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高中一学期就结束了，寒假期间，李慕婉待在家里看书，或跟同学约着出去玩，李奇庆在房间温书复习的时间越多，她自己也无聊得很。
高一学业没那么紧张，她还喜欢看课外书，清水市图书馆，书籍海量，李慕婉哄着哥哥一起去，李奇庆抻腰放松，望着窗外的枯色，他喝口温水醒神，答应一起去。
李慕婉换了一件碎花连衣裙，又套了一件羊毛衫外套，又搭了双小皮靴，清水的气候宜人，终年不会下雪。
寒假期间的图书馆是学生汇集众多的地点。
李奇庆要找的书跟她不在同一层，李慕婉最近刷到一些关于天象的视频，对星辰有了兴趣，寻思找点书来研究研究，图书馆第三层的书基本是专业书，学生罕见。
她一排排寻找标签，依照电脑上查询的序号，最终锁定最里边一排书柜。
李慕婉视线抬上，要的那本《星象研究》放在最顶端，她踮脚去够，刚好能碰到书角，手指一夹便能拿出来，可有人比她快，又比她个子高，李慕婉明显感受到指尖的书被抽离，而自己这排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她左右观察，最后拨开面前的书，缝隙里看见一张立体的脸，正若无其事的翻阅她要的那本书。
李慕婉瞳孔放大，“学长？”
王林沿着声音侧头，朝缝隙里看，李慕婉一张小脸抵在那里，眨着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可他却镇定，在看清楚是她后，又是淡然的“嗯”了一声，就好像什么事都激不起他的情绪。
李慕婉喜悦溢于言表，又往缝隙靠近一些，“学长怎么也在图书馆，好巧。”
见她一脸欣喜，王林声音不自觉跟着柔和一些，“来图书馆当然是看书。”
她笑了笑，“学长说的也对。”
李慕婉在缝隙里瞧他，银色刘海挡住了他的眉眼，却能看见清晰的侧脸，她心里暖暖的，很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盯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对了学长，你手上这本书是我先看见的，刚才我……”
“嗯，”王林说，“我先拿的。”
他说完就走，缝隙里已经没了他身影，李慕婉急了，连忙把书扶正，从另一头跑到对面，想跟他商量商量，转角就碰上他，李慕婉头撞在他下巴，王林收起书，“你有事？”
“对不起学长，”李慕婉摸了摸被撞的地方，“这本书是我先看见的，刚刚我要拿来着，可是够不着，刚碰上，就被你一下子拿走了。”
王林下巴也泛着疼意，他忍着疼，眉心却不知不觉稍稍蹙起，“你看见的同时，我也看见了。”
“你够不着，我能够着，说明是我自身的优势，先你一步。”王林说话时眼神扫着她身高，李慕婉刚好到他下颚，这个年纪身高都差不多长定了。
李慕婉仰头看着接近190的王林，有些委屈，她在女生身高里算是优越的，净身高有172，并不矮，而王林的眼神和话语，就是在暗示她比自己矮。
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李慕婉转换思路，“学长什么时候对星象也有研究的？”
王林不答反问，“那你呢？”
“我是放假这几天才开始看到一些视频，所以想查资料学习学习，学长要是懂得多，能不能跟我也讲一讲？”李慕婉表现得很谦虚，眼睛诚挚。
“你想了解，看这个就行。”王林说。
她当然知道这本书能够满足自己，可书不是被他拿了嘛。
“那学长是要让给我吗？”李慕婉歪头娇俏灵动。
王林一身休闲，套了一件黑色连帽宽松卫衣，跟平时显得更好说话，可说出的话却那么不近人情，“你说呢？”
“我知道夺人所好不是君子所为，”李慕婉说，“那等学长看完了，能否再借我看。”
王林：“我不带走，你要等就随意。”
他不是不知道，那每次放在篮球场长椅边的水是谁放的，可除此之外，两个人平日也不联系，偶尔放学，李慕婉在校道会看见王林骑车晃过的身影，银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总是一人独来独往，情绪也不容易外露，很少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慕婉能感受到他疏离人的冷意，见到他时，给出的都是诚挚，王林在她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心思。
“我能跟学长一起看吗？”李慕婉主动道，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我不喜欢跟人同看一本书。”
李慕婉坚持说：“学长正常看就行，我就在边上看，绝对不打扰你。”
王林没应也没拒，在角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李慕婉小碎步跟上，临着他身侧坐下，王林翻到哪页，她就看哪页。那人似乎故意降慢阅读速度，看完后多等一分钟才翻页。
李慕婉阅读速度不慢，看完后也等了一阵才能看下一页，想提问题，又怕吵到他，伸久了脖子酸，她捂着脖颈扭动，王林眼角察觉，悄无声息地把书挪近她一点。
李慕婉看得专注，并未察觉他的举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过了一个多小时，李慕婉还忘了一件事，今天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图书馆。
她点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李奇庆发了几条信息询问她的位置，李慕婉迅速回了信息，收起包包朝王林说，“学长，我要走了，谢谢你的分享。”
“嗯。”王林也跟着起身。
李慕婉看他跟上，“你也要走了吗？”
“嗯。”
“学长，学文科难不难？”李慕婉找着话题。
王林下楼梯比她晚一阶，从后面看向她，“你报了文科？”
“嗯。”李慕婉仰头回眸应他，“我要学文。”
“小心台阶。”王林看她几乎踩空，猛地拽住她手臂往上提，李慕婉失去平衡，另一只手抓住了他手臂。
“看路。”王林沉着声提醒她。
她下颚抵在王林胸口位置，眼神的惊慌明显是吓到了，没缓过来的她心脏砰砰跳，就着这个姿势忘了放手，上楼梯的人正好看见这一幕，掩着笑异样看去。
李慕婉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于亲密，她往后退一退，那人又瞥了两人一眼，王林没第一时间松手，只让她站稳后才缓缓放手。
“谢谢学长。”
两人一起下了三楼，李奇庆在一楼休闲区等了半小时，看见李慕婉跟王林是走在一起的，他也只是以为恰巧，根本没有多想，因为李奇庆的身边也站了一个人，是周紫虹。
李奇庆还没来得及问，李慕婉率先开口，“哥，紫虹？你们怎么在一起？”
周紫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李慕婉心情不错，也没多想，倒是周紫虹问她，“婉儿，你来图书馆怎么也没找我，而且你跟王林学长是？”
“哦，我在三楼遇到了学长，就跟他聊了几句。”
王林登记好，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李慕婉莫名有股失落，又不知因何何起，周紫虹耸耸肩随口说了句，“这人也太冷了，婉儿你能跟他说上话？”
李慕婉心想，王林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也都会应，尤其是跟自己争那本书的时候。
“哥比较熟悉，哥知道。”李慕婉答非所问，推着两人走，“婉儿饿了，哥哥请我们吃好吃的吧。”
“你期末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啊。”李奇庆说，“也该奖励婉儿的。”
“哥哥，紫虹考的也不错，她跟你说了吗？”
李奇庆看一眼她，对着周紫虹笑了下，“刚出成绩的时候就知道了。”
周紫虹有什么都会跟李奇庆说，她看李奇庆像哥哥，可眼里总装着一层星光。她无意在李慕婉眼中看过这样的神情。
寒假王林在家中复习，偶尔会去小区楼下打球。
大伯喊王林去家里吃饭，顺带在家里帮忙辅导王珏功课，中途休息时他去了洗手间，无意听见大伯和伯母的谈话。
家里丢了钱，伯母怀疑是王林拿了，大伯虽没说什么，也没当着王林的面问，但王林听见伯母的话，心里并不舒服。
离开大伯家后，他去了商场散心，漫无目的地闲逛，超市玩具区有小孩玩闹，不小心撞到转角处的王林，往后摔了一跤，王林正想去扶，小孩大声喊起来。
“奶奶，他推我。”
王林伸出去的手收回，“是你撞的我。”
“奶奶，是他推了我，他把我的奥特曼弄坏了。”
王林刚想走，又侧身回去，俯身靠近那小孩故意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奥特曼。”
小孩听了这话哇的一声哭了，王林挑起眼尾离开。
他在超市挑了几样生活用品就去排队结账，刚才那被他气哭的小孩看见王林要结账，故意过来过来插队，王林不让，他就特意往他身上撞，看见大人来了开始装哭。
跟小孩出来的老人见孙子被人欺负，“又是你，你干什么欺负我孙子？”
“家里大人没教过你尊老爱幼吗？”
王林冷漠昂起头，懒得搭理，准备继续结账。
祖孙两人看王林态度傲慢，更加生气。老人开始倚老卖老，“大家快来看啊，这年轻小伙子欺负我老人家，还打我孙子。”
小孩也开始哭闹，超市内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有的在帮忙调解，也有的跟着指责王林，还有拿起手机准备录像的。
李慕婉挑好要买的东西过来结账，看见人群里引人注目的王林，她定了一眼，“王林学长？”
她挤入人群，王林冷漠的眼神在看见李慕婉后有几分诧异。
她关心道：“学长，怎么了？”
王林没解释，人群里的指责声传入耳中，李慕婉似乎理清了来龙去脉。
“这位奶奶，您刚才说我的朋友插队是吗？”
老人看向孙子，小孩挡着眼睛，喊道：“对，他刚才欺负小孩，推了我又□□的队。”
“我孙子是不会撒谎的。”
李慕婉给王林递去眼神，并未相信片面之词，而是走到收银台询问，“你好，请问刚才，你有看见我的朋友插这位小朋友的队吗？或者，商场里有监控，可以让物业调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收银员说：“刚才是这位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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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过来的，我以为他跟小孩是一起的，小孩叫他让，他没让，孩子就闹起来了。”
“大家听到了，我朋友没有欺负他，位置是他先排的，他愿意让就让，不愿意就不让，怎么还要道德绑架呢？”
“学长，去结账吧。”李慕婉露出温柔的笑，身上却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谢谢。”
王林看向她的眼神藏了几分欣赏。
祖孙两人悻悻离开，去了另一边排队结账。
众人散了，王林结账后一直在超市外等着，李慕婉结账完出来看他坐在椅子上，“学长，你还在这啊？”
“谢谢。”王林又为刚才的事道谢。
“不客气的，”李慕婉落落大方，坐在他身边的位置，“刚才那么多人说你，你怎么都不解释啊？其实这种事问一下收银员就好了，麻烦的话就调监控。”
“人们只相信自己认为的，解释了也未必信，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李慕婉眼里赤诚，“可是我信啊，我信你。”
“你？”王林疑惑，他们之间何时到了可以这样信任的地步，“为什么？”
“就是信啊。”李慕婉知道他是面冷心善，王林在便利店替她出头，又在后街见义勇为帮了她，李慕婉不认为这样的他会去插一个小孩的队。
“学长，你家在这附近吗？”
“不是。”
“我哥哥最近都在家里埋头复习，”李慕婉说，“学长是出来放松的吗？”
王林点头，“嗯。”
“也对，就应该劳逸结合。”李慕婉看下时间，该回去了，她从袋子里拿了瓶鲜牛奶，“学长，这个给你，我要回去了。”
王林看着那瓶鲜牛奶，接过后似还有她带上的气息。
“学长如果学习压力大的话，没事可以微信找我聊天，放松放松心情。”她笑的灵动，朝他挥手再见。
人走后许久，王林脑海回荡的她替自己解围的画面，一整天在大伯家的不快好似都烟消云散了。他拧开那瓶鲜牛奶，慢慢品尝味道，丝滑入口，口留余香，不自觉扬起笑意。
过了寒假，高一又分了新班级，周紫虹报了理科，跟李慕婉一样都分在重点班，她也开始更努力学习，放学后没第一时间回家。
李奇庆还要在教室复习一个小时左右才会离开学校，李慕婉偶尔会去五楼找李奇庆，教室里有了空位，她就待在哥哥的座位写作业，李奇庆坐了同桌的桌子。
学校针对上学期期末成绩优异的学生给予嘉奖，高三年纪的模拟考试成绩也分了排名，校领导一起给各年纪前三名颁了奖。
李慕婉是其中之一，李奇庆和王林几乎每次都稳坐年纪第一。
春风拂面，台上每个学生手里都拿着奖状，李慕婉在台上寻着人影，高三的哥哥和王林紧随其后上台，领奖的人都会拍张大合照，这是云天高中的传统。李慕婉看过李奇庆每一次领奖的合照，好似就等着这一天。
她站在第一排左边的第一位，王林撇过所有人，找了位置站好，刚好站在她身后。
李慕婉左右观察，李奇庆过来挨着王林站，她朝李奇庆笑得灿烂，清脆地喊着，“哥哥。”
李奇庆眼神欣慰又一脸宠溺，知道她为了站在领奖台上数个夜晚挑灯夜读。
*
“哥，那婉儿要是成绩名列前茅，是不是也能跟你一起站在领奖台领奖了？”
“当然。”
她捧着书一脸向往。
*
摄像机镜头咔嚓一声，摁下快门，记录了这一刻。
李慕婉拿着合照，左看右看，满意的不得了。
“等你高一高二期中期末考都名列前茅了，都会有照片的。”李奇庆看她拿着照片看个不停，跟小孩拿了奖励的玩具一样，坐在沙发上傻乐。
“可是哥，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这学期后你们就都毕业了，也不会再参与年级的考试，就算有上台领奖，婉儿也不能跟你一起上台了呀。”
“你是想上台领奖，还是想跟哥哥一起站在台上？”
李慕婉欣赏起身后少年，他眼眸下垂，看似向前看，视线却没在看镜头，似乎找不到焦点，不知道看向哪。
她心跳开始快了，用手指去抚摸照片上的自己，又怕被窥见不得见人的小心思，小心翼翼，不经意地滑到别的地方，摸着少年轮廓，轻触的指尖，仿若遇上电流，她又害怕又惊喜地抽离，抽开后还想继续触碰。
李奇庆追问：“婉儿？”
李慕婉：“嗯？”
“发什么呆？”
她心虚着，“哥哥说什么？婉儿没听见。”
李奇庆叹气，“还没看够啊，找个相框裱起来，放在床头柜，每天睡前都能看。”
听他这么一说，李慕婉觉得行，迅速起身去房间翻翻找找，终于腾出一个满意的相框。
李奇庆朝她房间喊，“饭不吃了？”
“吃，哥哥等一会儿。”
她看着摆放好的相片，对着相片里的人说，“我也要做年级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