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张婆子和鲍娘子赶到春晖堂时,日头已升得老高。院中寂静,只有廊下的两只画眉鸟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梅娘子身边的赵妈妈打了帘子出来,见是她二人,点了点头,道:“娘子正听外头铺子里的掌柜回话,且得一阵子。你两个且先稍候。”
说着,便让小丫头搬来两张春凳,又沏了两盏白茶送来。
那茶汤色清亮,香气清幽,乃是上品,寻常仆妇哪里能得这般待遇?这也是赵妈妈与她二人熟识,又都为梅娘子心腹才如此行事。
若在平日,张、鲍二人少不得要受宠若惊,细细品尝一番。可今日,她两个心中揣着事,哪里还有心思细品?只盼着里头快快说完,好将这烫手山芋尽早呈报上去。
好容易等到那绸缎铺的掌柜躬身退了出来,赵妈妈整了整衣衫,正要进去通传,却见门口匆匆走来一人,正是陈老娘跟前的大丫鬟惠姑。
惠姑笑吟吟地对赵妈妈道:“赵妈妈安好。老太太刚醒了盹儿,想起一桩事,请二娘子过去说话呢。”
赵妈妈闻言,只得对张、鲍二人递了个“且再等等”的眼神,转身进去回话。不多时,梅娘子便带着大丫鬟秋棠出来,朝着致爽斋去了。
张婆子和鲍娘子面面相觑,只得按下满心焦灼,继续等候。
致爽斋内,熏香袅袅。
陈老娘歪在暖榻上,似睡非睡,惠姑回禀说二娘子来了她才睁开眼。脸上堆起笑,招手道:“二娘子来了?快,来榻上坐。”
梅娘子依言上前,心里却打起了鼓,不知道陈老娘葫芦里卖什么药。自打官人升了润州推官,婆婆待她虽依旧客气,却远不如从前亲热,这般让她同坐一榻更是罕见。
不过,她却面上不露,只侧身坐了半边榻沿,柔声问道:“母亲唤儿媳来,不知有何吩咐?”
陈老娘拉着她的手,先是闲话了几句家常,问些润州来的书信、晖哥儿的功课等事,然后语气不经意地一转,轻轻拍了拍梅娘子的手背。
“二娘子,你管家辛苦,我是知道的。千头万绪,难免有照应不到之处。底下的人若是不省心,出了纰漏,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梅娘子来的匆忙,没有听到张婆子和鲍娘子的回报,此时自然不知道有这桩官司。只能道:“可是儿媳哪里做得不周到,惹母亲忧心了?”
陈老娘便一副为她好的样子,先把大厨房失窃的事情说了,然后道:“底下人眼皮子浅,手脚不干净也是常有的,只是这风气不可长,该严办就得严办。别叫人笑话咱们家没规矩,倒显得你不会治家”。
末了,又道:“若是觉得力不从心,不妨让三娘子多帮衬些。她虽性子憨直,管些琐碎杂事倒还使得,也好替你分分忧。”
梅娘子身后的大丫鬟秋棠气的要死,心里为她家娘子不平。这陈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何曾管过什么事?还不都是她们娘子操持着。耗费精力不说,便是嫁妆都不知填了多少进去。如今却拿着鸡毛当令箭,抓着件小事来挤兑她们娘子,当真是不要脸。
梅娘子也气,可此事究竟出在她治下,又是婆婆教导儿媳,天然便觉得理亏,所以面上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显出一丝愧色,起身恭声道:
“母亲教导的是。儿媳一时失察,竟闹出这等事来,还劳累母亲过问,实是儿媳的不是。请母亲放心,儿媳回去必定严查,绝不姑息。”
陈老娘见她态度恭顺,毫无辩解推诿之意,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二人又闲话一会儿,梅娘子方才告退出来。
出了致爽斋,她脸上的笑意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秋棠跟在她身后,忍了又忍,还是低声道:“娘子,定是三房那边......”
梅娘子声音低沉:“闭嘴,回春晖堂。”
一路无话。
然而,梅娘子虽涵养极好,终归是高门大户出身,被人暗算了哪能一点气性都无,回了春晖堂便摔了一个建窑的瓷盏。
侍立在一旁的小丫头银丝吓得浑身一颤,又有些心疼。这一套十二个的建窑兔毫盏是梅娘子的陪嫁,价值数十贯钱,如今缺了这一个就用不得了,只能收起来积灰。同时心里也觉得梅娘子这回怕是气狠了。
梅娘子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平静,让人将残渣收拾了。银丝赶忙应声。
恰在此时,赵妈妈引着张婆子和鲍娘子进来了。二人一进门便瞧见地上狼藉,又见梅娘子面沉如水,心下便知不好。
果然,梅娘子听完她二人的回禀,证实了库房失窃、人赃并获之事,只觉得刚压下去的那股火气又冒了上来。
“好,好得很!”她冷笑一声,“我竟不知,府里已是这般规矩了!偷盗主家财物,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审的?莫非还要我赏她几句不成?”
又问二人按府里旧例,该如何处置。张婆子只能硬着头皮说该打板子撵出府去。
梅娘子便让即刻拖出去打十板子再撵走,又厉声道以后谁再敢手脚不干净,这就是榜样。
张婆子心下不忍,她虽恼恨喜姐儿不争气,可也知她家中艰难,那爹和后娘都不是东西,若真被撵出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想求情的话在舌尖转了几转,可抬头触到梅娘子冰冷的目光,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得应声照办。
鲍娘子也不敢多言,连声应下。
下午,大厨房院门前围了不少人。喜姐儿被两个粗壮婆子按在条凳上,好歹没有褪下衣衫,留了两分体面,实心儿的木板子结结实实地落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喜姐儿起初还咬着牙硬挺,到后来实在熬不住,低低的哭起来。
十板子很快打完,虽未皮开肉绽,但那臀腿处已是红肿不堪,动弹不得。行刑的婆子松开手,喜姐儿从条凳上滚落在地,挣扎着爬向张婆子和鲍娘子,不住磕头哭求。
张婆子别开脸,狠下心肠喝她。
“嚎什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娘子已经开了恩,没送你见官就是造化。还不快收拾了东西,立刻出府。”
喜姐儿闻言,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只是绝望地流泪。
最终,还是张婆子看她实在可怜,又受了罚走不得路,喊了两个小厮,与了他们几个钱,将喜姐儿抬到她家,也算是全了相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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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的情分。
胡姣、翠姐儿两个同喜姐儿最是要好,白天见了那场刑罚,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心,挨到下了值,两个人先去胡姣家里拿了药酒,然后就赶忙去喜姐儿家看她。
这不看不知道,短短半日,喜姐儿竟已没有了人形。
她那死鬼爹又跑出去赌钱吃酒,后娘带着弟弟在另一间屋里吃着咸鸭蛋就粥,独留喜姐儿一个人卧床。
这间屋子又小又破,床上连条厚褥子也无,好在是春天,若是冬天喜姐儿便是不被打死也要冻死了。此刻,她面朝里蜷缩着,整个人缩成一团。
胡姣唤了两声,见她没有反应,两人赶忙上前查看。
“哎呀!烧得这么厉害!”翠姐儿摸了一把她的额头,惊呼道。
两人赶紧将喜姐儿轻轻扳过来。只见她双眼紧闭,脸颊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得都起了一层白皮。可眼下这屋子里却连口水都没有。还是翠姐儿机灵,跑了出去同她后娘讨来一碗温水,起初那婆娘还想不给,被翠姐儿给骂了回去。
喂了水,胡姣又同翠姐儿褪了她的下裳,给她擦了药酒并换了干净衣裳。
不知是不是伤处太疼,没一会儿喜姐儿醒了过来。见着二人,眼泪扑簌簌落下,嘴里满是悔恨,直道“没脸见你们”。
翠姐儿到底和她相处时间更长,见她如此,自己也忍不住哭起来,又怨她为什么做出这等事,明明说好了等她当上灶房娘子就拉拔她的。
胡姣心下也好奇,便问缘由。
喜姐儿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断断续续,哽咽着说出了缘由。原来她那烂赌的爹,在外头欠了印子钱,利滚利已然是个天文数字。那放债的逼得紧,扬言再不还钱,就要卸她爹一条腿。她爹吓破了胆,竟鬼迷心窍,答应将那放债的介绍的一个瘸腿癞子招做女婿,实则是要将喜姐儿卖给那人抵债!
“那癞子又老又丑,喝醉了就打人,前头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打跑了的。我不嫁,死也不嫁……”喜姐儿哭得浑身颤抖,“我、我就想着库房里那些东西随便拿一点换点钱,先把眼前的债糊弄过去,真的没想多拿……”
她语无伦次,悔恨交加,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胡姣和翠姐儿听得心也揪紧了。万万没想到,喜姐儿竟是逼不得已,才走了这条绝路。
“那你知不知道那放印子钱的是谁?”胡姣急忙追问,“若是能打听清楚,咱们想办法回禀了梅娘子,娘子心善,或许、或许能网开一面,留下你呢?”
喜姐儿茫然地摇摇头,眼神空洞:“我爹只含糊说是什么有头脸的,姓姜,还让我爹叫他舅老爷,旁的,我就不知道了。”
胡姣便让她好生养着,这两日会让她娘来给她送饭,剩下的事情自己来想想办法。
喜姐儿只当胡姣是为了安她心才这般说,心里也没抱希望。只是紧紧抓着俩人的手,泪流满面,说她活了这一场,认识这两个姐妹,死了也知足了,反正她是绝不会嫁给那个瘸腿癞子的,大不了一脖子吊死。
胡姣替她擦了眼泪,让她别胡思乱想,又安顿一番,方和翠姐儿两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