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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筹码

作者:应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然而用不着这小娘子豪情万丈,山骨身旁那匈奴人一见旗帜非凉州所用赤色旗,而是并州军所用玄色豹纹旗,率先变了脸色,低声喝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同我说抢巨贾女郎的嫁妆,你不曾告诉我她嫁去的是晋阳城!”


    此人乃南匈奴左贤王次子,伊伐。南匈奴归附已久,从前的左贤王死在晋阳城那位十六岁的少主公手中,新王庸懦,接任后受单于打压,更是不想生事。


    至多偶尔劫掠过往商队补给,得罪晋阳军民的事,他从不干,也不准儿子干。


    去岁夏秋水草不丰,不止河西道羌人不好过,匈奴人冬日也难捱。且郅曼异心在先,左贤王部如今不得单于王庭宠信,一应粮草求援,都被无视了。


    伊伐也是个胆子小的,虽忿忿不平,只敢抢一抢商队。这时收到羌人书信,说河西道大乱,开春后西域和中原的商队就会恢复行走,自然大有作为。


    他就心动了——匈奴人从前也频频侵扰凉州,知道河西道商旅频繁,且抢商队,商人本身籍贯复杂,眼睛颜色都好几种,一向没处说理。


    他之前抢过路云中郡的幽州商人,幽州人写信告状,晋阳那边也懒得管。


    原本远远瞧见这长长车队和护卫,伊伐心里就打鼓——凉州富商竟能有这样的派头?这分明像是要嫁去中原的官宦女。一旦得罪汉臣,事情就会麻烦。


    再瞥见近处那旗帜是晋阳冠英玄旗,慌忙将山骨一推:“你要害死我!这不是商贾!”


    山骨不防他就这样倒戈,犹在愤恨,也不管他了,搭弓就瞄准最正中那辆双马厢车——


    他的消息绝对不会错,那个手刃那真的女公子,凉州使君女,就要嫁去晋阳城。


    “你住手!”伊伐示意亲兵上前,将他拦下,“你疯了?你知道这是谁?”


    见山骨一心要杀马车里的人,顾不得许多,伸刀就挥掉他手中弓矢:“住手!你是不是知道此女——”


    副将连滚带爬上了坡地:“伊伐王子!是傅将军——”


    伊伐一惊:“哪个傅将军?”


    “晋阳那个……傅将军。”副将慌忙扯他过去,远离山骨,狠狠道,“他骗我们——”


    亲兵迅速上前,团团将山骨及其亲随围住。山骨实在未曾料到南匈奴人近两年越发不成气候,见到旗帜就这么怕,拔刀就要拼出来——忽闻箭矢撕裂空气的呼啸声,肩骨一痛,猝然倒地。


    伊伐心道这下真是完了——得罪了傅将军的新妇?傅将军怎么会来凉州娶妻?他看见傅以存下马,连忙下了坡地,主动举手道:“好久不见!傅将军怎会在此?”


    “王子不在美稷好生待着,跑来上郡做什么?”傅以存瞥一眼地上的山骨,向临溪颔首。


    伊伐见那高头大马上是一名妙龄少女,双眸熠熠,放下弓箭。也用匈奴语问他,是否是左贤王部人。


    傅以存讶异看她——姬临溪会说羌语他是知道的,韩烁提过好几次,为何匈奴语也这样流利?通常只有并州北地军民,才会着意习匈奴语言。


    “是!是!”他连忙放下刀解释,“误会!误会!与我阿耶无关!我以为是商队——”


    “商队就能随便抢吗?”那少女质问,“还是被羌人骗来?”


    “射穿他的手臂和腿骨,解下帷帽。”


    伊伐张了张嘴,她已经抬手叫戍卫兵士上前搭弓,数箭齐发,没入山骨臂膊和大腿。


    “何须这样麻烦。”傅以存示意伊伐起身,又对临溪道,“直接杀了吧。”


    临溪不理,只低头从腰间取出匕首。副将又从后去解开帷帽,抛掷于地:“女娘子请。”


    临溪上前,提起他的脑袋,弯腰逼问:“是谁告诉你,我会嫁给商曜?是谁告诉你,我的出发日期?说,我留你全尸。”


    她用了羌语问,旁人皆露出茫然神情。


    山骨恨恨看着她:“你——”


    被膝盖重重向上一顶,门牙掉落进冻土里,临溪拿匕首横在他颈下:“说。”


    “我不会说的。”山骨盯着她,“你那夫君杀我全族——”


    “姑臧还有你们的人吗?”临溪将刀刃抵近一寸,冷声逼问,“羌人商旅,还是汉臣?”


    “我不会说的。”山骨一字一句,“若不是你杀死那真,晋阳那小儿早死了,他根本不知我们的帷帽可以杀人。女人就是靠不住,他要你家的凉州,你倒好——白白送给他!”


    舌尖一痛,半根手指也滚落出去。伊伐同副将闭上眼睛,傅以存又张一张嘴。这小娘子脸色不改,直接拿匕首戳穿山骨整只掌面:“我最后问你一次,说不说?”


    他听不懂,但猜测是快要没耐心了——


    果然,下一息,她收回手脚,转回匈奴语示意亲兵:“砍下他的脑袋。”


    亲兵去看伊伐,伊伐连连点头退后,任由他们举着屠刀上前。


    脑袋滚下来。


    “收起来。”临溪没有去看,“还有你,你这个左贤王部人,将功赎罪,同我们一道去晋阳。”


    “是……是。”伊伐擦了擦汗,“将军家夫人果然非同凡响。”


    “胡说什么!”傅以存喝道,“这是我们女君。”


    伊伐又是一惊——心道万幸见到玄旗先停手了,万幸,实在万幸。慌慌张张单膝跪下,抬手摁在胸前,恭敬行君臣礼。


    傅以存还以为她会不适应,不想临溪拍一拍手,习以为常般倨傲一抬下巴,把那装着山骨脑袋的葛布袋一接,径自翻身上马。


    她把脑袋留在外面:“我不好吓着她们——你叫人拿着。”


    他道:“女公子为何也习匈奴语?”


    “凉州高官一直就是这么教养长子。”临溪提起裙裾上车,头也不回,“我那个义兄会说,我就会说。有什么了不起。”


    傅以存微怔,再看一眼车队后方跟着的伊伐队伍,不再言语。


    车厢里,小菀青抱着头躲在望舒怀里。临溪拍一拍她:“行了。无事了。”


    轻鸿放下剑,松一口气。


    “我们到上郡了,”临溪问她,“是不是快到晋阳了?”


    “大约还要十日吧。”轻鸿拍着胸口,“总之,已经在并州境内了。”


    见临溪沉思,不禁问:“是谁?”


    “臭鱼烂虾。”临溪不欲多说,“南匈奴近几年,是全然诚服了吗?阿姑在家中可有提过?”


    “是吧……”轻鸿也不大确定,“基本是。题连单于一直都是忠于汉室的,君侯杀了以前的左贤王后,南部匈奴就更安定了,是晋阳城的座上宾。”


    “知晓了。”临溪点一点头,闭目休憩。


    “翩翩?”


    “明日到驿站睡一觉,我再同你说。”


    她到了驿站,抓满一盘胡饼,抱着两壶酒,却去找了伊伐说话:“你别怕我!我知道是误会。”


    伊伐慌忙请她坐下。


    “今后,不准再去抢凉州的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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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伊伐点头,“是,女君说的是。”


    “我问你,”临溪撕开胡饼,“他是何时找上你?”


    “正旦那几日。”伊伐额头流汗,“新年伊始,他说来拜见阿耶,阿耶知道晋阳那边灭了他族人,不想生事,打发他走的……是我、是我被他蛊惑。”


    他又弱声保证:“但我真的只是想抢些粮食和财帛……河西道富商多,人人都知。”


    被临溪一瞥,连忙闭嘴。


    不想这美貌小娘子嫣然一笑:“我可以不告诉我夫君。”


    伊伐正愁不知如何开口,当头听她这样说,一张脸都亮起来:“女君请讲!”


    “待到晋阳,你去告诉他们,自己无意被羌人残部围剿胁迫,为我所救。再请你父亲和单于写一封信谢我和傅将军。”临溪自顾自吃胡饼,“我就不告诉他。”


    “就……就这样?”伊伐睁大眼睛,“当真?”


    “自然。听说你们单于不喜欢你,你在他那里就说,我救了你,你也帮过傅将军,同我们有些交情。他及时写一封信来,君侯就会记得你们这份情。”临溪抬头,“这不难吧?”


    “这……这不难。”伊伐摸不着头脑,“就这样?”


    “就这样。”临溪起身,“多谢。”


    她蹦蹦跳跳去到廊外,对上傅以存似笑非笑神情,收起胡饼:“何事?”


    “正旦前后,大翁主给我写过一封密信,问我你究竟如何。”他缓缓道,“那时我说,姿容美甚。”


    临溪皱眉:“有话快说。”


    他微微颔首:“还是答了一个最不重要的长处。”


    “废话。”她走近一步,将同心辫一甩,“傅归帆,我告诉你一个道理。男子一向是全天下最苛刻——不同的时势,就要女子做到不同。升平年间,人人都要忠贞美娇娘,如今这世道,做娇娘是不够的。”


    她抱胸看着他:“晋阳城里讨厌我的人想必多了去了——说不在意,未免虚伪。只能让人不敢得罪喏。”


    “不敢得罪。”傅以存笑,“不会有人敢得罪的。”


    确实是不会的。


    抵达晋阳之日,他得了确切口信,说城楼已布置完成,这才不疾不徐护送马车入城。


    他猜到他家那位少主公会亲自来,不想连两位翁主和大郎君夫妇也一道等着,小翁主那翘首以盼的神情都落入眼里了——


    一道颀长身影转头就下城门。


    他退开到一旁,章渊和臧旻二位婚使则取出盖有双方印信的婚书,即将正音朗诵——


    车门被推开,一道娇小身形倏地跳下车,将他二人一推,提起裙裾,向前狂奔去也。那裙摆飘在春日微微的风里,带出柔和的涟漪,连披风也一道随风扬起,发髻如同水波摇曳,如同融化时的冰河流动。


    少女疾奔至城门之下,猛地跳起来,扑进那抬手迎接她的高大郎君怀里,声音嘹亮欢快:“我来啦——”


    那向来清冷淡静的英俊面容亦微微泛起笑意,接住她纤细腰身,直接抱起:“嗯。”


    临溪不可思议睁了一睁眼睛。


    此情此景,他竟然只说了,嗯。


    她隐隐约约瞥见他身后那几道身影,猜测是他家兄姊妹,心念一转,倏地抱住他颈项,在额心轻轻印了一下:“你有想我吗?”


    她学他的口吻:“你有想过我吗?”


    商昔已经紧紧捂住嘴巴。


    “嗯……”他望着她,低低确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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