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31.
◎你在阳光里期望我什么?◎
“嗯?”
楚漫戳了戳屏幕,弹幕还是毫无反应,“卡住了?”
话音刚落,前一秒仿佛冻住了的弹幕瞬间开始滚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猫猫们这下我真的出生了!!!】
【你俩赐名:磕雀啦!】
【楼上要不要这么有才华】
【公元20xx年4月x日下午三时十五分,这就是我们雀宝宝的生日时辰!】
“磕雀啦,”任徽的肩膀止不住的颤动,最后还是破功,“已经磕雀啦了,两位老师不合作出一首歌说不过去了。”
“这是真为难我了,”林却看向谢栖之,自我调侃道,“我唯一的全开麦真唱舞台只有学生时代的升旗仪式。”
林却话音刚落,鹿聆也没忍住默默低下了头——实际上这个全开麦舞台也不存在,林却几乎没有出席过每周一的升旗仪式,老师曾经试图说服她担任某一周的主持人,也被她义正言辞的推掉了。
谢栖之浅笑着,思衬片刻,说:“前几年,我一个学生的毕业论文也是cp方向的。”
楚漫有些意外:“您还有学生呢?”
谢栖之看了她一眼,故意嗔怪道:“我正了八经成华大学新传学院的研究生导师——扯远了,磕cp也好,或者其他什么也好,本质上都是大家为了获得快乐的方式,让大家获得快乐是我作为艺人的职业要求之一。”
“但这是我个人对于艺人这个职业的理解了,”谢栖之看向镜头,眼眸柔和而沉静,“所以啊,谢谢你们让我知道你们有因为我而快乐。”
“哇——”
鹿聆望着谢栖之,心中只有佩服二字。
这一次直播又一次登顶了热搜,同时#谢栖之磕cp#的词条的排名正在迅速上升。
谢栖之的一番话把重点从磕cp转移到了艺人的职业操守上,话题更能够牵动公众情绪,节目的热度讨论度再一次被带了起来。
林却不需要说什么,她安静站在吧台里做着力所能及的事,便可以带来热度。
鹿聆也是这个时候发现林却对于做饭并不是一无所知。
更像是很久不展示本领的剑客,时隔多年再次拿起自己的剑,难免手生,但终归有功底在,稍稍指点便触类旁通——
比如现在,林却将面包从片切成块,裹上蛋液,热锅热油,葱姜碎末,孜然辣椒,培根火腿块,一道根源于炒馒头块的炒面包块横空出世。
莫笠和楚漫面面相觑,最后把视线默契的绕出镜头,鹿聆发觉她们在看自己后,猛地回过了神。
“助理老师——”
林却端着自己的杰作步伐轻盈地走到了她面前。
鹿聆装备齐全,口罩挡住了半张脸,一双眼睛隐藏在棒球帽帽檐的阴影下,微微抬头看向林却,一缕阳光横斜在她的眼下,影子暴露了睫毛颤动的频率。
林却望着她,眸光灼灼,语气像在哄不听话的小朋友:“尝一下嘛,好吃的,相信我。”
鹿聆瞥了眼镜头,压下帽檐,深吸了口气后拽下了口罩——
“嗯?”
鹿聆顿了下,看向林却。
“好吃的。”
虽然色相难评,但是味道美味。
鸡蛋裹着面包,翻炒的火候稍有些大,但口感多了一层容易接受的脆,小麦粉和孜然的香味在口腔中蔓延。
鹿聆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亮灿灿的,望着林却:“真的很好吃!”
林却的视线极快地略过手腕上的手,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重,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一丝孩子气的骄傲:“当然了,”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小到鹿聆也没有听清,不等追问,林却收回了手,转身问另外三个人,“说了好吃了,你们真的不要尝一尝嘛?”
三个人默契摇头。
林却:“……”
她转头看向鹿聆,委屈的好像垂下耳朵的兔子:“助理老师,刚才不是为了保护我脆弱的自尊心吧?”
“不是,”鹿聆连连摇头,一时间忘记了镜头的存在,“我真的觉得很好吃,我可以一个人全部吃掉!”
林却微微偏头,没有再说话,眼眸半眯着,望着鹿聆。
她背对着镜头,任徽迅速调整进度,谢栖之了然。
又被她骗了。
鹿聆的手垂下。
林却怎么会真的委屈。
坏人。
讨厌的坏人。
“嗯?”
鹿聆微顿——林却的指尖,微凉的指尖略过她的嘴角,她望着林却,在林却粲然的眼眸中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表情懵然的自己。
“嘴角有面包屑。”
林却的声音很轻,说完,她向后退了一步,暖色的阳光重新完全裹住了鹿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鹿聆很想伸出手,把林却重新拽回来。
像是拽回一只风筝。
客厅里仍然热闹着,林却把盘子放在餐桌上,顺势坐下,胳膊撑在桌子上,重新参与进了三个人的谈话中,仿佛刚才的一切,发生在她们两个人之间的那些没有用语言言明的那些,是她的一场梦。
一个可笑又可耻的梦。
鹿聆重新戴好口罩,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季夭将一切都尽收在眼底,她抬起手,想要拍一拍鹿聆的肩膀,算是安慰,但不等她触碰到她,鹿聆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旋即抬眸,看向她的刹那,小狗一样亮灿灿的眼眸弯成了好看温柔的弧度——
“我没有说谎,真的很好吃。”
季夭苦笑了下,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是吗?”
任徽循声回头,略过鹿聆,看向季夭笑容灿灿:“回家了我们也试试吧。”
季夭点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鹿聆顿了下,问:“回家?”
季夭也有些诧异地看向她:“工作完了不回家,你要去哪?”
“虽然很遗憾,”季夭舒了口气,嘉宾组四人也安静下来听她讲话,她的声音准确的传进了直播间内,“今天是和各位录制的倒数第二天,我们其实准备了很多,但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原因……”
时间原来可以流淌的这样快。
周遭的声音变遥远,鹿聆看着林却。
林却没参与对话,她仍安静在原地。
咔哒咔哒。
刀刃落在案板的声音如同恐怖的倒计时。
节目结束后,楚漫或许会重新拍戏,或许继续过着半隐退的养老生活;莫笠仍然是那个在各大秀场上的国际名模,《NEXT》目前的话题度已经决定了,谢栖之一定会重新走上牌桌,甚至单开自己的牌桌——林却呢?
她问过宋禾,目前递给林却更多的是广告邀约。
鹿聆望着林却,她们好像仍然停在原地。
林却作为演员,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坏花瓶”。
鹿聆这个观点如果讲出来,大概会收获一片群嘲,但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观点。
林却出道后,每一部作品问世的时候,她都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但是最后,视频软件里的最新历史记录的封面仍旧是剧目的海报。
这是窥探欲。
她对林却那浓烈的窥探欲驱使她违背主观意识,不受控制地去记住那些关于林却的一切信息。
那些信息又被整合,从一个神经突触传到另一个,细密的电流一样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最终得出那个总是被她下意识回避的结论:林却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花瓶,关于演戏,她并没有多么渴望做到满分。
世界上的事对于林却来说,只存在想要做和不想做,不存在做不好。
“——OK了,咱们的直播结束啦!”
鹿聆回过神。
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餐桌前,小口小口喝着葡萄酒,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被某人注视着——也对,一直以来聚焦在她身上的视线从来不止她一个。
楚漫想要邀请工作人员一起吃饭但是被拒绝后,便专注于给她们投喂;
莫笠盘腿坐在椅子上,只小口小口抿着葡萄酒,食物对她而言始终算不上一种诱惑;
谢栖之的手撑在下巴上,温柔地望着楚漫,余光始终停在某人的酒杯上,然后把自己面前的培根煎蛋推到了莫笠面前。
但莫笠并不领情,只淡淡瞥了一眼,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一下。”
“晚上还有一个夜游会对吧?”
“啊,对。”
任徽粲然,“你们先休息,我们会叫你们起来的。”
“这次没有任务,咱们是正经治愈类综艺!”
楚漫,林却和谢栖之相视一笑。
三个人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最后,楚漫也吃完了东西,准备上楼的时候,发觉林却仍然坐在原地。
“你不休息?”
林却摇了摇头,眯眼看向被阳光笼罩住的客厅,余光带过某人:“想晒晒太阳。”
楚漫点头。
“咔哒——”
二楼传来的细微关门声,裹挟着溜进来的海风,鹿聆四散的思绪瞬间被拽了回来。
她四下看了一圈,一楼只剩下她和林却。
“呦呦。”林却看向她,唇角微扬,语调温柔的不像话,“你看我的时间已经超过免费时长了,我要收费了哦。”
鹿聆没有移开视线,她点了点头,声音微弱的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你要收多少呢?”
阳光止步于她与林却的边界。
林却整个人完全隐没在晦暗的阴影中。
鹿聆在阳光里,望着她,眼睫轻微的颤动在光影下无所遁形。
——我们会有怎样的未来呢,林却。
林却怔愣住了。
期望。
对,是期望。
可是,
我亲爱的姑娘,你在阳光里期望着我什么呢?
“哗——”
椅子和地面发出轻微的拖拽声,林却起身,踏进了阳光里。
鹿聆仰头,迎接了那个薄荷柑橘味道的吻。
【作者有话说】
马上就到当时写的我头发晕的章节了
第32章 chap32.
◎所以,你现在要自由吗◎
夜晚活动的全称为春夜游会。
“这是小岛重要的庆典活动之一,从前一整天都要用来度过庆典,但现在随着岛上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活动时间也仅限在傍晚和晚上了。”
任徽说完,偏头朝着海平线的方向看了一眼,日头正在一寸寸向下挪移着,海风舒适,海浪也难得温柔。
沙滩上已然热闹了起来,各类娱乐设施和小摊贩已经在环绕着沙滩就位。
楚漫环视了周围一圈,警惕说:“这是真的庆典活动对吧?不是你们瞎编出来,整我们的吧?”
话音刚落,莫笠想到了什么,补充说:“我在成华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知道有个地方每年还会举行这么个活动。”
“朋友们,”任徽终于找到了气口,在周围同事看人闹不嫌事大的眼神中,苦笑说,“咱们资金有限,支撑不来这么大的牌面。”
莫笠收回视线:“这个是真的。”
说完,她顿了下,在脑海中迅速从奄奄一息的纯手工大转盘过到了纯手工布景外加疑似偷偷使用当地废弃政府楼造就的“上帝厅”,最后点头的力度重了很多,眼神也更加坚定。
“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相信她。”
“……”
得到了信任,但也很难开心起来的现状。
“没关系啊,”林却舒了口气,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如果被设计了,就当这也是游戏中的一环——时间很短暂,不要浪费在门口嘛!”
“也别只是我们玩儿,大家也一起啊!”
不等鹿聆反应过来,林却已经拽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向日落跑去。
“小鹿——记得拍素材!!”
“哈哈哈……”
谢栖之望着林却越来越小的背影,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余光瞥见楚漫的刹那,开口道:“她很聪明,对吧?”
楚漫没有犹豫地点头,随即拍了拍她的肩,第一次有了所谓的“前辈”模样,“谢老师,您也是一个超级无敌聪明的人。”
谢栖之嗤笑了声,顺着她说:“谢谢前辈肯定。”
楚漫不由得瑟缩:“咦惹——我演不下去了!酸死了!”
“哈哈哈哈……”
大概是这一天的夕阳太过梦幻,粉紫色与白昼最后残留下的暖色交织,蔓延至海天相接的尽头。
莫笠静静看着谢栖之和楚漫的互动,她没有意识到,那一刻她的嘴角是上扬着的。
四目相对的那一个瞬间,她忘记了闪躲。
一切又回到原点。
谢栖之漂亮的桃花眼眯起,视线极快略过她,然后垂眸自然挽上了楚漫的胳膊:“走啦走啦,去玩啦——那边好像是跳楼机,我们去玩吧……”
楚漫想要拽上莫笠,但谢栖之的力气太大。
莫笠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很久才回过神。
身侧,VJ老师这时才温柔开口道:“莫老师。”
“一起玩吧。”
莫笠看向她。
其实想要拒绝的。
“好。”
莫笠舒了口气,扯出一个笑容。
她不喜欢讨厌热闹,对综艺节目更是没有什么兴趣,但她还是来了。
她其实可以拒绝的,但是如果拒绝了,似乎会给很多人添麻烦。
她讨厌麻烦,更讨厌给人制造麻烦。
但如果是给某人添麻烦,乐意之至。
***
“……怎么又发呆了?”
鹿聆回过神,恍惚了一瞬。
林却正偏头看着她,眼眸亮亮的,吸管又一下没一下戳着果汁里的橙子切片。
“呦呦,”林却望着她,“你确定要一直举着摄影机对着我吗?”
鹿聆微怔,看了眼摄影机,蹙眉不解问:“这是工作,不可以吗?”
林却双手抱在胸前。
她倾身向前的同时,鹿聆下意识向后撤了半步。
“你还记得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吗?”林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
“你的助理。”
鹿聆试探看着她。
“不对。”
“怎么不对了……”
鹿聆想了下,再次看向她:“艺人助理?”
“连起来完整说一遍。”
鹿聆直觉不想这么做,但是林却的眼睛是棒棒糖味的钩子:“我的本职工作是你的艺人助理。”
“嗯,”林却舒了口气,半眯着眼睛看着她,鹿聆垂着的另一只手不自觉攥紧,“我不想和自己助理工作的时候她总是神经绷紧的状态。”
鹿聆微怔,正欲回答,林却似乎并不关心她的答案,她松下手,眼眸垂下了,声音很小,像受了委屈:“你很怕我,但你不承认这点。”
“……没有。”
鹿聆垂下手,犹豫了下,关掉了摄影机。
林却扫过摄影机,视线向上,定格在鹿聆的眼眸。
鹿聆舒了口气:“我们为什么总纠结这个问题?”
“嗯?”
鹿聆望着林却,认真地说:“或者说,你为什么总是纠结我对你是什么感觉?林却,我们分开了十二年,但之前我们也认识了十二年,你之前也不会纠——”
“会。”
林却打断她,说。
鹿聆怔住了。
“我一直都在纠结这个问题,”林却神情坦诚,方才佯装出来的委屈一扫而空,“呦呦,你知道的啊,我们还在一起的那十二年,你也是一直在躲着我的。”
鹿聆嘴唇嗫嚅,晚霞在林却的身后——更加透明了。
“但现在,你躲不掉了。”
握不住的风一样。
“哒——”
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风”握住了她的手。
“呦呦,不要躲着我嘛。”
林却唇角轻扬,微凉的指尖点在了她的唇上:“我好喜欢你的,我想和你在一块儿,我想你和我在一块儿的时候是自在开心的。”
“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不紧张呢?”林却垂下手,语调很轻,“亲你好像会让你更想躲着我。”
——可我还是想吻你,怎么办。
鹿聆的手紧紧攥着,长睫洒落在眼下的阴影微微颤动,呼吸也放缓,她望着林却的眼睛,没有闪躲,像是在用力证明自己仍然镇静。
喜欢。
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瞬间,心底有个声音,近乎嘶吼地告诉她:不要相信!
她所说的喜欢,不是你的第一反应。
但歧义成立瞬间,心脏空掉的那个节拍,又该取一个怎样的名字呢?
她好喜欢我的,
我呢?
鹿聆呼吸一滞,她强制“唤醒”了自己,不远处的小摊上,小朋友正在欢呼着,为妈妈用射击为自己赢下了最漂亮的小熊。
林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转回头正欲询问的时候,鹿聆率先说:“我们比赛吧。”
“你赢了,我就按照你说的做;我赢了,”鹿聆顿了下,像是为自己鼓气,“我赢了,我就不要跟拍你了。”
“你赢了,你要自由?”
鹿聆点头:“嗯,我要自由。”
林却微微偏头,没有立刻答应:“如果我赢了,你真的可以做到我说的那样吗?会不舒服吧。”
鹿聆舒了口气,难得坦诚:“有点,但我可以克服。”
林却手指微顿,旋即垂眸笑了下:“好。”
一共二十发子弹,射击摊的规则为,全部射中全场任选。
她们的规则要简单的很多,二十发子弹,哪怕其中一人空靶,另一个人只射中一个,也算另一个人胜利。
奖励是自由。
鹿聆自然架起摄影机,准备拍摄的时候,林却侧眸看向她:“我们一起来吧。”
“一起来才有意思嘛。”
鹿聆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把摄影机架到林却的一侧,然后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枪。
“嘭!”
命中。
林却拿枪的姿势很标准,鹿聆想起来,她曾经拍摄过刑侦题材的电影,但电影的剧情实在一言难尽,当初宣传的重点也是主演们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训练,其中包括射击。
由此可见,并不是虚假宣传。
射击枪都是特殊处理过的,感觉瞄准了不等于真的准,鹿聆全神专注——“嘭!”
同样命中。
气球破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摊位老板的眼神从开始的游刃有余,中途转为饶有趣味,最后定格为了兴奋,小摊上不知不觉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观看热闹的人。
“嘭!”
鹿聆再次命中。
她舒了口气,握抢的手手心已经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林却正在看她。
鹿聆能够感觉到。
紧张嘛?
不紧张,她专注于射击,或者说,她专注于战胜林却这件事里,而距离这件事成功,只差最后一颗气球。
林却的靶子上此刻也只剩下一个气球。
她放下了枪。
鹿聆这才看向她。
眼神狐疑。
林却浅笑了下,举起手,右手无力地下垂着:“手好酸,你先来。”
鹿聆微微蹙眉,心底闪过一丝不对劲,但是她来不及细想。
距离胜利的一步之遥已经让她没有多余的能量用于分析和思考,她能做的只是,调整好呼吸,然后瞄准——“嘭!”
最后一只气球也破开了。
欢呼声掌声哗然。
鹿聆放下枪,和所有人的视线一起看向林却。
林却正过身,拿起枪,一只眼闭起,认真演绎着神枪手的角色:“嘭——”
“哎,空靶!”
鹿聆怔住了。
林却放下枪,合着众人笑着,然后看向她,语调沉静:“怎么办,”
“我输了。”
她是故意的。
“不算数,”鹿聆重新拿起枪,对老板说道,“老板,我们再各来二十发。”
“呦呦,你赢了。”
林却望着她,说。
“不算数。”鹿聆看着她,一字一句说,“你是故意的。”
“可我就是输掉了啊。”
林却眼眸潋滟。
“你讲了啊,”林却眼眸中的笑意温柔,鹿聆知道,她是一只坏狐狸,“可以做到,但会不舒服。”
“所以,”
坏狐狸向前一步,“你现在要自由吗?”
【作者有话说】
有人懂我一下嘛……[可怜][可怜]
决定不管数据了,我按照节奏写!榜单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哪怕只有一个人看,我也一定好好写完!
第33章 chap33.
◎坏狐狸◎
“……很久很久之前,有一片森林,森林中生活着一只小兔子,小兔子过着规律而稳定的生活;早上醒来,她会去胡萝卜林挑选喜欢的胡萝卜,然后一整天在森林尽头,与绿地交接的地方的树荫下看一整天的太阳;”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菱形的,方形的光斑落在她柔软的皮毛上,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出现在了她旁边——她浑身火红,与身后的晚霞相同,眼睛笑眯眯弯着,两只三角形的耳朵竖立,偶尔随着风吹树叶的簌簌声而抖动;”
“‘你是谁啊’,小兔子问。”
“‘我是狐狸。’”
“于是,狐狸和小兔子一起生活在了森林里。小兔子带着狐狸一起去到了胡萝卜林,这是她最喜欢最珍贵的地方,狐狸却说,她不喜欢吃胡萝卜,但我们可以一起看太阳。”
“她们就这样继续生活着,某天小兔子醒来,发现她们的房子周边种满了胡萝卜,有和树一样高的,也有只有她小手指一样大小的,而狐狸站在那些胡萝卜前……”
“坏狐狸。”
小鹿聆打断了鹿晔,她扣上绘本,缩进被子里。
鹿晔放下绘本,她其实想问鹿聆为什么的,但看小家伙这样的态度,最终只是无奈摇了摇头,放下绘本。
这个故事其实是一个温馨的友情向故事,但小孩子的想法天马行空,追根问底反而会显得自己是无趣的大人。
何况这是小鹿聆难得主动要求听绘本故事。
语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尤其是作文,对鹿聆来说都是一个难以克服的大山。
文字在鹿聆看来是抽象符号,反而是数字公式对她来说是更容易理解的存在。
转变发生在她即将搬离成华的前一个学期的开始。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讲台上是全体同学语数英三科的试卷,老师站在讲台上,宣读各科前五名同学的名字。
“首先是语文,第一名林却……”
林却起身,路过她座位旁边的时候,鹿聆不自觉挺直了脊背,余光极快地瞥过她的试卷——是背面的作文。
在大多数人都还是一看可以认出是小孩子字体的时候,林却的字工整娟秀,全文没有任何修改,好词佳句频出,老师打出满分后还要额外在数字下划下两道强调用的标记线。
林却是语文的第一名,数学的第六名,英语则是中规中矩的第三名。
鹿聆则是数学第一名,语文不在前五名之中,英语两人的成绩相同。
鹿聆偏头看向林却。
下午第一节课的课间,浅蓝色的窗帘用尽全力阻隔西晒的阳光,但仍有光束借助着夏末的暖风照了进来,阳光落在林却身上,窗帘摇动的不规则光影如层叠起伏的波光。
鹿聆欲言又止,准备收回视线的刹那,兔子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声音,对林却说话的声音:“林却,我可以看一下你的试卷吗?语文试卷。”
不等林却回答,鹿聆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重新看向林却,音量也不自觉升高:“林却。”
原本嘈杂的教室骤然安静了下来。
她望着林却,林却那双漂亮的眼眸在光影下,似乎变幻出了第三种绝色。
耳边是自己的呼吸声——
烫,脸颊是烫的,掠过呼吸道的气息也是烫的。
鹿聆眼眸震颤,垂着的手紧攥着外套的下角:“我想看你的试卷。”
林却微微偏头,眼睛半眯起望着她,已经递向另一位同学的手收了回来:“那一门?”
鹿聆微怔:“语……全部。”
林却应了声,从桌洞里拿出了三门的试卷,朝她扬了扬下巴。
鹿聆起身走到她身边,手即将接触到卷子的刹那——
“哗——”
鹿聆不解地看着她。
林却伸出手:“我也要你的试卷。”
“全部。”
鹿聆不想给,但是她想要林却的试卷。
于是她还是把她的试卷递给林却。
之后的一整个下午,鹿聆被迫沉浸在某种惴惴不安中。
她的数学是最高分,但题目中有一些也是蒙对的。
如果林却之后刚好问到那些题目,她要怎么讲给她呢?
英语分数一样,可以暂时放心。
语文,尤其是作文。
林却的作文是满分,前面的题目只是错了一个选择。
仔细看,那一个选择似乎也是她知道正确答案,故意写错的——正确答案是B,她在B下面划了对号,括号里写的却是C。
林却看到她做错的题目会怎么想?
会觉得自己很笨吗?
好丢脸。
太丢人了。
不应该抢过来她的试卷的。
但,她的文字有一种魔力。
不止作文。
那些枯燥的、有着固定答题套路的阅读题目,她回答的角度思路也是那样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下课铃声响起的刹那,鹿聆不在乎老师有没有宣布下课,她即刻起身,走出了教室,毫不犹豫敲开了语文老师办公室的门。
而林却呢?
林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做,直到学期末的期末考试。
林却成为综合和单科第一名,包括数学在内。
这个人是个坏狐狸,明明看到了她付出了多少努力,却还是这样轻飘飘的,把胡萝卜种满了整片森林——是为了炫耀自己天资聪颖吗?
鹿聆站在荣誉榜前,看着排在第一位的林却的照片。
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愤怒,甚至于阴暗的、不能被任何人发现的情绪也不见了。
林却的照片之后是她的照片。
她是第二名。
“——我的作文竟然还得过满分?不可思议。”
“小学的作文,”鹿聆斜睨了她一眼,闷闷地说,“得满分也不奇怪吧。”
“也是。”
林却说着,瞥了一眼鹿聆,清了清嗓子,然后煞有其事地举起了相机,镜头对准了鹿聆,语调里噙着淡淡的笑意:“那我采访一下,鹿聆小姐,请问您觉得和您认识了十二年的好朋友是不是很厉——”
“不是,没有,你少自恋。”
鹿聆打断三连,但最后还是没忍住讲出了真心话:“但我真的没想到你高考会选择去选择数学。”
“我说了,”林却食指之间蹭了蹭鼻尖,骄傲的坦然:“我很厉害的。”
鹿聆失笑,想到了什么,看向她:“我说完你做的那一盘不明物体好吃的时候,你小声说的是这句?”
“怎么就是不明物体了!多明显,炒面包块!”林却为自己辩驳完,然后偏过头极快地点了一下,算是承认了鹿聆的提问。
“好好好,炒面包块,不是*不明物体,是炒面包块。”
鹿聆认真地说着,但是表情落在林却眼中,和哄三岁小孩没有分别。
说来也是好笑,她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吸血鬼,竟然被一个二十四的小朋友,当成了小朋友哄。
林却默默谴责完了自己,然后看向鹿聆:“你呢?”
鹿聆怔了下,偏过视线,手臂漫无目的地前后晃了两下:“什么我呢?你说那次考试吗,都已经过去多久了啊,早不记得了——哎,那边是不是卖冰激凌的?”
林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像是故意不再询问,顺着她的话,兴奋地说:“是,我们吃冰激凌吧——走!”
“好好好——我的手要让你拽断了!”
鹿聆嘴上勉强,唇角却始终是上扬着的。
***
冰激凌摊十分火热,她们排在末尾。
沙滩上霓虹闪耀,大海在黑夜下安静的热闹着。
林却站在她的前面,半扎的低丸子头已经散乱,发稍顺着脊柱的沟壑向下,与皮肤似有若无地贴近着,暴露在她眼眸中的部分则随着主人向前探视的动作而动——
鹿聆看着那一缕纤细的黑色,不自觉咽了咽,仿佛那藏在衣服内、与林却皮肤亲密接触着的发丝无限向下延伸,钻入她们脚下的花岗岩,缠绕住她的脚踝、小腿、然后向上,向内,最后点落在她的心脏。
痒。
源自外,却从内里渗出。
要自由吗?
交出相机,陪她在庆典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像童年时的春游,算背叛了自由吗?
不算的。
在林却身边,不算对自由的背叛。
“呦呦。”
鹿聆回神,下意识垂眸,然后才抬眼重新看向林却。
“冰激凌售罄了。”林却舒了口气,“我们吃不到了。”
鹿聆四下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售卖冰激凌的摊,但嘴上仍然宽慰道:“应该还有别的冰激凌摊。”
“我们再逛逛,说不定会——”
“嘭!”
话音未落,夜空之上,绽开了一束梦幻的蓝色烟花。
沙滩上,穿着传统服饰的小岛居民们虽然没有聚集在一起,但她们同样仰望着漫天的烟花,哼唱着同样的乡音歌谣。
那是鹿聆听不懂的语言,但情感不会因为语言不通而被阻断。
鹿聆仰望着烟花,不自觉和上了她们的歌谣,一副绚烂美好的春光图在她眼前缓缓铺开。
那是小岛居民对于春天最美好的期望。
她全身心的投入在音乐与烟花构建的图景中,直到烟火结束,幽蓝的天空之上只剩下浅白色的烟雾,鹿聆偏过头,正好撞进了林却的眼中。
她怔了下,问:“你没有看烟花?”
“嗯。”
林却点头,视线始终望着她。
鹿聆嘴唇嗫嚅,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一些什么。
林却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后,递给了她一只耳机:“有个东西,可以帮我听一下吗?”
“好——”
耳机里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合着海浪声,鹿聆一瞬间怔住了。
她的声音。
日出时的那一段旋律。
第34章 chap34.
◎月亮见证◎
“为什么表情这样?”
林却语气温柔,示意她摘下耳机,故意问道:“不好听吗?”
鹿聆顿了下,垂眸,声音不算大:“这是我的声音。”
“哦,”林却微微颔首,旋即嘴角微微上扬,恶作剧一样反问:“怎么证明?”
鹿聆蹙眉:“就是我的声音!”
“你又要怎么和我证明你是你?”
“我算看明白了,你这一身刺全针对我了。”
林却终于不再逗她了:“这是我们一起看日出的时候,你在我身边哼的。”
鹿聆愣住了。
这是她的声音,她哼唱的旋律。
但那时,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哼唱。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慌忙拿出手机,点进了社交媒体,手指在屏幕上点击着,确认节目组发布的那条投票微博中。
确认live图音效是关闭的,紧蹙的眉头才松开。
“为什么害怕被听到?”
林却按下相机的暂停键,一针见血问。
鹿聆瞥了一眼相机,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把它拿了回来。
“不是害怕。”
她说。
林却蹙眉:“嗯?”
“我不想变成个麻烦。”
鹿聆垂下眼眸,深吸了口气,保证自己的声线没有颤抖:“我知道,我当歌手的时候也不是多么有名气的歌手,但是,但是——”
但是《野莓生长》录制期间发生的事情,她忘不掉。
初晓站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她也放不下。
说她别扭也好,说她记仇也罢,有些人洒脱看得开,放下了还能继续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她不行。
她做不到。
究其原因,不是因为不公平的赛制,而是因为初晓。
那个背着琴包,和她在一起躲在琴房里写一下午歌,眼睛都始终亮晶晶的人,也成为了那套制度的拥护者。
那件事放在漫长的人生时间轴上看,算不上多大的事情。
一切都在正常进行,冠军成为了冠军,其余人也和初晓说的那样,商演价格水涨船高。
只有她一个人被扔在了那个春夜。
这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
是她忮忌心太过?
“——没有,不是的。”
鹿聆抬起头,视野模糊。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重新变得清晰,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自己流泪了。
鹿聆慌忙低下头。
刹那间,林却微凉的指尖轻掠过她眼下薄嫩的皮肤:“呦呦,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鹿聆抬眸看向她,犹豫但点了点头。
“好乖,”林却语气温柔,“第一个问题,如果那段旋律的声音不是你,你觉得它好听吗?”
鹿聆欲反驳,却在迎上林却眼眸的刹那,泄了气。
她点了点头,红晕同时染上了耳朵。
“不要害羞,”
林却向前一步,抬起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凉,之后更烫了。
鹿聆点头。
“我觉得很好听,你的声音和你的旋律,都非常好听。”
“好乖,好诚实。”林却收回手,直起身,“第二个问题,你希望有更多人听到它吗?”
鹿聆迟疑了下,林却正视着她的眼睛,手扣住了她的肩膀,中断了她思考的时间:“不要思考,现在立刻,告诉我你的第一想法!”
“我不知——”
鹿聆想要挣脱她的束缚,林却步步紧逼,相机也不慎滚落在地,周遭人群热闹,她们之间的互动并不张扬,但只有鹿聆能够感受到,她完全淹没在林却影子中的时候,几近喘不过气:“你知道。”
“告诉我你的第一想法。”
“想,还是不想?”
“鹿聆,告诉我。”
鹿聆的视野再次模糊,她不是爱哭的人。
但那一刻,眼泪生理性的流出。
她嘴唇微微张合,声音微弱到她自己也没有听清。
“很乖,很棒,”林却弯腰凑近,轻声地问:“好孩子,再讲一次好不好?”
鹿聆抬起头,望着她。
然后挣开了林却的手,向后——
一步,两步,垂在身侧的手,张开又攥紧。
“想。”
鹿聆深吸了口气,终于讲出来了。
林却安静地望着她,没有上前,浅色的眼眸仿佛也是沙滩上五彩霓虹中的一个。
“我想它被听见。”
鹿聆停住脚步,望着她。
她没有再管眼泪,也无心自己是否狼狈,任由它们一滴、一滴,断线的玻璃珠一样砸在自己的皮肤上。
针尖一样,透过皮肉。
鹿聆捂住胸口——疼。
疼的几乎要蹲下的时候,天空上,第二轮烟花秀开始了。
林却抱住了她,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垂上,和烟花的声音一起。
“呦呦,别害怕,我们走。”
恍如那个午后,她们两个一同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奔跑。
而现在,她们也背对着人潮,跑进了远离人群的沙滩。
——“啪”
相机滚落,
薄荷的气味,尾调是苦柚,这是林却的味道。
头昏沉沉。
吻。
林却轻啄着她的嘴唇,黑色的镜头反光里,月亮在她们中间忽明忽暗。
林却落下吻,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鼻尖轻蹭她的鼻尖,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对不起,我刚才的语气太凶了,吓到你了。”
鹿聆想摇头,却在下一秒又一次迎接了她的吻。
“不要被我吓到,不要害怕我。”
“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我向月亮保证。”
鹿聆躲过她的吻,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但仍然音节破碎:“为……为什么是……是月亮?”
林却没有回答。
她扣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间,加深了这个吻。
鹿聆合上了眼睛。
结束后,还会记得吗?
记不记得,都不重要了。
鹿聆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了夜空。
夜空无云,明月清明。
仿佛可以包容世间发生的一切。
薄荷的气味像是已经将她从外到内浸透,起伏的胸口重叠着起伏的胸口,林却窝在她的颈窝,温热的气息带起的痒如细小的电流,从指尖流经心脏。
耳边,风声与远处的热闹重合,口袋里的手机正在震动着。
环在她腰间的手收紧,示意她不要管。
鹿聆垂眸看向她,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下:“如果不接,你不敬业耍大牌的传闻要坐实了。”
林却仿佛没有听见,她似乎根本不在乎:“你会重新唱歌吗?”
鹿聆怔住了:“如果我说不会吗?”
林却深吸了口气,直起身,手指弹琴一样点在她的锁骨上:“那我会再吻你一次。”
鹿聆偏头躲开:“莫名其妙。”
“对,我就是莫名其妙。”
林却点了点头,捞起她的手机,挂断了那通电话。
“林——”
林却向前倾身,贴近她的嘴唇:“所以,你还想要接吻吗?”
鹿聆抿紧唇。
林却笑了下,轻蹭了她鼻尖两下,两人的距离终于回到安全地界。
“密码?”
林却问。
鹿聆报出了密码。
林却解开,回拨刚才挂断的电话,接通的瞬间又秒挂断了。
“骚扰电话?”鹿聆问。
林却点头。
鹿聆松了口气。
林却眼眸眯起:“很害怕我有不好的传闻出现吗?”
“呦呦,你好喜欢我啊~”
鹿聆无语:“我只是不想继续失业。”
林却笑容粲然,恍若未闻:“如果可以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就更好了。”
鹿聆眼睫轻颤,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反问林却。
反问她说的“喜欢”是那一种喜欢。
喜欢与喜欢是不同的。
她可以喜欢任何人,相处已久的朋友是喜欢,合作愉快的同事也会有喜欢,萍水相逢但格外相投的陌生人也会有喜欢,但我们都知道,那些都与“我喜欢你”不同。
你对我,是哪一种喜欢呢?
林却神情平淡,平淡的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没有质问,没有逃跑,没有接吻——接吻,亲吻一个人对她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
是不是如同外国人之间的贴面礼?
鹿聆不想再想了。
“呦呦,那我们说好了哦。”
鹿聆蹙眉看向她,语气有些冲:“说好什么?”
林却目移:“你说不要接吻了,”
“那不就是会重新唱歌的意思吗?”
鹿聆一瞬间觉得有些好笑:“我重新唱歌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林却摇头:“没有什么好处,我还会损失一名助理。”
“那——”
“但你是鹿聆。”
“我认识的鹿聆,无所不能。”
林却的语调平淡,恍如今夜的月亮。
那一年初秋,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一整个下午鹿聆的试卷。
那些数学题在她看来也十分简单,简单到她觉得写上答案都是对生命的浪费。
但这样的傲慢基于她只是看起来是小学生。
她拥有鹿聆十倍甚至百倍的人生——鹿聆好聪明。
写的字也好可爱,俗套的命题作文她的切入点也好有趣。
她看到我的卷子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这样简单的题目都会错的人是个大笨蛋?
林却站在从前未曾停留过的荣誉榜前,鹿聆的照片与她并列着,照片上的人没有表情,甚至有些严肃地看着她,嘴唇抿着,似乎很紧张——紧张也好可爱。
真棒啊,鹿聆。
我好好填写答案了,但你好像更不喜欢我了。
“——如果,我做不好呢?”
如果,她们因为我,不喜欢我的音乐呢?
又或者与我无关,只是直接的不喜欢我的音乐呢?
“不会,不存在这个可能。”
林却看着她,眼眸不自觉温柔了下来:“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事对于你而言,只存在想做和不想做。”
“别人怎么想你和你的音乐我不知道,我也决定不了,”
林却一字一句,仿佛誓词:
“但我喜欢你和你的一切,永远喜欢。”
她笑了下,抬手指了指夜空:“月亮见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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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chap35.
◎月亮◎
“你讲了两次月亮。”
海浪声阵阵拍打在沙滩上,远处的热闹似乎也即将进入尾声,或许是为了自己已经通红的耳朵寻找一个恢复正常的借口,鹿聆故意忽略林却说的前一句话。
她望着她的眼睛,似乎这样,便可以为身侧紧攥着的手脱罪。
林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神情平淡,仿佛头顶的这一片幽蓝夜空,林却望向月亮:“因为月亮,永恒不变。”
太阳东升西落,流动河水每时每刻都在更新,花草与看不见的空气也在微秒中发生变化。
人们的誓词总是“对天”或“上帝见证”,但誓词的第一个字刚刚讲出口,天空之上的云彩已变幻了模样,又要如何为永恒做见证?
至于上帝、神明。
她们是不可信的。
她的存在便是证明。
神明并不伟大,她们自私而偏执,这片土地上存在的每一声痛苦的祈祷,都是她们勋章上的一枚星星。
除了月亮。
月亮是已经死掉的星球,月亮永恒不变。
它见证的一切都算数。
“林却。”
鹿聆的手攥了攥,月光洒落在她侧脸,眼下长睫的阴影微颤:“如果,如果我不想再唱歌……”
如果我再也不会唱歌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可悲的懦夫?
林却正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的手指微顿,旋即笑了一下,语调平淡:“呦呦,一个人真的不想做一件事,是不会做假设的。”
鹿聆怔住了。
林却弯腰捡起一旁可怜的相机,摁了摁电源键。
屏幕重新亮起,林却举起相机,镜头对准她的瞬间,鹿聆侧过身,下意识躲避镜头:“呦呦,不要躲。”
鹿聆顿了下,正过身,望着镜头后的林却。
“你不要拍我,拍我没有用。”
没有人想看到她,大多数人估计都不知道她是谁,她们想看的人正执掌着本应该拍摄她的相机。
“你拍的这些最后都会被剪掉。”鹿聆说。
林却不以为然:“哦。”
鹿聆:“你也会被剪掉。”
林却唇角微扬,晚风温柔,吹拂起她散在身前的发稍:“嗯。”
“你——”
“你看,你没有再躲避镜头了。”
林却弹出屏幕外,眼眸灿灿望着她:“鹿聆,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镜头,越来越昂贵的设备对准你和你的作品,不要躲,躲避不可耻但也没有用。”
鹿聆望着她。
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一点点占据了她的心脏,燥动的,仿佛即将喷发的休眠火山——关于她,林却看透了她能理解的全部,包括最隐秘的部分。
她知道她知道她的骄傲与追求,知道她的不堪与脆弱,更知道她的天赋与才能。
“你做摄影师或者助理当然也好,你会是最优秀的摄影师和助理,”
鹿聆看向林却,林却把相机还给了她,绕过她向前走着:“但是,如果真的那样,你的吉他应该会很难过。”
“你呢?”
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鹿聆看着林却的背影,紧攥的手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声带在颤抖,但仍然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调,又问了一次:“你呢?”
林却停住,转身看向她。
漂亮的桃花眼半眯着,唇角上扬的瞬间,月亮也探出了云层。
“我也会,但,”林却双手合十扣在胸前,头也垂下,望着她,“难过我也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的。”
鹿聆终于没忍住笑了:“你很肉麻哎。”
“嗯!你笑了!”林却说。
“好了,我们回去吧。”
鹿聆无视她的话,顺势拿回相机。
林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你做好决定对吧?”
“你有一点聒噪了。”
大明星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一定是我想的那个……”
鹿聆深吸了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
她们并不是最后一组回到集合点的。
鹿聆松了一口的同时,也有些意外——最后回来的人是谢栖之。
莫笠是最先到达集合点的人,鹿聆望着她,犹豫了下,还是对季夭说道:“需不需要给莫老师再补一下妆?”
“主要是唇妆……”话音未落,鹿聆瞬间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季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潦草看了一眼,其实并没有看清,但问过了总比没有问强:“小莫老师,需要再给你补一下口红嘛?”
说完,她才认真看了一下,补充道:“您嘴角的口红有点结块了。”
莫笠顿了下,拒绝的话不等发出第一个音节,先被楚漫抢了先。
“是哎,”楚漫凑上前,蹙眉看了看,“你吃什么东西上火了嘛?还是刚才玩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啊,嘴角这是破了哎。”
鹿聆默默抿紧了唇。
腰也不自觉拱了下去。
消失,消失,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莫笠淡淡瞥了鹿聆一眼,然后抽出一张纸巾,她没有解释,只是把口红全部擦干净了。
嘴角破开的地方,鲜红色的血珠细密渗出。
谢栖之拍了拍楚漫的肩膀,楚漫看向她,先是一怔随即回神,让出位置。
“不用。”
莫笠条件反射一样向后闪躲了一下,气氛肉眼可见的凝结了一瞬。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是一知半解的看客,不知全貌,袒露在眼前的信息,只能编制出一个极尽狗血的故事。
鹿聆看向林却。
如果,如果现在位置反转,暴露在镜头前的人是她们呢?
林却又会怎么做?
而她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是难以验证的命题。
谢栖之眼眸微顿,抬手绕过莫笠的脖颈,扣住她的后脑。
莫笠想要挣脱,身体却强制朝向谢栖之。
“我们还在工作。”
谢栖之用只有她们能听清的话说。
莫笠紧绷的腿卸了力。
折成三角形的纸巾,尖端点蹭着她的嘴角,海绵一样吸着渗出的血液,直至血液不再流动。
谢栖之松开手,手腕短暂搭在莫笠肩颈上一秒。
镜头扫过来的瞬间,她仍然是那个温柔平和的王牌主持人:“咱们开始吧。”
任徽和季夭相视一眼,连同全体制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至于林却。
林却仿佛全程置身事外,直到鹿聆走到她身边,递给她蜡烛,她才回过神一样。
“谢谢。”
鹿聆被她的一句“谢谢”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句不恰当的俗语浮现在脑海: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没放过林却,但也没善待自己。
“咱们的录制也越来越接近尾声,这几天非常感谢各位配合我们的一些看起来很混蛋的想法,”任徽说,“相比录节目,我觉得咱们的氛围更像是一场春游,这个环节可以理解为大型真心话,各位剪刀石头布,赢了的人可以提问任何人——当然,也可以真情告白,如果各位喜欢温情向的话题。”
话音刚落,众人不自觉揶揄。
莫笠迅速调整好了状态,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她第一次承担“赶流程”的角色:“我们开始吧——不过,我们可以向你们提问吗?”
任徽粲然:“任何人里也包括我们这些工作人员。”
“那你们也应该参与进来吧?”谢栖之说。
楚漫点头,看向林却,示意她拱一把火。
林却浅笑,悄悄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即开口道:“但你们人有点多,不然就导演和编剧老师作为代表?”
“不……”
拒绝无效。
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何况真心话不涉及离谱的团队任务,服装组和道具组眼神对上的刹那,同时出击,把任徽和季夭推了出去——“去吧!”
“口罩口罩!”
“哈哈哈哈哈……”
“哎呀……”
任徽眼眉弯弯,与季夭对视的刹那,不由得顿了一下——季夭的耳朵已经红了。
季夭移开视线,看向起哄的众人,抬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任徽也瞬回过神,不太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口罩,脚步下意识追随着季夭而动,刚迈出一步便被提醒,她的位置在另一边——莫笠的旁边。
季夭在谢栖之的旁边。
心不由得失落了一瞬。
不过问题不大。
“既然这样,咱们第一局也不用什么包剪锤了,直接从导演开始吧!”陈琳不给任徽挣扎的机会,说:“我们其实也好奇很久了,您到底出于怎样的动机,组了这样一个局。”
“应该不全是看到了群众们的呼声吧?”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明白言外之意是什么,任徽的笑意蔓出眼角。
她垂眸,点燃自己的蜡烛,思衬了片刻,说:
“初心没有多么复杂,”
任徽的眼睛掠过每一位工作人员:“和一群有趣的人做一个有趣的节目,让观众开心,录制的人也开心。后者要等到节目上线才能验证,但是前者,我想我们还是做到了。”
“我认识四位老师其实都很早,”任徽舒了口气,看向她们,“我们这一批同龄人没有看过谢老师的节目一律可以按照间谍处理;阿楚老师近些年没有新的作品,但是每看过《遗孤》的人应该也是少数;小莫老师那场出道即成名的大秀,我其实有作为实习生参与到其中的一个环节,那也是我真正决定入行的开始。”
“但,真正驱使我无论如何都要完成《NEXT》的动机,有两个。”
“一个是我曾经参与过的一档节目,就不展开说了;”鹿聆捕捉到了她一闪而过的视线,跟随她的视线看去。
“另一个,”任徽望向林却。
林却浅笑,指了指自己:“我吗?”
“是的。”
【作者有话说】
提前祝大家明天假期快乐啊!!!
第36章 chap36.
◎怎么办,我想◎
任徽算半路出家的半路出家。
她最先考虑的是导演专业。
实习工作是影视剧导演助理。
她做的第一份工作是把一沓沓女演员的照片贴在导演面前的白板上,在导演作出决定后,逐个给胜出的女演员拨打电话,通知试镜。
任徽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明明是已经过去三年多的事情了,但在她脑海里,那天发生的一切仍然鲜活:“每一个角色的确定都需要一场不大不小的讨论,除了小林老师饰演的侠女。”
“我的戏份并不多,运气好。”
林却笑容浅淡,说。
任徽摇了摇头:“陈导的作品里,不会有任何一个角色是随意拍板的,哪怕是龙套演员。侠女的出镜虽然只有最后一幕,但是是具有决定性的一幕——陈导后来的采访中也有讲,她其实想过要拍第二部。”
气氛凝滞了一瞬。
陈导采访的后半句话——“没有开机是因为侠女的本心已然动摇,江湖的故事停在结尾即可。”
林却垂眸,双手交叠扣在膝盖上,指尖轻点。
“你干嘛!”
鹿聆回过神。
身侧,摄影师拽住她的手腕,蹙眉看着她,眼中满是不理解。
林却好像很失落。
她想过去她身边。
确认她不会再做出什么出个行为后,摄影师才缓缓松开手,她顺着鹿聆的视线看去,轻舒了口气:“你过去了又有什么用,事实难道会改变吗?”
鹿聆微顿。
摄影师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声音很轻地说:“状态实在不好就先休息一下。”
无形的刺随着对方没有恶意、甚至是好意的一句话,精准地刺入了她心脏的深处。
鹿聆望着林却,在任徽的讲述中,她仿佛也看见了二十岁的林却,试镜时候的场景。
七月仲夏,试镜的大厅内。
林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长发简单的绑成低马尾垂在脑后,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横在大厅中央。
她靠在白瓷砖的墙面上,贾佳站在旁边,时不时深呼吸,看起来比一会儿要进去接受审视的本人还要紧张。
“林却在吗?”
十九岁的任徽四处张望,。
林却放下包,看向她:“我在。”
四目相对的刹那,任徽顿了一下。
讲来也不公平,但有些角色存在便是为了等待某个人。
像玄幻小说中为了等待主角将它拔出而存在的宝剑。
林却的演艺生涯开始的如此顺理成章、甚至水到渠成,她的脸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侠女的戏份在整部戏的最后。
按照道理讲,林却没有跟组的必要,她可以等到拍摄这部分戏份的时候再进组。
但她没有。
深山,八月,林却每天都会按时出现在剧组,没有自己的戏份她也站在一边,认真揣摩着,演员在对词的时候,她也小声地跟着念——她背过了所有人的台词。
在最开始,林却是想成为一个德才兼备的演员。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任徽说:“我那时觉得,小林老师有一天一定会成为被所有人喜欢的大明星。”
林却粲然:“承你吉言,现在的确也算是大明星了吧——”
任徽还想说什么,与林却视线相撞的刹那,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咽下,精简为了:“我们都很喜欢您。”
“谢谢。”
林却双手合十,看向另外三个人,自我调侃道:“我这此身算不算终于分明了啊~”
任徽不相信林却会职场霸凌。
她见过镜头之外,那个坐在角落里,眼神专注看着前辈们学习的林却,她所接触的林却不是传闻中的样子。
但她如同鹿聆过不过去林却身边,她的相信也不重要。
那之后林却的作品质量也的确对得上“花瓶”的称号,但好像也不公平——
“我是成长在Z时代的一代人,海量的碎片化信息围绕着我整个生命,等我有自己的意识和思想,我发现了一个很不公平的现象:我们的世界面对不同的人,有着界限暧昧的两套标准。”
任徽说着,所有人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摄影师同她做了一个手势,最后一场直播正式开始。
“各位身上的这些所谓的争议点,其实也同样发生在另一些人身上。小到所谓的身材走样,中到职场争议和桃色新闻,甚至于另外一些人做出过更加恶劣的事情,但围绕着他们所产生的争议或者说惩戒吧,其实远没有各位严重,似乎有人在我们的脑海里植入了一个系统,即:女人,女明星,甚至于女服务生,她在从事一件事情的时候,达到所谓完美的基准,一定是高出另一部分人。”
“错误变得不是错误,完美的标准也有两套。这不公平,也让很多事情,比如节目、电视剧、电影等等,也都愈来愈无趣,大家都变得太高高在上,只看得见虚无缥缈的不幸。”
“这种不公平的现象带起的一个连锁效应是,那些不符合完美标准的女性,比如说各位,被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叛逆’的,是会制造麻烦的存在。但多数人又隐隐期待着‘麻烦’的产生,这样便可以把自己放在第三视角,进行没有任何压力的评判,这好像很公正。”
“我在撰写计划书的时候,有收集一个投票结果,投票的内容就是如果您几位齐聚一堂,最有可能会出现的场景是什么。结果百分之88.7的人认为会上演大型扯头花,创造新的互联网学派——好像女人们在一起,产生这样的结果是必然的。”
四个人相视一笑。
任徽说:“我们录制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七天,各位彼此之间的隔阂或者说偏见,肯定依然存在——我们也不是一个调解类的节目,可即便您几位之间存在短时间内无法调和的矛盾,但在面对我们,在这场游戏里承担反派角色的一类人,大家的处理方式极具特色的同时,没有被所谓偏见打散。”
“这验证了我最开始想法是正确的。”任徽说,“我最开始的想法是,我要证明,把这样一群被打上不完美标签的女人齐聚一堂后,不创造所谓互联网学派、不把镜头对准那些真假掺半的争议,节目仍会成功。”
“因为各位是闪闪发光的人类,而非被包围观赏的斗兽。”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阵阵,飞鸟在海平线的尽头高声歌唱,而月亮,月亮走出了云彩,完全的展示在天幕之上。
“哎呀……”
楚漫深吸了口气,眼眶泛红,嘴角扬起的弧度温柔也骄傲,“刚说不走温情路线,合着导演是准备自己先走。”
谢栖之笑了下,调侃的话也温柔:“标准的上车就把车门焊死的行为,谴责了啊。”
此刻,直播间的弹幕疯狂滚动着,一场新的网络风暴席卷着所有的社交媒体,机器配音组成的语句无差别的推送给了所有人。
人们自由的享有发表意见的权利,NEXT正式播出前的热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任徽已经做到了自己能想到了的一切了。
《NEXT》从立项开始,算不上顺利,也没有多少支持。任徽想到录制的过程会不容易,但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强势的切入,要求不是塞新人,而是中断录制。
对方的姿态强势到,谢栖之也无法改变。
这场海边告白有些仓促,但已经是当下,她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NEXT》之后她还会有NEXT吗?
不知道,但总好过最后的故事也烂尾。
谢栖之望着任徽,那是大多数人熟悉的谢栖之——宽厚、善良,敢于冒险也不畏惧失败。
这也是莫笠所熟悉的谢栖之。
可她已经忘记这样的谢栖之太久太久。
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而血腥味伴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贯穿她的寸寸皮肉,直达骨血——谢栖之塑造了她。
谢栖之毁灭了她。
鹿聆从沙滩上回到房间,踏上二楼台阶的瞬间,怔愣住了:
冷色的月光落在窗台,两道身影纠缠在晚风中。
谢栖之靠在窗台上,怀里的人环抱着她的脖颈,后背皮肤勾勒出肩胛骨的线条,宛如蝴蝶的翅膀。
鹿聆愣在了原地。
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
谢栖之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
楼梯口清清白白。
“怎么了?”
莫笠泛红的眼睛潜藏在阴影中,声线微弱。
“没什么。”
“是一只小猫。”
莫笠抬眸,吻了一下她的鼻尖。
“继续吗?”
谢栖之眼睫微颤,回应以热烈:“继续。”
“——好了,没事了。”
鹿聆的视野重新从黑暗变回光明。
林却收回手。
两人站在门口,大海在夜色下平静地翻涌着。
“她们——”
鹿聆炸毛的猫一样,边说视线不住地向二楼瞟——“嘘。”
林却食指比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双桃花眼中盛着灿灿光辉。
鹿聆顿了下,正过身,低垂下了头。
她不觉有些丧气。——林却又是那样淡定的模样。
“怎么忽然霜打的茄子一样了?”
林却偏头看着她,笑了下,肩膀耸动了下,语调里噙着可爱的笑意:“啊,我知道了。
“你也想接吻。”
“什么?”
鹿聆立刻炸毛。
林却转回头,继续自顾自说:“我们呦呦想接吻了啊。”
“我没有!”
林却瞥了她一眼:“哦,想和我接吻。”
“我没——嗯——”
林却倾身向前。
薄荷的味道靠近又远离。
湿润停在她嘴唇上。
林却望着她,月亮在她背后。
“原来不想接吻啊。”
“但怎么办,我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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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是全勤没有请假的一个月哦!!!
第37章 chap37.
◎姐嫂◎
鹿聆怔住了。
心底的两个小人分别降落在她的左耳和右耳,左耳的小人说,她说她想吻你,她是爱你的;右边的小人回怼道:你不会又相信了吧。
明明知道她是一只坏透了的狐狸,但心脏仍然会在她展示柔软的瞬间暂停一秒,呼吸也停滞,仿佛死亡降临在黑夜,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只剩下了她,剩下了眼前的这只坏狐狸。
坏狐狸望着她,眼中的笑意狡黠。
薄荷的气味如无形的网,从外到内,从她每一个毛孔侵入,薄唇即将再次贴近的瞬间——“好了。”
林却直起身,向后撤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再次回到安全范围。
鹿聆微怔,这才意识到她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唇——身体先于意识,竖起了名为清醒的堡垒。
“不逗你了。”
鹿聆缓缓放下手。
双手背在身后,十指纠缠,积压在胸口的棉花越来越沉。
鹿聆合眸,开始在心底倒数。
倒数到“一”的瞬间,林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看向她,抢先一秒开口:“我刚才看到你进任徽的帐篷了。”
鹿聆准备讲出口的话戛然而止,愣了下:“啊?啊……对。”
“嗯~”
林却轻舒了口气,斜睨了鹿聆一下,随即又向她的方向挪了一步,倾身,肩膀轻蹭了一下肩膀:“有秘密。”
“没有……”
鹿聆清了清嗓子,余光瞥过肩膀被林却轻蹭过的地方,腰背默默挺直了:“就是……综艺节目也需要主题曲吧……”
话音未落,鹿聆不用看,便已经感受到了林却骤然灼热的视线。
鹿聆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看向林却的瞬间,那积压在胸口的憋闷似乎也被拨开了。
“没有拍板,但导演说我写好了可以发给她。”
鹿聆舒了口气,语气有些怅然:“林却,我好久好久没有唱歌了。”
“但你可以做得很好。”
林却眼眸灿灿,“对吧?”
鹿聆望向她,这一次终于没有别扭的否认。
她点了点头,重新望向海面,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像是把这话再次刻进大脑——很久没有唱歌又怎样?
她鹿聆生来便属于舞台。
后悔过吗?
后悔过。
《野莓生长》之后,穿着租借来的西装,从毕业答辩的教室走出来的时候,天气温暖而明媚,她的学生时代在一个阳光耀眼的发冷的上午落幕。
所有的光环,诸如“别人家的孩子”“第一名”和“那个很有名的乐队主唱”等等,都在阳光下化为了尘埃,飘在了空气中。
她抱着旧吉他,走出校门,成为了无所事事的成年人。
如果当初没有拒绝X公司的邀请,城市中心的广告牌,或许会出现她和初晓的脸庞。
成为“天才歌姬”的鹿聆,应该就不会被评价为“你过去也没有用”吧。
鹿聆舒了口气,她不会告诉林却这些的。
如同林却并不明白她所谓的“逗”带给鹿聆是怎样的惊涛骇浪,鹿聆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产生这个假设的背后,意味着她心中的天平已经不在平衡——成为“天才歌姬”的鹿聆会意气风发的创作一首又一首大热单曲。
她会为侠女摇旗呐喊,在那些腥风血雨前。
她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林却身边。
侠女仍然是侠女,林却依然是林却。
她会保护林却。
她想走在前面。
从孩提到成人。
“——你呢?”
“嗯?”林却循声看向她,怔了下,笑容浅淡:“什么我呢?想要邀请我合唱吗?”
鹿聆没有讲话,只望着她。
林却垂眸,正过身的刹那,晚风骤起,薄荷味道的外套把鹿聆包裹住了——淡淡的,似乎还有苦柚子的味道。
“我啊,嗯,还没想好。”
林却舒了口气。
鹿聆眼眉微蹙,正欲开口,林却自然而然地倾身弯腰,环抱住了她。
薄荷的味道重了起来。
林却不对劲。
她早就应该察觉到的。
“林——”
“呦呦,”
林却松开她,月光下,鹿聆抬眸迎上了那一对红色的瞳仁,乌黑的长发也蜕变成了金色。
恐惧吗?
没有。
鹿聆望着林却,不远处沙滩上,最后一盏亮着帐篷也灭了。
黑夜中唯一的光源是她们头顶的月光。
月光照在林却身上,轻纱似的,本就白的肤色,冷的近乎透明。
鹿聆忽然想到了小美人鱼的故事。
小美人鱼以嗓音为代价,换来人类的双腿,以求永恒的灵魂。
你呢?
林却,你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变成这样,所求的又是什么?
林却望着她,指尖凉的发烫,指腹摩挲在她唇之上:“你有闻到,樱花的味道吗?”
鹿聆怔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林却深吸了口气,她这一次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失控,仿佛地狱燃起的火,一寸寸舔舐着她的理智。
她和自己的本能做抗争,最后终于猛地推开了鹿聆。
“走!你快点走!”
鹿聆回过神,收到驱赶信号后的服从性行为是生物的本能。
她走出两步后,停住了。
苦柚子的味道。
冲破厚重的,恍如烈火的樱花气味。
林却垂眸,鹿聆抱住了她,视野中是她头顶可爱的发旋。
“我没有闻到樱花的味道,”鹿聆声线微微颤抖,环抱住林却的手臂却越来越紧了,“如果樱花的味道会让你失控,我以后会注意的,我们以后一起注意这些,但现在——”
“现在,”鹿聆仰头望着她,“你需要我,对吗?”
林却的瞳孔开始失焦,鹿聆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嗅觉的敏感度被无限放大——海浪的咸湿,夹杂在风中的、好像只能被她闻见的樱花,以及怀中苦柚子的味道。
鹿聆是苦柚子味道的。
她咽了咽,拇指落在了鹿聆脖颈上——“嘶。”
痒。
烫。
鹿聆微微瑟缩了下,但仍然没有后退。
“告诉我,”
鹿聆望着林却的眼睛,“你需要我吗?”
“需要。”
林却深吸了口气,原本清醒的林却被吞噬,但仍然挣脱出灵魂的一角,声线颤抖地重复道:“我,需要你。”
一片模糊中,她依稀听到鹿聆似乎笑了一声。
之后,苦柚子的味道越来越靠近她的鼻尖。
“好。”
吻与血交融。
海浪与晚风,鹿聆光洁的手臂搭在床沿外,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落在其上,仿佛神明打下的印记。
迷迷糊糊中,鹿聆仰头在空气中嗅了嗅。
或许是错觉,她似乎也闻到了浅淡的樱花气味。
眼睫微微颤动,然而已经没有力气了。
远处,太阳正一点点从海平线上升起。
***
《NEXT》结束录制的当天,莫笠是最先离开的。
她要赶飞往巴黎的最早的一班飞机,以确保她能够如期出现在P品牌的春季大秀的秀场上,鹿聆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被收拾齐整,她的衣服,从内到外,折叠整齐摆放在床的另一边。
床头柜上,水杯中的水是温热的。
鹿聆撑坐起来,抿了一口水。
干到隐隐作痛的喉咙缓解了不少。
“她倒是细心了。”
鹿聆放下水杯,还是没忍住补上一句吐槽:“更像人渣了。”
——不对,她也不是人,是吸血鬼
鬼渣。
“吱呀——”
说曹操曹操到,林却小心地推开门。
同时,鹿聆刚刚穿上内衣,黑色的打底衫刚刚套进去一半。
林却怔了一下。
窗户留有一道缝隙,风顺着缝隙溜进来,窗帘的一角浮起又落下,金色的阳光斜照在鹿聆光洁的腰背上。
腰间是两个深深的腰窝。
鹿聆慌忙套好衣服,四目相对,不等她先说话,林却倏然朝她伸出手,脸侧到一边——“阿嚏!”
“什么情况,有人骂我了吗?”林却抽了抽鼻子,舒了口气,自言自语地疑惑道。
鹿聆抿紧了唇,看向了窗外。
“我……”
林却发出一个音节。
鹿聆随即看向她,眼眸亮晶晶的。
林却余光瞥了她一眼,唇角不觉上扬了一瞬。
好可爱。
确认不会再打喷嚏后,林却才放下手,舒了口气:“她们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鹿聆愣了一下:“我们怎么走?”
林却点头,上前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宋禾来接我们。”
她顿了下,说:“昭昭说她也一起。”
鹿聆怔了下:“啊?”
林却见她懵然的模样,没忍住垂眸笑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调侃道:“怎么,你长大了就要不认账了吗?”
“你小时候可是喊过长大了要嫁给沈昱初,当我姐嫂——呜——”
想起来了!
鹿聆瞬间红透了,来不及顾忌什么了,死死捂住林却的嘴巴:“你别说了!”
“我那个时候才几岁啊!”
林却不能出声,但是手能动。
只见她张开手掌,比了两次。
十岁。
讲出这番大逆不道话语的起因已经记不清了,但脑子清清楚楚记得这件事真切发生过,于是鹿聆的脸更加红了:“你还讲!”
林却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手心,泛起一阵微妙的痒,脚趾无意识蜷缩。
“不许说了。”
鹿聆瞪着她,自以为严肃地警告道。
林却颔首。
鹿聆将信将疑地放下手,向后撤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她。
林却强忍着笑意,双手环抱在胸前,等到鹿聆彻底放下了戒备,她才再次开口道:“但其实辈分不——”
“你不许说了!”
“啊——”
一瞬间,两个人再次陷落进了白色的被子中。
温暖的,带着阳光和薄荷的味道。
“林——哇哦。”
两人偏过头,同时向门口看去。
宋禾笑容粲然,偏头看向沈昱初。
“沈总,恭喜啊,你要有姐嫂了。”
【作者有话说】
[坏笑][坏笑][坏笑]
第38章 chap38.
◎转机◎
不等沈昱初回答,林却先一步从床上撑坐了起来,望向沈昱初,那是鹿聆没有见过的欢欣雀跃:“昭昭!”
林却几乎是瞬间从床榻上撑起,奔向了沈昱初。
“嗯,”沈昱初舒了口气,半调侃地说,“某人看起来如果我再不回来,就要在娱乐圈半隐退了。”
“什么呀……”
林却笑容粲然。
鹿聆余光望着她们,嘴角保持着礼貌的弧度。
她心情很好。
因为她的姐姐回来了吗?
那个传闻中的金主,似乎也有了答案。
“鹿聆,还记得吧?”林却望向鹿聆,说。
鹿聆回神,习惯性抬起头。
她先看向林却,然后才望向沈昱初,笑容得体:“沈总好。”
林却怔了下。
鹿聆的手背在身后,左手紧攥着右手手腕,右手拇指的指甲深陷在食指指侧内。
沈昱初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微微颔首,感慨道:“真的已经是长成大姑娘了啊。”
“别叫什么总不总了,还和以前一样喊我姐姐就好。”
说着,沈昱初想到了什么,垂眸轻笑了下,偏头看向宋禾,语气平淡的再次投下一道惊雷:“你刚才说的不对,纠正你一下——”
“不是我要有姐嫂了,是我姐姐要有妹媳了才对。”
鹿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沈昱初看向她,无框眼镜的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绿紫色的光斑:“还记得吧?你小时候可是喊过长大了要嫁给我的。”
讲出这样“壮志豪言”的时候,鹿聆三年级。
——“你们知道那件事吗?”
“什么事?”鹿聆好奇地问。
“你竟然不知道?!”
周围人的反应十分热烈,好像相比这件事本身,她不知道这件事才是一件大新闻。
“我又不是狗仔,怎么可能什么事都知道。”
“但你和林却不是发小嘛?”
事情在已经长大成人的鹿聆看来并不是一件大事,并且颇有童真趣味——“咱们楼上一班的陈雅芝,前天放学的时候把林却堵在教室,告白了!”
但当时的鹿聆愣住了。
告白,对林却吗?
像电视剧里那样的“我喜欢你”吗?
“……陈雅芝胆子好大哦,和林却告白。”
鹿聆回过神,这一句话不知道那一个字眼精准刺痛了她的神经,她毫无征兆地打断了同伴的话,认真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和林却告白,就说明陈雅芝胆子大?”
同伴一怔,眼睛眨了眨,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是内心真实的写照:“就,很明显吧。林却那么好看,你没见过陈雅芝——她一个人有两个林却宽……”
“所以呢?”
鹿聆蹙眉:“这就是依据?”
“她比林却胖一点,然后表露出‘喜欢’,就说明她胆子大?”
那时鹿聆其实也讲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为这位素未谋面过的陈雅芝讲话,现在的鹿聆也讲不明白,也正是因为这份不明不白,这段对话从开始的“愉快”迸发出了刺眼的火花。
“鹿聆你这么生气干嘛?难不成,”说话的人想到了什么,没忍住嗤笑了声,“难不成你喜欢陈雅芝啊?”
“什么?”
鹿聆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们。
“哦,那喜欢的就不是陈雅芝了。”
说话的人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出了后半句:“你喜欢林却。”
鹿聆脑子嗡的一声。
不等她说话,三个人默契的连成了同盟:“我懂了,因为你也喜欢林却。但是陈雅芝比你胆子大,她告白了,所以你现在装出这幅公正伟大的样子,你哪里是替她说话,你是在为自己的说话吧,是不是也担心林却会拒绝你啊?”
“你好装啊,鹿聆。”
没有答应吗?
鹿聆没有意识到,再听到林却没有答应告白的时候,相比被诬陷为“装”的愤怒,心底首先泛起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庆幸。
“我没有!”
鹿聆瞪着对方,音量不觉提高,像是这样便能证明自己是无比坦诚而正义的一方:“我不喜欢她!”
“哦,”对方显然不信,轻蔑一笑学着她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她~”
鹿聆哽住了,双手紧攥:“我就是不喜欢她!”
“我喜欢她姐姐!”
鹿聆说完其实紧接便有些后悔了,但说出来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讲出的谎话更是需要更多、更漂亮的泡泡来做修饰:“她姐姐可漂亮了……个子高高的,人也瘦瘦白白的,戴眼镜,我喜欢戴眼镜的姐姐。”
空气安静了。
鹿聆看着眼前三个人的眼神明显不对。
然后,转过身。
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操场,也不知道跟在她身后多久。
“——现在还喜欢戴眼镜的姐姐吗?”
沈昱初双手抱在胸前,唇角上扬着好看的弧度。
她应该只是善意的调侃。
但是为什么,鹿聆望着她,脑海中总是忍不住出现当时同样双手环抱着,斜睨着她的三个同伴。
鹿聆垂眸尬笑了两声,手不自觉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她已经长大了,学会了更好的“吹泡泡”方式:“现在自己都已经是戴眼镜的姐姐了。”
“我好爱我自己的。”鹿聆做了一个抱住自己的姿势,十分诚恳地说。
“哈哈哈哈哈,”宋禾看够了热闹,终于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任务,一边让出门口,一边说:“爱自己是好事儿啊,这样我下面说的话也不会很突兀尴尬了。”
鹿聆微怔。
林却把视线从鹿聆身上收回,挪到了宋禾身上——不过不等宋禾开口,她便看向了沈昱初。
“LURING,我诚挚的邀请你,加入我们X音乐部。”
宋禾眼眸澄明,语气认真。
林却微微偏头,看着沈昱初。
——你的主意?
沈昱初微微颔首。
她没有否认的必要。
两人的视线交流在鹿聆看向林却的前一秒结束。
林却垂眸,迎上的便是鹿聆那双水盈盈的眼睛——懵然,惊喜,同时还有本能的警惕。
“好累了,”
林却收回视线,眼皮半耸拉着,她绕过宋禾,路过沈昱初的时候停住:“我们一辆车?”
沈昱初点头,无所谓也无所畏惧:“嗯。”
鹿聆目送着林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宋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却离开的方向,最后试探地在她眼前打了一个响指。
两人同时开口:
“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复——”
“抱歉宋总,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准确的答案。”
“啊?”
尽管鹿聆的想法算和她不谋而合,但宋禾还是怔了一下,随即浅笑道;“没关系——这件事确实要好好考虑一下,算是人生大事了,当初林却也没有立刻——”
“宋总,”
宋禾话音未落,鹿聆再次看向门口的方向,自言自语一样道:“我这次回去,可以先回趟家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啦。”
鹿聆感觉自己的脸笑得有些发僵:“林却那边……”
宋禾被她可爱到了:“林却那边你先不用担心,没什么意外的话,她过两天就可以进组了。”
“不过你们感情倒是真不错。”
鹿聆感觉自己已经不会笑了:“哈哈,是挺好的。”
宋禾顿了下,想了下,认真叫了一声鹿聆的本名。
“鹿聆,我私心上,是真的很希望你可以接受我们的邀请。”
“私心?”
宋禾点了点头:“嗯,私心。”
***
车内,沈昱初和林却分别坐在后排的两边,中间的距离宽到可以塞进两个三岁的孩子。
沈昱初手上捧着平板,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林却身上——林却长腿交叠着,十指交叉扣在小腹上,双眸合着,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
“昨晚没有休息好?”
林却睁开眼,点了下头:“昨晚,又不太对劲了。”
她顿了,言简意赅地总结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多亏了她在。”
沈昱初的手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
她扣上平板,看向林却,不等斟酌好措辞,林却也偏头看向她:“昭昭,”
“小岛上没有樱花。”
沈昱初蹙眉:“什么?”
林却转回头,微微垂眸,喉咙瑟缩了下,她自己也对讲出的话,感觉到荒诞,但那是她在嗅闻到樱花味道的时候,均出现的念头:“闻到樱花的味道,然后不舒服,临近的边界,小宝就出现了。”
沈昱初收回视线,重新靠回座椅后背,语调冷淡:“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小宝都走多少年了,难不成这次是真的转世?”
林却看向她,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不可能?”
“呵呵,”沈昱初说,“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上一次认为存在转世的时候的结局吗?”
林却收回视线:“不用了,谢谢。”
沈昱初白了她一眼,轻舒了口气,随即开始了“唠叨”模式:“你就是作息太差劲了,本来录一天节目就够累了,结果大半夜还给我打电话,有的没的说上一长串——”
“打住,沈总。”
林却失笑,看向她:“没有多折腾人,您千万别因为这个生气,也千万积点德。”
沈昱初轻啧了声:“你说的我好像是个权势滔天的恶霸,我很善良好嘛。”
林却笑了下:“恶霸有待商榷,宋禾刚才那一出戏,你安排的吧?”
“又不是坏事,”沈昱初耸了耸肩,“你说过的啊,她是玩音乐的天才,宋禾喜欢天才。两全其美了。”
林却笑了下,颔首算是认同。
“她总不能一直是我的助理。”
沈昱初深吸了口气,重新打开平板,调侃一样的语气悠悠道:
“嗯,”
“总不好让她一直是你助理。”
【作者有话说】
请夸夸这个尽管发烧的头晕目眩,但是依然按时更新的作者吧[可怜][可怜][可怜]
第39章 chap39.
◎因为这一次,我追上你了。◎
“……林却同学,我喜欢你!”
陈雅芝说这句话时眼睛不自觉紧闭着,郁结在心口的一团气终于吐出来一样,以至于讲完了,心跳的频率反而更快了。
初秋的节点,西照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满整间教室,橙黄色的阳光完全笼罩住眼前的小姑娘,耳尖的红无所遁形地袒露在林却的眼中。
很久很久,陈雅芝低垂的眼眸胡乱地飘着。
心跳声仍然清晰,心脏被情绪灌满,然后撑大,呼吸道变得狭窄逼仄。
林却为什么一直不讲话?
我有吓到她吗?
要不要,要不要,抬起头看一下她的眼睛。
陈雅芝垂在身侧的手不觉收紧。
“嗯……你刚才是在和我讲话吗?”
陈雅芝顿了下,意识到是林却在讲话后,抬头看向她。
“嗯。”
陈雅芝的喉咙是收紧的,重重点了点头:“我没有表白错人,你是林却。”
陈雅芝看着林却,用盯更准确。
她盯着林却,指节泛白,她试图记录下林却一闪而过的所有情绪,像考试结束后,自作主张对答案时候的心情。
林却平静地站在原地,浅色的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幻出更浅的色彩,她淡淡望着她,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一个普通同学的普通请求:“谢谢你,但是,我不认识你。”
陈雅芝怔住了。
林却微微偏头,转身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然后绕过她,自顾自向外走。
“什么意思?”
陈雅芝望着她的背影,问。
林却转身,重新看向她。
眼底茫然,如同陈雅芝不能理解她的话,林却显然也没有理解陈雅芝的询问是什么意思。
陈雅芝顿了下:“是,拒绝我的意思吗?”
“你不喜欢我,对吗?”
“不是的。”
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不喜欢你?”
林却的回答似乎很正确,但又有什么地方不对。
陈雅芝想不通。
林却站在原地,笑容嫣然地望着她。
“那你想认识我吗?”陈雅芝试探地问。
林却摇了摇头。
陈雅芝紧攥着的手,松开了。
尽管她是一个正在小学的小朋友,但也正因为她是一个小朋友,对于情绪的感知远比大人们敏感——比如现在,她可以感知到,她的“喜欢”与林却所说的“喜欢”并非同一性质。
林却没有讲常见的那套“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不喜欢你,你会遇见更好的人”,因为她根本不认识她,也不想认识她——没有人需要为不想认识某个人而道歉。
也没有人需要为自己不喜欢某人而抱歉。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林却望着她,轻声说。
陈雅芝眨了下眼睛,一滴泪打在了鞋尖上,视野骤然清明的刹那,林却再一次走向了她——淡淡的柑橘掉洗发水味道。
干裂的嘴唇之上蒙上一层浅浅的雾气。
“有开心一点吗?”
陈雅芝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
她看着林却,嘴唇嗫嚅,大脑一片空白。
“好像有开心一点,”林却直起身,自言自语着,“现在要这样才会让你们变开心一点啊。”
陈雅芝反应过来后,正欲否认,但林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林却重新看向她,眼中的笑意潋滟且温柔:“不要不开心。”
“如果因为我,那更没有意义。”
***
《NEXT》录制结束后,林却没有再回到出租屋。
她与沈昱初一辆车,自然也和沈昱初一起走了。
鹿聆是有些庆幸的。
庆幸自己狭小逼仄的半地下室没有暴露在沈昱初面前,林却会和她提到吗?
应该早就说了吧,她们每晚都会通电话。
为什么每晚都要通电话?
鹿聆这样想着,胸口不觉有些郁闷,她停下收拾了一半的行李,拿出手机拨通了鹿晔的电话。
鹿晔女士几乎是秒接。
“喂——”
“妈你先别说话,我先说,”鹿聆语气认真,“我问你一下啊,如果我天天给你打电话,每天晚上都给你打,你会不会烦?”
“啊?”
电话那边的鹿晔女士愣了一下,鹿聆无视她的怔愣,趁机补充了一句:“我没事,也没受什么刺激,你不要给我虚假的母爱关怀,诚实作答,第一反应——”
“会。”
鹿晔回答的干脆果断。
“假设我每天都给你分享各种各样精彩的故事呢?”
鹿晔女士反问:“你是说八卦?”
“不是,但你这么理解也行。”
“那也烦。”鹿晔女士仍然回答的毫不犹豫,“我对别人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对吧,这样才是对的啊!”
鹿聆脑海中迅速“审视”着沈昱初,沈昱初绝不是一个好奇八卦的人。
首先,沈昱初很忙。
鹿聆小时候,见到沈昱初的次数便不多,一年中三分之二的时间她几乎都在出差,她现在的事业版图与从前相比,怕是只大不小,那便更没有心思在八卦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其次,林却也很忙。
最后,林却同样也对别人的事情不报以关心。
尽管她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
“你怎么了?”
电话那边,鹿晔女士的询问让鹿聆回过神,但不等她回答,鹿晔女士忽然诡异地笑了一声,揶揄地问:“谈恋爱了吗?”
鹿聆呼吸一滞,音量陡增,以至于路过半地下室的路人也下意识驻足了一瞬:“你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鹿晔女士闻言,不自觉笑了两声。
“忘记我闺女没谈过恋爱了,”鹿晔女士止住笑,一本正经地同母单人士科普道,“这种恨不得所有时间都黏在一起的症状,一般常见于恋爱初期,别名‘热恋期综合征’——怎么,一一谈恋爱了?”
“没有!”
鹿聆几乎是脱口而出。
否认完后,心中的小人才冒出来,在她耳边补了一句:你怎么确定的?
林却是吸血鬼,那一直在她身边,容貌身材与十二年前没什么差别的沈昱初自然也不是人类,那她们之间所谓的“姐妹”关系,便可以画上一个问号了。
鹿聆的胸口倏然憋闷。
喉咙缩紧,像是被绳子勒住,又像是喝下了一杯没有经过稀释的柠檬汁。
“你不是对别人的生活不关心吗?”
鹿聆眉头紧蹙,“不和你说了,我要挂——”
“一一也不是别人啊。”
鹿聆顿了下,声音闷闷地回道:“是啊,她不是别人,她是给我正经工作的老板,贵人!”
“你给我好好讲话,又那根筋搭错了?”
知女莫若母,鹿晔女士“骂”完就意识到了什么:“找到新的工作了?”
“嗯……”鹿聆有些含糊地说:“也不算吧。”
“我需要点时间考虑一下。”
“也行。”
鹿晔女士没有说任何规劝的话:“一一那边你跟人家说好了吗?”
“嗯,说了。”
——其实没有。
她没有同林却讲要回家的事情。
宋禾发出邀约的时候,她也在,所以不需要说,她应该也能明白吧。
沈昱初回来后,或者说,看到沈昱初的那一刹那,尽管鹿聆表演的正常从容,但心底的不安总也挥散不去——她下意识想要避免和沈昱初产生交集,同样的,也短暂地想要和林却不再联络。
“妈,”
鹿聆说,“我今天回家,晚上八点左右到家。”
“啊!?”
鹿晔女士的音量终于有了起伏:“晚上到家,你现在给我消息,这很让人措手不及啊!”
鹿聆笑了下,调侃道:“怎么了?你偷偷给我找新妈了?”
“这倒没有。”
“那你等着接驾吧!”
鹿聆拉上行李箱,环视了房间一圈,确认没有什么东西忘记装好后,顺势躺进了被子里:“我想吃你做的糖醋小排了。”
“这好说,给你安排上,”鹿晔女士答应的十分爽快,“还想吃什么?用不用去买点啤酒,咱们娘俩喝点儿?”
“好啊,”鹿聆粲然,“喝点就喝点——但我不想喝啤酒,你买点果酒呗。”
“那跟喝饮料有什么区别……”
鹿晔女士吐槽完,紧接着又追问着鹿聆点了几道菜,直到鹿聆说准备出发了,她才主动挂了电话——挂的十分果断。
鹿聆说完“我要出发了*”,下一秒,鹿晔女士的电话便挂断了,告别和叮嘱也都没有一句。
“这手真快。”
鹿聆嘀咕着吐槽了一句,眼中的笑意却在电话接通那一刻起,便没有再褪下。
鹿晔女士一直都是这样。
她不过问鹿聆太多的事情,但她直到鹿聆喜欢吃的菜,听得出她心情不好,却并不会多问。
她有自己的方式安慰鹿聆:比如喝一杯,比如坐一桌她喜欢的菜,再比如放下骄傲,同林却发送一封为鹿聆求职的邮件。
鹿聆拉上行李箱,吉他背在肩上。
即将走出住宅区的时候,她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偏头看向某处。
余光扫过了手上的手机。
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忽然出现:这个手机,真的是我的手机嘛?
鹿聆摇了摇头。
这想法真有够莫名其妙的。
不是她的会是谁的?
这世界上还有谁会莫名其妙出现,白送给她一部手机?
——“呦呦。”
鹿聆顿住了。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
一步,两步,三步。
林却在她面前站定,垂眸摘下了口罩。
“你……”
鹿聆眼眸震颤,望着她。
不等她回过神,林却伸出手,轻轻拽住了她的袖口。
阳光斜照在她身上,眼睫的阴影散落在眼下的皮肤上,微微颤动。
“你要不要,带我一起回家?”
鹿聆听到自己的声线微颤,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次,我追上你了。”
林却望着她,说。
【作者有话说】
这里应该可以看出来雀雀的“非人感”了。她并不知道亲吻的深层含义(开窍之路已经踏上了)
第40章 chap40.
◎西蓝花◎
七月初,暑假开始的第七天,鹿聆从蓝口巷子搬走的日子。
“——老板醒醒啦,结账。”
小卖店,吹着旧风扇已经睡着了的老板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铺满玻璃柜台的各种糖果。
林却正用亮灿灿的眼睛灼灼望着她。
—买这么多糖呢!
林却点头。
“小心坏牙!”
林却一股脑把糖全部归拢进透明的塑料袋里,粲然回道:“我又不会自己全部吃掉。”
老板也有些诧异了:“那你要和谁一起吃?”
“小呦呦搬家去临市了。”
“你找到别的小伙伴了?”
林却提着糖袋子的手顿了下,风扇的风吹过塑料袋,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搬去临市?
搬家耗费的时间并不短,尤其是异地搬迁。
鹿晔女士的工作,然后去到那边后,住在那里,找房租房——开春之后,鹿晔女士出差的频率确实要比从前频繁了。
从早上她睁开眼开始,不,从昨天期末成绩公布后,放学的时候,鹿聆就没有再等她了。
她不应该瞎开心的。
开心这种情绪比恐惧还要可怕,它会麻痹神经,让人忽略关键的细节。
等到它退却后,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变身成为尖锐的剑,直指眉心。
尽管如此,尽管已经来不及,林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
就像那时义无反顾的跑向血染红的海岸。
她冲进院子,槐树下乘凉下棋的老人,围成一圈玩着卡片的同学,齐刷刷看向她。
已经掉色的绿色大门上,树影落在紧扣的门锁上,微微颤动着。
纷乱的思绪以藏在门口槐树枝叶间的蝉鸣声做结尾。
鹿聆离开了。
林却转过身,身后,小伙伴们也正在看着她。
她们都知道鹿聆搬走了。
她是最后知道的人。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似乎也对此感到意外。
所有人都认为她们喜欢着彼此,都认为她们应该对彼此都毫无保留。
实际上,她们之间存在一面高墙,不容翻越。
林却垂眸,看了眼手上提着的糖,最后把它挂在了面前的门把手上。
“恭喜你成为第一名。”
她说的很小声,小到只有风听到。
于是,风停树止。
这是鹿聆不知道的故事。
原来,自己也对林却做出了这样恶劣的事。
此刻,她们错过了高铁时间,林却蓄谋已久似的,把她进自己车内。
成华距离临市并不远,车程两个半小时。
鹿聆坐在副驾驶上,看了一眼仪表盘,车速已经到达了180多迈,直逼两百。
再看林却,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如磐石,神情更是淡定如斯,偶尔还可以跟着随机歌单哼唱两个不成调的音符——每次结束的都很突然,同时余光一定会瞥到鹿聆。
“没有必要的……”
鹿聆望向窗外,声音微弱。
林却目视前方,轻柔地问:“什么没有必要?”
“糖。”
鹿聆看向她:“干嘛还要买糖?”
你不喜欢吃糖。
第一名也有你追逐的汗水。
可是,有什么必要呢?
你之前不是,因为那时你不想做而已。
这样的第一名,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不一样的,有必要。”
林却说:“那是柠檬薄荷味的糖。”
鹿聆不解。
林却看向她,又收回视线,笑了下,语调缱绻:
“忘记了啊?”
“你说过的啊,你喜欢这个味道的糖。”
林却说:“好久好久之前了吧,七岁?”
鹿聆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她:“那我要怎么记得嘛?”
“但我记得。”
林却回答到。
鹿聆哽了一下,重新靠回椅背上。
一股奇异的情绪漫上心头,不是难过,也不是紧张——恍如在平淡的一天的傍晚,听着不知名的歌走着,抬头的瞬间,晚风温柔,蓝调时刻。
“之后呢——”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啊,上学,吃饭,考试,然后高中,啊,拍那个杂志的封面——”
“好了好了,打住吧。”
鹿聆收回视线,打断了她流水账一样的回忆。
油然而生的负担稍稍减轻了一点。
但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对。
事实上,鹿聆的感觉没有不对,甚至直觉超然。
那天之后,林却久违的生了一次病,等到她意识再次清楚,已经是三天后了。
醒来的时候,持续的暴雨将将转小。
门打开又合上,沈昱初碎碎念的声音从模糊变清晰,最后化作一声惊叹:“你这是什么情况!?”
“生病了为什么都不联系我……”
“不要再念了……头好疼……”
林却撑坐起来,头仍然昏沉的疼,望向窗外,天地昏沉,空气是潮湿的燥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身上拖着千斤巨石前进。
她的声音很小,沈昱初没有听清,唠叨声混着热水壶的咕噜声。
“原来,她是真的不喜欢我啊。”
林却收回视线,她忽然想到了陈雅芝。
陈雅芝不是第一个同她讲“我喜欢你”的人,林却望着窗外的雨,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那个叫陈雅芝的孩子,在那个阳光漂亮的下午是不是也这样的不开心?
因为感觉到她不开心,所以才亲了她一下。
现在不开心的人换成了她。
如果鹿聆可以亲她一下,自己的心情会不会好起来。
但鹿聆应该会心情不好。
毕竟,
她看起来是真的真的很讨厌自己呢。
可是,
还是好喜欢她。
***
两个人到家的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左右。
鹿聆正准备给鹿晔女士拨打电话,林却先一步拦住了她:“可以陪我去买点东西吗?”
“你要买什么……啊,”鹿聆反应过来后,摆了摆手,“不用弄这一套,我妈贼烦这一套。”
“但——”
“而且,是你和我一起回家哎,”鹿聆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一些骄傲,她深吸了口气,眸光灼灼地看着林却,一字一句地说,“没有比你本人还可以让她更满意的礼物了。”
“什么嘛,”林却垂眸,“我是礼物啊。”
林却斜睨着鹿聆,被她的神情逗笑了:“倒是你,听起来语气酸酸的哎。”
“吃醋?”
“嗯,我吃醋了。”鹿聆难得坦荡:“鹿晔女士从知道你存在那一刻起,尽管后面我们搬走了,她也总忍不住提你,各种各样的角度,甚至是刁钻——你知道最让人无语的一次是什么吗?”
林却挑眉,顺着她的话问:“什么?”
“是我高中的时候,”
鹿聆深吸了口气,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再提起还是忍不住觉得无语和气闷:“当时过周末,我在一边做题,她老人家在客厅扫地,扫着扫着忽然给我来了一句‘哎哟,好多头发啊,这要是一一,一定不会掉这么多头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却没忍住,实现了现实意义的捧腹大笑。
鹿聆看着她笑,自己也偏过头,嘴角也上扬了起来:“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无语吗?”
林却直起身,靠回椅背上,抬眸望向她,亮晶晶的眼睛,保存着白昼剩余的阳光一样。
鹿聆心沉了一下。
她放下手,垂眸又抬眼,视线扫过林却的长发,有些尴尬但并不突兀地问:“你真的,不怎么掉头发?”
林却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鹿聆默默咬了一下舌尖——这是什么怪问题。
“我头发掉的严不严重,你应该很清楚吧。”
“啊?”
林却耸了耸肩,堂堂正正道:“我们这小半个月不都是一起睡一起醒吗?”
“……”
这话没什么不对,甚至是客观事实。
但是林却讲出来,怎么会这么奇怪呢?!
“啊,不是,你——”
一瞬间,鹿聆的语言中枢好像失灵。
林却望着她,眼眉弯起——只见她停好车,兀自下车后,从前绕到副驾驶,打开了车门——那张看不见疲惫的精致脸庞近距离出现在了鹿聆眼前。
“好啦,虽然我是个不错的礼物,但我想我还是要给自己选一点装饰的。”
鹿聆收回视线,嘀咕道:“什么嘛……”
还真的是一点不把自己当人了。
“那你要选什么装——嗯?你在看什么?”
鹿聆起身探出头,顺着林却的视线看去。
不远处,自家小区的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上了不知名花卉。
“啊……你决定给自己买花当配菜?”
林却看向她,笑容粲然:“你妈妈喜欢什么花?”
鹿聆收回视线,钻出车门,看着林却的眼睛,果断回答:“西蓝花。”
林却的眼睛却半眯了起来:“啊,这样啊。”
“嗯?”
不对劲。
鹿聆偏头准备检查的刹那,林却收回了抵在车门上的手,向外挪了一步:“超市里有西蓝花吗?”
“有啊,”
鹿聆还想说什么,但视线与林却相撞的刹那,还是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行,买吧买吧,就买一颗啊——”
“叮咚——”
“来了!”
鹿晔女士脚步轻快、心情也无比愉快的打开了门。
在看到眼前场景的瞬间,上扬的嘴角不觉顿了一笑,如果这是某一档综艺节目的开场,负责后期的工作人员一定会在鹿晔女士的头上加一串问号的特效。
林却怀里捧着一束西蓝花,脚边放着两个茶叶礼盒,左手拽着贴满各种贴纸的主人是谁十分明确的行李箱,笑容乖巧温婉:“阿姨你好。”
“我是林却。”
再看鹿聆。
鹿聆摘下AirPods,手上唯一的黑色塑料袋中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听到林却“人模人样”自我介绍的瞬间,不禁看怪物一眼看了她一眼。
然后清了清嗓子,向上扯起嘴角,学着林却的语调道:“妈妈你好,”
“我是你女儿。”
【作者有话说】
鹿晔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