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黎之前那些时日攒下的豆子还剩下许多,可因着水太少,豆花就不好再做了。
她每日早上便开始带着阿青去挖镇子郊外山坡底下还勉强长着的野菜,下午则出摊去卖这和了野菜和少许肉末子的豆面菜饼,然后换了银钱,买自镇外远处运来的水和肉。
再过了两月,大雨终于落下了。于是田间那些谷子豆子终于有了救,那郁郁青草也冒出了头,中间长出了许多野花。
他们整理整理旧日家具,便重新出摊卖起豆花来。
阿青总是端正坐在卫黎脚下,歪着脑袋听她和客人讲话。日头若是大了,便只是安静地趴在那,看街头那些人群往来。
有些时候,卫黎又会遇到些无礼的客人,这时阿青便看起来极其威武英气,他将她护在身后,绝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及至豆花卖尽,卫黎开始收拾起摊子,他便也抖擞身子站起来,大尾巴摇的欢快。
转眼卫黎来此已是半年,她和阿青真正地熟稔起来,它便常常喜欢用嘴筒子轻蹭她腿侧,又不知从何处叼来几朵鲜丽小花放在她脚下。
卫黎回去做晚饭时,时常买上二两猪肝或是鸡肉,拌着自己蒸的麦面馒头喂给阿青,它长得越发快了,吃得也一日比一日更多。
二人饭毕,每每坐在院里纳凉。卫黎泡好了第二日的豆子,便看着阿青在院内刨土。
她看前日栽下的那几根南瓜藤子的土块重又被翻起,嘴角一抽,终于忍不住上前来拍了拍阿青的脑袋,“不许再刨开了,阿青!”就这点地方她都重新种了四回了!
年节之际,卫黎同罗姨、张家娘子一起去镇上置办了不少年货。
日子冷了,正打算为阿青再买些棉絮垫窝,她却突然听到铉止道,“宿主,快些回去,青郅化形了。”
阿青化形了!
待卫黎拎的一堆年节杂物赶回小屋,她看见院中竟了无人影,那成日里早早迎上前来的黑犬亦没有一丝响动。
她缓缓走进屋里,便见一个赤条条的少年此时正死死贴在墙角,眼里盛满了无措。
“主,主人……”他嗓音沙哑,低声呢喃。
他初初化人,其实很有些惊惧。及至阿梨来了,才终于觉得安心。
卫黎忍不住捂脸,却觉得此刻多少有些羞赧难言,“叫我阿梨。”
“阿梨。”他声色轻快,忍不住欢喜地低语。
“嗯。”卫黎答。
“阿梨。阿梨。”他仍是忍不住,又多念叨了几遍。
“我去寻几件衣裳给你。”卫黎在原主衣柜里搜罗一番,只有一身堪堪像是少年所穿的麻布短打,想来是原主弟弟的衣服。
“阿青,穿上这个。”她递给他,要他先换上。
阿青换了那衣裳出门来,他身量颀长,穿着这衣服看起来便甚是不合身,她忍住笑意轻咳一声,“好阿青,今日先穿这个,明日我去为你买衣裳。”
阿青既已化为人形,自是不能再去原来那窝里,卫黎让他抱了一床棉被出来,睡在门口那张矮榻上。
夜黑了,卫黎忍不住问,“你还会变回去吗?”
“主……阿梨,不会的。”阿青极快地答了,又道,“妖族化为人形,便可变幻随意了。”
她放下心来,“那就好。明日阿青待在家里可好?我为你买了衣裳,后日再随我一同出摊吧。”
她听到他低低地,似是颇有些失落道,“好。”
第二日,卫黎早早便做了两桶豆花出摊,隔壁的罗姨和张家小哥问她今日怎么不见那成日跟着的铁青大犬一起过来,她于是笑了笑说,“院子太小,家里来人接它回老家去了。”
卫黎今日来得早,豆花也卖的快,不多时便全都卖空了。她将摊子上杂物都收拾好,央了罗姨再帮忙看一阵家具,便快快去镇上买了两身鞋袜和冬衣,和着这些东西一起推回家去了。
阿青起得早,卫黎回来时他也没出门,还是同往常一般热情地迎上来。她取了买好的衣物教他去换上,然后在院子里静静等待。
“阿梨看……这样可以吗?”木门推开,伴着一声清落的少年音。
卫黎为他买了一身月白搭褂,一身冷灰长袍,他今日便穿了那冷灰的一套。他的人身像犬形一样高大挺拔,肩宽腰细,站在那笔直地像一棵小松。
他不会束发,便只是拿了那发带在手上,长发如瀑垂落在身后。
午后暖融的日光穿破云海,透过屋里那老旧窗子漏进来点点莹白光斑。
卫黎让阿青坐在梳妆台前,用惯常用的那柄犀角梳慢慢整理他垂至腰间的长发,又以指为梳将那些散落额前的碎发一齐归拢起来。她从前未曾为男子束过发,用了片刻时日才堪堪挽好。
“阿青会觉得不习惯吗?”她看着镜中阿青,他坐在镜前神情冷峻,眼神却很柔软。
“这样很好,阿梨。”他听她说话便抬起头来看她,离得太近了,他便能嗅到她身上那些浅淡的豆香和花香。
第二日出摊,阿青起的比卫黎更早,他泡了豆煮了浆,帮她拿了一应家具物什,便等着和卫黎一起出门。
到了摊子时辰还早,食客们都还没来,那相邻铺子上的老嬷便笑吟吟地问道,“呦,这是阿梨的相好吧,又高又结实,看起来就能干。”
卫黎便说,“阿嬷,他是我弟弟。”
“诶呦原来是姐弟呀,姐姐生得好,弟弟生得也好,你们家真是有福气哦。”老嬷笑着,将铺子上的李子捡了几个塞给卫黎。
卫黎推据不过,便谢过阿嬷收了李子。又回摊子上盛了满满一碗豆花细细拌上昨夜做的肉臊子和热卤子拿过来给阿嬷,“阿嬷尝尝我这豆花,还热着呢,这么冷的天暖暖胃吧。”
那老嬷哈哈一笑,“小姑娘懂礼嘞,真是做的一手好豆花,我家老头子也爱吃哩。”
卫黎回来将李子递给阿青,阿青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觉得极其温暖,就像她一直以来对他一样。
卫黎豆花做的好,摊子上的老主顾也就越来越多,豆花便卖的更快了。忙活间隙卫黎感觉阿青频频看她,她便问,“怎么了?”
“阿梨,什么是相好?”阿青亮闪闪的眸子看着她。
“啊……人的配偶,就是相好了。”他还这么小,卫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什么又是弟弟?”阿青接着问。
“弟弟就是家人,血亲,我待阿青便如弟弟一般。”卫黎摸了摸他的头,将他垂下的额发别在耳后。
阿青却不知懂了没有,他看着阿梨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多时那盛了豆花的两只木桶便见了底。他们收了摊子回家,卫黎要阿青回房去休息,他却不愿她动手争着将白日那些碗碟都洗了,将摊子的家具也都打扫干净。
如此一来,卫黎每日真的轻松了许多。她只需炒好了臊子,烹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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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卤,傍晚时分,和着热气这扑鼻的浓郁香气便自小院铺陈开来。
阿青不会做这精细的活计,便常常坐在灶前添柴加火,凝神看着卫黎炒制这些香料。
天气越来越冷了,卫黎却突然病了。可能是白日里受了寒气,夜间她竟突然发起高热来,久久不能起身。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阿青起了身来到她床前轻轻唤着什么,她担心阿青会吓到,勉力睁开了眼交待他不要怕。
她感觉阿青手似乎微微颤着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又小心探了探她的温度,然后转身出了屋子。
阿青请了大夫来,这院里的日日萦绕的豆香变成了药草的苦气。
她病了,这让他觉得无措且惊惶,凡人的身体太弱,他没想到这些许寒气竟一下将她击倒。
“阿梨,你现在还好吗,你觉得如何了?”他又拿来了那一海碗温热呛鼻的汤剂,要卫黎喝下。
“好多了,真好了。”卫黎无奈,她才不想日日喝那苦药。
卫黎好起来之后,阿青白日还是照常出摊,却再不要她待太久。他帮她拿了暖炉,又取了厚衣裹紧。
“阿梨,我明日要去东市的铁行去帮忙,张家小哥说我能做。”他看着她慢慢地说。
卫黎便是一愣,他竟然自己找了活计,要去帮人家做力气活。她几乎气笑了,他一个妖精却从来不思修炼,日日做起了人间的生意,想办法来赚银钱。
她还能说什么呢,“你去吧。”
阿青给自己找了活计,他便开始变得比卫黎更忙了。白日里他起得早,和她一道出了摊打扫了铺子又要去东市,她一个人呆在屋里,下午的时间便一下子空闲起来。
阿青下了工,拿着那些银钱,常常买了许多东西带回来给卫黎。
他今日带来一瓶桂花露,明日便能带一盏琉璃灯,卫黎几乎疑心这小小妖精的所有工钱都用来买这些琐物了,他怎么可以有这样多的东西拿来相送呢。
卫黎下午洗了衣服,就懒懒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冬日的阳光又暖又舒服,张家娘子和隔壁的卢姨若是干完了家里的活便常常跟着过来一起拉扯些闲事。
阿青下了工,他走在门外便远远听见卢姨正说着,“阿梨呀,我家里那侄子正是和你一般大的年纪,他平日里爱读书,也常帮家里做活,你要是愿意呀,姨改天带来让你相看相看。”
他手里紧紧握着那今日特意去买的布匹,只觉得此刻心中有种难言的涩意。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他不懂。
于是他只是大步进了门,急急想要打断这对话。他放下手中的物什唤道,“阿梨。”
卫黎看他今日神色极冷,只以为在外面与谁生了气,她几句打发走了卢姨和张家娘子,便拉着阿青坐到门前的藤椅上。
“今日阿青是怎么了?”卫黎去屋里取来条湿帕子拧干,帮他轻轻擦了擦额际的汗。
阿青也不清楚当时听见那卢姨这样给阿梨说,他为何竟然这样酸涩,这样气怒。是了,他怕阿梨就这样答应了她,当真寻了那卢家侄子前来相看。
他想起前日里那人告诉他的,男子和女子在一起便是夫妻,那便是相好的,是要一辈子风里雨里一起走过来的。姐妹兄弟,血浓于水一生也化不开,那就是永远的亲人。
那他与她呢,也能吗?也可以风里雨里一辈子一起走吗?
他看着阿梨,“为何那卢家姨娘今日来与你说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