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夏侯婴摩挲着下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没说话。
樊哙则是拍手叫好:“这是好事情啊,姨夫第一个支持你。”
陈平一脸震惊地看着刘元,他自幼清贫,从未想过穷人家的孩子,还能有这样的机会。他一直觉得,若非自己生于乱世,是断然做不到这样的官位的。
“我有意通过考试,在百姓中选拔楚国的官员,不论出身,只要通过考试,便可以做官。”刘元一边喝酒,一边同刘邦说道,“阿翁,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刘邦拍了拍大腿,仰起脖子咽下一口酒,大笑,“我儿是个有志气的!”
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眼中是独属于大汉皇帝陛下的张扬神采:“这个好!”
刘邦的表现让萧何吓了一跳,他们害怕这位开国之君一拍脑门,就也要在大汉推行刘元说得这个“科举”。
“长公主想做什么?”
萧何亦苦人才凋敝久矣,他不止一次招揽贤才,但他从未想过亲自培养,而后通过“考试”去选拔官员。
不是他想不到这一点,而是如今的根基在世族贵戚,连皇帝尚且要封异姓王,以换取他们的支持,维护统一。
刘元……她怎么会有这般大胆的想法?
倘若要科举才能做官,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往后就不再倾向于世家大族了,这天下又当如何?
更何况,若是考试来选拔人才,那该考什么,谁来考,如何考?
萧何这般想,便也问了出来。
而陈平虽然很是期盼这样的变革,却也并不看好。他觉得这是个好的法子,但显然不适合当下的大汉。
大汉百姓最需要的是稳定。
但刘元是何许人也,她从造纸开始,便在为此事做准备了。
“诸位都是大汉的股肱,有何想法,但说无妨。”刘元看得出来不止是萧何一个人对此有意见。
“这么多人去长安考试,是否不太方便?”夏侯婴第一个考虑到的便是治安。
刘元直接参考了科举制,并且将原本就完善的科举制,简化了许多。
“夏侯叔父言之有理,因此便要在各个地方先选拔一次,这其中的佼佼者再到长安参加最后的考试。”
“在地方定期举行初试。初试不必太过复杂,只考察基本读写能力、法令知识、时政策论。”
“在长安再举行一次考试,考察更高深的经典义理阐释、策论、算学、律法等。”
不知不觉中,他们所说得已经从楚国变成了整个大汉。
没有人能想到,刘元竟然将这事谋划地这般清楚。
“你这丫头,只怕是从造纸开始便在等着今日了,你到底有多少谋划是我们不知道的?”刘邦佯装生气,“那长安的造纸工坊摊子铺这么大,你却又要在楚国搞试验。”
“自然,若要推行科举,纸张是关键!必须优先推动造纸术的改进,让这纸最广泛地传播,务必要比竹简便宜、便捷。如今,我们虽然已经生产出不少纸,但这还远远不够。我们一定要能实现,试卷用纸,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推行誊录制度,雇佣专人抄写试卷,隐藏笔迹,防止作弊。”
刘邦越听越心动,他的直觉与判断告诉他,这是能名垂青史的大事。
退一万步讲,刘元是有慧眼之人,她都说好的,能有错吗?
最多不过是超前了些罢了!
刘邦敢断言,在未来的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这个“科举制”一定是重中之重。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回长安,一样可以推行科举!你是摄政长公主,自然有权做这些,如何还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刘邦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瞒你说,你不在长安,你阿母是越发严肃了,脸上更是连个笑模样也没有。”
除了逗弄刘恒的时候有了些耐心,平日都在处理政务。
她怎么就有那么多的政务要处理?
连薄姬也成日埋在账本里,刘邦都担心她迟早一天眼睛要坏掉。
这分明是他刘邦的女人,怎么倒是对吕雉唯命是从?
刘元摇摇头:“阿翁,此事干系重大,不能儿戏,且先在楚国试过吧!”
“考察内容又该由谁来定呢?”张良沉吟片刻,问了个关键的问题。
“那便要看皇帝陛下想要怎么样的人才。”听见张良的问题,刘元笑了,论起考试,没有人比她更熟悉。
考了十几年,人都快卷成麻花了。在那个人才溢出的时代,考试是她唯一的出路。
“言之有理,但倘若考上了,这些人又如何来安排官职?”
总不好考得越好,给得官位越高吧!
“根据考试成绩划分等级,再授予官职。当然,不能一下子就给他们高位,让他们先从郎官、县丞、文书吏做起,根据实际政绩,再行升迁。”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贫苦出身的学子,如何能考得过那些氏族?”樊哙叹了口气,“只怕连大字都不识得一个。”
就如同他一样,总是被夫人说没文化。
刘元盈盈一笑,与韩信对视一眼:“这就是我办县学的原因了。”
“科举好,但这是一条很长的路。”陈平探究地看着刘元,“长公主准备如何对待这天下的氏族?就如同在楚国这样吗?”
“初期可以保留少部分的察举名额,给高门世族一定的恩荫名额,让其在较低层级免试,同时逐步扩大科举录取比例,扶植通过科举上位的寒门士人,逐步替代旧的世族势力。”
听见这话,萧何点了点头,对刘邦夸了一句:“长公主想得很是周全。”
“何必这么麻烦,有不老实的,拉出去砍了便是。”樊哙冷哼一声,“早就看这些鸟氏族不爽了。”
“再说了,若是都凭科举做官,那叔叔伯伯们也不会答应的。”刘元试探着问。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考不上就是他们笨。”樊哙嗤之以鼻,“考不上便老老实实袭爵位,做什么官去祸害百姓?”
刘元不再说,而是与他们饮酒。
项羽就站在门外,他来寻刘元,给她新写的兵书,也没有人拦着他,便让他听见这样一番话。
论起打仗,他自认为不输任何人,但论起这为君之道,他似乎……不如刘氏。
只是刘元,贵族便是贵族,你这条路子,只怕走不远。到最后又能考出几个你想要的寒门呢?那些寒门难道不会被氏族拉拢吗?
*
翌日,张良问了冶铁工坊的位置,亲自去了一趟。
他在热得站不住脚的高炉房里,见到了张不疑。
张良险些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张不疑黑了,瘦了,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见到张良,张不疑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阿翁,你专程来看我吗?”
他也曾想过见到张良时候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是要他好好看看自己的本事,还是要等他的一句夸奖。
但在长公主告诉他,张良已经到了下邳的时候,他压根没顾上想这些。
其实,他也隐隐想过,张良会不会专程来看他,但今天张良真的来了,他心里却没有那股子难受了。
“阿翁,阿弟比我聪慧,以后……留侯的爵位,你就留给他吧。”
“你这孩子,是不是还在和我赌气?”
“不是,我说真的,包括那位你想让我娶的女子,我也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想找个心里有我的,我想和未来的夫人,就像……长公主和大将军那样。”
张良愣了愣,迟疑片刻:“你长大了,你做得很好。”
张不疑不说话了,他等这句夸奖等了太久,以至于听见这话,下意识还是觉得不够真实。
“可我还是那个性子暴躁的我,阿翁,我从来没变过。”张不疑走到一片空旷的地上,“是长公主给了我机会,我会像您效忠陛下那样,永远效忠她。”
像张不疑这样的人不止一个,尤其是刘元将科举制在楚国推行的这几年。
在之后的几日里,张良、陈平、萧何去各个县学帮忙,刘邦自称没有学问,不愿意去学堂“误人子弟”,却不止一次带着酒去骚扰项羽,而后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
吵着吵着,二人关系却变好了许多,虽然嘴上依旧是势如水火,但一切都与从前不同了起来。
送别刘邦一行人的时候,刘邦涕泗横流,刘元答应他过年便会回去看他们。
可这一回,便是五年。
*
五年后。
楚国的首次举办了科举考试,阿丑的名字赫然在册。
这便是刘元所说得给她的那个“机会”,这一次,她靠着自己的努力,又一次成为了楚国的官员。
虞姬与项羽的儿子名为项鼎,小名鼎鼎。鼎鼎平日是一个乖巧的小朋友,他最喜欢的人第一是虞姬,第二是刘元,因为刘元那里有很多新奇的玩具。
而项羽则是对项鼎鼎十分不满,因为他没有那份男子气概。
第二年,刘元与韩信有了一个女儿,起名韩嫣,这也是二人唯一的孩子。
吕雉将刘恒送到了楚国,交给了刘元夫妻二人教导。刘恒很是聪明好学,只有六岁的刘恒却已经会照顾嫣儿与鼎鼎了。
“刘元这丫头,答应乃公等她办完事情就回来,如今已经五年了,今年怎么也得回来了。”刘邦的鬓边多了许多白发,这几年他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说话的时候嗓子都会带出痰。
“那科举,我瞧着不错。”吕雉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她的脸依旧保养得宜,“这次元回来,就别让她再走了。”
“匈奴冒顿单于来得那封信,你没和她说吧。”吕雉瞪了一眼刘邦,“左右都是我们早就料到的事情,眼下不是和匈奴闹掰的时候。”
如今的大汉经过五年的休养生息,百废俱兴,欣欣向荣。
不过是被匈奴嘲讽几句罢了,算不得什么。吕雉至今还记得刘元与他们说得“白登之围”,那时候他们面上没表现出来,其实心里都死死地记住了。
刘邦有些心虚地缩缩脖子:“没说,没说。乃公怎么会这般多嘴?”
他可还记得,刘元在信中说,势必要将冒顿抓到长安,让他为吕雉、刘邦二人跳舞。
第92章
“听说了吗,长公主要回来了?”
“就是那个造出马蹄铁,弓箭,还改进了炼铁术,发明了纸的长公主吗?”
“当然。你们听说了没有,在楚国,人人可以凭才学考科举,人人都有机会做官!”
“那长公主这次回来……咱们长安是不是也能办科举?”
“岂止啊,我听说长公主又搞了许多新发明,还有新型武器咧!”
另一人连忙捂住他的嘴:“你瞎说什么,新武器能让你知道吗?”
“我三大爷的二婶子的孙子的弟弟在城外的冶铁工坊,那边现在正缺人呢。你说这天天炼这么多铁,做农具能用得完吗?搞不好就是要打仗了!”
“你真是想太多了,如今各个诸侯国都安稳,便是要打仗,又能打谁?”
“你真是孤陋寡闻,你可曾见到前几日那个外邦人,那人肥头大耳,身形壮硕,留得胡子头发也和我们不同。”
“莫不是匈奴又要来了?”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那可是匈奴啊!听说他们茹毛饮血,最喜欢吃中原人了。”
……
在楚国百姓的依依不舍中,刘元与韩信带着两个孩子,还有已经七岁的阿黄,踏上了回长安的路。
这一次,项羽与虞姬又跟着她一起来了。
刘元掀起马车上的帘子,看了看,又一把被韩信扯回来,靠在他的怀里:“外面风凉,你怎么还是这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韩信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紧张地看着刘元,拿着披风就往刘元身上裹。
“我在马车里就穿这么多,待会下了车又穿什么?”刘元不高兴地板起脸,“你不要总是这般容易激动。”
韩信不作声,由着刘元数落,然后抱起韩嫣,拍了拍刘恒。
刘恒今年六岁,是个早慧的孩子,做事情更是一板一眼。
他仰起脸,一字一顿地对刘元说:“阿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然阿翁、阿母都会担心的。”
刘元失笑,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搬出刘邦与吕雉来压她了。
平日天天跑去下邳书院听老头念经,也不知道到底学了些什么。
刘恒自打出生便是这幅性子,做事情一板一眼,有条不紊,读书的时候更是有自己的想法。
他最喜欢的活动有两个,一个是去书院听老头念经,满口之乎者也,另一个便是与阿黄、嫣儿,还有鼎鼎一起玩扮家家酒的游戏。
范增是书院的院长,他天天带着刘恒,竟然也没有将他教歪?
前几年刘元生嫣儿的时候,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因此,韩信也决定,此生再也不要别的孩子,只有嫣儿一个便好。
看着刘恒这样,刘元忍不住逗弄他:“那恒也会担心吗?”
“会的,我会非常非常担心,所以请阿姊不要再任性了。”
这是刘恒与韩信的约定,二人商量好,要一起保护刘元。
“你想你阿母吗?”刘元从来都不会刻意地让刘恒忘记薄姬,“她应该很想你。”
“我也很想两位阿母。”刘恒纠正了刘元的说法,“我现在长大了,会好好保护她们,保护你和姊父。”
“还有父皇!”刘恒补了一句。
“我要保护所有人!”
韩信被刘恒逗笑:“你才六岁,寡人是堂堂的楚王,哪里需要你的保护?”
还保护所有人,恒怎么也有这样的爱吹牛的毛病?
韩信回忆起刘邦、刘元二人日常吹嘘自己的行为,失笑着摇了摇头。
或许这便刘氏皇族吧,连恒这样老实的孩子也无法幸免。
刘元从未与他说过刘恒之事,韩信也从来不去想这些,说实话,比起来处理楚国上下的一摊子事情,他还是更渴望驰骋疆场。
马车上,项羽与虞姬搂着项鼎。
此时的虞姬愈发美艳,带着些成熟的风韵,而项羽则是在昔日的狂傲之外,多了一份为人父的稳重。
这几年,他看见了楚国上上下下的变化,看见了项氏一族的变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他是认可刘元的。
如今刘元与他说打匈奴,他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能有在辽阔天地战斗的机会,谁又愿意龟缩在宅子里写兵书呢?
更何况,他还要为鼎鼎挣一份前途出来,不求荣华富贵,也愿他平平安安。
而吕雉对着一切一无所知,她也恨得牙根痒痒,冒顿对自己的辱骂甚至来得更早。
刘邦还没死呢,他就写信要与吕雉共度春宵。
【尊敬的大汉皇后陛下,你的皇帝丈夫已经是一个半截身体入土的老头了,你想不想享受草原勇士年轻强壮的身体呢?】
当时,刘邦看着这封信,一言不发地将信撕碎,接着他就要御驾亲征,他发誓要打到冒顿的老巢,让他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入土!
但……萧何、张良拦住了他,吕雉也拦住了他。
与萧何等人的苦口婆心不一样,吕雉只用了四个字,就给刘邦泼了一盆冷水。
【白登之围】。
“白登之围?那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如今元改进了炼铁术,选拔了这么多的人才,韩信也还活着,我们为何不能打?”
“你可有十足的把握?”吕雉只问了这样一句话,“匈奴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他们的骑兵尤其凶残,如今冬天快到了,正是他们要缺粮食的时候,他们就是要激怒你,引你上钩。”
“再等几年,打匈奴,我们一定要有万无一失的准备。”
“好。”刘邦假装答应了,“朕听你的。”
然后就有了刘元收到的那封诉苦的信,刘邦不仅没有瞒着刘元,还添油加醋地给韩信也写了一封。
*
未央宫内。
“楚王的车架到长安了吗?”
“到了,到了。”
与刘邦一起望眼欲穿的还有吕雉,她今天早上起了个大早,又命人将长公主府打扫了一遍又一遍。
刘盈早早地穿戴整齐,他作为齐王迟迟不去就藩,反倒是成日留在长安。刘盈对这“科举”十分感兴趣,他成日钻研着考试的门道,似乎也想一展身手,考个头名出来。
薄姬也想念刘恒,早早地来到了吕雉的椒房殿,帮吕雉看账本。
“这几年,倒是委屈你们母子了。”吕雉似是不经意地说道,“这次元带着恒回来,你总算可以长长久久地与儿子在一处了。”
薄姬一听这话,膝盖瞬间就软了,皇后娘娘还真是时时刻刻不忘试探她,隔几日就要来上这么一遭。
“妾绝无此意,有长公主这位阿姊教导,是恒的福气,何况自从他出生起,便是娘娘您的孩子,*不过是借由我的肚子来到这世上罢了。”
“难为你了,几年过去,还能坚持这般想法。如今陛下迟迟不立太子,难道你没有那个想法吗?”吕雉轻笑一声,“刘肥和刘如意,这二人可都是铆足了劲在陛下面前挣表现,你难道不想让恒也争一争?”
“我只愿他能做个诸侯王便好,他是娘娘的儿子,您不会亏待他。”薄姬低眉顺眼,很是乖觉,这些年与吕雉相处她也算摸着窍门了,吕雉绝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她比刘邦的心思更深,更加喜怒不形于色。面对吕雉这样的人,薄姬深知,自己绝对不能冒犯她,更不能背叛她。
“你倒是个乖觉的,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么谨慎小心,”吕雉对薄姬笑了笑,招手示意她过来,“回去换身新衣裳,随我一起去看看吧,元也该到了。”
接着,吕雉大手一挥,又赏赐给薄姬许多布料,都是上好的绸缎。
薄姬激动地抬起头,眼中不可避免地蓄满泪水。她终于要见到她的儿子了。
但她刚从宫里换了新衣裳,便撞见了去凑热闹的戚夫人。
戚夫人正与她的侍女雨,说着薄姬的坏话,声量颇高:“像薄姬那般卖子求荣的蠢货,我倒是从未见过,她天天去捧皇后的臭脚,又得到了什么?”
“人家把她的儿子都给生不出孩子的长公主带了,怕不是为了带个男娃出来,只可惜刘元她的肚子也不争气,只生了个丫头片子。”
“那楚王还只守着她一个人呢?我看是不久以后,那韩信就要纳妾,可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雨拼命地使着眼色,嗓子里的声音也是一遍又一遍。
“雨,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就去请太医令,你是我的医女,这点面子还是有的。”薄姬看见雨这副模样,关切道,“我可是如意的母亲,也就是未来太子的母亲。”
雨急得不行,这几年来,自打刘盈被封了齐王,刘元又去了楚国,随着刘如意一天天长大,这戚夫人也就愈发嚣张跋扈。
她已经是劝不动戚夫人了。
如今的戚夫人,除了在吕雉面前还能装一装,嘴里的话是一句比一句骇人。
这时,戚夫人似乎才刚刚看见薄姬,她换上一个明媚的笑脸:“哟,这不是薄姬吗?”
“你这新衣裳,料子看起来真不错,便是我那里也没有这样好的。”
“就是可惜咱们恒……”戚夫人做了个泫然欲泣的表情,欲言又止,“这天下哪有你这样的阿母呢?”
薄姬并不理睬她,她有时候觉得,戚夫人可能就是属蚂蚱的,爱蹦跶。
一队马车来到了长安城,威风凛凛的大旗上飘着一个大字。
【元】。
刘邦、吕雉,以及萧何、张良、陈平等一众大臣亲自迎接,百姓们在远处围观跪拜。
戚夫人也跟在刘邦他们的身后,看见刘元这般大的威风,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不过,她马上安慰自己,一个长公主都这样威风,她的如意日后做了太子,又会是何等的风光?
“拜见父皇、母后。”刘元当即就要跪下,被刘邦、吕雉一把拉了起来。
“自家人见面,行什么礼?”刘邦不悦地瞪了刘元一眼。
吕雉许久不见刘元,如今见到她牵着韩嫣与刘恒,眼泪一瞬间涌了上来。
韩信忙带着刘恒、韩嫣又行大礼拜见。
“拜见父皇、母后。”
“拜见大父、大母。”
刘邦看见这两个小孩,略过刘恒,一把就抱起来了韩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韩嫣。
“元小时候也是这般可爱。”
这头,吕雉与刘元母女二人也搂在一起。
吕雉替她拢了拢披风,又握住她的手:“快些上车,我们先去宫里,阿母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吕雉这边牵着刘元,见刘邦一门心思只逗弄韩嫣,就将刘恒交给了薄姬,扫了她一眼,并不多言。
薄姬感激地看了一眼吕雉,牵起刘恒的手,攥得紧紧的。
夏侯婴、樊哙、灌婴等人则是将韩信团团围住,夸赞着楚王的功绩,聊着这几年的变化。
一行人就这样欢声笑语,一路往宫里去。
第93章
席上,刘邦拉着韩信,给他灌了一杯又一杯酒。
吕雉不许刘元饮酒,给她准备了些牛乳。
“长公主这次回来,准备做些什么?”说话的是萧何,他早就殷切地盼着刘元能将科举那一套经验带到长安,也好让大汉再多一些贤才。
但这几年里,时机一直不算成熟,是以他也就按下没说。
“元啊,你这次回来,可要多待些日子。”夏侯婴乐呵呵地看向刘元,他温和地说,“叔祖父带你与嫣儿驾车去。”
“想去哪里都成吗?”刘元眨了眨眼,笑得有些古怪,“夏侯叔父可要说话算话。”
“大丈夫说话算话,你贵为长公主,天下之大,你想去哪里去不得?”
“那便这样说好了。”刘元高兴地举起酒杯,将牛乳一饮而尽,“叔父,我听闻匈奴那便如今风景正好,有数不清的牛羊与战马,是以心向往之。”
听见这句话,夏侯婴愣住了,他求救般地看向刘邦,而刘邦则是依旧笑眯眯的,似乎是早有预料,而后在吕雉的目光袭来之前,换上了一脸惊讶的表情。
众人齐刷刷地停下筷子,见气氛不对,丝竹声也瞬间消失了。吕雉的脸冷得如同冬日里的积雪,整个人都结满了霜。
她瞪了一眼刘邦,知道这是刘邦阳奉阴违,与刘元告状了。
“此事不急,从长计议便是。”吕雉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答应下来。
她何尝不想打匈奴?但眼下不是时候。
张良、萧何二人都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在,这两位都是支持吕雉的主和派。
陈平打量着刘邦、吕雉、韩信、刘元,眼神来来回回扫了几遍,却一言不发。
曹参、灌婴、周勃三人则是跃跃欲试,显然他们是想打的。
“我愿意做先锋,为您拿下冒顿的人头!”樊哙早就憋屈了好几天,如今又一次请命。
“不可!”
“为何不可?我们大汉难道还怕了那群野蛮人不成?”
“干他祖宗的!”
“你们怎么如此冲动,又不是不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看是楚王与长公主回来了,你们有了靠山,便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楚王韩信在此,你们还在害怕什么?”
“不是害怕,是划不来!”
众人七嘴八舌吵成一团,宛如菜市场一般热闹,全然没有大汉肱骨的风范。
“元,庙堂的事情是很复杂的,不是你一拍脑袋便能决定的。”吕雉拉了拉刘元的衣袖,“听阿母一句劝,莫要意气用事了,这件事情朝议的时候已经决定了。”
当时也是吵得不可开交,更是险些打了起来。
夏侯婴越吵越急:“你们就是一群怂蛋!你们要是害怕,就躲被窝里,自有我们去!”
“我们是害怕吗?大汉这才休养生息了几年?好在诸侯国也算安生,百姓才刚刚有了喘息的机会!”萧何痛心疾首,满脸是不赞成。
“平日休养生息,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能有一战之力吗?都让人欺负成孙子了,又谈什么休养生息!难道你不打匈奴,他们就会放弃骚扰百姓吗?”樊哙又一次辩驳。
“要讨伐匈奴,最少要征四十万军队,还要有足够的物资,这些难道不要百姓来出吗?百姓,苦啊!”曹参虽然行伍出身,但说话却并非是极端的主战,他此刻给出了现实的困境。
“平日里治国,不就是为了击败外敌吗?不然还治什么国!”韩信与刘元对视一眼,第一次开口,“寡人去打!”
郎中季布开口道:“楚王,你这是有私心,想要大汉灭亡啊!”
“你说什么?”
韩信的脸一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他认得出,此人便是季布,刘元的另一个老师,曾经为项羽效力,后来被刘元推荐给刘邦,做了个郎中,如今吕雉更是让他做了个中郎将。
“季布!你再说一句!”韩信本来就不喜季布,比起来钟离眜这样的直爽之人,他显得过于保守了。
“楚王,公主,你们要打,好啊,你倒是说得轻巧,你要打仗,你楚国出粮食和战马吗?你又要拿什么去打?到时候你楚国的百姓倒是滋润了,大汉的百姓却是要受苦!像暴秦那种召集百万百姓为兵,翻山越岭的去攻打匈奴吗?!你这是想要灭亡大汉!”
“匈奴都是骑兵,他们熟悉草原的环境,大汉的骑兵又能有多少呢?他们输了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大汉的军队就得干瞪眼!”
“骑兵?恐怕季公不知,我们大汉的骑兵也不逊色于他们分毫!”刘元看向灌婴,“七年之前,本宫便开始训练骑兵了,后来更是得了西楚霸王的阵法,那些阵法最是适合骑兵,楚王更是身经百战,战无不胜,大汉不会像你说的这般溃败。”
“老师,你未免有些太危言耸听了!”刘元喝道,“未战先怯,这就是你的本事吗?”
事实上,刘元知道季布所说得都是真的,甚至在刘邦身上就发生过,白登之围便是最好的例子。
季布看了一眼吕雉,坚定道:“秦国动用上百万的人力来攻打匈奴,所以大汉才占有了天下。难道说,如今的大汉,已经比始皇帝更厉害?”
“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呢?秦始皇如果这般厉害,那如今坐在这皇位上的,便不会是我刘氏,诸公也不会站在这里辩论了!”刘元分毫不让,“这匈奴,本宫非打不可!”
樊哙也跟着激动:“不是我们先挑起战乱,是他匈奴已经将唾沫吐到大汉的脸上了!难道我们还要擦干净脸让他们继续再吐一口吗?”
“这侮辱你们能忍,我忍不了!”夏侯婴也跟着附和。
而后,韩信起身,环顾四周:“哪个不服,与寡人来辩!”
张良施了一礼:“楚王的实力我们都清楚,没有人不信服,但,我们并非觉得是打不赢,只是觉得划不来。您有没有想过,为何匈奴会写这样一封信?为何偏偏是现在写了这样一封信?”
“因为他们看到了大汉国力的恢复,他们就是想引诱我们生气,只怕他早就在长城之外,设下了天罗地网!个人的荣辱,如何比得上这天下百姓呢?再忍耐些吧,为了天下百姓,连皇后都不在乎这些了,诸位又为何不能忍耐一番?”
听见这话,夏侯婴与樊哙也不说话了,因为他们知道,事实就是这样。
刘恒在薄姬的怀里坐着,却一直在认真听着这些叔叔伯伯们吵架,他的脸随着不停地转动。
虽然他不支持打仗,也不喜欢打仗,但是他知道,阿姊一定是有把握的。
最爱出风头的戚夫人也闭上了嘴,她那日就因为提起此事,被刘邦训斥了。
因此,殿内是诡异的寂静。
当此之时,叔孙通站了出来。
叔孙通曾经是秦朝博士,先后投奔项梁、楚怀王。
在刘邦攻入彭城后,他主动归附刘邦。尽管刘邦厌恶儒生,甚至曾经夺走儒冠小便,但叔孙通依旧竭尽心力地迎合刘邦。
朝廷急需休养生息,推崇黄老无为而治,儒家思想并非主流。
但他一直在为儒家的崛起而奋斗,甚至多次联合不同学派的儒生,如今更是关注到了刘元在楚国所办的科举,认为这是壮大儒家的机会。
倘若能指定儒家的经典为考试的内容,岂不是这天下都将是儒家的弟子?他满眼激动地看着刘元,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下一次机会,也是儒家的又一次机会。
“臣以为不然!”
如今,庙堂上的礼法都是叔孙通指定的。这也从另一个方面体现了他善于抓住机会。刘邦称帝后,群臣在宫廷宴饮中喧哗争功,甚至拔剑击柱,叔孙通便是趁刘邦不满,提议制定朝仪。
刘邦称帝后,群臣在宫廷宴饮中喧哗争功,甚至拔剑击柱,刘邦深感不满。叔孙通趁机提议制定朝仪,自此,他被任命为九卿之一的奉常,掌宗庙礼仪,他的弟子也都获得了官职。
叔孙通就是一个这样努力的人,他不在乎刘邦对儒家轻视的态度,不在乎鲁地儒生对他亲附权贵的斥责,他借着为刘邦效力,换取儒家进入制度的机会。
此时,大家都以为,他也要帮着谋士那一派说话,反对打匈奴。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惊掉了下巴——
叔孙通昂着脖子:“臣,支持打匈奴!”
他环视谋士那一派,补充道:“不光臣支持,满朝的儒家弟子都支持!”
刘邦与吕雉冷眼看了这么久,却都被叔孙通这举动给惊了一下。
他怎么会支持打匈奴呢?任何人都可以支持,唯独在叔孙通身上,这太古怪了!
“诸公站在这庙堂之上,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天下百姓,不过是你们这些信黄老之人的虚伪说辞罢了!”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萧何、陈平、张良,连刘邦和吕雉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毕竟这半个朝堂只怕都是信黄老之人。
但这就是叔孙通要得效果,他要让皇帝、皇后与长公主看到,不是只有这些信黄老的谋臣可用!
“你为何如此说?”张良方才并没有太激烈,此刻却是被叔孙通激起了脾气,“不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什么?”
“皇帝与皇后就如同这个天下百姓的阿翁与阿母,如果你的爹娘被人侮辱,难道你不要去报仇吗?”
“难道因为与这个人打一架会受损,甚至丢掉性命,就可以说,你是为了这个家庭放弃了报仇吗?”
“是以,臣支持打匈奴!我大汉乃是正义的一方,定然会解决所有的困难!”叔孙通一边说一边看向刘元与刘邦,其实他没发现,便是主和的吕雉听见这话,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吕雉主和是身不由己,又不是她天生一副好脾气!
“你说的轻巧,上下嘴皮子一碰,便是解决所有的困难,若是中间出了岔子,难道你能来担这个责任?”
“你……”叔孙通哑口无言,他确实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元静静看着刘邦,给他使了个眼色:这责任我可不会担。
“朕来担这个责任!”刘邦看了半天的戏终于发话了,“要是打输了,就怪在朕头上!都是朕这个昏君做的决定,你们不要再议了!就打匈奴,朕要御驾亲征!”
听见这话,韩嫣拍手大笑:“打匈奴!打!”
说罢,刘邦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刘元将韩嫣抱起来,递给韩信,然后跟在刘邦身后,一路到了未央宫。方才,吕雉也憋着一口气,安抚好群臣,去寻父女二人了。
刚开始,吕雉还以为刘邦是生气了,但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父女二人在互相吹嘘。
“父皇,你真有本事!”
“什么父皇,叫阿翁!”
“阿翁,你真有本事!”
“唉,乃公心里也害怕啊,你说,那什么白登之围丢尽了脸,这次我能不能打赢?”
“你能。”刘元冲他一笑,“韩信和项羽都在,你怕什么?”
韩信、项羽、刘邦,可以说是大汉带兵打仗最厉害的三个人了。
刘邦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他们都在,难道乃公就不厉害吗?”
见他这样,刘元安抚道:“后世常有人说,汉高祖刘邦,打仗的实力只在韩信与项羽之下,且是一个除了打仗之外,治国理政样样好的皇帝。”
“果真?!”刘邦先是愣了愣,而后笑得摸了两把胡子,将眼睛眯起来,“你说句实话,你这般坚持,是不是早就有了准备?”
他闺女可不是什么受不得气的,当年在楚营,当着项羽的面,骂刘季是地上的沟渠,是个不如西楚霸王的老流氓,骂的那叫一个起劲,这样的元,又怎么会因为匈奴骂了吕雉便冲动呢?
刘邦自我安慰道,一定不是闺女更敬爱吕雉这个阿母的缘故。
他这个阿翁做得也不赖,不比吕雉差!
“阿翁,你听说过,火药吗?”刘元贼兮兮地说,脸上浮现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火药?这是什么药?”
听见这话,站在门口的吕雉露出一抹笑,转身离去了。
火药啊,元似乎和她提过一次,当时她只当是元的异想天开。
彼时还在与项羽打仗,刘元有次与她闲聊。
“阿母,倘若有一样东西,能开山劈路,也能将敌人炸上天,你觉得这东西好不好?”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第94章
当时,吕雉说这“火药”威力虽猛,到底是不够人道,有些过于残忍了。
但如今嘛……吕雉微微一笑,若元当真能做得出来,那这火药用来打匈奴刚刚好。
残忍?吕雉冷笑一声,要是对匈奴,她只怕威力不够!第一次听刘元说起“白登之围”,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回去以后却是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那群蛮荒之人,哪里懂半点礼仪?
跟匈奴相比,西楚霸王烹人都算是一等一的善行了。
他们那边的草地不适合耕种,这些人又不懂得保护资源,一旦草原发生灾害,他们便去南边抢掠。
匈奴在云中、代郡、上谷等地,掳掠人口、牲畜、财物,还以虐杀妇孺为乐。甚至,他们喜好以敌酋头骨为饮器,其残忍可见一斑。
不过……既然要打匈奴,那便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吕雉听见刘元说得火药,已经转为坚定支持打匈奴之人了。
她回到椒房殿,发觉陈平、张良、萧何还有季布都在等她出主意。
“皇后陛下,如今可如何是好?”萧何板着脸一脸严肃,他早就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冒顿绝非易与之人,秦始皇结束了中原的纷争,而他则是统一了草原,不单单匈奴各部臣服于他,乌孙人、月氏人,甚至还有汉人,都是他的谋士!”
“只怕如今他们便让那些凶残的匈奴武士伪装成牧民,在长城各处埋伏,就等我们上当了!皇上这样的行为,简直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请您万万要阻止他啊!”季布继续道,“那匈奴的冒顿单于丝毫不知礼数,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野蛮人。”
吕雉听完,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闻言,陈平抬起了头,他打量着吕雉的神色,一瞬间就明白了,这皇后陛下是也要支持打匈奴了。
萧何继续催促道:“那就请您与我们一起,再去与皇帝陛下说一说吧!”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但我不打算再劝了。”吕雉眼神平静,嘴角挂着一抹笑,“朕也觉得,这匈奴该打。”???
几乎是一刻钟,是什么让我们皇后陛下换了想法。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刘元。
除了这位久居楚国是摄政长公主,还能是谁呢?
张良叹了口气:“便是有大将军韩信,这匈奴也不好打!冒顿能统一草原,又会这么多语言,显然他不是一般人。”
“应当不只有大将军吧,长公主留那个人这么多年,只怕早就想到今天了吧……”陈平瞬间就想到了,曾经的西楚霸王项羽,也是季布从前的老熟人。
“霸王……我是说项羽,”季布有些惊讶,“便是皇后陛下与皇帝陛下不介怀,凭项羽那性子,他怎么忍得了受人差遣呢?”
霸王就是霸王,怎么会甘愿呢?
“走吧,我们去问问皇帝陛下,看看他这个御驾亲征,是怎么个章程。”吕雉领着这几位又去寻刘邦。
而刘邦此时,不仅全方位了解了火药的威力,更是与刘元一起在给冒顿写回信。
韩信就抱着韩嫣坐在一边,看着刘邦、刘元父女俩交头接耳,时不时流露出几声坏笑。
“不知陛下和公主写了什么?”韩信有些好奇,“难不成你们在信中斥责了冒顿?”
“什么陛下,你是我女婿,也该叫我阿翁,”刘邦高兴地朝韩信招手,眼中满是慈爱,“你来,你来。”
“……”韩信并不是很高兴这称呼,他宁愿尊称刘邦陛下,毕竟前些年刘邦也是这样对他说,要他与自己兄弟相称,但看见刘元的眼神,韩信还是从善如流,“好的,阿翁。”
拿到手中的这封书信,韩信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刘元、刘邦这俩人能商量出什么?他早该知道的!
【冒顿,我是大汉皇帝,你若是愿意互通有无,请把你的父,你的母,你的全家都送来,你若是愿意,可以撅起腚,将自己也送来!朕海纳百川,不介意再收下你这个粗俗的男宠,好叫你知道何为中原的礼仪!】
【我日你祖宗!********】
韩信脸上抽搐又抽搐,对着后面那些不堪入目的粗俗言论,扭过了头。他知道刘邦一直荤素不急,但没想到他居然这般……不愧是能做皇帝的人呐!
还有元……他的妻子,这些年她是越来越不容质疑了,简直是唯我独尊,他这个楚王还要看她的脸色。那些阻碍科举的氏族,被她砍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范增多次劝她,莫要与那些豪绅对着干,也该给点甜头,不然他们要真跳脚了,可不是一个好解决的事情。
每当这时候,刘元只会笑眯眯地拉着韩信,而后问一句:“贵族?豪绅?他们的头格外的大吗?还是脖子格外的硬?”
然后贴心地补充一句:“没关系,砍起来都是一样的。”
她一个发起疯来连自己都骂的人,哪里会劝阻什么?估计她没少在刘邦身旁添油加醋。
偏刘邦还要问他:“楚王啊,你觉得这个信,是不是还差点什么?朕总觉得有些过于含蓄了,你说冒顿能看明白吗?”
“臣觉得不差了,什么都不差。”韩信抱着韩嫣,将信收拢递了回去。
韩嫣看见刘元笑得高兴,美滋滋又开始拍手:“阿母,信里,说什么?”
韩嫣从小就聪明,一岁的时候就能将话说得很清楚,此时更是好奇地想去抓韩信手里的信。
“没什么,是大父对于冒顿的一些问候。”
听见这话,韩信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伸手勾了勾刘元的手,怕她气出个好歹来。
若不是那冒顿这般不知礼数,刘邦也不会气得给刘元写信,刘邦不跟刘元诉苦,刘元也不会把那威力极大的“火药”都带了来。
当时刚研制成功,刘元马上便下了令,停止了继续研究。
韩信对此表示支持,毕竟他也不想被人误会要造反——那火药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恰在此时,吕雉带着那几位大臣来了,刘邦赶忙将信递给了卢绾,让他命人送出去,带给冒顿的使者。
这满纸的污言秽语,要是被萧何他们看见了,又是免不了一顿谏言。
“那……火药是何物?”樊哙性子急,他刚刚听吕雉说了句,马上便好奇了起来。
当年刘元给他做了那把戟,现在还是他的宝贝,他要一代一代传下去才是。
韩信抱着韩嫣,惊讶地看了这黑压压一片人。
原来,吕雉带着萧何等人来的路上,他们撞见了来请命的周勃、灌婴、曹参与樊哙,便又一起来寻刘邦。
朝议好像是结束了,但参与朝议的人一个没少,又出现在了未央宫。
“哇,有花花!”韩嫣高兴地拍手,指向天边的烟花,“花花!”
稚嫩的童声响起,一群大人顺着她的手指往外看去,是绚烂的烟花。
“这还是前不久,为贺皇后陛下千秋,长公主从楚国送来的,”陈平记性好,“是叫……烟花吗?我家那小子馋了好久,央着我给他买。”
“哪里还有心思看烟花?”樊哙急得很,“元啊,你给叔父透个底,那火药到底什么样啊?”
其余人也都伸长脖子看着刘元。
想到整日捣鼓烟花不愿意回家的张不疑,张良眉头微微皱起,问道:“莫不是这火药与烟花有关?”
“不错,”刘元当即说道,“到底是留侯,一眼就看出来了此间的关窍。”
“这火药,便是张不疑在做烟花之时,不小心做出的失败品。”
“失败品?”刘邦来了兴趣。
“不错,这火药会爆炸伤人,由于不安全,我已经下令停止研究了。”
“不安全?”
刘元点点头,目前的工艺有限,火药配方不纯,威力远远不如□□还有更高级的炸药,但用于纵火、制造噪音烟雾,还是相当不错的。
如今这种简陋的火药,更多地是一种心理威慑,爆炸效果虽然也有,但并不会特别夸张。
“这火药是你研究的?”
“不是我,”刘元看着张良,“到底是虎父无犬子,不疑做得很好。”
张良眼中闪过惊骇,若当真是如此,那不疑岂不是整日处于危险之中?
刘邦哈哈大笑,兴致勃勃:“走吧,去看看,若当真那般好,朕给张不疑封侯!”
听见这话,张良神情有些微妙,昔日张不疑与他说过,他会凭着自己的努力封侯,而不是继承父亲的爵位。
当时,张良只觉得这孩子自大狂妄,异想天开,如今……他好像真的要做到了。
一行人到了一个简易的工事前,亲自查看了一番,而后退到较远处。
下一秒,有人点燃了长导线,在那火花烧完之时,发出“砰”一声巨响,那工事四分五裂。
耀眼的火光,巨大的响声,让刘邦等人愣在了原地。
韩信早就抱着韩嫣跑到了最远处,毕竟他们见识过了——刘元不许韩嫣去,但韩信还是偷偷带着她去了,因为项羽的儿子项鼎和韩嫣炫耀了不止一次,勾起来了小丫头的好奇心。
樊哙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方才刘元他们都捂住耳朵,但他却没有顾上:“他祖宗的,真猛啊!”
“这不得给冒顿炸上天?”
“只能如此,这火药威力并不算太大。”刘元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勉强凑合着用罢了。”
其实,刘元说得是实话,可偏偏他们都愤怒地看着她:“这还是凑合?!”
“是啊,炸城墙需要的量太大了,危险性也高,但用来吓唬吓唬匈奴,再惊一惊他们的马儿,便足够了。”刘元解释道,“唉,早知道继续研究了。”
刘邦可顾不得刘元前头说的那些,他欣喜若狂,不顾危险跑到了方才炸开的工事前,用手抚摸着地上的碎土块。
一群人也跟着刘邦的动作往前跑,他们兴奋地拾起来地上的碎石。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天佑我大汉啊!”
“长公主殿下仁德!”
吕雉看着天边的烟花,听着众人的欢呼声,感觉鼻子有些酸。她想起来了那个刘邦亲自为她做得皇后之印,那是刘元送给她的礼物。
元,总是一个这样贴心的孩子,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救了自己出楚营,如今又这般坚持要打匈奴。吕雉下定决心,一定要护着刘元周全,再不让她这般操劳与忧心了。
她才是那个做阿母的,这些本就应该让她来。
不远处,项羽、虞姬也带着项鼎看着这一切,他们住的屋子刚好可以看见,不知是不是巧合。
“大王,你当真要去吗?”虞姬关切地问,项羽已经整整几日不吃不喝了,“长公主对我们很好,但你若是为难……”
项羽想起方才看见的,又想起来项鼎和自己说过的: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以为是项鼎吹牛呢。
“我不为难,”项羽眼中依旧温柔,却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他披上一件衣裳,遮住自己健硕的胸膛,“我饿了,听说长公主府上的饭菜好吃,我们一起去吧。”
闻言,虞姬与他相视一笑:“看来,大王是想通了。”
“哪里是什么大王,一个败军之将罢了。”项羽摆摆手,不在意地走出了门,“以后,你唤我名字吧。”
除了这道门,他便不再是西楚霸王。他项羽,要去打匈奴了。想起刘元对他说的“封狼居胥”,试问,哪个男儿能顶得住这样的诱惑呢?
打败匈奴,登上狼居胥山,而后筑坛祭天。
项羽感觉,自己的血仿佛在燃烧。
无独有偶,匈奴的使者也觉得自己的血在烧——这样充满污言秽语的信,他怎么敢带回去啊!
只怕冒顿单于一生气,他的人头都要跟着落地,被大王做成尿壶!
第95章
冒顿此刻就埋伏在长城附近,距离中原最近的地方。
他的身材高大壮硕,头发编成小辫,身穿虎皮,敞着胸膛,似乎是一点也不怕冷。
冒顿正与他的谋臣们亲切交谈,他不仅懂得汉语,甚*至连乌孙人、丁零人、月氏人的语言也都会几句。
见到使者缩着脖子回来,冒顿有些不悦,这使者未免也太上不得台面。但……自己这般有威严,一个小小使者害怕也属正常。
“如何?那大汉皇帝可是被我气得跳脚?”冒顿的腰比水桶还粗,他兴致勃勃,挺着将军肚,亲自走向使者,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趟,你辛苦了。”
那使者感觉自己的脖子凉嗖嗖的,他擦了擦头顶的汗:“为……为大王做事,不……不辛苦。”
“哈哈哈哈哈哈!”冒顿满意于这个使者见到自己的敬畏,毕竟他可是统一了草原的人,比起那秦始皇只怕也不差什么了吧!
“还不快些将那中原皇帝的信呈上来?”冒顿有些不悦,踹了使者一脚,“真是没眼力见,信拿出来,你滚一边去。”
没错,冒顿虽然在给刘邦、吕雉的信里用了汉语,还使用了“互通有无”这样委婉的说法,但他其实是个野蛮的暴君。
他对于手下的人更是动辄打骂,与刘邦的骂人不同,他是当真会将人活活打死。
“那汉人真是怯懦,我这般羞辱他们,居然还是将我的使者放回来了。可见,那老皇帝是害怕了!”
一群谋士连忙恭维冒顿,拍起来了他的马屁:“大王快看看,那汉人皇帝说了什么。”
冒顿当着众人的面敞开那封信:“只怕这刘氏皇族,是来跟我告饶的。到时候,我不仅要他们的皇后,听说那公主也是国色天香啊!”
“哈哈哈哈哈哈,让寡人看看,这里面写了什么,看看这些怂……”
冒顿一边看着这封刘邦的亲笔信,一边就不说话了,他脸色比锅底还黑,黑得能滴出水来,胸口上下起伏,双目更是狰狞极了,他把书信就往地上一丢,用力踩了几下。
“我要宰了刘季!宰了吕雉!宰了那群不知廉耻的汉人!”
似乎是还不解气,他又踹了那个使者一脚,好像在问他,为什么要带这种东西回来。
站在冒顿旁边的谋士们却早就看见了信里的内容。
尤其是那句【撅起你的腚,朕勉强收了你】。
有些不通汉语的乌苏人、丁零人或许看不懂,但他们从冒顿与其他人的表情中,也猜出了真相。
这大汉皇帝简直就是个老流氓!
自己一个蛮夷尚且知道委婉,只写了个“互通有无”,而那大汉皇帝居然这般粗俗,要他撅起腚,还要勉强收他入后宫!
我呸!
“大王,不可冒进,这大汉皇帝敢如此回信,一定是识破了我们的计谋。您可不要中了他们的激将法!”
“去他的吧,难道我还能怕他一个老头儿?”
“他那女婿韩信,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曾经是汉人的大将军,打了无数的胜仗。”
“韩信算个屁?论勇武,他连寡人的一点半点都比不上。”
“但是……此人相当善于谋略,不可轻敌啊!”
“寡人难道就是什么蠢物?不必再说了!”
“取我的笔墨来,我要给他们回信!”
于是,冒顿又去信一封,约刘邦决战。
*
这边,刘邦、吕雉、刘元也与韩信、项羽坐到了一处。
刘邦见到项羽,高兴地吹了声口哨:“哟,这不是我们西楚霸王吗?”
“见过陛下。”项羽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问候,再多就没有了。
毕竟,要他跟刘邦低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阿翁,你又来,咱们可是说好了。”刘元摇了摇头,“项公如今是咱们的朋友,他不仅是我的老师,更是要帮我们带兵去打匈奴。”
“对吧,老师。”刘元冲着项羽眨眨眼,疯狂使眼色,“你这样的英雄豪杰,定然是愿意去的。”
“我愿意去,但有皇帝陛下在,我就不去了。”项羽又耍起来了脾气,他瞥了一眼刘邦,扭过头去,“我不乐意跟他在一处。”
“不去就不去,难道我还乐意与你在一处吗?”刘邦抱着胳膊,将头扭向另一边,“你见到朕不跪拜,朕还没有治你的罪呢。”
“那你现在就杀了我,毕竟我们俩是结义兄弟,从前你要分我一杯羹,如今,你可以烹了我,独享这锅汤。”项羽冷着脸继续输出,“我最尊敬的大汉皇帝陛下。”
刘邦一听这话,气得直拍桌子,他指着刘元:“是你教他的,是不是?”
吕雉不乐意了,板着脸站了起来,将刘邦的手指头撅了回去:“怎么和女儿说话呢?”
刘邦立刻将手缩回去,改为叉腰,向后仰了仰:“你拼命要保下的,就是这么个人,为了与我的私怨,丝毫不顾大义。”
“暴秦尚且一直守卫着长城,不曾让这些匈奴南下,可堂堂的西楚霸王项羽,只怕是不敢去了吧!”刘邦见项羽脾气依旧很硬,开始用激将法,“你不去,我就让史官写下来,是你自己不去的!”
听见这话,项羽迟疑了,他很在意自己的名声,若真像刘邦所说,那子孙后代又该如何看他……
当然,项羽一开始就没想过不去,他只是看见刘邦火气就大。
这老流氓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当年结拜的时候,他可是说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死,一口一个“义弟”!
刘邦心里也上火,他看着刘元,意思很明显:非得让项羽也去吗?
刘元点点头。
他又看向吕雉,吕雉冷着脸,给刘邦了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最后,刘邦又看向韩信:大将军,你也要让这厮去?
韩信更是给了刘邦一个肯定的眼神。
他更倾向于让项羽去,与灌婴相比,项羽带的骑兵更加勇猛——因为项羽的神勇,本就是这世间独一档。
韩信善于打仗,更懂得用人。若是项羽用好了,可以极大地打击匈奴的士气,振奋军心。
刘邦彻底没招了,他其实也知道,这一趟,项羽愿意去打仗,他应该安抚住这厮,好好给他封几个官位,加封一堆又好听又荣耀但是没有屁用的虚衔。
但是他就是气啊!项羽这厮怎么还敢这么横?人在屋檐下了,他脖子依旧伸得直,下巴依旧朝着天。
“贤弟,”刘邦转瞬之间就变了脸色,他亲昵地揽着项羽的胳膊,“大哥我方才只是试了试你,没想到你这么多年,依旧不改当年的英雄本色啊!”
项羽挣扎了一下,甩开了。同样的伎俩,他不会再信第二次!
“当年的许多事都非我愿,但你也知道,争霸天下,并非是我一个人说了就能算得……”刘邦的眼角流下一滴泪,“老哥哥和你说句实心话,当年就是我叮嘱了元,这才保住了你的命。”
项羽有一瞬间的迟疑,他怎么不知道呢?但刘元确实救下了自己,更救下了小虞。
“不是拿万户侯来买我的人头吗?”项羽冷哼一声,“你还是这般巧舌如簧。”
“哎呀,贤弟,这都是误会!我若是不做出样子,怎么和陈平他们交代呢?你仔细想想,我若是想杀你,岂会让你逍遥至今日呢?”刘邦疯狂地给自己脸上贴金,“贤弟!”
项羽又犹豫了一瞬间,但马上,他就反应过来:“好你个刘季,死得也能被你忽悠成活的!”
刘邦一直都是这幅样子,与他相处之时,像个忠厚老实的大哥,一心一意为他着想。
不论是结义的时候的肝胆相照,还是他在鸿门宴上的谨慎老实,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你不仅把项氏子弟改姓刘,还多次嘲讽我。”项羽怒吼一声,“你是真把我当傻子忽悠吗?”
“哎呀,贤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刘邦又一次揽住项羽的胳膊,“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项羽愣了愣神,没再推开他,他倒要看看刘季这厮又放什么屁。
“我给他们改姓,是为了保护他们,难道我没有给他们封侯吗?”刘邦继续狡辩,“至于我嘲讽你,我那是嘲讽吗?我那是为了激励你!”
说着,刘邦朝刘元那边努了努下巴:“不信你问刘元。”
刘元与刘邦交换了个眼神,当即应下:“是这样,当年阿翁就不想杀你。”
刘邦松了口气,虽然不晓得刘元这丫头过会要问他讨要什么,但到底是把项羽稳住了。
感受到项羽态度变得温和,吕雉也露了个笑脸:“还要多谢你当年的照顾。”
吕雉说的是实话,她当年在楚营并未受到过分的侮辱,有贪图她美色的将领,也被项羽喝退了。
“皇后陛下言重了,毕竟抓你的是我。”项羽神情不太自然,“还好长公主来将你救出去了。”
“当年的事我们各自有难处,”吕雉冷若冰丝的脸多了一抹温和的笑,“如今,最要紧的是匈奴。”
好一个当年的事我们各有难处。这一句话就让项羽释怀了不少。他何尝不是为难过刘邦数次呢?
观察到项羽变化的刘元与韩信相视一笑,夫妻二人得出一个结论:这把稳了。
刘元开口道:“有人说,楚汉相争之时候,是八十万秦军在守卫长城,守卫着中原。此话虽然离谱,但却反应了一点,那就是楚汉相争,只不过是内斗罢了。”
“不论是从前的楚、汉,还是如今的你与陛下,都曾以推翻暴秦为己任。”
“如今,你可愿意与我们一起,保卫这片土地?西楚霸王的长枪,大汉皇帝的宝刀,可否一致对外,挥向匈奴?”
第96章
好不好?
面对这个问题,但凡是有血性的男儿,都不会有另一个答案。
项羽看了看刘邦殷切的眼神,又看了看韩信。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刘元身上:“好。”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项羽顿了顿,“龙且他……是为我而死的,倘若我这次能打赢,请你们为他追封个爵位。”
听见这句话,刘邦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贤弟,这算哪门子要求?这是应有之义啊!”
刘邦浩浩荡荡下了几道旨意:“来人,传我旨意,封龙且为忠侯,派人整修他的坟墓,再厚待他的家人。”
什么追封,什么打赢了才能封,他刘季现在就给人封上!
“封项羽为天策上将军,兼护北都尉,享万户食邑。”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被刘邦这样的大手笔惊呆了,除了吕雉。
而听见这“天策上将”,刘元更惊得险些站了起来。
阿翁,你也太会起名了吧!
天策,即傅说星,是星宿之一。据传,武丁的大臣傅说死后托神。
天策上将听起来则是十分的霸气威武。
但刘元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人——唐太宗李世民。他当时也被封为天策上将,李渊还允许他开天策府。
当然,刘邦定然不会给项羽实权。但这一举动还是给足了项羽面子,特别是后面又给他加了个都尉的虚职。
项羽怎么会不受用呢?他既惊且喜,又有些羞恼,咬着牙道:“刘季,你真敢用我!你就不怕我夺了你的皇位?”
此话一出,空气中是分外的诡异。
哪怕是韩信这样统御过三军的大将军,也没有自信能夺刘邦的位置——韩信确实会带兵打仗,但是他手中能指挥的动的有限。
难道他一声令下,灌婴,樊哙,周勃,曹参这些人,就能听他的命令,反了刘季吗?
不能。
这些将领都是刘邦的死忠,他们听命于你,是因为刘邦让他们听。
但……到底项羽与刘邦曾经有那样的过节,此时的项羽又是阶下囚,而刘邦摇身一变,从鸿门宴上处处赔笑脸的老实人,变成了生杀予夺的皇帝。
所以项羽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大大的冒犯。
你一个阶下囚,还敢有不臣之心?
韩信已经琢磨着如何打圆场,但吕雉和刘元只微笑看着刘邦。
大汉皇帝的能耐,绝对不止在他是一个老流氓。刘季是谁啊?他哪里会因为这点子小事翻脸。
果不其然,刘邦听见项羽这话,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贤弟的能耐本就不在我之下,若非这天下已经有了我刘季,这皇位合该是你的啊!”刘邦边说边扶着项羽到龙椅上坐下,项羽则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倒要看看,刘季又要耍什么花招!
不会是给自己安个谋反之罪,然后拖出去砍了吧?
在项羽犹疑又抗拒的目光下,刘邦硬生生将他拖着坐了下去。
而后,刘邦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走到项羽目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儿八经磕了个响头。
“草民刘季,拜见皇帝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都吓了一大跳,哪怕刘元和吕雉早有准备,也被他这一手神来之笔惊到。
与此同时,项羽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心情舒畅了。但项羽不仅没有享受到刘邦的跪拜,反而像是一口血堵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刘季……他怎么能如此呢?!
刘季他……不要面子的吗?
这是好人家的皇帝能做出来的事情吗?他当这个皇位是什么?是大白菜吗!
接着,项羽就像屁股被烫到一样,一下子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健步如飞地回到了自己的原来的位置。
“是在下输了。”
难怪那些人一个又一个地跟了刘季!
项羽自己都险些被刘邦感动(exin)了,何况那些人呢?
刘邦这一跪,看似折了面子,但这一进一退之间尽显他大汉皇帝的心胸,反倒显得项羽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
“我会去。”项羽自认为不输刘邦,他也回身拱手,“你也不必做出这种姿态。”
拱手已经是项羽最大的让步。若要他跪拜刘邦,绝不可能!
他话音刚落,刘邦就狠狠地给他来了个拥抱:“就知道,贤弟的心胸最是宽广,不仅与我冰释前嫌,更是装得下这大汉的黔首。”
项羽推开了刘邦,往一边坐了坐。韩嫣好奇地朝他挥手,似乎是想和他一起玩。
毕竟,昔日在楚王宫,项鼎时常和韩嫣一起玩,她对项羽这个叔父也是十分亲昵。
项羽温柔地收下了韩嫣递过来的零嘴,摸了摸她的头。
刘邦见此,脸上笑容更大,心里更得意了:这闺女生的好啊,一看就是他们老刘家的。
人见人爱的韩嫣表示这都不算什么,毕竟楚国上到官员,下到宫女,人人都喜欢她。
哪怕是经常和阿母吵架的范公,见到他也会笑得咧开嘴,然后从兜里掏东西给她。
刘邦欣慰地看了看韩信,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女婿好啊!
接着,刘邦大手一挥:“楚王韩信为此次远征匈奴的大将军,与朕一同亲征!”
吕后适时地出言建议:“兄长们得了爵位,业已归家,但我这几个侄子一直也没有锻炼的机会,不如这次就带着一起吧。”
吕雉深知急流勇退的道理,既然刘盈已经没了皇太子的位置,那吕氏一族便不需要太出头,引得刘季的忌惮。
他既然乐意给自己这么多面子,那她吕雉也会投桃报李。
是以,这几年来,朝堂之上吕氏一族的身影并不多见,她的兄长吕泽、吕释之都封侯,赋闲在家。但朝堂之上,张良、萧何、陈平,这三人不论哪个,都与她私交甚笃。
“吕台、吕产这两人都是孝顺的,娥驹你该早些安排他们的。”
刘邦大气摆手:“男儿当有建功立业的抱负,就都跟随大军,一起去打匈奴!”
韩嫣高兴地拍手大叫:“打!打匈奴!”
刘邦见到她这般捧场,心里更是高兴,将人高高地举起来,抛上了天。
“等打完仗回来,大父给你封个公主好不好?”刘邦高兴地接住乐呵呵的韩嫣,“和你阿母那样的公主。”
公主的女儿,如何能再封公主,也就当个郡主罢了。
“这不合规矩。”韩信急忙阻止,“陛下切莫太娇惯她了。”
吕雉则是冲他摇摇头:“皇上想封,让他封去。我也想知道,他到底能封个什么出来。”
“那就谢过陛下了,正好臣也有一个不情之请,”韩信也扑通一下跪下来,“臣与公主,此生唯有这么一个女儿,臣请辞楚王之位,改为嫣儿的封地。”
这些年来,韩信做楚王也算做够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这天下的大势所趋。
刘邦不会容忍异姓王,大汉也不需要这么多异姓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刘邦先是一喜,又板起脸来,“莫非,你觉得打匈奴在即,你身为楚王,又手握重病,朕会猜忌你?”
刘元很想点点头,问问自己这厚脸皮的阿翁,难道你不会吗?
“快些起来,别给朕搞这些,朕已经决定好了,等打败了匈奴,凡是异姓诸侯王,身死国除。”
哪里还允许他们搞什么降等袭爵?
听见这话,韩信松了口气。自己这楚王是能坐得安稳了,但却没有了传给下一代的机会。
幸好,嫣儿有这么多人的疼爱,她日后的封地,应当是不用愁了。
“嫣儿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这个做大父的还能亏待她?”刘邦摆摆手,“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大军便出发。”
韩信则是在听见“身死国除”几个字的时候,久久不能回神。
难怪这皇位最后落在他身上呢,自己输得不算冤枉。
刘季这人,够狠!
次日清晨,冒顿的回信已经到了刘邦的手中,此刻的他正在检阅三军。
【野蛮的大汉皇帝,你和你的臣民都像待宰的羊羔一样软弱可欺,既然你这般口出狂言,不如来试试我们的厉害。】
【等你被强壮威猛的匈奴士兵打趴下,记得交出足够的金钱和美人,来平息我的怒火。】
【我听说你的皇后吕雉和你的女儿刘元公主,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这样的美人一定够劲,你记得把她们洗干净准备好,好让我也教教她们如何招待尊贵的客人。】
【至于你这个半截脖子都埋在地里的老帮菜,本王对你松垮的屁股不感兴趣。我就在这里,恭候大汉皇帝的大驾。】
“恭候乃公的大驾?”刘邦将那信撕了个粉碎,“去你大父的死畜生,乃公早晚要撕了他!”
“阿翁别气,在绝对的力量之前,一切的阴谋都是纸老虎。”刘元、韩信方才眼睛瞄到了那封信,“他既然等着,那就让他试试咱的厉害。”
韩信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堂堂楚王的妻子被人这样的诋毁肖想,他的眼睛正冒着火。
“我已经备好了足量的火药与最新的武器,你们只管放开手脚。”
“只要你们赢的够快,粮草我们楚国管够!”刘元对韩信眨了眨眼,“这么多年,我们也不是白准备的!”
没错,从五年前初到楚国推行科举之时,刘元就在为这样一天做准备了。
项羽又一次骑着高头大马,与远处的虞姬和项鼎挥别。
他飞扬的神采,吸引了许多将领的目光,尤其是看过他阵法的灌婴、周勃、曹参。
还有项羽的老部下,季布和钟离眜。他们二人刚刚去看了龙且新迁的坟。
二人从未想过,此生还能有这样一天,能与西楚霸王项羽再一次并肩作战。
其他人的想法便简单的很了:
听说那冒顿单于也是一等一的好汉,整日吹嘘自己的武力,说什么只身能打虎。
但看着项羽依旧魁梧健硕,力拔山河的身材,几乎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问题——
若是西楚霸王对上冒顿单于,两人单挑,谁能打赢?
刘元对韩信耳语道:“我赌项羽赢。”
韩信冲她挥挥手:“要是有机会见识到,回来告诉你。”
第97章
朔风卷黄沙,汉军旌旗烈。
刘邦、韩信、项羽三人已经到了长城边上。
他们的身后是大汉的二十万大军。
夏侯婴站在刘元改造过的战车上,一脸期待,目光灼灼直视着远方。
灌婴心中更是激动,他与夏侯婴按照昔日刘元所给的骑兵阵法,已经操练过数年,如今可算有了用武之地。
昔日打西楚霸王项羽的时候,他们尚且因为第二纵队拉弓骑马射箭不够娴熟,而配合不够紧密。
可今天,有了霸王兵书中阵法的补充,有了刘元所研制的新式武器,甚至有了项羽加入他们的队伍!
这将是一场何等精彩的战役?曹参、灌婴与周勃分别率领着步兵、骑兵与精锐小分队。
大汉的黑红色大纛飘扬在风中,每个人心中都是万丈豪情。
与本来应该有的颓废畏惧全然不同,他们每个人都对着一仗跃跃欲试,渴望着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力。
“全靠长公主运筹帷幄,才有我等建功立业、名垂史册的机会啊!”灌婴曾经与刘元一同打过仗,彼时他已经十分佩服刘元,毕竟她能打仗又能造兵器,还是汉军许多人的精神支柱。
但他也从来不相信神女的言论。
而今天,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摄政长公主刘元,她就是神女!
长公主虽然不在此处,但这一仗中处处是她的影子。
而刘元,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霸王尚且有败绩,但长公主刘元与韩信一样,从没打输过一场仗!
樊哙挥动着自己的长戟,将它舞动地虎虎生风,眼神一边斜着看向西楚霸王项羽。
而后,樊哙叹了口气,就项羽这派头,这英姿,还真是他所不能及!但杀个把个匈奴,对他却绝非难事。
刘邦立于城头,目光如鹰,他环视着四周,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对陈平说:“陈平啊,你就等着立功吧。”
“那就借陛下吉言了。”陈平微微一笑,“臣也恭喜陛下,大汉兵强马壮,又有火药这样的神物,此战必胜。”
刘邦一听这话,当即满意极了,他拍拍陈平的肩膀:“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
刘元大力支持、准备多年的仗,他能不打吗?
刘邦叉着腰,在心里感叹道,这就是白白捡功劳的好事情,绝对不可能输。
便是刘元没准备,他也要狠狠地揍那冒顿单于,他竟敢口出污言秽语。
“韩信这些年越发精神了,不愧是朕的好女婿啊。”刘邦看着韩信的身影,越发满意了起来。
韩信如何对刘元,他看在心里一清二楚。就冲着这份儿心,他也愿意对这个年轻人多宽容些。
何况现在韩信比当年那个愣头青,已经成熟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次出征,他可是压根没有打过“楚”字旗,清一色都是“汉”字旗,只有几面是“元”字大旗。
陈平附和着刘邦,向城下看去。
韩信一身劲装,长发束起,英姿飒爽。
他挥动令旗,顷刻之间,灌婴、夏侯渊等人就摆出军阵,瞬息之间又变换队形。
而人群至中,项羽一骑当先,战马长嘶,直指匈奴王旗。
在这猛烈的攻势下,冒顿单于也藏不住了。
一看汉军的架势,他便知道,那些他藏在暗处的人马只怕已经暴露出来了。
但这也无妨!
“中原人不过是软脚鸡,杀了他们比宰羊还简单!”冒顿哈哈大笑,“那中原皇帝再狡猾都不怕,草原可是我们的战场!”
他也将训练有素的匈奴士兵依次排开,每个骑兵都骑着威风凛凛的战马,个个比汉军那些马儿精神。
没办法,匈奴将善于养马的月氏人抓来,给他们养了许多战马,不是大汉这样连一辆马车都凑不齐统一毛色的情况可以相比较的。
两军对垒,蓄势待发。
“你就是大将军韩信?也不是很勇猛嘛!”匈奴人一起用蹩脚的汉语大喊着,“听说你的妻子被誉为神女,既然是神女,就该到我们的部落来,你这个瘦弱的汉人,不配占有那样的女人!”
冒顿更是哈哈大笑,他的几位谋士告诉他,那楚王后,也就是刘元,竟然还是大汉的什么狗屁神女。
当真是可笑至极!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明?不过是那刘季老儿愚弄黔首的说辞罢了!
“神女又如何?也就只配跪在我的脚下,亲吻我的脚趾罢了!”
樊哙一听这话就要紧了牙,他怒吼:“吃你祖宗我一戟!”
但他并没有动作,樊哙不是什么莽汉,他个性虽然粗野,却是粗中有细之人。
他定会杀了这厮,将他这颗猪头带回去给元!
“大将军,下令吧!”夏侯婴也气得很,但他知道,冲动不能解决问题。
听见匈奴这挑衅的话,韩信微微一笑,思及刘元对他的叮嘱,令旗急落。
刘元对他说过,要尽量减少伤亡,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如今看来,这群贼寇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于是,在一群匈奴的讥笑与嘲讽中,汉军的骑兵冲向前,而后,无数火药扔向了匈奴。
平地惊雷骤起,大地震颤,火光撕裂长空,浓烟裹挟着砂石铁片,在匈奴密集骑阵中爆开。
人仰马翻,血肉横飞,那些月氏人心痛地看着他们养大的战马惊窜,发出止不住的哀鸣。
而那些战马上的匈奴勇士,已经被摔了下来,甚至被来往受惊的马儿踩成血肉迷糊的肉泥。
从未闻此等天崩地裂之威,匈奴阵脚大乱。
冒顿更是气成一个膨胀的青蛙,发出无能地乱叫声。
他跨坐于马上,目睹了这爆炸的景象,瞳孔骤然收缩。
他那粗糙的紧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脸上血色尽褪,写满惊骇与茫然。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啊!
那绝对不是人力,更不是天灾,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莫非,这世间当真有神?
他屁股下的马而也被炸得跳起来,惊惧地长嘶一声。
好在冒顿御马之术高超,他快速夹紧马腹,将马尾控制住,又急命队伍收兵,向草原深处逃去。
他们是草原的儿郎,哪怕输了,跑起路来也绝非那些汉人能追得上。
冒顿更是一眨眼就跑出去老远,他在一个岔路口得意地与几个小部落头领,以及他的几位精锐下属吹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王何故发笑?”几人不明所以,分明他们一路逃窜至此,已经是狼狈不堪了。
难道大王还有后招?
“我不笑别的!我就笑那刘邦无谋,韩信少智!刘邦果然人老了那脑子不好使,那韩信也不过如此!什么御驾亲征的大汉皇帝,什么用兵如神的大将军,不过是两个愚笨的草包!”
“我若是他们,就在此埋伏一队,定然要叫我大吃苦头!”冒顿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察觉危险。
“吃你祖宗我一棒!”樊哙飞身而来,他一下子就挑飞了两个匈奴头领。
冒顿脸色铁青,他记得方才此人还在阵前,怎么眨眼就到了此处。
“大将军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今日就叫你插翅难逃!”樊哙追击冒顿,却被他狡猾地再次逃脱。
冒顿到底身经百战,他又寻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从包围圈突围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冒顿又一次大笑,“那韩信阵法再精妙,也抵不过我的强大力量!寡人就是这般的勇猛!便是那西楚霸王项羽,想来也比不过寡人啊!”
几位手下连连附和,他们知道大王很厉害,西楚霸王项羽又没有人见过,谁知道他威不威武?
毕竟汉人都不如他们匈奴人壮硕,那西楚霸王可能只是比寻常人稍强些罢了,如何能与大王相比?
但……就在这些人恭维冒顿的瞬间,一道赤色闪电已劈至他们脸上。
是项羽!
“来者何人?”冒顿被这身高九尺有余,壮硕高大勇猛非常的身影给惊住了,“汉营之中,竟有如此勇士!”
项羽无视周遭纷乱,目光如炬,直锁冒顿:“我便是你们口中的,项羽!冒顿,你这贼寇,可敢与我决死?”
项羽声若雷霆,压过战场喧嚣。
冒顿惊魂未定,但此时又岂能由着他怯懦?
他怒吼一声,拔出弯刀,策马迎上。
顷刻间,两骑如流星相撞,项羽画戟如龙,带着千钧之力横扫,破空之声尖啸。冒顿则奋力格挡,金铁交鸣震耳欲聋。
抬手抵住项羽一个飞身,冒顿只觉虎口崩裂,臂膀酸麻,弯刀几乎脱手。
而项羽甚至不显得劳累,他的攻势如狂风骤雨,每一戟都裹挟着开山裂石之威,逼得冒顿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这时,冒顿与他那些四散的属下才明白,西楚霸王项羽,这几个字又意味着什么!
这是何其勇猛之人啊!
那睥睨天下的霸气,竟比方才的雷霆爆炸更令人窒息!
见打不过,冒顿又心生一计:“不愧是西楚霸王项羽,小王心中佩服。那刘邦是你的仇人,更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你这样的英雄,为他做事便是自取其辱,又何必这样窝囊?你若与我合作,我可助你一臂之力,夺回本该属于你的天下!”
“天下,本就是英雄的天下,你我都是当世豪杰,往后你我兄弟相称,我居草原,你在中原,如此可好?”
“你若愿意,这天*下便是你我二人的,那刘季不过是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的货色!”
项羽承认,冒顿的话很有吸引力,尤其是他骂刘邦那些话,听起来很是动人。
但是……匈奴就该死!
项羽冷笑一声,飞身扑向了冒顿。
第98章
冒顿征战多年,手下更是有数不清的死忠。
夏侯婴、周勃、曹参、灌婴和季布都在追击向不同方向逃窜的匈奴骑兵。
“你们这个大将军韩信,确实聪明,但要想拦住我,只怕他还没有足够的人手吧!”冒顿单于哈哈大笑,他古铜色的胸膛上下起伏着,从胸腔发出一阵又一阵响声,“你纵然是厉害,可又能奈我何?”
韩信并不是猜到了冒顿会往哪里跑,而是他在所有冒顿会逃窜的地方,都布下了追兵。
匈奴分成十几股小队,逃往草原,唯有樊哙与项羽,碰上了冒顿。
樊哙已经被车轮战耗在了另一边,此处只有项羽带着一小支骑兵。
但他可是项羽!一人能敌百人的项羽!
刘邦拿着刘元给他做好的简易版望远镜,眯起眼睛看着四周,韩信则是密切关注者各个方向的动向。
终于,刘邦成功捕捉到了一个身影,那人正是项羽。
他此时正闪身劈死两个匈奴士兵。
“你们一起上吧!”项羽振臂高呼,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杀你们这群孙子,比砍瓜切菜还要简单!”
紧接着,便有二三十个匈奴勇士,他们个个身材健硕,眉宇之间锐气尽显。
“快去,西北方,你派人去!”刘邦拉着他的发小卢绾,激动地说,“项羽那小子被他们围了。”
“那不是挺好的吗?”卢绾不太想出去,“匈奴人蛮横,项羽凶残,刚好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放你大父的屁!”刘邦气得跳起来,拍了一下卢绾的头,拿手指着他,咬牙骂道,“你小子真是好赖不分!”
说罢,刘邦骂骂咧咧拿着马鞭就跑了出去,踹了卢绾一脚:“白捡的功劳,你怂个屁啊!”
“还不快跟上!”
卢绾一骨碌爬起来,捂着屁股追了上去:“大哥,你等等我啊!”
什么白捡的功劳,刘元是有几分本事,但那可是匈奴啊!冒顿刚刚统一了草原,正是在风头上,何必要冒这个险!
反正打赢了,功劳也有他卢绾这个太尉一分。
毕竟,他可是刘邦一等一的铁杆兄弟。那夏侯渊、樊哙再会捧着吕雉与刘元的臭脚又如何?还不是得靠边站。
卢绾自己不想去,但刘邦去了,他也不含糊,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就冲了出去。
卢绾是爱惜自己的性命,却也是当真愿意为了刘邦去死。刀枪无眼,他绝不能让刘邦冒险。
而正在刘邦带着亲兵疾驰之时,项羽已经浑身血迹斑斑。
当然,血是敌人的。
他面前有一堆尸体,大约有个五六十,被他整齐地摞高,像一座小山。
这时,冒顿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实力。
恐怖如斯!
这是何其可怕的武力,他仅仅带着这么十几个骑兵,依然要排兵布阵,杀了他们数十个好儿郎。
而那项羽的部下折损之后,他竟然又孤身一人,将十数个一拥而上的草原勇士横扫在枪下。
“走,趁着他被缠住了,我们快走。”冒顿见事不好,急忙跑路,丝毫不顾那些被他派去当肉垫的手下。
项羽一边举着长戟浴血奋战,一边冷眼扫向匈奴的狼头旗帜,他胸中那股焚尽一切的怒意涌上来,几乎要破喉而出。
他忘不了刘元对他说得那些话,匈奴犯下的那些恶行姑且不论,单单是他们对中原这轻蔑的态度,就足以让项羽愤怒。
凭他们这些边野的蛮荒之人,也敢瞧不起中原?
项羽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自己的贵族身份,最看不起的便是这些蛮夷。
他反手夺过那面狰狞高耸的狼旗,巨大的木杆横在胸前。
项羽将那木杆丢在地上,踩了一脚,又一脚。
这一举动可谓是捅了马蜂窝,尤其是那些草原的勇士,此时个个被激的满眼通红。
他们本就被项羽打得失了战意,但此时又一次爬了起来。
这面旗帜,是他们要用生命守护的荣誉!这个中原人,怎么敢如此肆意妄为?
“草原的神灵会保佑他勇敢的信徒,让我们抓住这个可恶的中原人,将他用来祭祀,献给我们的草原!”
于是,几个负责拦截他的匈奴战士迎面而上。
刹那间,只听见“嘭”一声,项羽用长戟击碎了他们的头骨。数个壮硕身躯轰然坠落,猩红的血落在发黄的草根上,逐渐凝成深色。
项羽瞥了一眼倒下的马,继续向前追去。既然他答应了刘元打匈奴,那便一定会做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项羽就是个野蛮人,凭他也配与我斗!”冒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打仗,不止要靠力气,更要靠,这里!”
听见大王又一次笑得这般猖狂,那稀稀拉拉的几名亲兵心里直发毛:“大王,我们还是小心些。”
“小心个屁,他们都顾着追主力去了,怎么会有人追我们?”冒顿自信地又一次大笑,“可我们是草原的二郎,便是那韩信要追,也是绝对追不上的!”
他们早就训练过无数次,能及时化整为零,向草原各个方向分成数股小队,如同鱼儿进入大海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冒顿擦了把脸上的血,啐了口唾沫,“那项羽,是个爷们!”
“但那大汉皇帝刘邦,又是个什么东西?只敢躲起来的缩头老王八罢了!”
冒顿松散了一下筋骨:“走吧,趁着项羽没追上来,我们先回大营,再行计议!”
“大王!那边好像,又有汉军!”一个匈奴人指着越来越近的一队人,惊恐地说着。
闻言,冒顿猛的抬头。
只见一年岁稍长的男子,打扮得贵气十足,他带着亲兵,堵住了冒顿逃窜的路。
“阁下莫非就是——”冒顿哈哈大笑,“大名鼎鼎的……”
刘邦满意地看着冒顿:“不错,我正是……”
“你果然是韩信!”冒顿眼神中射出狡诈的光,“年纪轻轻,长得这么老。”
“什么韩信,乃公是你祖宗!我去你****……”刘邦猛得吐出嘴里的草叶子,嘴里爆发出无数个脏字,自己坐在马上,退后几步,“把他给乃公抓起来!”
此话一出,冒顿当即联想到了那封不堪入目的信。
这老头儿是刘邦,是大汉皇帝刘邦!
他居然当真来了,亲自来了!冒顿眼神一转,若有所思。
照理说,只要他们冲出去,不理会这些人,也能跑得掉。
但,既然大汉皇帝在这里,那他冒顿便不可能离开!
若是将大汉皇帝的人头拿来做成夜壶,这是何等威风的事情啊。
“你是大汉皇帝?”
“我是你亲爹!”
刘邦隔着老远就开始后撤,毕竟冒顿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得到。
“卢绾,你往后稍稍啊!”
但卢绾压根没听见,他这时候也顾不上危险,数了数冒顿身边的人数:一,二,三,四,五……
居然只有九个人!
“大哥,你就瞧好吧!”卢绾微微一笑,黝黑的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拍着胸脯保证再三,带着十余人冲了上去。
冒顿一看这场面,险些就笑出声来:“就凭你们几个?”
他打不过项羽,难道还打不过这几个了?
真当他是吃草长大的?他冒顿,可是匈奴各部的王!
于是,卢绾第一个被拍落在马下,看得刘邦心里火气蹭蹭涨。
说了让他靠后点,怎么就见到人头走不动道了呢?
刘邦急,但是也没法。他总不能亲自上去打吧?
但冒顿无视地上嗷嗷叫的卢绾,夺走一匹马,翻身向前,一个弯刀飞向刘邦。
他的目标是,杀了刘邦!
好快的身法,好强的控制力。冒顿武力值虽不如项羽,可这一手马术却高出项羽不少。
刘邦此时的心情就如同在鸿沟,他中了项羽的那一箭时一般。
分明再安全不过的距离,如何就险些丧了命呢?
元说得对啊,人对事物的态度是一贯的,他该跑得再远些的。
刘邦侧身躲开,却摔下了马。
冒顿高兴地用匈奴语叽里呱啦大叫:“大汉皇帝已死!”
接着,他又一次狠狠地刺向刘邦。
冒顿当然知道刘邦还没死,但这不影响他扰乱汉军士气。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闪着银光的长戟到了冒顿身前,将他挑飞。
来人正是项羽。
刘邦哀嚎大哭:“贤弟啊,你可算来了,快抓住他。”
项羽不说话,他侧过身,冷冷地看了刘邦一眼。
项羽一个飞身,便如同拎小鸡崽一样,将冒顿抓了起来。
刘邦激动地躺在地上大喊:“冒顿已死!冒顿已死!”
卢绾拖着疲惫的身躯将他扶了起来。刘邦照着被绑起来的冒顿就是一脚。
“得意什么?你抓到了我,但却打败不了草原!”冒顿脸上依旧是得意的笑容,“很快就会有新的大王接替我的位置。”
刘邦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置若罔闻,又踹了冒顿一脚。
元说了能打赢,那就是能打赢!
【冒顿已死。】
听见这个消息,整个草原都乱成了一锅粥,韩信本来正调兵遣将,围追着月氏部落。
毕竟刘元在他出发前可是叮嘱过,月氏人只是被冒顿打败,因此才会为他牧马。
而他们大汉作为正义的一方,定然是要帮着月氏逃离匈奴,重获自由,再建家园的。
这边,韩信带人找到了月氏部落,他们正带领着一群略显惊慌的战马藏匿起来。
听见远处一阵又一阵冒顿已死的呼声,月氏的首领脸上浮现出了惊恐之色。
冒顿就如同魔鬼一样奴役着他们的部落,如今他,居然死了!
难道冒顿那般强大的单于,也是会被人打败的吗?
那打败他的大汉,岂不是……
那个魔鬼死了,他本该欢天喜地带着族人回去,但是,他们的土地也被匈奴人占领了。
哪怕冒顿死了,还会有新的噩梦出现。
比如,他眼前这个英姿飒爽,向他缓缓走来的中原的将军。
“请你不要杀死我们,求你!”老首领带着一堆人跪了下来,“尊贵的单于,我们可以为您放马,只求您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地。”
“……”韩信陷入了沉思,刘元交代的那些条件还没说,怎么这些人就愿意效忠大汉了?
第99章
冒顿已死?
韩信有些惊讶,他知道这就如同昔日攻打赵国之时,都是喊得口号罢了。
但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月氏人,他还是弯腰将人扶了起来:“大汉爱好和平,不会伤害你们的,随我一起去拜见皇帝陛下吧。”
月氏人更激动了,那头领一把攥住韩信的手,热泪盈眶:“好,我们这就去。”
就这样,韩信鸣金收兵,放弃了对匈奴残部的围剿,毕竟他的兵力确实不足。
他带着月氏首领回了营帐,恰好碰见了帐篷内熙熙攘攘的人。
刘邦、项羽、樊哙、夏侯婴、陈平、曹参、灌婴、周勃……还有一个包成粽子的卢绾。
他们正团团围住一个人,惹得韩信好奇地往里看。
“你们看什么呢?”韩信朗声笑道,指了指月氏的首领,“看我将谁带回来了?”
月氏首领头发微微卷曲,他行了个古怪的礼,跪在地上,用半新不旧的汉语道:“我是月氏人,带领部落投效大汉,希望您给我们一个容纳庇护之所。”
刘邦温和地将人扶起来:“快起来吧,我的好朋友,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
月氏首领感激地点头,这个中原皇帝为人亲和,一下子就获得了他的信任。草原的儿郎有天然的直觉,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个人,与残忍的冒顿单于完全不同!
而后,刘邦叉着腰开始表演:“那冒顿单于是不是奴役欺凌你们了?我作为你的朋友,一定是要为你报仇的!”
“不不不,大汉皇帝陛下,他就是个恶魔,您不必去招惹他。”月氏首领人不傻,他走在路上便猜到,那一句又一句的【冒顿已死】应当不是真的。
但他愿意效忠大汉,至少不论是那个将军,还是这个皇帝,都对他分外温和。
“哎!兄弟之间,哪里要计较这么多呢?”刘邦指了指被人围起来的人,“你看,那是谁?”
闻言,韩信也朝着刘邦手指的方向看去。
人群呼啦啦散开,韩信顿住了——是冒顿!
原来,皇上竟然当真抓住了冒顿!
而月氏的首领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满脸写着不敢相信,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后哭了起来:“这是仙术吗?”
大汉的皇帝不仅会勾起天雷,还能将冒顿这样的人抓起来!
接着,刘邦便开始吹嘘自己如何斩首了百人,是何等的威风潇洒。
冒顿在他聒噪的声音中闭上了眼,一言不发,满脸颓然。既然被抓到了,那他也只能接受现状了——但要是让他给大汉服软,不可能!
尤其是这个贼眉鼠眼、形容猥琐的大汉皇帝!
但刘邦哪里顾得上冒顿什么样子,他依旧叉着腰,与群臣吹嘘着,唾沫飞溅,更是喷了冒顿一脸。
樊哙、夏侯婴几人也开始吹嘘着自己的战绩,包括他们光荣的伤痕。
项羽则是捂着自己刚巴扎好的伤口,一言不发,眼中全是蔑视。
“百人斩!”刘邦叉起了腰,“乃公要让太史令好生记下来,朕今日的丰功伟绩!”
“是极,是极。”卢绾附和,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大哥,你莫要忘了我的救驾之功!”
突然一道女声响起:“你那也算救驾之功?”
账内众人均收起了嬉笑的模样,正好衣冠,肃然而立,连一脸不服气的卢绾也无可奈何的站好。
他们规矩地拱手行礼,齐刷刷道:“拜见长公主!”
韩信也规矩行礼,照理说,他这样的身份,本无需这般,但韩信一直对刘元爱重有加,人前的面子向来做的足。
这动作看得月氏人一愣一愣,这来人究竟是谁?
她竟然能让这么多人对她这样恭敬,连那大汉皇帝也都流露出了惊喜与期盼!
还有这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也对她如此敬重。
“元,你怎么亲自来了,”刘邦喜出望外,“快进来歇着!”
闻言,冒顿眯起的眼睛掀开了一条缝。
他注视着这个被称作“元”的公主,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大汉的摄政长公主,刘元。
“我来带冒顿单于回长安,去给我阿母献舞。”刘元一脸认真地说道,“顺手给你们送些粮草。”
闻言,冒顿眼睛睁的更大:他通过从前对于刘元的种种传闻,以及今日众人的表现,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似乎,刘元才是这群人中的那个掌舵者!
不论是刘邦还是韩信,甚至是那与所有人都不对付的项羽,看向这女子时,竟然全然是信任,还有尊重!
她凭什么?就凭那神女的名声吗?
不……绝对不只如此!
冒顿拖着肥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随之上下起伏,喉咙更是变得狭窄。
他要喘不过气来了!
难道那些谋士所说的造武器、开科举、兴农业,都是真的?
中原竟有这般英才大略之辈?她难道不是凭借刘邦与韩信的宠爱吗?
“你这回带了多少粮草,”陈平正在为粮草发愁,知道刘元带了粮食喜出望外,“可够大军吃上半月?”
“粮草不是很多,”刘元故意卖了个关子,摊手,在众人注视下叹了口气,凡尔赛道,“只带了三个月的。”
三个月???
这还少,那什么是多!
“这很少吗?”樊哙乐得合不拢嘴,“你还要带多少啊?”
“总得够打下匈奴老巢才行。封狼居胥,难道你们不想?”刘元一边说,一边打量了一圈。
不论是韩信、项羽、灌婴、周勃还是曹参,他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可是从古至今未有之事!打下匈奴老巢,连秦始皇也不曾做到这样的事情,刘元竟然说他们可以!
他们是高兴了,但却苦了偷听的冒顿。他的脑海里天人交战,一个声音告诉他,那刘元不过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她哪里有本事打败这么强大的草原部落?
但另一个声音却一直在说,她真行!
“你这是去做强盗了?还是搜刮了长安城里的余粮?”刘邦关心了几句,“这粮食……可不能从百姓那边来。”
“放心,楚国和周边这些年农业发展得好,不论是肥料还是农具,还是耕作方式,都得到了极大发展,我带的都是这几年楚国的陈粮。”
“那就好,”刘邦松了口气,“陈粮也是粮啊。”
“但是楚国百姓自愿将家中的粮食捐出来,拿新粮换了旧粮食。”刘元神情微动,嗓子有些哽咽,“我们不能忘记他们这份心呐!”
刘邦拍了拍刘元的肩膀:“好!咱们就打到他们的老巢去!”
他话音刚落,一片应和与夸赞之声响起。
月氏首领也急忙投诚:“我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那边还有我们为他们牧马的族人,可否请大汉也将他们解救出来?”
“作为感谢,那十几匹汗血宝马,还有余下不同的骏马,全数献给大汉,”月氏首领扑通一下就跪在刘元面前,一脸真诚地乞求,“美丽又智慧的公主殿下,请您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吧!”
刘元唇角浮现出笑容,她利索地将人扶了起来:“我们一定会救你的族人,还有……那些可怜的马儿。”
“汉血马什么的都不重要,主要是为了帮助弱小的月氏人。”刘元冲他安抚地笑笑,“等救出他们,本宫给你们划一块水草肥美的地方放牧、再派人教你们种植与耕作。”
月氏首领大喜,他就知道,这位美丽的公主,她是这群人里面的头领!
因为刘邦对他刚刚的行为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是一脸欣喜地看着他,这说明他不介意自己越过他选择公主。
其实,刘邦压根没顾上这些,一来吕雉与他本就是共同掌权,他早就习惯也乐得大臣们找吕雉议事;二来,他被刚刚所说得汗血宝马冲昏了头。
汗血宝马哎!
他一定要挑最好的一匹,不,四匹马,让他们给自己拉车!
刘邦还记得,他在宫中的车甚至是四匹毛色不一样的马,而萧何与张良甚至坐得还是驴车……
不止是刘邦有这个想法,项羽也捂着胸口走了过来,他拖着一条腿,行动似乎有些艰难:“刘季,我今日救了你的命,你准备怎么答谢我?”
“你想怎么谢就怎么谢。”刘邦毫不在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开始口嗨,“便是让乃公把这皇位让给你,也使得!”
他是准备让史官记录下来,再给项羽封个侯爵,加上十个八个的虚职,荣耀又好听,既能体现他皇帝的体面,又不给项羽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不要你的皇位。”项羽哪里不知道刘邦的德行,他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情,“我想要三匹汗血马。”
三匹?
刘邦皱了皱眉头,什么马车还要三匹马来拉?
他是真有些心疼,毕竟汗血宝马不常见,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这个皇帝总不好食言。
“行。”
“我要先挑。”
“行。”
项羽满意地笑了,一匹给虞姬,一匹给项鼎,还有一匹给自己。
尤其是看见刘季那心疼的样子,他更满意了。
紧接着,帐篷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
“我也要!”
“大哥,我也要,你给我留一匹!”
“陛下,你不能忘了我的份儿啊!”
还有人争执着打了起来,比如樊哙和卢绾。
樊哙觉得卢绾不配,但卢绾觉得他有救驾之功,一来二去就动起来了拳头。夏侯婴又来拉偏架,嘴上护着卢绾,其实将人压得死死地,让樊哙按着卢绾打。
卢绾不满于他们亲近吕雉,时常给他们俩甩脸子,当年樊哙的夫人吕鬚本来是要嫁给卢绾的,但她嫌弃卢绾不如樊哙壮硕,“婉拒”了刘邦的说媒。
冒顿听着这群人商量着如何瓜分自己的马,牙齿咬得嘎嘣响,说了自从他被绑以后的第一句话:
“就凭你们,也妄想找到我的部落?”
不可能,哪怕有那该死的月氏人带路,他们也不可能找到!
绝对不可能!
第100章
月氏首领在前头带路,喜笑颜开地带着韩信一行人去追,项羽受了伤本不应该再奔波,但他坚持要去看那汗血宝马,说什么都要跟着去。
“就这点伤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从前我领兵打仗,哪次不是比这还要严重?”项羽大马金刀地坐着,将手中的伤药一丢,“走,我与你们一道去。”
刘元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与留下来的几位将领坐在一处。
陈平正与刘邦相对而坐,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就凭你们,也想找到我的部落?我们是无往不利的,是草原最英勇的儿郎!”
闻言刘邦恶狠狠踹了他一脚,正中冒顿的心口:“乃公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是英勇。”
但刘邦这话显然对冒顿没什么攻击力,冒顿只瞪了他一眼,便又不动弹了,像一块石头一样,冷冰冰地被绑在大帐里,没有任何反应。
“哎,都说你们草原儿女能歌善舞,你可是部落的首领,你会不会跳舞,”刘元好奇地踢了冒顿一脚,补充道,“那种转圈的胡旋舞。”
想起来刘元那可恶的言论,冒顿闭上眼睛,不搭理她。
他一介枭雄,一统草原的雄主,如何能去长安给吕雉那老女人表演歌舞?
那他尊贵的身份,高贵的灵魂,他所奋斗来的这一切,岂不是都会被毁掉?
“那我就把你剁成肉泥。”刘邦笑着冲刘元眨了眨眼,威胁道,“我们这里的刑罚,可多得很呢!”
“随你们的便。”
“你不会真觉得部落藏得很隐蔽吧?”刘元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你可听说过一句汉语,叫做老马识途?”
马……冒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但他们的部落经常迁徙,便是月氏人有几匹马认路,也未必能寻得到。
“冒顿单于,难道月氏人在迁移的时候,就不会留些记号吗?”刘元又添了一句,成功惹怒了冒顿。
“小人……小人!你们都是窥伺草原的小人!那月氏人也是个喂不熟的野狗,全然没有一丝忠诚……”冒顿朝着刘元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被她躲开了。
“月氏人可从来不是你们的狗,始皇帝派蒙恬北击匈奴。当时,月氏可是比匈奴还要强大。
你父头曼单于让你到月氏作质子,其实是想借着他们的手除掉你,好方便他改立小儿子为太子。
老单于甚至不惜袭击月氏,逼他们对你出手。大约十年前,你杀死亲父,自立为单于,是也不是?”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那又如何?”
“本宫只是觉得……你真可怜,冒顿单于,你被你的父亲抛弃,如今又成了我们的阶下囚,你儿子年岁又小……你辛辛苦苦打下的这片天地只怕要给别人了。”刘元叹了口气,“真是可悲啊。”
“我们匈奴一向是强者为尊,从不像你们汉人一样,讲什么伦理纲常。”冒顿咬着牙,“部落自然要交给有能者。”
“原来冒顿单于这般深明大义,那你以为,你的儿子又会如何?”刘元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本宫粗略懂些相面之术,你难道不好奇,你儿子的事情吗?”
这番话说到了冒顿的心坎里,他儿子确实聪颖,生的像他,不仅身子壮实,更是自小一副聪明相。
“他如今才不过八岁,他又有什么事情?”冒顿敛去眼中慌乱的神色,强装镇定,“难道本王对你们俯首称臣,他便能安全了?”
冒顿不问,便是不想中了刘元的圈套。他深知此女的言语之间全是陷阱,哪怕再好奇,也并不开口询问。
但刘邦哪里能如他所愿?
“元啊,你快说,他儿子又是什么人物?”刘邦搓搓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期待地与陈平对视一眼。
陈平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是啊,长公主,这冒顿单于的儿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一个小屁孩罢了,能有什么过人之处?”卢绾一脸不屑,“他父这么怂,被我们绑在这里,当儿子的又能如何厉害?”
此时,卢绾似乎浑然忘记了,从前他对冒顿有多畏惧。
刘邦拍了卢绾一下,用眼神告诫他,不要惹刘元。
卢绾立刻坐好,心里叫苦不迭,在皇宫要听吕雉这个嫂子的,出来又得听刘元这个侄女的。
大哥这个皇帝做得,好没有意趣!
刘元不去理他,她笑着与刘邦、陈平几人闲聊。
“冒顿是个人物,他首次统一了蒙古草原,一手建立起匈奴帝国。他厉兵秣马,征服了东胡、楼烦等国,夺取了河套。”
冒顿轻蔑一笑:“什么河套?你们汉人难道不想要这河套了,想送给本王?”
这长公主连编都不会编!
刘邦则是脸上没了血色,他的嘴唇嗫嚅着,动了动,没出声。
卢绾显然是赞同冒顿的话,他觉得刘元是不是在楚国住了几年,把脑子给憋坏了。
不然她怎么能说出这样荒谬的话?
陈平观察几人的表情,思索着这些年的桩桩件件,心里有了计较,他有一个惊人的猜测——长公主所说的,只怕就是预言。
或者说,是……原本要发生的事情!
他身子微微倾斜,险些保持不住风度。
刘元继续说道:“如今,冒顿已经有二十万骑兵,再过几年,他将拥有大约三十万能拉弓射箭的军队。”
这时候,冒顿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他确实是有二十万骑兵,但为何这公主说他过几年就有三十万?
哪怕这本来就是他的计划,是他冒顿为止奋斗的目标……
见了鬼了,她怎么知道的?
这大汉长公主为何说这般灭大汉志气,长匈奴威风的话?
与皱着眉头的陈平、刘邦不同,卢绾欲言又止,似乎是想劝阻刘元。
刘元摇了摇头,从戚夫人到卢绾,阿翁宠信的,为何都是这样的蠢人?
她继续道:“老上单于,在冒顿单于死后,继续维持着匈奴的强大,他在位期间,匈奴的军事又进一步,达到了空前的强盛。”
“这老上单于倒也是个厉害人物,”刘邦这下放松了下来,不就是白登之围,如今又没有发生,他何必惧怕,“他与大汉的关系如何啊?”
“老上单于在位时,也曾率领十四万大军,攻打大汉……当然,也曾与大汉和亲。”刘元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几人的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老上单于倒是个人物,你们大汉也真是怂蛋啊!和亲?你们还不是送公主来和亲。”冒顿哈哈大笑,眼底却满是不屑,“大汉的长公主,你说的这些,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吗?”
虽然冒顿一个字也不信,但不妨碍他嘲笑冒顿。
“老上单于,名为——稽粥。”
刘邦、陈平摸不着脑袋,卢绾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那“稀粥”与他们有个毛的关系!
但冒顿转瞬之间就不淡定了,他的儿子便叫稽粥!
而且他儿子的名字,这些低贱的月氏人并不知道。
冒顿脸上的表情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精彩,他死死地盯着刘元,仿佛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你用了何妖法?”
见到冒顿这样的反应,陈平明白了什么,对刘邦道:“那稽粥,想来正是冒顿的儿子。”
只是……长公主竟然连这个也能知道。看来,改日他要好好与楚王、公主用一次膳了。
刘邦若有所思,想起来满口“仁义礼智”像个酸儒的刘盈,心中酸涩:“你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只可惜,你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刘邦又充满了力气,“不如朕把他带回长安,收他做个义子,往后教他带兵打仗,让他帮朕打匈奴!”
“你!你……简直是无耻之尤!”冒*顿气得狠了,嘴里甚至往外冒四字成语,还夹杂着叽里咕噜的匈奴语。
“老上单于杀死月氏王,命人把月氏王的头骨制成酒器,每次匈奴举行仪式,就用此器共饮血盟。”刘元一边说一边摇头,眸中泛着冷意。
可怜的月氏人只能一路西迁,尝遍苦涩,改名为“小月氏”。
谁料,冒顿听见这话哈哈大笑:“这才是英雄应该做的事!”
而后他盯着刘邦的脖子看,似乎在打量什么物件。
若是有机会,他也想将大汉皇帝的头颅做成酒器!
刘邦也发现了他的意图,飞起身又踹了冒顿一脚,却不小心踢到了一块骨头,捂着自己的脚跳了起来。
冒顿被他踢断一根肋骨,只是嘴角微抽,接着就笑了出来。
“大汉皇帝,你难道没吃饭吗?”
刘元看见他这般硬气,只轻飘飘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你们父子二人,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命格,但……谁让你写了那封信呢?”
“可笑,难道我不写那封信,你就能容下我吗?”
“当然,我们大汉最是爱好和平了。”
所以大汉要帮助可怜的月氏人,夺回属于自己的家园。
没有那封信,刘元也会打匈奴。
但冒顿却动摇了,他第一次后悔写那样的信。
若是他不辱骂吕雉,而是听取谋士的意见,与大汉建交,是不是就不会招来这些恶魔……
想到这里,冒顿身子突然僵了一下,他扭动着,却只能碰到身上的绳索。
“报!大将军带着一群马回来了!还抓来了冒顿的妻子!”
士兵高声的报喜成了压垮冒顿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几个女人他不在乎,但……稽粥,可是能继承他霸业的儿子!
陈平、卢绾高兴地跑了出去,迎接归来的大军。
“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冒顿苦笑一声,“你们的将领一定是只找到了稽粥与那群月氏人罢,不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不错,草原太辽阔了,凭眼下的大汉,实在是无力掌控,若强行攻打,也是守不住的。毕竟汉人需要种地,需要稳定的住所,而匈奴则是游牧为生。”刘元坦荡地、旁若无人地与刘邦商量,“真打下去倒是能打,但却守不住。”
“我儿言之有理!”刘邦深以为然,临行前,他与萧何、张良、吕雉、陈平四人商议过,打回面子,见好就收,“如今该当如何?”
他们这旁若无人的态度刺激到了冒顿,正常谈判,哪有人一直这样说自己的劣势的?
“冒顿,你羡慕本宫吗?”
“羡慕你什么?”
“羡慕本宫有这样好的父亲,而你的父亲却想除掉你。”
“你……”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愿意认大汉皇帝陛下做父亲,我便愿意送你们回去。”
冒顿怒了:“你说什么?”
刘元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传来,又问了句:“愿不愿意?”
“我……我愿意!”冒顿咬牙切齿,他选择忍辱负重。
听见这话,刘邦喜形于色。
冒顿这厮,竟然愿意认他当爹?刘邦反而有些嫌弃。
他堂堂大汉皇帝,何故认个蛮夷做儿子。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代表着匈奴的臣服。便是始皇帝似乎,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刘邦砸么着嘴,背着手,围着冒顿转了几圈,最后故作姿态地连连摇头:“不成,不成。”
冒顿愤恨地抬头看着刘邦,他都愿意忍受屈辱,怎么这家伙又不成了。
你不愿意倒是别这么高兴啊!
“乃公不愿意……冒顿这样的,只配做乃公的孙子!”刘邦轻咳两声,又强调一遍,“儿子,不行,孙子,行。”
冒顿目眦欲裂,怒喝:“大汉皇帝,你莫要欺人太甚!”
……
“所以你愿不愿意?”刘邦抱着胳膊,得意地笑了,“你,愿不愿意?
“说话!”
刘元看着刘邦装腔作势,还帮腔几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哦~”
冒顿咬破了嘴唇,感受着口中的血腥气,才会过神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看刘元,又看看刘邦。
似乎是带着嘶吼一样,他满脸涨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