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拔步床上裹着大红锦褥的新妇身上。
只见金旃斜倚在床头引枕上,一头乌发松松挽了个髻,几缕发丝垂在颊边。她单手支着下颌,眼皮半耷拉着,显然没睡够。
金旃打了个哈欠,随后那双惺忪的眼带着恼意,直勾勾地钉在不远处的背影上。
新婚夫君正站在那面落地铜镜前,换上了琼林宴绿衣袍服,一丝不苟地整理着领口,修长的手指抚平每一丝细微的褶皱,动作沉静、专注。
——啧,不就是参加琼林宴吗?干嘛那么讲究?
金旃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又“噌”地窜了上来——昨夜她难得“大发慈悲”,暗示床榻宽敞,结果宋玉禾径直抱了床锦被,就在那铺着厚厚喜毯的地上,利落地给自己铺了个窝。然后,和衣而眠,呼吸平稳得如同入定老僧!
虽然……和上辈子一模一样……不过……
她越想脸越黑,贝齿无意识地磨了磨——盟友归盟友,可咱们这辈子也是拜了天地的正经夫妻,怎么,难道我身上是带着刺儿还是有毒?竟让他如此忌讳!
金旃的目光顺着那身绿袍往下溜,落在他劲瘦的腰身上,又滑过那挺直的背脊。她的睡眼里,不由染上狎昵的、审视的光,像是在评估一只不太听话但品相极佳的“爱宠”。
珠帘轻响。
春桃和秋杏端着红木托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抬眼便瞧见这些许“诡异”的一幕:
夫人云鬓微乱,穿着寝衣裹着锦被歪在榻上,像只刚睡醒的猫儿,眼神直勾勾地、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正肆无忌惮地“欣赏”着自家夫君的背影。
而那位新姑爷,对身后的“灼灼目光”似乎浑然不觉,只是整理衣冠。
这情景……怎么看都像是角色颠倒。新婚第一日,本该是夫君欣赏新妇梳妆,如今倒成了新妇“垂涎”夫君更衣?
春桃和秋杏飞快地对视一眼,微微忍笑,随后敛了神色,规规矩矩地屈膝行礼,声音清脆:“姑爷,夫人。”
却见秋杏上前一步,走到宋玉禾身前,将托盘举高。
那红绒布上,整整齐齐摆着三样物件:一个玲珑小巧的白瓷瓶,一个绣工精致的青竹香囊,一本装订潦草的册子,还有一把只有手掌长短、寒光闪闪的匕首。
宋玉禾动作一顿,看向榻上那位明显心情不佳的新婚夫人,疑惑皱眉:“这是?”
金旃瞬间来了精神,她利落地起身,几步走到宋玉禾跟前。
她先拿起那白瓷小瓶,不由分说就塞进宋玉禾腰间系着的蹀躞带皮囊里。
那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腰侧,宋玉禾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金旃压低声音,狡黠的像是个小魔女传授什么江湖秘技:“这小瓶里,装的可是西域来的魔鬼椒粉,沾一点就能让人哭爹喊娘。若是哪个不长眼的贼人想对你下手——”
她踮脚,凑得更近,气息拂过他耳廓,声音带着点恶作剧的兴奋:“瞅准机会,撒他眼睛上,保管他当场来个泪洒东宫!”
宋玉禾:“……”
接着,她又拿起那个香囊,在宋玉禾面前晃了晃:“这里面呢,装的可不是寻常香料,是上好的生石灰粉。有了它,夜黑风高也不怕,若感觉背后有贼影靠近,别回头,反手就撒他脸上!趁他‘热火朝天’、手忙脚乱之际,你就可以溜之大吉~~”
宋玉禾看着自己这暗藏杀机的腰间,尤觉好笑。
最后,金旃拿起那把小巧却锋利的匕首,“噌”地一声利落出鞘,寒光在宋玉禾眼前一闪。
她用指尖轻轻试了试刃口,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手腕一翻,将匕首倒转,刀柄塞进宋玉禾有些僵硬的手里。
“至于这个嘛。”金旃笑容不变,却带着几分戾气,“若是那贼人实在是目标明确,对你纠缠不休、丧心病狂……”
她的手指做了个向上挑刺的手势,笑道:“那就别客气!哪儿方便,就往哪儿戳,腿根、腰眼、或者……直接让他断子绝孙!”
“总而言之,干完就跑!”金旃总结道,“出了事,就说那贼人意图行刺朝廷命官,你正当防卫。后面的事儿,自有夫人我替你兜着!”
宋玉禾握着那冰冷的刀柄,听着那番惊世骇俗的“教诲”,微微发愣后,却心下了然——他这位夫人……当真是……彪悍得令人发指。
他苦笑了下,语气揶揄:“我不过去琼林宴,而非闯龙潭入虎穴,夫人何必如临大敌?赠我这——护身三宝?”
金旃拍拍他握着匕首的手背,笑容灿烂得晃眼:“我的探花郎啊,若非这劳什子的琼林宴不许带家眷,你以为还轮得到这些玩意儿出场?”
金旃又上前半步,几乎要贴上他的胸前,她仰着头,灼灼的目光直直撞入他低垂的眼底,气息交融间,桂花的甜香愈发清晰。
“你且记着,这世上最好的‘护身符’——是你夫人我!”
宋玉禾一愣。
金旃话音陡然一转,瘪了瘪嘴:“可惜今日去不得。”
她顿了顿,忽然踮起脚尖,小巧的鼻尖蹭到他的领口,像只小兽在他颈侧极其迅速地、用力嗅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开,眼神危险地眯起:“不过你今日回来,若是让我闻到你这身衣裳上沾了哪怕一丝丝那熏死人的龙涎香……”
她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匕首,冲他甜甜一笑。
宋玉禾被她鼻尖蹭过的颈侧有些痒意,他不自在的将匕首小心地收回特制的刀鞘,藏进袖中,淡笑了声:“夫人多虑了。”
金旃笑了一声,再将那卷装小书册拍在宋玉禾手中。
封面上那墨迹淋漓的大字赫然入目——《禁鸾自救指南》。
金旃头也不回的走向梳妆台,只留下石化般的宋玉禾。
她摆摆手,睨眼看他,轻笑道:“这指南,可是本夫人呕心沥血之作,保命秘诀尽在其中。昨夜,夫君不是给我备了大礼吗?如此,也是礼尚往来而已。”
宋玉禾蹙眉——就因昨夜那封和离书?和离书而已,她生的哪门子气?
春桃、秋杏等丫头早已捧着香汤玉梳侍立一旁,见状立刻上前。温热带着花露香气的帕子覆上金旃的脸颊,玉梳轻轻梳理着她如瀑的乌发。
金旃漱口洗脸后,铜镜中映出她姣好的侧颜,眼波流转间,恰好对上镜中身后宋玉禾正低头审视那册子的模样。
“怎么?莫不是感动到不知所措?”金旃矫揉造作的捂嘴一笑,“也是,如此深谋远虑,体贴周到,如何不算贤妻典范?”
她心情颇好,从妆奁小碟里拈起一颗蜜渍梅子丢入口中,一边含糊地咀嚼,瞧着镜中人眼尾斜斜一挑,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挑衅,笑道:“又或是昨宵烛影摇红,夫君……还没尽兴?”
此言一出,侍立满室的仆婢皆垂首屏息,肩头微颤,强抑笑意。
宋玉禾听着这满屋的隐忍低笑,终于缓步走向梳妆台。
春桃和秋杏心道果然新婚夫妻情意缱绻,无需言语,立刻放下手中物事,垂首敛目,带着一众人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内室的门。
铜镜里,金旃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最终停在她身后。他抬手,拾起妆台上那柄温润的玉梳。冰凉的梳齿贴上金旃的鬓角,动作轻柔得如同爱抚最珍视的宝物。
镜中映出他低垂的瑞凤眼,那眼底竟似盛满了融融春水,温柔得能将人溺毙。
金旃心头警铃大作——这疯子,吃错什么药了?
“禁鸾自救指南?”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像情人间的絮语。
金旃眉尖微蹙——他生气了。
宋玉禾俯身,那温热的吐息,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缠在金旃的耳边:“夫人这‘救风尘’的新戏本,比起前世那出‘卖夫求和离’的大戏,倒是更加别开生面,妙趣横生啊。”
轰——!
金旃脑中似有惊雷炸响。
她口中那颗酸甜的蜜渍梅子猛地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噎得她瞬间涨红了脸,呛咳起来。
宋玉禾卷起了她那一缕发丝,一圈圈地缠绕在自己的食指上,动作狎昵,可堪情义绵绵——若忽略身前快被噎死的妻子的话。
卖夫求和离?!
金旃咳嗽不止,涨红了脸——上辈子,忠武侯嫡女提剑捉奸,撞破了御史中丞和当今太子的丑事,闹得满京都知晓。也是因为此事,两人磋磨五年的婚姻才得以结束。
她又记起那日春光好,醉仙楼的门被自己砸开,锦带蒙住双眼的宋玉禾衣衫不整,赵乾佑正满面桃红的压在他的身上……
难道,宋玉禾查到了那杯催情迷药是自己安排的?上辈子知道的,还是这辈子?
不行!同谋者若心有离弃,那便什么事都做不好,何况他是宋玉禾,贯会骗人的漂亮狐狸!得说点什么,不然自己精心策划、努力表演的重生戏台子,都得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金旃想要说话,却呛咳得浑身颤抖。
她猛地伸手死死攥住了宋玉禾垂在身侧的一角绿袍衣袖,将那崭新的贡缎料子揉捏得不成样子。
宋玉禾垂眸,笑意深深。他甚至用空闲的那只手,轻轻拍抚她的背脊,帮她顺气。
等她咳得稍微平息,那口气勉强喘上来,刚要说话,却被宋玉禾才慢悠悠地打断:“不过,那都是前程往事了。”
他手指灵活地解开了缠绕的发丝,玉梳重新滑落,轻柔地梳理着她微乱的发丝。
“夫人如今既已写好了新戏本,要为夫做个自保的贞烈郎君。”宋玉禾温声道,“为夫自然要依着夫人这新本子来演。放心,即为盟友,前尘旧事,我断不会记恨的。”
“记恨”二字,他说得轻飘飘,却扎进金旃的心尖。
金旃那口气刚喘上来,又被这两个字堵得眼前发黑——怎么办?怎么才能骗过他?
宋玉禾见她如此哑言,嗤笑一声,放下玉梳,理了理自己被金旃攥得皱巴巴的袖口,转身欲走。
“站住!”
随着嘶哑的一声呼喊,金旃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比刚才攥衣角时更大。
宋玉禾脚步顿住,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她。
金旃仰着头,因剧烈呛咳而泛红的眼尾,增添几分艳丽的阴鸷。
她紧盯着那双瑞凤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诚恳,声音干涩沙哑的说道:“那酒,是赵乾佑身边的内侍窦延所安排。我确实提前知道,也确实……有意隐瞒,看着你前去醉仙楼赴约。但那时我算好了时候,再最后关节前去——”
“捉奸。”宋玉禾带着笑意,接话道,“那我还是得感谢夫人保我清白了?”
金旃的话语都冻结在了舌尖——他果然是不信的。是啊。宋玉禾是何等人?何况,上辈子自己与他本就一对怨偶,扯些苍白可笑谎又有什么用?只会让她更像一个跳梁小丑。还不如同他说清楚。
这么想着,她松开了他的手腕。
金旃挺直了脊背,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又是那副娇矜傲慢模样。
“是。上辈子的丑闻是我有意为之,甚至,那杯酒,也是我安排。可我要问你一句,”金旃直视他的眼,“你当日怀揣军机图前去赴约,又是为何?”
宋玉禾蹙眉——军机图!她竟然知道!
“我爹不愿意掺合皇位争夺,可你却为了攀上赵乾佑这棵大树,利用了金家婿的身份做了多少不堪之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宋玉禾微微挑眉——原来,她也不是个傻的。
“五年,我忍了你五年,已是对得起父辈承诺。直到你偷取了军机图……我虽不知你到底为了什么,但军机图事关八冀玉燕军,更事关我父兄安危,我不取你性命已是网开一面!若是将此事闹大,我爹绝对为护你而担下丢失军机图的失职大罪,我设计你,不也算护住你吗?”
眼见宋玉禾面色微冷,金旃嗤笑:“是,我承认,这法子确实不厚道,很缺德。可你不也是从提亲时便也诓骗算计了我吗?宋玉禾,你没有资格记恨我。”
说到这儿,金旃放松了些,似乎说起了什么笑话:“上辈子你我各怀鬼胎,互捅刀子的事儿都干过。如今重来,我不提你的虚伪,你也可别说什么亏欠。你我既然约定已为同盟,就只管好今生的日子——是也不是?”
宋玉禾看着自己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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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用力抓出的几道清晰红痕,溢出一声极轻的低笑。
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漠然:“自然该是如此。”
听到这句话,金旃收起那淡漠阴鸷的模样,对着镜中宋玉禾的目光,突然笑得眼盈盈:“如此,今日琼林宴,夫人我就不送了,夫君慢走。”
宋玉禾便也笑意温和的答道:“家中也多劳夫人操持了。”
方才的剑拔弩张似乎全然被忘却,两人相敬如宾的一如新婚夫妻。
“对了——”
宋玉禾停下,微微侧首。
金旃坐在妆台前,转过身,明媚笑着,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今日琼林盛宴,天子亲临,宴飨新科,更是陛下观其行止、定下官职的关卡。第二日,封官旨意便会下来。”她笑着笃定道,“我知道,前世你藏锋敛芒,只得了那微末小职。可今时不同往日,你我既结盟约,更有‘妻室期许’……”
她朗声道:“夫君,可别辜负了我啊。”
宋玉禾的手抚过袖中那柄冰冷坚硬的匕首——前生他位列首辅,身披绯袍,腰悬玉带,位极人臣,何等尊荣显赫?可就算那金紫之重,却也不像此刻这未授官身、仅束素银蹀躞带的绿衣袍服,沉沉如坠千钧。
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温润如玉的浅笑,声音平稳无波:“自然不负夫人所望。”
语毕,他不再停留,步履沉稳地走向门口,绿袍身影消失在珠帘晃动间。
金旃直到珠帘彻底静止,脸上的笑容瞬间垮塌。
“哎呀。”她挑眉,瞧着那本指南,轻声道,“看来,这‘救风尘’的戏本子着实得改一改了。该改成什么呢?”
她微微歪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响妆奁盒,轻声呢喃:“宋玉禾其人,口蜜腹剑,阴鸷凶狠,若把他扔进阴曹地府,只怕十殿阎罗也要皱眉——”
说到此,竟是把自己给逗笑。
那手指定在妆奁盒上,似乎一字落定乾坤。
金旃笑意深深,满意颔首:“就改成——‘驯恶鬼’。”
至此,新戏的楔子已然楔定,只待她这搭台的班主,描画脸谱,鸣锣开唱,演一出降魔伏怪的精彩好戏。
——————
梳洗停当,金旃先去给祖母请安。
按照规矩,新婚次日本该拜尊长亲戚,献上綵段、巧作、鞋枕的绣礼,谓之赏贺。尊长则回一匹彩缎,谓之答贺。不过,现下可不是在沛县,尊长也只有祖母一位,金旃倒是对此很“满意”。
祖母待金旃还是那般,不冷淡却也谈不上热络,可眼瞧手中这一副“葫芦图”,嘴角也是微微一抽。
抬眼对上小孙媳妇那亮极了的眸子,突然想起她婚前为了绣这赏贺下了大功夫的笑话,便也抿抿嘴,不再毒舌。
放下那副绣品,祖母嘱托了几句家常话,便提起了收拾行装回沛县的事。
此情此景,与上辈子如出一辙。那时的金旃只觉宋家没个诚心,敷衍几句便送走了老人家。如今自然不能如此……
金旃连忙瘪嘴,用指尖飞快沾了提前备好的辣椒水抹过眼尾,霎时眼圈泛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祖母,可是旃儿这福禄双全绣得不够诚心?您连看都不愿多看几眼,就要撇下我和夫君回沛县了么?”
祖母一愣。
金旃继续哽咽道:“我自小没了母亲,祖父母又早早离世,虽有外祖,却远在苏州不得常常尽孝。如今好不容易见了您这位长辈,侍奉尊长、晨昏定省的规矩我都背得滚瓜烂熟,就盼着能尽一份孝心。可您这一走,岂不是让旃儿连这规矩都守不全了?外人若知晓,还当是孙媳哪里惹得祖母厌弃,连一日都容不下呢……”
祖母静静听着,目光掠过那幅“别致”的葫芦图,又落在金旃刻意染红的眼角上——侯府千金的脾性她早有耳闻,七岁那年便能将外祖母气得仰倒,如今这般伏低做小、巧言令色地来讨自己欢心,图什么?
无非是为了玉禾罢了。
这念头一起,心底那点因被算计而生的不耐烦便淡了——想来一个愿意为了她孙子压着性子、费心讨好她这乡下老婆子的贵女,心眼儿又能坏到哪里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比方才软和了些:“你这丫头,伶牙俐齿的,倒把老婆子架起来了。”
祖母摆摆手,打断了金旃欲要再辩的话头,那一如往常的淡然夹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好了。那些个晨昏定省的规矩,我自来不喜。久在乡下也松散惯了,早起更是贪眠。你若真心想尽孝,不必拘着时辰来扰我清梦。横竖我一时半刻也走不了,夜里来陪我这老婆子一处用饭,说说话,便是你的孝心了。”
这么好!
金旃心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面上却努力绷着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甚是难为情的点了头。
————
出了祖母的院子,春桃怀里抱着祖母赏的绸缎,笑道:“咱们家老夫人可真是疼惜小辈呢!”
秋杏应和道:“那也是咱们小姐有福气。谁家新媳妇进门不得受些婆家的磋磨?虽说老夫人性子是清冷了些,可到底比那些高门大户里刁钻的老封君们好相与多了。”
金旃闻言一笑:“祖母待我好,我自然也要真心待她——对了,阿蘩该回来了吧?”
春桃笑道:“这都快一月了,想来兰家小姐就算把兴山的药材都采遍了,也该……”
话音未落,一个小丫鬟提着裙角,几乎是小跑着从长廊那头急匆匆赶来,敛衽行礼,带着喘的报喜:“少夫人,兰家小姐来了,现下正在花厅候着您呢!”
春桃秋杏正相视一笑,刚要看向自家小姐。
却见自家小姐已是提着裙摆冲向长廊,跑了两步,才想起什么,回头对着抱着绸缎的春桃秋杏,笑容明媚得晃眼,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急切与欢欣:“春桃把东西先送回咱们院子去!秋杏去安排热水沐浴!我这就去花厅!”
说完,也不等丫鬟们完全应声,她步履轻盈地朝着花厅的方向快步而去,裙裾翻飞间,透着一股子久违的飞扬生气。
急切的,仿佛去晚了一刻,那花厅里的人儿就会消失不见似的。