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阵白光过后,李建叶发现自己又飘在半空,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向下降,而像是再看一场电影一般看着不同的人物不同的举动。
这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城市的上空是灰蒙蒙的天,地面上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高楼间有宽阔的柏油马路,马路上跑着干净的小汽车。
走在马路上的人们中有很多一边走一边把一个带着长长的把子的黑色盒子放在耳边说话。
李建叶对那个盒子感到好奇,忍不住想要凑近看看,过于是她真的“飘”了过去。
李建叶把自己吓一跳,她怎么救会飞了?
然后她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男性寿衣。
李建叶:“?”
钟国艳的声音响起:【别到处去祸害,安静下来,听你脑子里的声音。】
李建叶立刻闭上了眼睛,某些像是电影片段的画面从她脑海闪过。
她所在的这个世界叫水星球,这个国家叫丰国,这具身体的主人叫高喜麦,他的父母是丰国最普通的农民。
高家夫妻结婚多年未生育险,于是收养了大女儿高喜粮。
大女儿一岁时,母亲难产了三天才生下高喜麦,所以高喜麦出生后并不得母亲喜欢。
高喜麦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两个弟弟。
因为为父母的偏心,高喜粮和高喜麦的一生都很悲剧。
今天高喜麦死了,享年四十八岁,他的父母弟弟妹妹们根本不在意他的死因,而是在争夺他留下的那点财产。
他灵魂深处的不甘导致他成了一缕游魂,回到了他十六岁考上高中的那年,这一次他要读书,要成为那种遭到欺压时有足够的能力维护自己利益的人。
他说:“完成我的心愿,我得到的就将是你得到的。”
李建叶满脸嫌弃:【啊?】
钟国艳:【你想表达什么?】
李建叶:【他的心愿,我猜升官发财、妻妾成群。升官发财挺好,可我确实不太想要这个妻妾成群。】
李建叶:【……】
李建叶再一睁眼,她……他正站在土坯墙围拢的院子里,手里捏着镇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听着母亲的哭诉。
那个不动如山一般支撑着整个家的父亲坐在屋门里抽着大铁桥卷烟,地上已经扔了好几颗烟头。
大姐坐在院门口,手里搓着两根玉米棒子。
两个弟弟在屋里往外探头看热闹,而妹妹们不知道在哪里。
母亲哭诉的主要内容是:你要是去读书就是逼全家去死。
李建叶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儿,她对这位母亲的一部分话表示赞同,家里没钱。
这时她的脑海里突然放了一段黑白电影片段:前世他就是听了母亲的话放弃了高中,所以父母才有足够的钱供两个弟弟读初中。
李建叶抬眸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母亲突然冲过来推了他的肩膀一把:“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她的口音很怪,可奇怪的是李建叶听得懂。
她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母亲突然伸手来抢他的通知书,被李建叶躲过去了。
母亲喊道:“你都不去了,留着这个干什么?还不如一把火烧了痛快,省得老惦记。”
这时李建叶发现趴在窗台上的三弟突然挺了一下身子,随后眼神就变了,变得锐利且警惕,若无其事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母亲身高刚够一米五,她蹦起来也够不着李建叶举起来的通知书。
她突然变了脸,刚才还哭的惨兮兮,这会儿凶相毕露:“不想给我,咋,你还想去读那个破书呢?你以为你考上了高中就能读大学吗?人家读大学是要有群众推荐领导批准的。你看你那个死样子,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就算你舔沟子舔到有人推荐你,可哪个领导眼瞎了能批准你这么个废物去读大学?”
李建叶没让她继续骂,把通知书举的更高,委屈巴巴说:“回头我把它钉我爷照片旁边,你们上供的时候顺便也能给它磕个头。”
沉默中的钟国艳:【……】
虽然她知道这孩子的嘴没救了,可还是有点想抽。
父亲此时哼了一声,掐灭一个烟头扔到地上:“这说的什么话!你还想让我给那张破纸磕头?你是要造反吗?”
李建叶推了母亲一把,让她到远处去蹦:“刚才娘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咱们家没钱。可你一根接一根抽烟,大铁桥牌的,一包一毛八,这半天你就烧了九分钱了!”
父亲立刻强调:“一毛三,是一毛三!”
母亲更加生气了:“你这个死娃子,你爹生你养你,你反倒要跟你爹算账了?你咋不去死呢,你死了家里更省钱!”
李建叶两下子把录取通知书塞进裤兜,可其实是放进了意识中的旧口袋里:“我一个学期的学费是六块钱,是我爹五包烟的钱。我不读可以,可你说因为家里没钱才不让我读,我不服气。让我再想想。”
说完,李建叶转身往大门外走,丝毫不在意母亲在后面对他的咒骂,也装作没有看见搓玉米的大姐高喜粮。
从李建叶知道这个世界里她有一个收养来的大姐,她心里就一阵一阵犯恶心。
原因无它,都是因为她父母李春柳同志和赵淑霞同志真的收养了一个大儿子,从大儿子不到一岁开始养,一直把他拉扯大。
她的好大哥还装作对她的大姐李建果一往情深的样子,然而他串通了革委会的小人,就在他们结婚前一天,陷害了她全家。
大姐李建果会进监狱是因为他,会跳楼也是因为他。
她父母不顾身上有取不出的弹片硬闯到这轮回世界里来也是因为他。
那位大哥就是杨解放。
现在她虽然知道高喜粮和杨解放无关,可一想到高喜粮也是自小收养,而且对这个家一直很冷漠,她就很厌恶高喜粮。
这点上,李建叶和高喜麦共鸣了。
李建叶并不知道,她出去以后,高喜麦的爹把手里的半支烟掐灭了。
他骂儿子骂得凶,可仔细想想觉得大儿子说的有些道理。
高喜麦那对双胞胎弟弟中的高喜豆拎着扫帚和簸箕去打扫了父亲面前的那一地烟头。
他用正在变声器少年的声音说:“爹,大哥太不懂事了,居然拿你抽烟说嘴。咱们庄稼人全靠一把子力气干活儿,爹整天这么累,抽几口烟解解乏怎么还让他说的好像是祸害了他一样。”
另外一个双胞胎也走了过来,他叫高喜米:“二哥说得对。爹抽的烟是爹自己辛苦从土地里赚的钱买的,什么时候轮到他说三道四了。”
一个凌乱的小姑娘的脑袋探了出来了,说道:“我看咱们村子里的叔叔伯伯大多数抽的都是这个烟。就有个特别穷,家里连儿子都没有的破落户抽的是丰收烟,被其他叔伯们好一通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