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和原住民达成的协议都必须完成,而且是以原住民满意的方式完成,否则原住民可以对违约方做出任何处罚。
这是这方小世界的规则之一。
李建叶【所以现在它不会弄死我对吧?】
钟国艳【你要干嘛?我怎么觉得你又要作妖?你老实点呀!】
李建叶开口问道:“请问我怎么称呼你呢?你多大岁数了?”
背上的原住民有点愣愣的,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忘了。我只记得我又饿又冷又头疼。”
李建叶睁眼说瞎话:“我觉得你很亲切,像我娘,等我帮你找到馒头,你就乖乖回家去,我怕你家里人担心。好吗?”
原住民问:“我家里没有吃的,我为什么要回去?我要一直跟着你。”
李建叶:“……”
钟国艳【完鸟完鸟!】
李建叶:“那我把你放在有食物的地方,你慢慢吃,行不?”
原住民搂紧了她的脖子:“你真孝顺。”
李建叶就像是哄一个痴呆老人一样问它:“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不会熄灭的灯呀?”
钟国艳:“?”
这也行?
原住民赶紧在李建叶的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头:“那些大人物不让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瞎议论,妄图得到灯的都是反动派。”
李建叶的眼睛亮了一分:“那些大人物住在最高的楼里吗?”
原住民摇头:“最高的楼是关押反动派的。大人物都在伟人雕像后的红色三层小楼里。”
钟国艳立刻对李建叶道:“你背着它慢慢走,我去通知其他人。”
李建叶在心里叫了钟国艳好几声,钟国艳都没有回答。
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李建叶还想再问些别的问题,原住民突然又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并发出满足的吞咽声。
这一口又深又重,李建叶疼得浑身一激灵,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又站了起来。
李建叶背着原住民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临近楼房区域,此时她缠在脚上的袖子已经被血浸透,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块血迹。
她衣服被冷汗湿透了,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疼。
这一路上她被咬了四口,一口比一口深,刚才她已经感觉到了牙齿磕在了她的颈椎骨上。
她相信,如果再来一次,那个原住民一定会咬掉她的脑袋当馒头。
这么下去肯定是个死,那就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还能拼出一条活路。
于是李建叶双眼闪动着视死如归的光去敲一楼一户人家的窗户。
里面的人扯着山西话骂她乃求货。
李建叶不急不躁,带着哭腔用跑调的山西话回道:“我娘饿煞了,看在咱的阶级感情上,求您给我娘个馍吧,您往后定万事亨通。”
里面的人还是在骂。
李建叶能感觉到背后的原住民越来越不安定。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对着窗户凄凄惨惨唱开了:“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今儿来到。娘挖渠挣工分,整七那个天,抬筐那个运土顶起半边天。谁知木杠裂了两半,可怜我老母亲摔倒骨断。我们的分换下了几包药,家里粮缸不剩一斤面,怕叫弟妹饿着了,熬了炒面喝了四五天……”
刚回来的钟国艳【?】
这是哪一出?
隔壁的窗户里伸出一只手,胳膊探出三米多远,把一个馒头递到李建叶面前,带着哭音说:“妮儿,可怜的,别唱了,可难听。”
李建叶擦了擦眼角刚酝酿出的眼泪:“要不我给您来一段数来宝?”
钟国艳【!】
楼上的手也递下来一个馒头,天津口音的大妈:“你去大楼里唱吧,那些反动派听了以后保管特别希望快一点改造成对社会主义建设有用的人。”
李建叶:“……”
李建叶情绪复杂地接过两个馒头。
楼上的热心大妈把手收回去的时候还自夸了一句:“咱可是长在新中国的人,爱祖国爱人民。可不像有的人,阶级感情都喂了狗!”
它话说完,李建叶面前的窗户里终于也颤巍巍递出一个干巴巴的馒头放进李建叶的怀里。
走过这栋楼之后,趴在李建叶背上的原住民终于肯下来了,一手一个大馒头抓着轮流啃,看样子是真的饿了好久。
李建叶抽空问它:“这里的路,什么时候会出现泥坑?”
原住民撑得满嘴都是,于是额头上斜着裂开一张嘴,说:“那不是泥,是写大字报的墨。每个整点,宣传栏前就会有墨,谁想写就写。被写了大字报的人都会挨批斗。”
李建叶看着它额头上一张一合的嘴,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脑子,她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建叶忍了忍不适感,问:“这附近有宣传栏吗?”
原住民摇头:“我平时不能出行,不知道。”
钟国艳在李建叶的脑子里出声,让她躲到墙根下。
很快,有一男一女从另一条巷子里拐过来。
那两人说着标准的普通话,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包着沾血的布巾,一边咒骂该死的npc,一边把一个打火机递给同伴。
他说:“他们已经怀疑我了,点火的任务给你。”
那名女性点了一下头,拿着打火机独自走了。
李建叶【什么是npc?】
钟国艳【他们都是别的世界进来的人,说的很多话我也听不懂。】
钟国艳说起别的事【这里每天都有熄灯时间和掌灯时间。熄灯时间到了之后谁都不许点灯,否则会被原住民的卫队抓走。】
李建叶问【那俩公母一听就是要干坏事,咱们不去帮忙吗?】
原住民啃馒头。
钟国艳冷笑【在这小世界里咱们的同志包括你一共四个人,剩下他们几个狗咬狗你还想帮忙?走,咱们汇合去。】
李建叶心里算了一下,进来十个,现在还有四个……
她收敛心思,蹲在墙角,说:“我想看狗咬狗。”
原住民啃馒头。
钟国艳【你这孩子,这么不听话呢。再者说,这些年你看得还少吗?】
李建叶【因为我也想咬。】
钟国艳【?】
李建叶说完,抓着大馒头顺着墙根悄悄跟上那两人。
钟国艳【诶,孩子,你悠着点!】
李建叶【我有谱。】
原住民独自一人啃馒头。
李建叶的父母都是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老兵,李建叶打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她爸妈的警卫员都和她练过手。
所以这会儿她放轻脚步和缓呼吸,去跟踪两个并不警惕的人轻而易举,那两人回头看了好几次都没发现有个姑娘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很快,所有窗户中的光全都熄灭了,这方世界里只有月亮熠熠生辉。
李建叶四下里看了看,根本没有任何一盏不会熄灭的灯。
她问钟国艳【有没有可能,月亮其实就是那盏灯?】
钟国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