNA库中,还是一位队员在当地论坛上看见了相关帖子,觉得照片里的人外表奇怪,才找到了。”
两位夫妻总算哭够了,抽抽搭搭地站起来,对余淼淼谢了又谢。
如果不是她阻拦,他们还打算跪在地上,磕几个头。
“余小姐,多亏有你,小白才能安全回来。”
小白妈妈紧紧握着余淼淼的手,坚定的说:“以后,但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我一定倾尽全力。”
为了避免他们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余淼淼接受了这个郑重的承诺。
许周这时也站起来,带着小白父母和小白去实验室做检查。
他神色兴奋,显然是已经期待这一刻很久了。
看着小白父母离开,余淼淼才问出另一个问题,“他们骗走小白,把它叫做‘药引子’,是要用来做什么?”
柳文正冷哼一声:“‘药引子’当然是用来炼‘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